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殘破的鏡片
次日，憲兵隊某處。
昏黃的燈下，一個面目扭曲的女人凸著眼，躺在冰冷的停屍台上。蒼白的皮膚，在黃色燈光的映射下少了幾分恐怖。
紀野雲子，原名古川雲子，古川宏的血親姐姐，日本高級間諜，被山田龍二賦予「帝國之花」稱號，在孫忠誠透露海沙鎮有八路軍的情報之後，服部光野請求調身在金城的古川雲子，挑選訓練的中國孩子前往海涯臥底，下馬遛屠鎮是服部光野一箭雙鵰之計，既可奪得糧食，又可以讓這「母子二人」順理成章以難民身份，前往海沙鎮投奔孫家。
古川宏去仁康醫院查看金川傷勢，走進醫院走廊，兩隊持槍的日本兵守在病房門口，大部隊開始陸續進駐仁康醫院，進出的護士醫生都需要接受檢查。
整個醫院的護士醫生都人心惶惶，院長鄭厭行統計著醫院今天來上班的名單，共64人，還少一人中醫科的主任鍾林，鄭厭行希望來上班的越少越好，現在的醫院比作地獄也毫不為過，望著小護士，女醫生驚恐的目光他這個院長也是無可奈何。
鄭厭行說到：「今天應到63人，實到63人，大家近幾天就不要出院門了，等待通知吧。」
這時候一個人著急忙慌的打著傘，邊跑邊整理著領帶，套著白大褂跑進門診樓，身子濕了一半。
鄭厭行一看是鍾林混在日本兵里跑了進來，使勁給他使著眼神，鍾林一看情況不對轉身要跑，就在此時，康仁醫院的進出口被完全封閉，鍾林被攔了回來。
鄭厭行訓斥到：「你去幹嘛去了，下這麼大的雨，出大事了！」
鍾林擦擦眼鏡上的雨水說：「什麼情況老鄭，我去出診了，這麼多日本人這是什麼情況。」
「又平了一個鎮，司令部的翻譯，金川受傷在這養傷，把醫院都包圍了。」
金川躺在病床上肩部纏滿紗布，嘴唇發白，碎裂的眼鏡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古川宏拎著一籃水果，拿起眼鏡裝在口袋裡說到：「金川君明天，我讓浩二給你送一副新的來，放在這容易當成敵人的刺殺工具。」
金川咳著說到：「古川隊長現在也是心細如髮了。」古川宏大笑，拿出籃子裡的水果刀給金川削著蘋果。
「古川君，雲子的事，我很痛心。」
古川宏停下了手中的刀，一連串的果皮斷成兩節，他停頓幾秒鐘繼續削完手中的蘋果，擦擦刀同樣放進了口袋。
古川宏雙眼空洞的看著金川說到『日語』：「雲子是我的姐姐，也是我愛的人，我們兩情相悅，我父親發現了我們的事情，要拿武士刀殺了我，可他與我母親同樣也是如此！我殺死了我的父親，如今雲子也死了，中國人，殺多少都不足以化解我的痛苦。」
金川看著古川宏對這不倫之事毫無愧疚之心，千年的中華文化在他心中浮現，他在日本留學多年，他深知這等喪失倫理道德之事在那已經是屢見不鮮，可根上留的東西，天生的文化衝突，讓他這個「文明漢奸」此時內心十分壓抑。
古川宏告別金川，順手去抓了一位外科大夫來給她姐姐縫合傷口，看著停屍台上的雲子，突然古川宏，面部皮膚緊繃一把推開那位醫生，關上了門。緊接著兩個影子出現在牆上，一個壓著另一個，像一個站立的狗熊在水平面奮力的劃著名木筏，時不時還發出痛哭聲，狂笑聲，怪叫聲，那聲音不像是人間的聲音，更像是來自地獄。
