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欲加之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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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圓通氣又上來了:「誰給你小子吃了豹子膽,竟敢頂撞上官!」

  李靖道:「既然是審案,薛棘卿也准許草民當堂申辯,如何就成了頂撞?草民已去職,李尚書也非我上官,談不上頂撞。」

  薛胄按住話頭,道:「刑部有查察之權,李尚書三品大員,朝廷重臣,總攬全國刑案,就算是推斷也無不可。李靖,你稍後再作申辯,現在仍由李尚書陳述案由。」

  李圓通此時才覺得差點著了李靖的道兒。堂堂紫袍三品大員,怎可不顧身份與平民計較?於是又調勻心緒,放慢語速道:「薛棘卿既然如此說,本尚書就直陳案情:劉鷹揚在李靖率領眾流犯趕到晉陽城外時,與李靖有過衝撞,劉鷹揚欲鞭打李靖,被行獵歸來的秦王制止。秦王惜才,還專請李靖參加并州總管府犒勞各州郡軍政主官的宴會。然而李靖並不領情,伺機報復曾言語侮辱過他的劉鷹揚,於是配製藥物投入流犯們煮粥的大鍋中致人發熱嘔吐,製造了行宮築地瘟疫假象迷惑秦王,再率領眾流犯駐紮在離行宮築地三十里處。做完這些,李靖趁夜騎馬返回,掠走知悉劉鷹揚住所的值夜軍士裴四,騎馬趕到劉鷹揚家後殺掉裴四。由於情急,裴四屍體不能搬運處置,就想出了嫁禍劉鷹揚的辦法,製造劉鷹揚與屬下分贓不平的假象,將劉鷹揚擄到流犯暫住之地,殘忍殺害劉鷹揚。李靖啊李靖,你自詡聰明,沒料到還是留下了些許漏洞。」

  李靖聽了,不禁對這個外表粗獷內心細膩的刑部尚書另眼相看。看來,此人雖家奴出身,但絕不是草包。

  薛胄道:「幾位陪審官有何疑問?」

  李諤道:「適才我注意到,李尚書兩次用『率領』而不用『解押』二字,這是為何?」

  李圓通笑道:「李御史執掌御史台,終究與他人不同,可謂明察秋毫。不錯,要問此案因由,還得從這『率領』二字說起。老夫到馬邑查察發現,李靖確有謀反之心。」

  李靖心中一震。看來這李圓通要置自己於死地!

  李諤道:「哦?據我所知,李靖系致仕趙郡太守李詮之子,其兄李端現為婺州刺史,其舅為去世不久的上柱國、大將軍、涼州總管、新義郡公韓擒虎,李靖被執前還隨同長孫晟出使突厥,他為何要謀反?李尚書,謀反二字可不能隨便說,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李圓通森然道:「老夫從小跟隨聖上,豈能胡說?我到了邊地之後,發現李靖並未按漢王教令去修補長城,而是率領眾流犯在惡陽嶺下一個山谷開闢荒地,牧放牛羊,修建房舍,勤力稼穡,習練騎射。」

  李諤道:「御史台曾拜會漢王,問及李靖之事,漢王確認當時派李靖解押流犯去馬邑,教令明確可先事耕種,若有修補邊防工事或築城等勞役再行派遣。李靖以一人之力,帶領二百四十餘名老少流犯在邊關開墾戍守,自給自足,與謀反似乎風馬牛不相及,李尚書何出此言?」

  李圓通瞪大眼睛:「你們御史台包庇罪犯,老夫要參你!」

  李諤道:「李尚書,國家法度,豈能兒戲!既是三司會審,總不能搞成你刑部一言堂。凡案須講證據,你說李靖謀反,得拿出實據,否則不等你參我,我也要參你。」

  李圓通咽了口口水,道:「老夫自執掌刑部以來,查案無數,樁樁件件,證據確鑿,不怕你御史台參劾。我話還沒說完,你李諤就插嘴,是明著要幫李靖脫罪麼?」

  李諤道:「好,請李尚書繼續。薛棘卿,御史台有疑問,難道不能發問?」

  薛胄道:「自然可以。不過先聽李尚書說完。」

  李圓通道:「倘若老夫未到李靖為流犯們建造的營盤,李靖害死陰崔二人、殺死劉鷹揚及裴四、製造瘟疫等兇案因由,根本就不合情理。但看了他建造的營盤,老夫心中洞明:李靖想在邊塞據地為主,招兵買馬,行謀反之事。」

  眾人大駭。就連薛胄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雖尚書省有明文下達審理李靖殺人案,但並未提到李靖要謀反。這李圓通先前並不知會,案件卷宗也隻字未提,此時才突然提出李靖謀反,大出所有人意料,就連兩名錄事握筆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房彥謙道:「謀反之事,非同小可,李尚書若無實據,還請慎言。」

  李圓通哼了一聲,道:「老夫若無實據,安敢胡言?當時,我到馬邑抓捕李靖,馬邑太守衛英忠相陪作證,到了李靖為流犯們建的所謂『甘泉里』,目之所及,那裡領頭的叫曲長,曲下設屯,屯下設什,什下設伍,這完全是按軍隊的建制,哪裡是流犯?完全是一支可以征戰的軍隊。老夫也是帶兵打仗的人,這些流犯在李靖不在時,也是早起列隊操練,晚間按時就寢,號令統一,令行禁止。其中有個叫薛宗勝的,是原醴成鄉鄉正薛五之子,薛五因帶頭行刺漢王被蕭摩訶當場擊殺,薛宗勝受傷押入死牢,這個案件當時也是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法司會審,想必諸公都有印象。然而李靖遊說漢王,把這薛宗勝從終身監禁改成流配,成為李靖得力助手,李靖私自封他為曲長,統轄二百多名流犯。李靖說這批流犯是他歷經千辛萬苦才送到馬邑的,實際上李靖殺死兩名解差、不願在半途被秦王徵用勞役,就是為了在邊塞之地建立自己的軍隊,這些流犯對他感恩戴德,自是誓死效命。」

  李靖聽了,怒火升騰,但很快就把火氣壓下。這李圓通位高權重,與李韓兩家無怨無仇,如此下毒手害他,恐怕並非私人恩怨,而是背後有因。

  突然,曲紅巾的話閃進腦海:「京師王公大臣都猜測滕王是被皇帝鴆殺,只是無人可證。若你說出實情,不可收拾……」莫非……莫非那晚真的被宇文述看到自己身影?聖上已然知曉?想到此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李圓通是楊堅家奴,派他親自來審,就是要把自己整死,以免泄露滕王之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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