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個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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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開了這家書法培訓機構,任俊傑的妻子每天下午三點,節假日除外,都會親自來培訓機構,為任俊傑送下午茶。有時是她自己做的,有時是買的,各種各樣的零食甜點,各種各樣的飲品咖啡,每天不重樣。她不光給任俊傑送,還給員工送,有時也會給上課的孩子們準備一些小禮物,培訓機構的員工們沒有不喜歡她的,都知道他們的總經理有一個好妻子,甚至有些孩子都和她成為了好朋友,一口一個美女姐姐地叫著,她雖然已經三十四歲了,但走在外面,沒有一個人叫她阿姨,她長得年輕,穿著風格年輕,人又比較樂觀愛笑,看起來確實偏小。

  她的名字叫周閱月,是一名全職主婦。

  她曾經有工作,是三甲醫院的護士。懷孕後,她查出來是雙胞胎,胎盤不穩,指數偏低,她果斷離職,從第二月開始居家養胎。生產後,恰逢任俊傑開始創業,她心甘情願地犧牲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家庭建設中。從那時到現在,六年多過去了,她沒再工作過,她幹的事情一共就兩件,第一件是教育孩子,第二件是當好老公的後盾。這兩件事她都做得很出色,當她看著孩子茁壯成長,看著老公事業有成,看著自己沒有因為歲月流逝而老去的容顏時,她的心裡就會湧出一股強烈的幸福感和滿足感,她知道這就是自己要干,以及想幹的事情。

  她的老公任俊傑,一直是她的驕傲。

  兩人即將走過婚姻的第八個年頭,若加上戀愛,兩人在一起都快十年了。老公從窮小子一路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別人不知道,只有她最清楚。老公背後默默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在這個城市安家立業,擁有自己的公司,只有她看在眼裡。老公身上有她欣賞的那股拼勁,但最關鍵的,還是那種藝術氣質。當年,她就是被老公的毛筆字所吸引的,當老公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就知道字是此人寫的。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始於才華,陷於顏值,終於人品。

  從戀愛到現在,老公就沒在別的女人身上動過歪心思,這點她十分確定。老公待她就像掌上明珠一樣疼愛,十年沒變過,除工作時間,基本都陪在她身邊,有了孩子後,也陪在孩子身邊。她愛老公,她知道老公也愛她,她覺得這就是幸福的婚姻。她總聽別人說婚姻是墳墓,家庭是囚牢,中年人的婚姻更是滿地雞毛,毫無愛情可言,她都是笑笑,並不與她們爭執,也不炫耀,只是在心裡搖頭反對。

  「你買的什麼?」周閱月看到了那個快遞,隨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誰送的吧。」任俊傑將包裝袋撕開,裡面是一個小塑膠袋,塑膠袋內裝著一個U盤。

  周閱月掃了眼U盤,並未放在心上。她今天自製了蛋烘糕,一共做了十幾個,她走向大堂,將蛋烘糕分給員工和孩子們,然後走進了任俊傑的辦公室,她為任俊傑做的是獨一份的草莓芝士蛋烘糕。任俊傑吃的很快,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周閱月坐在沙發上,順手拿起了那個U盤,發現U盤上貼著一張便簽紙,上面寫著一個字母:R。

  「我才想起來,等會有個視頻會議。」任俊傑擦了擦嘴,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吃完了這個人間極品的蛋烘糕,就好比加滿了油的汽車,開會都有勁了。」

  「這就是我來的目的,嘻嘻。」周閱月放下U盤,站起身,她懂得分寸,不會在老公工作的時候打擾他。

  周閱月笑著離開了書法培訓機構,她其實不光是來為任俊傑充電的,也是為她自己,每次看到任俊傑滿意於她做的下午茶,因為她的到來而變得興致昂揚,她自己也會由衷地開心。她並未懷疑那個奇怪的快遞,也沒覺得任俊傑狼吞虎咽地吃蛋烘糕有些反常,過去十年一成不變的愛情早已麻痹了她的神經,讓她不會主動去懷疑。老公的手機密碼、電腦密碼、支付密碼,所有密碼她都知道,有時她要買什麼東西,老公直接就將手機甩過來了,有時她還會拿著老公的手機玩遊戲,一玩就是半個多小時,她知道老公對她沒有秘密。

  任俊傑斜靠窗邊,望向下方,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樓下的停車區域,大約三分鐘後,他看見妻子下樓了,待妻子驅車離開時,他才反鎖上房門,將那個U盤插到電腦上,裡面有一段視頻和一段音頻,他點開視頻,看了幾秒鐘,眉頭便皺起,看了一半,便將視頻關掉了。隨後他點開了音頻,聽了十幾秒鐘,當裡面出現小女孩的哭聲後,他立刻關掉了。他像是被彈簧彈起來一樣地站起身,雙臂抱胸,低著頭在屋內走來走去,他的臉色由緊張變得凝重,由凝重到被煞氣籠罩,他咬著牙,目露凶光,但很快,煞氣就散去了,他站在辦公室的中央,仰頭看了眼天花板,又低頭看了眼腳下的地面,恐懼像是蜘蛛網一樣,逐漸爬滿了他的臉。