門開了，雲子衣衫襤褸的躺在台子上，眼睛爆凸，肢體扭曲，遮擋身體的白布也被扯落在地，古川宏探著頭系上腰帶，邪笑著掏出槍指著那位醫生，走進房間醫生渾身顫抖，打開箱子取出縫合工具，看著雲子臉上恐怖的表情，他手中的鑷子顫顫巍巍的夾著針捅進了皮膚，一針，兩針，第三針因為過於恐懼，針扎進了彈孔中間，醫生大口喘著氣，感覺嗓子一股熱流涌了上來，「啪！」古川宏一槍打爆了醫生的頭，順勢倒在了雲子的腹部，醫生的血爆開，淹沒了雲子的下半身，嘴裡的污穢之物順著雲子的身上流進台子，滴到地上。
看著自己親手創作的詭異作品，古川宏蜷縮著跪在地大笑，又忍不住向外乾嘔著，突然一把武士刀斜在他頸部透著寒意「八嘎！古川，如果現在是和平年代，你一定是我刀下亡魂！滾出去！」服部光野帶著隨行的日本僧人「空鏡」來超度古川雲子，見如此慘狀，服部光野這種身經百戰的人也捂起鼻子，把頭歪向一旁。
古川宏一面向服部光野低頭求饒，一面又邊哭邊笑的走了出去。
醫生被抬了出去，空鏡向醫生的方向行禮，念了幾句佛經，而後服部光野在一旁全程參與了超度。
一名日本士兵走到服部光野面前匯報仁康醫院的情況。
服部滾光野用日語問到：「進入病房的醫護，是否根據醫院登記在冊的名字逐個排查。」
「是的少佐，暫時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服部光野點點頭說到：「去皇協軍把孫忠誠叫來。」
「嗨！」
地點：皇協軍大院
孫忠誠在皇協軍院裡與幾個二鬼子正在喝酒，桌上擺著從斗金樓叫來的花生毛豆，一盤老醋花生，一盤干煸芸豆。
「我說皮鞋，你他娘的真夠可以的就拿這個來孝敬我，鬧笑呢!兩盤花生，兩盤豆，一點葷腥見不著！」
皮鞋歪帶帽子斜瞪眼，背著槍站起來說到：「我這不是沒多少糧餉嘛，也不知道我這次算不算立了大功，等太君賞我了，我好好孝敬您。」
幾個二鬼子端著碗紛紛敬酒向孫忠誠獻著殷勤，敬他們未來的「皇協軍隊長。」
孫忠誠得意的環顧四周，想想自己立了大功要成為這裡的老大他嘴角不住的上揚。
皮鞋呆坐原地，他想起了孫德龍，這個什麼事都會想著自己的「好兄弟」他心想，要不是孫忠誠出賣孫德龍。鬼子順藤摸瓜抓了他父母威脅他，他倆現在還是好兄弟，可現在皮鞋只剩了當二鬼子這一條路可走，看著餵不飽的孫忠誠他深知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大門外一個二鬼子跑到孫忠誠面前笑著說到：「『孫隊長』給您道喜，服部少佐讓您去憲兵隊見他，您要高升啦！」
孫忠誠聽罷故作鎮定的喝了滿滿一大碗酒，啪的一聲把碗拍到桌子上：「等老子回來請弟兄們吃肉！」
孫忠誠站起身來，問皮鞋：「皮鞋！你看我穿的板正嗎，帽子正不正！」
皮鞋說到：「正著呢隊長，像將軍。」
孫忠誠背著槍哈哈大笑的朝憲兵隊走去。
孫忠誠一身酒氣的把走進憲兵隊，隨行的日本兵把他帶到了一個被竹林環抱的道場門口，兩雙軍靴在門口擺放的整整齊齊，木屋門外站著兩個穿和服的日本侍女，她們低頭搭手好像兩個提線木偶。
孫忠誠站在門口，搖搖晃晃的怎麼都站不住，他強撐著調整著平衡來抵抗酒精對神經系統的麻痹，泛黃的葉子隨風淘汰，落在他的大檐帽上，他抖抖身子，葉子又悠哉悠哉的從他眼前飄零而過落在他的腳下，看著枯葉他仿佛聽見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叫他。
「小子，這竹子是最堅強的，節節拔高，跟我們做人一樣，就得學竹子清雅，高潔！跌份兒的事兒，堅決不能幹，以前還有竹林七賢呢，那個幾個簡直成仙了。」
孫忠誠下巴有些打顫自言自語說到：「爹，你天天罵我不出息，現在我要當隊長了，錦衣玉食，手裡頭都是槍，有槍就是爺！你就是命不好！沒命跟我享福，這麼多年你不讓我回家，這下你在地底下後悔去吧！」
