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國殤塚·英魂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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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城,遠望北面,還能從白雪大地的邊際處,看見一二炊煙,證明鄭、齊、魯三國的殘軍還駐紮在國土外的長葛之地。

  但長葛原先也是祈國的社稷。

  只不過數十年中,被鄭國奪了去……還有西面的鄢地!

  不然子男國封地五十里,周公二封言說翻倍,自取社稷,雖說許國不強,並未奪得多少土地……但,豈會只剩下如今的三十里?

  不過還好,在鄭、齊、魯將爪子伸向許國僅剩的社稷後,祈新帶領國人擋了下來!

  看著被保衛下來的國土,祈新的雙眸柔了柔。

  車馬慢行,祈新指了一個方向——西南方!

  冷風拂過他玄青的髮絲,帶著他的輕聲低語,告知身後三位。

  「我打算修建一座奇觀。」

  「奇觀?」

  奇特的景觀,世上少有之地,這並不難理解。

  而諸國間也有奇觀,不過他們統稱為傳承之地,內含傳承,可供後人觀望,修行。

  「不知叔新準備建何奇觀?」

  「有何用處?」

  大司寇率先詢問,他不認為祈新會做無用功,貪圖享受,或是好面子而勞民傷財,但是許國國力衰弱,而傳承之地往往需要社稷國運,以及宗廟先祖的支撐,才能建立。

  不然誰不想國有傳承?

  但沒有社稷國運與宗廟先祖,那傳承之地就真的只是一座『奇觀』,空無用處,只能享樂。

  大司徒微微思索,回憶自己這幾日整理的國庫情況。

  他委婉道:「此事可能需要一位大司空來主持。」

  國庫不豐,大司空雖為主建之臣,但卻早早逃離,若要招募,怕也需要時間,也好暫緩祈新的心思,給眾人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如何修建。

  史伯卻是扶須道:「奇觀,需一國之力,齊心協力,方能成之。」

  三人心思行事,此時顯露。

  大司寇正是壯年,尚存意氣,言語直接,像一個諫臣。

  當然,他能說出讓九青為君主的話,自然不是一個愚忠之臣,所言雖然略帶鋒芒,但也是一針見血,言明要害。

  而大司寇年邁,精神不足,多是委婉。

  至於史伯……一位一百二十歲的老者了,有何顧忌?

  可以說,史伯反而最契合祈新的心意,不問為何這樣做,而是給出方法,言說如何做能成事!

  祈新低首,陽光透過那濃郁的睫毛,灑在他那雙秋水眸子上。

  帶著無限的情緒,他一字一句道:「我欲修建【國殤塚】,塚內修建【英魂碑】!」

  三位大夫皆蹙眉。

  又一一思考深意。

  卻是聽祈新解釋道:「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只是希望以此能撫恤人心。」

  「我不認為錢糧足以讓淳樸的國人,撫平亡親之痛。」

  「錢糧只是肉體之欲,而精神上,也需要寄託,安慰!」

  「哀哉我許…祈新,有重多事,無法一一慰問,只能如此,修建國殤塚,英魂碑,讓為國而死的人們,能永遠被國家銘記。」

  「是以,國不亡,家不滅。」

  三位大夫略愣。

  不解。

  國是諸侯的國,家是大夫的家……庶人哪來的家?

  卻是聽祈新悠悠道:「我曾聽過這樣一句話,人死了並不是真的死亡,而當世人都遺忘,且這個世界再無與之相關的事物後,才是真的死亡。」

  「……這就是我要修建奇觀的用意,以及用途。」

  「此後,為祈國而亡者,不管是戰場,還是民間、朝堂、國內與外,有屍葬屍,有衣埋衣,有魂招魂,有意銘意,皆入國殤塚,立英魂碑!」

  史伯一笑。

  大司徒略愣。

  大司寇卻是心頭不安!

  而此時,隨著車駕,來到了祈國的西南角。

  國界的邊緣,是潁水!

  祈新前身的記憶中有這條河的由來,而且就在今年春日。


  潁水為何叫潁水,那是因為潁水的上游,是鄭國潁考叔的食邑,這為潁考叔可了不得,他是鄭伯的上卿,今春勞亡。

  為紀念他,鄭伯作為占據潁水大部分的諸侯,自然有權改一條大河的名字。

  而後世來的祈新,也清楚。

  這潁水正是潁川,三國之時謀士輩出之地。

  不過他卻要在更早的千年前,捷足先登,先為自己的國人一謀此地福陰!

  他道:「我打算將國殤塚劃在許國的西南角,在此地建立英魂碑,將所有為國而亡的國殤之士,皆葬禮於那,一人一碑,刻上姓與名,記住生前事,錄入子孫名諱。」

  國殤塚?

  為國而死的人的墳墓!

  英魂碑?

  死後之人的墓碑,刻錄生前身後事!

  祈新解釋了此二詞的意思。

  「怎可?」

  大司寇先是一驚。

  他還以為只是規劃一處墓葬之地,立一塊豐碑,記錄許都之戰,卻沒想到是一人一碑!

  再而,他先是一步上前,卻又猶豫住嘴,但終是急道:「庶民怎可有碑……還要刻上姓與名,記錄家史?」

  這又是一項違背《周禮》的決策。

  並且此事不小!

  「叔新啊……大宗伯雖已不在,但容叔父以大司寇之位,言說一二《周禮》。」

  大司寇心中既讚賞祈新的為民之心,卻又不得不言。

  「庶人無氏,男子不可稱姓,女子有姓卻嫁後隨夫,冠以號……此號非諡號,只是一個稱呼。」

  「周公言:只有天子、諸侯,重臣,才能有諡號!」

  「且,《周禮》規定,庶人祭祀祖先只能在屋內,不得在外,更不能建廟。」

  「九命之儀,唯有四命受器者,才能以祭器,建立家廟,在外祭祀先祖啊!」

  大司寇是著急了,在車駕上踱步又退。

  「若是國殤塚建,英魂碑立,豈不是一個巨大的庶人宗廟?」

  「不可如此,不可……」

  「《周禮》其餘暫且不論,但社稷與宗廟事大啊,還請叔新謹慎定令,以免……」

  「呃?」

  大司寇還未說完,就見大司徒一把拍在他的背上,打斷了他的肺腑之言。

  大司徒把他拉了下去,自己上前一步。

  「老朽以大司寇之位,願支持叔新之令……也相信叔新,能帶領我祈國,一往無前,綿延萬世!」

  「國殤塚、英魂碑,可建立!」

  「大司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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