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潭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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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京瀾打電話給鍾墨,告知了她的發現。

  二十分鐘後,鍾墨來到公寓,他花了半個小時,將照片牆上的內容,將電腦內的音頻、視頻全部看完了,然後面色凝重地坐在床頭,眼睛盯著電腦主機,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出神,他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模糊不清的字。

  「你說什麼?」許京瀾感覺鍾墨的反應有點不對。

  「沒什麼。」鍾墨搖了搖頭,他的眼神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恨意,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一邊走一邊說,「看來張文華一直在暗中調查三浪人,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查到的這些內容都對三浪人有著實質性威脅,三浪人若是知道,肯定不會放過他,也許這才是張文華死亡的真正原因。」

  「我也這麼覺得。」許京瀾發現鍾墨一直在盯著牆上的梁炎看。

  「可張文華為什麼不曝光他們呢?」鍾墨搓著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語,「哪怕他是被逼自殺,也有時間曝光的。除非有另外的東西威脅到了他,那個東西的價值高於這裡的一切,比如說他是為了保護家人,才自願犧牲的。」

  「張文華的母親老年痴呆住在養老院,他唯一的家人就是我,豆豆勉強算半個,根據我這兩年對他的觀察,他肯定不會為了我和豆豆連命都不要,相比我們,他更關心自己能不能成名。」許京瀾不想說的這麼直白,但事實就是如此,近兩年的張文華和結婚頭兩年完全是兩個人。

  鍾墨忽然回頭望向許京瀾,說道:「這些調查難度不小,不僅需要錢,還需要大量時間,你平時沒發現張文華有不對勁之處嗎?」

  許京瀾搖搖頭:「確實沒發現,這兩年他除了有些鬱鬱寡歡之外,其他都正常,反正每晚都在家,當然白天我上班了,他就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鍾墨雙臂抱胸,面色凝重地在臥室內走來走去。

  許京瀾觀察著鍾墨的神情:「你是感覺哪裡不對嗎?」

  鍾墨停下腳步,看了眼許京瀾,又繼續走,邊走邊說:「我也不知道,但總感覺缺了一環,也許是張文華和宋麗榮的關係不夠明確吧。」

  許京瀾點了點頭,張文華和宋麗榮的關係是整面牆的源點,在這裡卻恰恰沒有體現,但結合宋麗榮老家親戚的說法,再結合張文華為宋麗榮立牌位的行為,能分析出張文華對宋麗榮的情感是極為複雜的,有愧疚、有恐懼、有逃避,也許還有痴迷,這些複雜的情緒,應該就是張文華調查的最大動力。

  鍾墨坐在了床頭,沒再多言,像是不知該說什麼了。

  在看完這些內容後,許京瀾也是相當吃驚,直到現在都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辦。她很難想像張文華是如何做到這些的,他悄悄租了一套房子,購買了這麼多監視監聽的道具,白天大部分時間要麼在這裡看著這面牆,要麼去外面走訪調查三浪人的劣跡,晚上回家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簡直是過著雙重人生。

  兩人默默坐了幾分鐘,許京瀾知道自己身在局中,容易看不清全貌,出言詢問鍾墨她該怎麼做,是要繼續這裡的監視行為,還是在網上曝光三浪人的劣跡,亦或報警?鍾墨幫她分析了起來,表示她的最終訴求並非報復三浪人,也非為宋麗榮復仇,而是要查出張文華的死亡真相,澄清事實,並扭轉自身的網絡形象。從訴求反推行為,可以用這些視頻和音頻作為籌碼,與三浪人交換張文華的死亡真相,如果他們不換,再曝光或報警也不遲。

  「邏輯似乎有點不對。」許京瀾用食指輕點小木桌的桌面,仰頭看著面前的牆壁,「網上曝光最多讓三浪人名聲變臭,這些視頻和音頻並非實證,報警很難讓他們坐牢,但若是他們承認謀害張文華,不管是誘導自殺,還是參與謀殺,都是要坐牢的。他們在名聲變臭和坐牢之間,肯定會選擇前者,交換本身就不存在。」

  「不是這樣的。」鍾墨搖了搖頭,「如果三浪人選擇了前者,那恰好證明他們謀害了張文華,到時我們可以再擬定新計劃。曝光不是工具,只是一個制衡,最有用的就是沒曝光之前,我們要的是掌握主動權。」

