第三十三章 :非凡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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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濟生與羿柔兒沿著山路疾行數里,直至隱雲山牌坊那邊,借著月光,二人看見不遠處有破敗小廟一座,遂趕緊躲入其中,這才稍得歇息。

  羿柔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未定,問道:「濟生哥,你莫非又與邱二娘有何交易?她為何要救我二人?」

  陳濟生拿布擦著汗,搖頭道:「當然沒有,莫不是羿老將軍說好的?」

  「不知,可眼下似乎也並無其他可能。」

  陳濟生突感肩頭劇痛,手一摸,只覺溫熱黏膩。借月光一瞧,右肩竟有一道深長傷口,膿血交織,方才他二人只顧奔命,未曾察覺。

  「這些傢伙,竟然下毒,真是卑鄙無恥。」羿柔兒心痛不已,連忙撕下裙角一塊布,為陳濟生草草包紮了下傷口,又見角落有木桶水缸,便道:「濟生哥,且待我打些水來。」

  陳濟生點頭道:「麻煩你了。」

  羿柔兒言道:「此事皆因我起,若非我……」說著,她又淚如泉湧。陳濟生嘆氣道:「你又何必自責,我也有不是之處。」

  羿柔兒去提木桶時,眉頭輕蹙,低聲喃喃道:「這兒怎有藥草的香氣?」

  趁著羿柔兒去打水時,陳濟生靠在牆壁上,繼續思索著明霜五問中的第三問。這兩日,他與羿柔兒苦思冥想,卻毫無頭緒。「莫非,真要止步於此?」念及自己背井離鄉,一腔豪情壯志,可最後卻落得如此境地,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淒楚。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對面的牆壁上,陳濟生瞥見對面牆壁上似有圖案,好奇之下,起身走到牆壁前,摸索著看了會兒,突然大吃一驚。牆壁上竟是《天宮十算》的解題步驟,每題均有詳解。憶及昔日在王宮裡,太師曾言,能解此十題者,必是聰慧絕頂之人。

  而他在十九歲離家前,也僅僅解開九題,望著壁上最後一題的解答步驟,陳濟生豁然開朗,連聲稱妙:「妙哉,妙哉。」

  羿柔兒提水回來時,看見陳濟生手捻火焰,正對牆壁凝神細察。她急步上前,關切道:「濟生哥,你現在傷那麼重,還站起來作甚,快躺下。」陳濟生指著牆壁道:「羿兒,你看。」

  羿柔兒順勢望去,看牆壁上所繪的數理解法,精妙絕倫,不由驚嘆:「這都是誰做的?如此厲害!」

  陳濟生搖頭,表示不知:「但此人數理造詣如此之深,若能尋得,或許能幫我們解開那明霜五問。」

  羿柔兒蹙眉道:「看這牆上的解法,字跡端正,條理清晰,想來作者準是非凡之才,這種人我們如何能尋得?就算尋得,恐怕他也是城中顯赫人家的子弟,我們如今如何進得了城?」

  陳濟生長嘆一聲:「這正是我擔心的,所以我在看看,是否能從這牆上尋出點蛛絲馬跡,好知道那人究竟何方神聖。」

  「那濟生哥你先找,我來幫你擦下傷口。」

  「多謝羿兒了。」

  「哪裡的話。」羿柔兒拿布浸滿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陳濟生右肩的傷口,見他時不時倒吸冷氣,不禁關切問道:「很疼嗎?」陳濟生勉強一笑,「無妨,話說羿兒,你這水從哪打的?」

  羿柔兒輕聲道:「就在不遠處,有座山瀑,濟生哥你沒聽見瀑布聲?」

  「山瀑?方才是聽見有流水聲,只是天黑沒看清。」陳濟生喃喃自語,忽地眼前一亮,驚聲道:「羿兒,你可還記得,羿老將軍曾讓一名孩童時常在那山瀑中浸泡,或許羿老將軍意在讓我們方便尋他。這牆上的算法,會不會正是出自那孩子之手?」

  羿柔兒笑道:「濟生哥,你這是在說笑吧?那孩子不過十歲,你我尚且難以解出,他又何來這等能耐?」

  陳濟生道:「我們畢竟不是專攻數理,我記得,當年王宮裡曾有一名為『少才院』的地方,裡面俱是聰慧兒童。他們不過五六歲稚齡,略加指點,便能破解《天宮十算》。如此想來,那孩子已十歲,有此能耐亦非不可能。且他言談舉止頗有禮數,不似鄉間頑童那般粗野,應是受過良好教養。」

  羿柔兒蹙眉道:「倘若他真有這等本事,爺爺為何不直接吩咐我們去找他,何苦拐個彎,哄他泡那山瀑,我們若非偶遇明二小姐,此事我們至今尚蒙在鼓裡呢。」

  陳濟生分析道:「羿老將軍行事一向謹慎,明霜宮之秘非同小可,豈能輕易託付外人。他命那孩子浸泡山瀑,自是料定他會回訪那汪潭水。況且,那孩子與明二小姐同行,明二小姐博學多才,思維敏捷,想必也能悟出此中玄機。如此,我們再至這山瀑旁的破廟一探,若正合所需,一切便水到渠成,合情合理了。」