侍女突然拉開了道場的門，服部光野和古川宏上身著劍道服，下身穿著「袴」，兩把竹刀碰撞揮出青綠色的殘影，孫忠誠心裡暗嘆眼前二人劍術之高，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他不自覺的發抖。
只看得古川宏嚎叫持劍刺向服部光野，服部光野側身躲開，順勢藉助古川衝擊過度的慣性，轉腕劍指古川後背。
古川宏戰敗朝服部光野鞠躬，可他卻頭也不回穿著木屐到出門口，把竹劍放在早已托起雙手的侍女手上。
孫忠誠鞠躬九十度開口說到：「少佐，您找我。」
他看著服部光野腳上的木屐像兩根釘子扎進地下，許久服部光野沒有回應，孫忠誠汗渾身繃直汗如雨下，服部光野繞著他以順時針緩慢的走著，木屐「嗒嗒」與地面接觸的聲音讓孫忠誠感到不安，他攥緊拳頭，心想這日本人夠能折磨人的，趕緊認命他回去得了。
終於服部光野開口說到：「聽說你是海沙鎮出生的，和孫家有親屬關係。」
孫忠誠臉憋的通紅壓著氣說到：「少佐，我一心效忠皇軍，我早跟他們沒關係了。」
「昨天的戰鬥，我沒見到你，我們在地形上吃了虧，犧牲了很多帝國的勇士，還有兩挺機關槍，三十八顆手雷，六把輕機槍，十二把衝鋒鎗『包括繳獲死亡日軍的武器』若干三八步槍，還有我們的帝國之花雲子，那個時候你在哪。」
孫忠誠意識到情況不妙咬著牙說道：「少佐，您當時讓李勝九帶我們回去保護武器，我們遭到伏擊，後面夾擊的敵人不少於十個人，李勝九當場斃命，我們火力敵不過啊少佐，您要明察啊。」
「你怎麼還活著？在場的人都死了。」
「不不不，少佐，我藏在車底，當時有人說要炸車，還是您打槍嚇走了他們，我沒逃跑，還有皮鞋，他躺在地上假死，他也活著呢，我還有重要情報匯報少佐！」
服部光野示意讓他起身，孫忠誠剛抬頭覺得一陣眩暈，朝著前面跪了下去，馬上顫顫巍巍的用手撐著站了起來，他不敢直視服部光野的眼睛，低著頭說到：「少佐，我看到殺李勝九搶武器的人穿著一雙黑色雕花皮鞋，他跳車的時候有東西掉了，那人馬上撿起來，明晃晃的像是一個眼鏡。」
服部光野停下腳步，古川宏換上軍服走出來，拿出一個白布打開問到：「你看看，是這個嗎？」
孫忠誠歪著嘴，看著面前破碎的眼鏡笑著說到：「兩位太君，是它，就是它。」
服部光野平淡的看著孫忠誠，雙手搭在他肩上，孫忠誠殷勤說到：「少佐，為大日。」
「咔」孫忠誠話未說完，服部光野面無表情的擰斷了孫忠誠的脖子，死屍倒地，服部光野瞪著眼前破碎的金絲邊眼鏡說到：「增加安保！包圍仁康醫院！」
「嗨！」
通往道場的台階下，只剩孫忠誠趴在地上，夕陽穿過竹林被割成一道道光柱，插在他身上。
服部光野乘車火速趕往仁康醫院，古川宏帶領精銳部隊緊隨其後，路過皇協軍大院的時候皮鞋他們都站在門口觀望。
其中一個二鬼子說到：「哎我說皮鞋，你說這麼大的陣仗是去逮誰去？」
皮鞋說：「絕對大人物，服部光野少佐手下的『831』部隊都派上了，海涯報社又有活幹了。」
「那咱們孫隊長肯定在車上參與抓捕了。」
皮鞋呵呵一笑：「是啊，以後就是少佐面前的紅人了。」
見服部光野的轎車朝斗金樓駛來，周崇海提前脫帽致意，轎車疾馳而過，周崇海趕忙跑進屋。
「三兒！鬼子這又要去哪！」
「爺，您沒收到消息嗎？」
周崇海跺腳說到：「昨天到現在再沒有消息，這兩次鬼子都沒給咱們防備，這可如何是好！」
趙鐵剛從後廚跑出來說到：「政委！我追上去看看他們往哪去！」