  許京瀾很快就反應過來鍾墨說得對,她點了點頭,用讚賞的目光看了眼鍾墨。

  「還有一點需要思考,那就是害死張文華的也許並非三浪人全部,就算全部參與了,也肯定有主謀,有動手的,畢竟他們如今的生活各有不同,就拿任俊傑來說,他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企業家,有家有室,兒女雙全,這種人通常不會冒險犯罪,更別提梁炎了,他父親有錢有勢,就算真想一個人消失,也不可能親自動手,反倒是蘇震力,從目前來看,此人窮凶極惡,無父無母,什麼事都能幹出來。」鍾墨說著,音量不由提高,似是來了靈感,繼續說,「交易本身還可以激發三浪人的內部矛盾,從照片牆上的社會關係來看,如今梁炎和蘇震力之間關係複雜,任俊傑看起來比較獨立,和兩人無關,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讓他們內鬥?」

  「是的,只有他們內鬥,我們才有機會。」鍾墨深吸一口氣,臉上隱隱出現了激動的神情,「現在的三浪人就相當於一潭深水中的三條大魚,我們扔下去一塊石頭,先將三條魚驚醒,再扔下去魚鉤,看誰沉不住氣,就先釣誰。」

  「萬一他們反而因此變團結了呢?」

  「你覺得他們會將彼此的陰暗勾當告知對方嗎?不可能吧。只要我們掌握好火候,循序漸進地釋放這些物證,他們即使最初團結一下,後續也必然會分裂,那時才是我們的機會,現在我們只需要等待,讓他們自己決定接下來該怎麼走。」鍾墨看起來信心十足,「肯定會有人率先沉不住氣。」

  「有點意思。」許京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朝著鍾墨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說,「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你還有這麼強的邏輯思維能力呢,厲害。」

  「因為你是當事人,被情緒影響了吧。」鍾墨露出一抹略帶羞澀的笑容,撓了撓頭,輕聲說,「我也是忽然想到的。」

  許京瀾知道鍾墨絕非忽然想到,從之前他在垃圾桶內翻找出那袋相片,將其黏貼起來,並發現問題,後來又去宋麗榮老家找其他老人佐證鄧大爺的說法,都能看出他兼具細心和耐心,而且具有一定的大局觀。許京瀾心裡關於鍾墨的疑問再次浮現,但她忍住沒問,她此前就意識到如果沒有鍾墨,她查不到這一步,現在更加清晰了,她甚至有種感覺,仿似是鍾墨在推著她往前走一樣。她忍不住回想和鍾墨初次見面的情景,那時的鐘墨緊張又羞怯,但眼睛裡的堅定從未變過。

  鍾墨發現許京瀾一直在看著他,不由問道:「怎麼了?」

  許京瀾笑笑,移開目光:「沒什麼,只是覺得很神奇。」

  鍾墨張開口,欲言又止,目光在照片牆上一掠而過。

  隨後,他們擬定了一個計劃,由許京瀾將部分音頻、視頻拷貝出來,分別寄給三浪人,但「人證」部分保留,這是底牌,也是最後一招。寄完後,許京瀾儘量呆在家裡,靜待三浪人回應,隨機應變。鍾墨會呆在公寓,利用這裡的監控關注著三浪人的行蹤,與許京瀾裡應外合。

  許京瀾下樓買了數個U盤,在U盤上貼上便簽,寫上三浪人各自的代號,將電腦內與之對應的音頻、視頻拷貝進去幾段,再以化名身份,在一公里外的一處商場門口,用同城速遞的方式,寄到三浪人各自的工作地址。

  寄完後,許京瀾立刻驅車回家。

  鍾墨在附近的商城內買了兩套更換的衣服,買了眼鏡、頭套、帽子等掩飾物品,還買了高倍望遠鏡和微型定位器,然後返回公寓,坐在凳子上,緊盯監控畫面。

  下午三點,一名快遞員率先到達任俊傑的書法培訓機構,在撥打了任俊傑的電話後,任俊傑從公司出來了,他和快遞員交流幾句,疑惑地接過快遞,正欲轉身返回時,他妻子面帶笑容地走來,是來給他送下午茶的。

  妻子挽住了他的胳膊,兩人一起走進了書法培訓機構。

  監控畫面復歸平靜,但那潭幽暗的深水已然冒起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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