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我想我家了
海涯日本軍部司令部。
雨滴被風吹得不停的砸著玻璃,好像也急著參加這場會議,服部光野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背後是一面占了半面牆的日本旗。
翻譯金川,憲兵隊長古川宏,皇協軍隊長李勝九,預備警察署長段光祖幾人手扶桌面站在原地,隨著服部光野擺手示意坐下,一場「秘密會議」拉開了帷幕。
金川向服部光野匯報了對宮正鶴的政治審查,表示從山田將軍方面的信息得知,上海亨得利刺殺張嘯霆有宮正鶴參與,但與上海青幫的黨派鬥爭有關,宮正鶴屬於無黨派人士,從江浙滬到重慶再到海涯一直混跡於青幫。
服部光野點點頭說:「古川君,雲子那邊怎麼樣了。」
「報告少佐,海涯地下黨根深蒂固,表面只能查到八路軍隊長,趙鐵剛,民兵孫德虎,還有海沙潛伏的普通八路兵,實際領導者沒有浮出水面。」
金川說到:「周崇海有很大嫌疑,斗金樓每個月固定給孫家送菜,他們非親非故有很大嫌疑。」
李勝九馬上跳出來附和到,周崇海肯定有問題,他也否定了宮正鶴的身份,他認為兩人關係匪淺,宮正鶴提供資金完全是為了取得信任,他表情猙獰,咬著牙說著自己「借刀殺人」的計策。
服部光野拍著桌子說到:「中國有句古話,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服部光野用日本話說到:「古川君,集合領兵隊,帶上三挺機關槍,出發海沙鎮!」
金川說:「等一下,光野君,這樣會打草驚蛇,地下黨領頭人就更難挖出來了,再說孫家大兒子,是宮正鶴義子,我們抄家對與宮正鶴合作不利。」
服部光野日語:「斬斷雜草,才能看見眼前的路,行動!堅決不放過一個跟帝國作對的人,孫家人有問題就要承擔後果!」
幾人聽到命令一起說到日語「是!」
古川宏跑牽著他的「黃狗君」站在憲兵隊大院,隨著警報拉響整個司令部進去了戰鬥狀態,帶著鋼盔的日本兵拿著三八大蓋蜂擁而出,排班肅列等待服部光野訓話。
日語:「帝國的勇士們,今天勢必要一舉剷除海涯的八路軍!從海沙鎮開始!出發!」
八輛軍車啟動,重型機槍被抬到車廂,鬼子兵紛紛跳上後斗,服部光野坐到汽車后座,古川宏坐在副駕駛喊到:「出發!」
金川坐上一匹如墨染般黝黑的高頭大馬,背上槍袋走到汽車前說到:「光野君,你們先走,我跟在部隊後面,去了我淨添麻煩,我還是斷後吧,有需要隨時派人找我。」
古川宏大笑:「金川君,一會好好看我大日本帝國勇士英勇作戰吧!」
軍車駛入城內繁華區域,金川騎馬跟在部隊最後,老百姓見鬼子大部隊出動,都跑到就近的酒樓店鋪躲了起來。
劉三跑出斗金樓看著服部光野的車經過,他知道要出大事,可現在通知根本來不及,軍車尾氣排出的黑煙讓他睜不開眼,突然有塊石頭丟到了劉三腳下。
劉三急忙撿起石頭,四處看著,他拿到斗金樓,周崇海從樓上走了下來,接過劉三手裡的石頭,石頭表面被一塊布綁著,用鋼筆寫著幾個歪曲的字,最後筆鋒都把布扎透了:「海沙鎮孫家有難,孫家寧玉是日本人紀野雲子,速速派人掩護撤退。」
周崇海丟下手中情報,趕忙跑到密室叫出趙鐵剛,三個斗金樓的夥計,命他們抄山路一定要在日軍趕到之前通知孫家,儘量抓獲臥底寧玉。
周崇海緊握著拳頭,他嘆這抗日的難度之大,嘆他這堂堂的政委日本人真動手了他卻誰也保護不了,他走到密室從辦公桌抽屜拿出一把手槍別在腰間,焦急的來回踱步,等待著趙鐵剛順利回來的消息。