說罷，趙鐵剛向門外跑去挎上自行車跟在最後一輛軍車後面，海涯城道路蜿蜒曲折，城內大規模行軍速度緩慢，趙鐵剛騎車與後衛部隊一直保持兩百米左右距離，服部光野早已趕到仁康醫院住院樓。
他摔門大步朝病房走去，兩排日本兵排班肅列敬禮，他走到病房門口停下了腳步，手握住了把手但並未打開，金川躺在床上聽見走廊傳來的軍靴暴走的聲音，他笑著看著窗外，用手搭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畫框，欣賞著還未落下的昏黃和那片血紅的火燒雲，金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門鎖打開的聲音打破了這靜的可怕的獨立病房，服部光野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排氣扇遮住了落日，二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忽明忽暗，服部光野從口袋掏出兩個骰子，在放桌上，他扶起金川用枕頭墊起他的後背，兩人相視無言。
「光野，昨天海沙鎮的損失我都知道了。」
服部光野打斷金川，皺起眉頭看著他說到：「金川君，在陸軍學院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記得那時候稱呼山田老師還不叫將軍，你雖然是中國人，但我早已把你當成生死之交的朋友。」
金川用手轉著骰子說到：「你這是怎麼了，帝國的鐵血少將軍怎麼變得多愁善感了？」
服部光野一把抓住金川的手，金川看著服部光野不解的問到：「到底怎麼了你？」
「骰子，你教我的，我從來沒有贏過你，今天我們再比一次。」
金川側過身，用手撩起眼前的頭髮微微一笑：「來吧，最後的贏家肯定還是我。」
服部光野掏出手槍上膛放在桌子上：「不一定，這次我們換個規則，只用一個比點數大小。」
金川用手撐著床邊的架子質問：「你這是幹嘛？你心情不好來跟我玩命？」
服部光野不予理睬捏著骰子說到：「我們是被時代的洪流推到這戰場上的，中國人很頑強，迄今為止我任然很疑惑。我們統治不了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們有最先進的武器，最優秀的士兵。」
「意志，一定要還後世一片安寧天下的意志，明朝的成祖皇帝就是這樣，所以他大退了一切對大明有威脅的部落，民族。」
說罷金川手指旋轉，骰子在桌上轉了起來，屋裡安靜了下來，只剩骰子與桌子的摩擦聲，服部光野和金川緊盯著，這正在旋轉的命運轉輪，骰子轉速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終停了下來，2點。
金川閉上眼睛，感覺雙眼發燙，今天是生死局，不想他贏了服部光野半輩子，賭命的時候卻要輸，他嘆著氣心想命也該然。
看著兩位點數服部光野心中暗喜，他仍然沒有動，捏著骰子按在桌上，此時的他內心雜亂無章，情感與準則之間的制衡使他苦不堪言，他猛轉骰子，一陣白色的旋風在二人注視下隨風舞蹈。
「金川君，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在骰子停下之前都來得及。」
金川不悅的回答道：「你今天殺了我，我也認了，但是你懷疑我，那還不如把我斃了！」
話音未落骰子墜地，六點。
