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面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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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套公寓,位於九樓走廊的最末端。

  許京瀾站在門前,摸出那把鑰匙,將其插入門鎖,輕輕旋轉,伴隨著咔噠一聲輕響,鎖開了,她推門走入。

  房間是套一,一個客廳,一個衛生間,一個臥室,整體空間在四十平米左右。窗戶關著,窗簾拉著,屋內光線昏暗。她按開了燈,屋裡亮堂起來,她環顧四周,客廳內家具簡單,地面乾淨整潔,幾乎看不出生活痕跡。她在客廳轉了一圈,接著走進臥室,臥室內有一張床,床上被子散亂,枕頭歪斜,看得出有人在這睡過或休息過。床尾有一張小書桌,桌上有紙、筆、圖釘、膠水、剪刀之類的東西。另外一側的牆角立著個什麼大物件,被一塊灰布罩住,她走過去,將那塊灰布掀起,發現是一台桌上型電腦,電腦連結著兩個顯示器,並排放在桌上,電腦的主機似乎還開著,但屏幕是黑的,電腦旁有一扇窗。

  她回頭望向床對面的那面牆,牆上掛著一塊灰布,罩住了半面牆,她起初以為是窗簾,但發現窗戶在這一側,她走過去,在灰布邊緣發現了一條拉繩,她拽了拽,伴隨著拉繩的下滑,灰布往旁邊移開,牆後的東西展露了出來。整面牆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圖片、照片、列印件、報紙剪切片、文字便簽等東西。

  她驚訝地後退一步,仰頭望著這些東西,她很快就發現照片中有一個她熟悉的身影,是蘇震力。接著她又看到了疑似梁炎和任俊傑的照片。而在牆壁正中間有一張宋麗榮和張文華的合照,應該是他們高中時期的,與學生證上的模樣很相似,但表情有些古怪,照片的下半部分被貼紙蓋住了,只露出脖子以上,她跨前兩步,踮起腳,揭下了貼紙,赫然發現,這兩人竟然一絲不掛。

  兩個赤身裸體的高中生,並肩站著,身體的隱私部位暴露無遺,臉上的表情充滿委屈和懼怕。許京瀾趕緊又將貼紙貼回去了,隨後她意識到,蘇震力用於PS張文華不雅照的那張原始裸照,很可能出自於此。

  牆上還有一張照片引起了許京瀾的注意,那是一張帶血耳釘的照片,她記得在張文華的錢包內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與蘇震力的名片放在一起。

  諸多疑點在此匯聚,許京瀾意識到張文華的自殺真相可能就在這面牆上,或在這間屋子裡,她深吸一口氣,凝神細看,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整面牆上的內容以張文華和宋麗榮的合照作為軸心點,往左、右、下三個方向延伸,左邊是梁炎,右邊是蘇震力,下邊是任俊傑,在各自的區域內,是他們的個人信息、社會關係、過往劣跡等,還有一個用紅筆標記為「人證」的便簽紙,三個區域內都有,但每個人的「人證」信息不一樣,對應著幹的事情也不一樣。

  許京瀾從照片牆上看出,梁炎和蘇震力的關係不僅是高中同學那麼簡單,也不僅是蘇震力在梁炎的娛樂城上班那麼簡單,還有更深層的隱秘關係;而任俊傑的書法培訓機構內也藏有陰暗勾當。這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他們的把柄,也是整面牆的核心。她本想從牆上找出張文華和宋麗榮的關係,但除了那張合照之外,關於他倆的內容幾乎沒有。不過,這裡既然是張文華租的,這些東西想必也是張文華整出來的,那他確實沒必要將自己貼上去,至於宋麗榮,張文華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更沒必要貼了。張文華將三浪人貼上去的緣故,一是為了更直觀地看到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二也是為了時刻提醒他自己,增加動力。

  她再次環顧屋子,目光被那台電腦吸引,她走過去,按亮顯示屏,發現屏幕上竟然開著實時監控。兩個電腦屏幕內,共有六個畫面,對應著六個攝像頭。她認出其中一個畫面的場景正是江瀾娛樂城的大門口,是從一個較遠的位置拍攝的;另一個畫面拍攝的是翰霖書法培訓機構的門口,正是任俊傑開的那家公司;還有一個拍的是一個郊外小莊園,莊園周圍可見小樹林和湖泊;另外三個攝像頭拍的是居住地,其中兩個是樓層走廊,一個是小區內獨棟別墅的門口。

  許京瀾推測,這六個監控畫面,拍的應該是三浪人工作以及生活的地方。她將畫面縮放,看見電腦桌面上有三個以三浪人各自名字命名的文件夾。

  她首先點開梁炎的,文件夾內有視頻、音頻和照片,她點開了一段視頻,竟是梁炎和一名女子親熱的畫面,畫面中的女子身材豐滿,有著一頭紅髮,絕非他那個選美小姐出身的妻子,拍攝時間是在四個月前,那時梁炎妻子已經懷孕。