孫德龍終於拆掉了身上最後的一塊紗布,看著鏡子裡傷痕累累的身體,孫德龍覺得自己也算是個爺們了,宮正鶴不在鶴園,他迫不及待的告別陳晉雲,因為鶴園離海沙鎮走山路很快就到,所以他拒絕了陳晉雲送他回去的提議,獨自一人用皮包裝著新衣服和三把鋥亮的新剃刀,抄近路,往海沙鎮走去他想給他爹和德虎一個驚喜,他邊走邊得意的笑。
隨著沙塵的消散,服部光野開門下車,他挎著武士刀,拿出手槍,指揮小隊前進,日軍分為六個小隊,每隊30人,精銳部隊跟隨他去孫家,孫作峰給人瞧完病,正挎著藥箱往家走,孫德虎推著孫作雲有說有笑的跟在他爹身後,隨著嘈雜的腳步聲,孫作峰馬上意識到不好,他一把抓住孫德虎。
「德虎,鬼子進來了!你快推著你二叔往山上跑!快!」
孫德虎一臉懵:「爹,哪有鬼子啊,那是篩糧的聲音吧,你聽錯了。」
孫作峰沉下臉,很淡定的跟他說:「走,馬上,不然都得死,我去救歡喜娘倆。」
說罷,孫作峰嘴角抽搐的看了一眼孫作雲,往家的方向走去。
孫德虎被他爹的反應嚇了一跳,他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他爹這樣,冷的像冰。
剛說完孫德虎看見了一路鬼子拿著槍朝著巷裡摸去,他馬上瘋了一般推著孫作雲往山上跑,他肌肉緊繃,以極快的速度推過崎嶇不平的路面,隨著「咔」的一聲,推車輪子的木頭撐子斷裂,孫作雲一把摔到地上,他用手撐著地艱難的坐了起來了,這一路他都沒有說話。
孫德虎一把抓起孫作雲的胳膊,他準備背著他跑,孫作雲一把甩開他的手,孫德虎邊哭邊抓他二叔,可怎麼抓他二叔都甩開他。
孫作雲眼裡含著淚微笑著看著德虎說:「德虎,好孩子,你快跑,跑的越遠越好,二叔就在這看著你,看看德虎究竟跑的有多快。」
孫德虎哭的不停的用袖子抹著鼻涕,他捂著嘴怕被鬼子聽見,他跪在孫作雲面前砰砰的磕著頭。
「二叔,我求您了,您跟我走吧,爹已經跑進去了,我不想二叔死!我求求你了二叔!」
他再次抱起孫作雲,奈何他臂力敵不過孫作雲,孫作雲再次連著他一塊拉倒在地,德虎背的藥箱也被打開,工具刀,草藥也散了一地。
「德虎!跑!告訴德龍,以後沒人給他截褲子穿了,別讓他做對不起國家的事!」
說罷孫作雲笑著看著德虎,抓起地上的刀划過自己的脖頸,隨著一股鮮血噴出,他的眼睛變成了灰色,他倒在地上,看著由藍變灰的天空,浮現出一幕幕曾經他站立行走,身輕如燕的畫面浮現,然後一點點閉上了眼。
孫德虎見狀咬著手大哭,他在心裡大喊二叔,用手抓著地上的泥土,直到指甲抓出了血,他自責是自己保護不了孫作雲,他才會死的。
「德虎!」高處的林中傳來了一陣叫聲,是孫德龍的聲音,孫德虎轉頭看見孫德龍,眼淚一涌而出,他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委屈與痛苦,他大叫「哥!你跑!哥!」「砰砰砰!」三聲槍響,子彈穿過孫德虎的身體,三根血柱噴了出來,孫德虎朝著孫德龍的方向迎面倒了下去,身下不一會被血液包圍,他睜著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張開嘴,說了一句只有他能聽見的「哥,跑。」
孫德龍親眼看見弟弟躺在血泊里,旁邊躺著最疼他們的二叔。他遠遠的看見雨水把德虎臉上的血沖了去,德虎看著他,好像在跟他說話。