「砰」一聲槍響，門外日本兵衝進病房…
昏黃的燈下，一個面目扭曲的女人凸著眼，躺在冰冷的停屍台上。蒼白的皮膚，在黃色燈光的映射下少了幾分恐怖。
紀野雲子，原名古川雲子，古川宏的血親姐姐，日本高級間諜，被山田龍二賦予「帝國之花」稱號，在孫忠誠透露海沙鎮有八路軍的情報之後，服部光野請求調身在金城的古川雲子，挑選訓練的中國孩子前往海涯臥底，下馬遛屠鎮是服部光野一箭雙鵰之計，既可奪得糧食，又可以讓這「母子二人」順理成章以難民身份，前往海沙鎮投奔孫家。
古川宏去仁康醫院查看金川傷勢，走進醫院走廊，兩隊持槍的日本兵守在病房門口，大部隊開始陸續進駐仁康醫院，進出的護士醫生都需要接受檢查。
整個醫院的護士醫生都人心惶惶，院長鄭厭行統計著醫院今天來上班的名單，共64人，還少一人中醫科的主任鍾林，鄭厭行希望來上班的越少越好，現在的醫院比作地獄也毫不為過，望著小護士，女醫生驚恐的目光他這個院長也是無可奈何。
鄭厭行說到：「今天應到63人，實到63人，大家近幾天就不要出院門了，等待通知吧。」
這時候一個人著急忙慌的打著傘，邊跑邊整理著領帶，套著白大褂跑進門診樓，身子濕了一半。
鄭厭行一看是鍾林混在日本兵里跑了進來，使勁給他使著眼神，鍾林一看情況不對轉身要跑，就在此時，康仁醫院的進出口被完全封閉，鍾林被攔了回來。
鄭厭行訓斥到：「你去幹嘛去了，下這麼大的雨，出大事了！」
鍾林擦擦眼鏡上的雨水說：「什麼情況老鄭，我去出診了，這麼多日本人這是什麼情況。」
「又平了一個鎮，司令部的翻譯，金川受傷在這養傷，把醫院都包圍了。」
金川躺在病床上肩部纏滿紗布，嘴唇發白，碎裂的眼鏡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古川宏拎著一籃水果，拿起眼鏡裝在口袋裡說到：「金川君明天，我讓浩二給你送一副新的來，放在這容易當成敵人的刺殺工具。」
金川咳著說到：「古川隊長現在也是心細如髮了。」古川宏大笑，拿出籃子裡的水果刀給金川削著蘋果。
「古川君，雲子的事，我很痛心。」
古川宏停下了手中的刀，一連串的果皮斷成兩節，他停頓幾秒鐘繼續削完手中的蘋果，擦擦刀同樣放進了口袋。
古川宏雙眼空洞的看著金川說到『日語』：「雲子是我的姐姐，也是我愛的人，我們兩情相悅，我父親發現了我們的事情，要拿武士刀殺了我，可他與我母親同樣也是如此！我殺死了我的父親，如今雲子也死了，中國人，殺多少都不足以化解我的痛苦。」
金川看著古川宏對這不倫之事毫無愧疚之心，千年的中華文化在他心中浮現，他在日本留學多年，他深知這等喪失倫理道德之事在那已經是屢見不鮮，可根上留的東西，天生的文化衝突，讓他這個「文明漢奸」此時內心十分壓抑。
古川宏告別金川，順手去抓了一位外科大夫來給她姐姐縫合傷口，看著停屍台上的雲子，突然古川宏，面部皮膚緊繃一把推開那位醫生，關上了門。緊接著兩個影子出現在牆上，一個壓著另一個，像一個站立的狗熊在水平面奮力的劃著名木筏，時不時還發出痛哭聲，狂笑聲，怪叫聲，那聲音不像是人間的聲音，更像是來自地獄。
門開了，雲子衣衫襤褸的躺在台子上，眼睛爆凸，肢體扭曲，遮擋身體的白布也被扯落在地，古川宏探著頭系上腰帶，邪笑著掏出槍指著那位醫生，走進房間醫生渾身顫抖，打開箱子取出縫合工具，看著雲子臉上恐怖的表情，他手中的鑷子顫顫巍巍的夾著針捅進了皮膚，一針，兩針，第三針因為過於恐懼，針扎進了彈孔中間，醫生大口喘著氣，感覺嗓子一股熱流涌了上來，「啪！」古川宏一槍打爆了醫生的頭，順勢倒在了雲子的腹部，醫生的血爆開，淹沒了雲子的下半身，嘴裡的污穢之物順著雲子的身上流進台子，滴到地上。