  羿柔兒一聽,小聲道:「這便是爺爺布的局嗎?可眼下看來,咱們並未全然遵循他的安排。」

  陳濟生微微一笑,道:「世事如棋,局局新。但無論如何變遷,咱們的大致方向未偏。羿兒,那孩子我記得是叫……肖凌?」

  羿柔兒頷首回應;「我記得也是這個。看那孩子的衣著,不似城中富貴人家。若是如此,那他每日必定會來這隱雲山,砍柴也好,打水也罷,咱們只需耐心守候,定能尋得他,問個水落石出。」

  陳濟生點了點頭,「有理。」

  羿柔兒輕嘆一聲,道:「希望那孩子是我們所尋之人,否則,我們這麼多努力,真要付諸東流了……」她抹了把眼角清淚,強顏歡笑道:「濟生哥,來,我繼續給你擦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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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氏睜開眼時,一眼便瞅見了兒子那張臉,鼻涕眼淚糊成一片,正對著她嚎啕大哭。肖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替兒子拭去淚水,輕聲責備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這是做什麼?」

  肖凌抹著眼淚,哽咽道:「娘,您……您終於醒了,多虧了青大夫。」

  肖氏頹然地倚在牆上,望向青和,微微一笑道:「又麻煩您了,青大夫。」

  青和神色凝重,搖頭道:「哪裡,救死扶傷乃醫者本分,只是你如今這般……」他欲言又止,心中暗自思量,肖氏為救肖凌耗盡仙力,如今已與凡人無異,接下來的反噬之痛將愈發難忍。事到如今,他必須讓肖凌知曉部分真相,青和遂以心語向肖氏傳達此意,肖氏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肖凌望著母親蒼白的臉色,憂心忡忡地問道:「青大夫,我娘她……還能好嗎?」

  望著孩子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青和心中湧起一股不忍,輕輕撫摸著肖凌的頭,語氣柔和道:「你娘她……」青和欲言又止,那神情讓肖凌的心一下沉了半截,仿佛預感到了什麼不祥。肖凌鼻子一酸,小聲問道:「青大夫,我娘,還能……撐多久?」

  「十來天吧。」青和緩緩說道,因為這便是既定的天劫之日,他又補充道,「小凌兒,你娘如今病入膏肓,這身子骨,怕是到時候會時常痛不欲生,你……」青和的話語未盡,肖凌已是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聲音顫抖地問道:「青大夫,您本事大,真的,真的沒辦法了嗎?」

  青和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人事已盡,天命難違。」

  「那,那您告訴我,怎麼,怎麼,才……才……才能讓我娘少受些痛苦。」

  青和有些猶豫,肖氏見狀,虛弱地勸慰道:「凌兒,罷了,這世間誰又能逃脫一死,我已拖累你許久。」肖凌紅著眼對肖氏嘶喊道:「是我,是我拖累了您,都是我的錯……我就是個禍害……」他痛哭不已,突地跪倒在地,朝著青和連連磕頭,懇求道:「青大夫,我求您了,求您告訴我,怎樣才能讓我娘走得,走得安詳些。」

  青和無奈,只得提筆寫下一紙藥方,遞予肖凌。肖凌接過一看,只見上面所列皆是珍稀藥材,以他們當下的家境,根本吃不起。青和從袖中掏出幾塊碎銀,硬塞到肖凌手中,嘆道:「我這些日子也就攢了這些,你先拿去應急,餘下的……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事已至此,無人能怪你。」

  「多謝青大夫。」肖凌朝著青和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隨即轉身衝出屋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青和想拉住他,卻被肖氏制止:「罷了,這便是他的心性,誰能攔得住呢?」

  青和道:「你看開了?」

  肖氏苦笑道:「人之將死,還有什麼看不開的?雖說我當時氣得不行,但回想起來,我挺高興的。」

  「為何?」

  「他願意豁出性命去救那小女孩,和我當年,和他爹,真有幾分相似。畢竟是我的骨肉,只可惜,可惜啊。」

  「你又可惜什麼?」

  「可惜他註定不會走我的道,也不會再走他父親的道。」

  青和搖了搖頭,「那可說不準,無前世,亦無來生,誰能預見他的人生?」

  肖氏微微頷首,「無論他將來如何,他能無愧於心,便好。」肖氏說著,輕笑道:「反正如今我這當娘的,是無愧於心了。」

  青和感嘆道:「照你這麼說,是不想我再插手了?」

  肖氏笑道:「他要救人,您能攔得住嗎?」

  青和苦澀一笑,「確實,你養的好兒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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