  類似的視頻共有六段,每一段內都是不同的女子,親熱尺度不一,有的只是單純親嘴,有的是脫光了上半身,有的則使用了一些工具,但並未看到尺度更大的視頻。拍攝視角也有所不同,有的是固定視角,從旁邊拍攝,清晰度較高,應該是提前架好了攝像機;有的是自拍,應該是梁炎拿著手機臨時拍的,視角晃動且隨意,還能聽到梁炎的喃喃低語,像是喝醉了一樣;還有一段視角是從下往上拍的,角度傾斜,像是偷拍,在這段傾斜的視頻中,梁炎使用了鞭子抽打女人,女人發出一陣陣嘶啞喊叫,聽起來十分瘮人,許京瀾感覺這段視頻中的女子似是在哪見過,她想了片刻,回頭去看那面照片牆,發現在梁炎的區域內,那個標註為「人證」的小方塊中有一張照片,正是視頻中女子的生活照,在照片旁的便簽紙上,寫有女子的個人信息,包括居住地和聯繫方式。


  許京瀾這下明白「人證」是什麼意思了。

  她接著點開了任俊傑的文件夾,裡面同樣是視頻、音頻和照片,不過視頻較少,主要以培訓機構內任俊傑教書法的畫面為主,應該都是用手機偷拍的,角度很平,其中一段視頻是任俊傑親自教授一名小女孩,小女孩握著毛筆,任俊傑捏著小女孩的手,兩人的身體靠得很近,他一邊教小女孩,一邊低聲在小女孩的耳邊說話,但在視頻中任俊傑並未做什麼,看起來就是正常的授課。不過,在隨後的一段音頻中,傳來了小女孩的哭聲,任俊傑先是安慰,然後是威脅,說如果小女孩敢說出去的話,就刮花她的臉,小女孩哭聲更大了,但隨後便小了許多。

  類似的音頻有十幾段,大部分都是任俊傑和小女孩的對話,有的對話只有零星幾句,有的對話要長一些,平均也就是三四分鐘,光從對話內容聽不出來任俊傑具體做了什麼,但結合小女孩的哭聲,以及任俊傑在授課時刻意與小女孩靠近的身體,還有某些隱晦的對話中能做出判斷,絕非好事。

  許京瀾回頭望向照片牆,在任俊傑的區域內,標註為「人證」的小方塊中同樣有一張照片,是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正是視頻中被任俊傑捏手教課的那個,女人應該是小女孩的媽媽,在旁邊的便簽紙上,有她們的個人信息。

  許京瀾深吸一口氣,心情五味雜陳,她為梁炎和任俊傑,尤其是任俊傑所幹的事感到憤怒,幾次都忍不住要開口罵畜生了。在聽那些音頻時,她的心一直是懸著的,她為小女孩的哭聲感到揪心,更為她們的遭遇感到難過,她生怕聽到特別不好的事,她深知那種事會對小孩產生多大影響,甚至會毀掉她們的一輩子。她不禁想到豆豆,如果豆豆遭遇了類似的事情,她又該怎麼辦?

  許京瀾平復下心情,點開了蘇震力的文件夾,裡面同樣是視頻、音頻和照片。視頻大部分是在娛樂場所內拍攝的,有的在大堂舞池,有的在包間內,從視角來看,應該都是偷拍。其中一段視頻,蘇震力在舞池內大力搖晃腦袋,伴隨著音樂和燈光發出陣陣嚎叫,他的雙眼迷離,表情愣怔,但肢體充滿力量,舞動的幅度很大,整個人的狀態非常癲狂,不像是喝醉了酒,倒像是吸食了什麼迷幻類藥物。音頻只有一段,是蘇震力和一個女人的交談聲,說的話有些聽不懂,像是某種專業領域的黑話,但兩人顯然是在交易,女子給了現金,蘇震力說數目不對,兩人又針對單價討論一番,蘇震力的語氣逐漸不耐煩,女子拿了貨物離開。

  許京瀾反覆聽了幾遍,覺得蘇震力很可能是在販賣某種違禁藥物,而他自己應該也在吸食類似的藥物,他那幾段視頻中的癲狂狀態應該就源於此。她回頭看照片牆,蘇震力的「人證」小方塊內是一名年輕女子的照片,有著一頭棕紅頭髮,穿著皮衣,畫著煙燻妝,有種不良少女的感覺,照片旁邊有她的個人信息。

  這些視頻、音頻,無疑就是三浪人做的那些陰暗勾當的證據,雖然不算實證,沒法直接證明他們的不法事實,但足夠對他們造成致命打擊了。至於電腦內的那些照片,拍的主要是他們的社會活動,其中就包括蘇震力和梁炎更深層關係的情景,還有喬裝打扮之後的任俊傑蹲在幼兒園門口攝像的情景。

  許京瀾看完了所有視頻和照片,聽完了所有音頻,對照著牆上的內容,再結合她之前的調查,推理出了一條大概的邏輯線:張文華和宋麗榮在高中期間被三浪人欺負,並拍下了裸照,欺負過程尚不可知,但想必有些過火,最終導致了宋麗榮死亡,也許是自殺,也許是他殺,無論哪種,都與三浪人有著直接關係,多年來,張文華一直無法釋懷,在半年前的某個契機,或許在更久以前,他開啟了調查,秘密監視三浪人當下的生活,一步步挖出他們的把柄,拿到了他們做陰暗勾當的證據,目的是為了給宋麗榮,也給他自己復仇。

  不過,許京瀾想不通的是,既然張文華已經掌握了如此多三浪人的把柄,甚至連人證都找好了,為何要在事成之前跳樓自殺呢?最不濟曝光他們,玉石俱焚也行啊。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三浪人得知了張文華的復仇計劃,知道他拿到了把柄,在張文華真正實施之前,使用某種手段,誘導或逼迫張文華跳樓,以絕後患。

  那也就代表著,張文華的自殺,是被迫的。

  甚至,張文華可能是被謀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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