看著自己親手創作的詭異作品，古川宏蜷縮著跪在地大笑，又忍不住向外乾嘔著，突然一把武士刀斜在他頸部透著寒意「八嘎！古川，如果現在是和平年代，你一定是我刀下亡魂！滾出去！」服部光野帶著隨行的日本僧人「空鏡」來超度古川雲子，見如此慘狀，服部光野這種身經百戰的人也捂起鼻子，把頭歪向一旁。
古川宏一面向服部光野低頭求饒，一面又邊哭邊笑的走了出去。
醫生被抬了出去，空鏡向醫生的方向行禮，念了幾句佛經，而後服部光野在一旁全程參與了超度。
一名日本士兵走到服部光野面前匯報仁康醫院的情況。
服部滾光野用日語問到：「進入病房的醫護，是否根據醫院登記在冊的名字逐個排查。」
「是的少佐，暫時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服部光野點點頭說到：「去皇協軍把孫忠誠叫來。」
「嗨！」
地點：皇協軍大院
孫忠誠在皇協軍院裡與幾個二鬼子正在喝酒，桌上擺著從斗金樓叫來的花生毛豆，一盤老醋花生，一盤干煸芸豆。
「我說皮鞋，你他娘的真夠可以的就拿這個來孝敬我，鬧笑呢!兩盤花生，兩盤豆，一點葷腥見不著！」
皮鞋歪帶帽子斜瞪眼，背著槍站起來說到：「我這不是沒多少糧餉嘛，也不知道我這次算不算立了大功，等太君賞我了，我好好孝敬您。」
幾個二鬼子端著碗紛紛敬酒向孫忠誠獻著殷勤，敬他們未來的「皇協軍隊長。」
孫忠誠得意的環顧四周，想想自己立了大功要成為這裡的老大他嘴角不住的上揚。
皮鞋呆坐原地，他想起了孫德龍，這個什麼事都會想著自己的「好兄弟」他心想，要不是孫忠誠出賣孫德龍。鬼子順藤摸瓜抓了他父母威脅他，他倆現在還是好兄弟，可現在皮鞋只剩了當二鬼子這一條路可走，看著餵不飽的孫忠誠他深知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大門外一個二鬼子跑到孫忠誠面前笑著說到：「『孫隊長』給您道喜，服部少佐讓您去憲兵隊見他，您要高升啦！」
孫忠誠聽罷故作鎮定的喝了滿滿一大碗酒，啪的一聲把碗拍到桌子上：「等老子回來請弟兄們吃肉！」
孫忠誠站起身來，問皮鞋：「皮鞋！你看我穿的板正嗎，帽子正不正！」
皮鞋說到：「正著呢隊長，像將軍。」
孫忠誠背著槍哈哈大笑的朝憲兵隊走去。
孫忠誠一身酒氣的把走進憲兵隊，隨行的日本兵把他帶到了一個被竹林環抱的道場門口，兩雙軍靴在門口擺放的整整齊齊，木屋門外站著兩個穿和服的日本侍女，她們低頭搭手好像兩個提線木偶。
孫忠誠站在門口，搖搖晃晃的怎麼都站不住，他強撐著調整著平衡來抵抗酒精對神經系統的麻痹，泛黃的葉子隨風淘汰，落在他的大檐帽上，他抖抖身子，葉子又悠哉悠哉的從他眼前飄零而過落在他的腳下，看著枯葉他仿佛聽見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叫他。
「小子，這竹子是最堅強的，節節拔高，跟我們做人一樣，就得學竹子清雅，高潔！跌份兒的事兒，堅決不能幹，以前還有竹林七賢呢，那個幾個簡直成仙了。」
孫忠誠下巴有些打顫自言自語說到：「爹，你天天罵我不出息，現在我要當隊長了，錦衣玉食，手裡頭都是槍，有槍就是爺！你就是命不好！沒命跟我享福，這麼多年你不讓我回家，這下你在地底下後悔去吧！」