  他的心底湧出了一股強烈的對於某些重要東西即將失去的恐慌感。


  他咽了口唾沫,他能清晰聽到唾沫滑落咽喉的聲音。

  愣怔片刻,他拿起了那個快遞袋,上面有寄件人的信息,地址就在本市,用的是同城速遞,看到寄件人的姓名後,他不由驚叫一聲,寄件人竟然是宋麗榮,他的手顫抖了一下,腦海中快速掠過一系列不好的想法,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知道是有人化名,他撥打了上面的號碼,是空號。

  毫無疑問,這個U盤是對他的一個威脅,甚至可能是一種隱性勒索。

  他斜靠牆邊,用頭輕輕敲擊著牆壁,努力讓自己平靜,凝神思索該怎麼辦,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將他嚇了一跳,他拽了拽衣領,打開門,外面是一名員工,提醒他三點半要到一號教室上課。

  「你代我吧,我胃有點不舒服。」任俊傑扶著門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晚些時候我單獨再給他們講一講。」

  「可……」

  「辛苦你了。」任俊傑面露痛苦神色。

  「代課倒沒關係,可您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我喝點水就好。」任俊傑正欲關門,忽然想起什麼,「你還有煙嗎?」

  「有的。」員工急忙摸出煙,抽出一支,「可你的胃……」

  「以毒攻毒。」任俊傑指了指那一盒,「都給我吧,我明天再給你買一包。」

  「不用不用,您抽就是。」員工將整盒煙連同打火機一起遞了上去。

  任俊傑道謝後關上了門,員工在門外撓了撓頭,一臉迷惑。

  任俊傑捏著手裡那盒煙,他記得上次抽菸還是七年前了,自從老婆懷孕後,他就戒菸了,當時說了從此後一支不抽,七年來他就真的一支沒抽,酒也很少喝,除非應酬,在自律這一塊,他對自己很滿意,妻子也看在眼裡,經常誇他。

  他猶豫了大概有一分鐘,最終還是抽出一支煙,點燃了,他先是淺淺地吸了一口,久違的菸草味讓他的大腦瞬間打開了,就像是開了一扇窗,不好的東西隨著煙霧從窗口飄了出去,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將煙霧全部吸入肺部,再從鼻孔噴出來,兩條煙霧旋轉著飄蕩而起,他的臉上出現了輕鬆的表情,他又用力吸了一口,這一口吸掉了大半支,不像是在吸菸,倒像是在吃煙,這一口吸下去,大腦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沒有疼痛感,只有眩暈感,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一支煙在十秒鐘之內就被他抽完了。

  很少有人知道,他有巨大菸癮,他的菸癮是從高中時,跟著梁炎和蘇震力混的那兩年染上的,但他畢竟還是有點小聰明,學習底子也不錯,靠著高考前的最後兩個月衝刺,勉強考上了個二本。大學期間,他也是抽菸無度,經常飯不吃,煙照抽,大學畢業後,工作賺錢了,更加放肆,最多的時候,一天能抽三包。他是在工作後的第二年,一次書法展覽上遇到的妻子,兩人很快陷入熱戀,從那時起,他的抽菸數量才減少,而他真正下定決心戒菸,是在妻子懷孕以後。

  至於書法方面的才華,也是在和妻子相戀後才真正激發的。

  他經常告訴自己,是妻子改變了他,拯救了他。

  他這樣其貌不揚的窮小子,性格溫吞,身高不足一米七,又有巨大菸癮,本不配擁有純真的愛情,本不配娶得如此美貌賢惠的妻子,這是他上輩子當狗吠了一輩子換來的,他必須感恩,無論以後取得怎樣的成就,如論妻子生病還是怎樣,他都會不離不棄。當然,除了感恩的心之外,他對妻子無微不至的愛,還因為某種特殊的愧疚,那是誰都不能知道的事。

  這個U盤裡的內容應該只是一小部分,對方顯然早就盯上他了,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但肯定足以毀掉他近十年來的努力,毀掉他如今擁有的一切,包括婚姻、兒女、事業,甚至連名聲都會變臭,也許還會面臨牢獄之災。

  所以,他決不能讓U盤裡的內容泄露,更不能讓妻子知道。

  他又點燃一支煙,很快就抽完了,當他連著抽了五支煙後,他的緊張感才徹底消失,思路才逐漸清晰起來,他撥打了蘇震力的電話。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大才子竟然給我打電話了!」蘇震力的聲音傳來,帶著熟悉的戲謔味道,「啥事?」

  「你收到一封同城快遞沒有?」任俊傑壓低了聲音,用力抽了一口煙。

  「啥幾把快遞?你給我寄了什麼東西?!」蘇震力語氣不耐。

  「不是我寄……寄的,是別人,你要是收到了,和……和我說一聲。」任俊傑是在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變結巴的,他的嘴角抽搐了兩下,菸蒂掉在了地上。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玩意,我忙著呢!」蘇震力掛斷了電話。

  任俊傑起身走到窗前,借著玻璃的反光觀察著自己有些發福的臉。

  他調勻呼吸,將雙手貼在小腹處,慢條斯理地說:「我叫任俊傑,今年三十六歲,我是翰……翰霖書法培訓機構的總經理,我的妻子叫周……周閱月,我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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