侍女突然拉開了道場的門，服部光野和古川宏上身著劍道服，下身穿著「袴」，兩把竹刀碰撞揮出青綠色的殘影，孫忠誠心裡暗嘆眼前二人劍術之高，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他不自覺的發抖。
只看得古川宏嚎叫持劍刺向服部光野，服部光野側身躲開，順勢藉助古川衝擊過度的慣性，轉腕劍指古川後背。
古川宏戰敗朝服部光野鞠躬，可他卻頭也不回穿著木屐到出門口，把竹劍放在早已托起雙手的侍女手上。
孫忠誠鞠躬九十度開口說到：「少佐，您找我。」
他看著服部光野腳上的木屐像兩根釘子扎進地下，許久服部光野沒有回應，孫忠誠汗渾身繃直汗如雨下，服部光野繞著他以順時針緩慢的走著，木屐「嗒嗒」與地面接觸的聲音讓孫忠誠感到不安，他攥緊拳頭，心想這日本人夠能折磨人的，趕緊認命他回去得了。
終於服部光野開口說到：「聽說你是海沙鎮出生的，和孫家有親屬關係。」
孫忠誠臉憋的通紅壓著氣說到：「少佐，我一心效忠皇軍，我早跟他們沒關係了。」
「昨天的戰鬥，我沒見到你，我們在地形上吃了虧，犧牲了很多帝國的勇士，還有兩挺機關槍，三十八顆手雷，六把輕機槍，十二把衝鋒鎗『包括繳獲死亡日軍的武器』若干三八步槍，還有我們的帝國之花雲子，那個時候你在哪。」
孫忠誠意識到情況不妙咬著牙說道：「少佐，您當時讓李勝九帶我們回去保護武器，我們遭到伏擊，後面夾擊的敵人不少於十個人，李勝九當場斃命，我們火力敵不過啊少佐，您要明察啊。」
「你怎麼還活著？在場的人都死了。」
「不不不，少佐，我藏在車底，當時有人說要炸車，還是您打槍嚇走了他們，我沒逃跑，還有皮鞋，他躺在地上假死，他也活著呢，我還有重要情報匯報少佐！」
服部光野示意讓他起身，孫忠誠剛抬頭覺得一陣眩暈，朝著前面跪了下去，馬上顫顫巍巍的用手撐著站了起來，他不敢直視服部光野的眼睛，低著頭說到：「少佐，我看到殺李勝九搶武器的人穿著一雙黑色雕花皮鞋，他跳車的時候有東西掉了，那人馬上撿起來，明晃晃的像是一個眼鏡。」
服部光野停下腳步，古川宏換上軍服走出來，拿出一個白布打開問到：「你看看，是這個嗎？」
孫忠誠歪著嘴，看著面前破碎的眼鏡笑著說到：「兩位太君，是它，就是它。」
服部光野平淡的看著孫忠誠，雙手搭在他肩上，孫忠誠殷勤說到：「少佐，為大日。」
「咔」孫忠誠話未說完，服部光野面無表情的擰斷了孫忠誠的脖子，死屍倒地，服部光野瞪著眼前破碎的金絲邊眼鏡說到：「增加安保！包圍仁康醫院！」
「嗨！」
通往道場的台階下，只剩孫忠誠趴在地上，夕陽穿過竹林被割成一道道光柱，插在他身上。
服部光野乘車火速趕往仁康醫院，古川宏帶領精銳部隊緊隨其後，路過皇協軍大院的時候皮鞋他們都站在門口觀望。
其中一個二鬼子說到：「哎我說皮鞋，你說這麼大的陣仗是去逮誰去？」
皮鞋說：「絕對大人物，服部光野少佐手下的『831』部隊都派上了，海涯報社又有活幹了。」
「那咱們孫隊長肯定在車上參與抓捕了。」
皮鞋呵呵一笑：「是啊，以後就是少佐面前的紅人了。」
見服部光野的轎車朝斗金樓駛來，周崇海提前脫帽致意，轎車疾馳而過，周崇海趕忙跑進屋。
「三兒！鬼子這又要去哪！」
「爺，您沒收到消息嗎？」
周崇海跺腳說到：「昨天到現在再沒有消息，這兩次鬼子都沒給咱們防備，這可如何是好！」
趙鐵剛從後廚跑出來說到：「政委！我追上去看看他們往哪去！」
說罷，趙鐵剛向門外跑去挎上自行車跟在最後一輛軍車後面，海涯城道路蜿蜒曲折，城內大規模行軍速度緩慢，趙鐵剛騎車與後衛部隊一直保持兩百米左右距離，服部光野早已趕到仁康醫院住院樓。
他摔門大步朝病房走去，兩排日本兵排班肅列敬禮，他走到病房門口停下了腳步，手握住了把手但並未打開，金川躺在床上聽見走廊傳來的軍靴暴走的聲音，他笑著看著窗外，用手搭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畫框，欣賞著還未落下的昏黃和那片血紅的火燒雲，金川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門鎖打開的聲音打破了這靜的可怕的獨立病房，服部光野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排氣扇遮住了落日，二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忽明忽暗，服部光野從口袋掏出兩個骰子，在放桌上，他扶起金川用枕頭墊起他的後背，兩人相視無言。
「光野，昨天海沙鎮的損失我都知道了。」
服部光野打斷金川，皺起眉頭看著他說到：「金川君，在陸軍學院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記得那時候稱呼山田老師還不叫將軍，你雖然是中國人，但我早已把你當成生死之交的朋友。」
金川用手轉著骰子說到：「你這是怎麼了，帝國的鐵血少將軍怎麼變得多愁善感了？」
服部光野一把抓住金川的手，金川看著服部光野不解的問到：「到底怎麼了你？」
「骰子，你教我的，我從來沒有贏過你，今天我們再比一次。」
金川側過身，用手撩起眼前的頭髮微微一笑：「來吧，最後的贏家肯定還是我。」
服部光野掏出手槍上膛放在桌子上：「不一定，這次我們換個規則，只用一個比點數大小。」
金川用手撐著床邊的架子質問：「你這是幹嘛？你心情不好來跟我玩命？」
服部光野不予理睬捏著骰子說到：「我們是被時代的洪流推到這戰場上的，中國人很頑強，迄今為止我任然很疑惑。我們統治不了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們有最先進的武器，最優秀的士兵。」
「意志，一定要還後世一片安寧天下的意志，明朝的成祖皇帝就是這樣，所以他大退了一切對大明有威脅的部落，民族。」
說罷金川手指旋轉，骰子在桌上轉了起來，屋裡安靜了下來，只剩骰子與桌子的摩擦聲，服部光野和金川緊盯著，這正在旋轉的命運轉輪，骰子轉速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終停了下來，2點。
金川閉上眼睛，感覺雙眼發燙，今天是生死局，不想他贏了服部光野半輩子，賭命的時候卻要輸，他嘆著氣心想命也該然。
看著兩位點數服部光野心中暗喜，他仍然沒有動，捏著骰子按在桌上，此時的他內心雜亂無章，情感與準則之間的制衡使他苦不堪言，他猛轉骰子，一陣白色的旋風在二人注視下隨風舞蹈。
「金川君，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在骰子停下之前都來得及。」
金川不悅的回答道：「你今天殺了我，我也認了，但是你懷疑我，那還不如把我斃了！」
話音未落骰子墜地，六點。
「砰」一聲槍響，門外日本兵衝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