「哥!我練武,一是為了保家衛國,二就是,保護我這個瘦弱的大哥。」「哥,聽說你在河邊洗褲子哈哈哈哈。」「哥,你吃吧,這紅薯有啥稀罕的,我可是民兵隊長,大魚大肉我天天吃。」「我可是民兵隊長,我早晚會成為正式的八路軍戰士的!」
他抓著樹枝,渾身發抖,直搖頭,他覺得有隻無形的手掐的他喘不過氣來,他眼睛布滿血絲,卻怎麼也哭不出來,突然覺得嘴裡發甜,一口血噴了出來,昏倒在山上。
孫作峰一腳踹開家門,小歡喜正在院子裡蹲著看螞蟻,見他回來開心的跟她娘說爹回來了,屋裡寧玉正在納鞋底,孫作峰跑進屋裡一把扯過寧玉手中的針線,拉著寧玉就往外走,寧玉拉住孫作峰問道:「他爹,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鬼子來了,快走!」
寧玉跑回屋裡拿著炕邊的錢袋子跑出屋子,和孫作峰抱著歡喜就往外跑,雨越下越大孫作峰帶著寧玉娘倆一路躲著鬼子跑到了山路,孫作峰一眼看見孫德虎和孫作雲躺在血泊中,歡喜見自己的二哥二叔死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孫作峰一把捂住她的嘴,他把歡喜放到地上走到孫德虎旁邊,蹲下來摸著德虎的臉,想讓他閉上眼可怎麼也閉不上,與落在孫作峰臉上與淚水結合到一起,滴在德虎臉上。
他說了一聲:「走吧,先跑出去再說。」
突然一把槍頂在孫作峰的後腦勺,孫作峰恍然大悟是寧玉。
「他爹,沒想到吧,我們這幾日夫妻雖然短,你也算個不錯的男人,可惜了你是中國人。」
孫作峰閉上眼睛皺著眉頭問道:「今天這一切,都是你乾的?歡喜是你的女兒?」
「歡喜是兩歲被抓進特務處,是我親手帶大的我難道還不能當她娘?歡喜,去打你爹一巴掌。」
歡喜笑著走到孫作峰面前,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然後說了一句「爹,娘是壞人。」
聽到歡喜說出這句話,紀野雲子很吃驚,掏槍一槍打死了歡喜,血泊中再添一位孫作峰在乎的人。
紀野雲子氣憤的瞪著躺在地上斷了氣的歡喜,大喊著失敗的作品發瘋的開槍亂打。
一發子彈穿過無數細雨,「砰」紀野雲子眉心中槍,流出的血到下巴成了一條線,雙眼凸出,倒在了地上,趙鐵剛帶人趕到了海沙鎮,幾人掩護把孫作峰帶到山路,讓孫作峰去斗金樓去找周崇海避難,孫作峰不停的回頭看著德虎和孫作雲,朝著山路跑去。
鎮中心海沙鎮的八路軍與服部光野開了火,幾人藉助地形掩護打死了不少鬼子,也躲過了手榴彈的襲擊,服部光野大怒,抬著機關槍狂掃,一面土牆在機槍強大的火力下很快成了一堆沙子,牆後的八路軍也倒在了泥灘中。
機槍剛剛放下,鬼子部隊後方傳來槍聲,趙鐵剛帶著斗金樓的三個人一槍一個,從後面包抄,與裡面的八路軍打了個裡應外合,趙鐵剛用嘴拉開手雷朝鬼子砸去,其餘八路軍也緊隨其後,隨著爆炸聲響無數日本兵被炸成一攤血肉,服部光野拉著李勝九大吼:「快去車裡,看住車裡的武器!」
李勝九拿著槍帶著皇協軍往軍車方向跑去,雨越下越大,天暗的像是被鋪上了一層黑布。路面的濕滑泥濘讓日軍的進攻逐漸處於劣勢,李勝九跑到軍車後斗跳著想爬進去,可他太矮了,他搓了把臉上的雨水大喊:「尖嘴,孫忠誠,你倆瞎啊,滾過來,我踩著你倆上去!」
孫忠誠與尖嘴兒急忙跑過去趴在地上,李勝九剛爬到車上一桿槍從黑暗中伸了出來,瞪著他,李勝九瞪眼大叫一聲是你!那人直接把槍捅進李勝九嘴裡,扣動扳機,李勝九腦漿迸裂,濺到孫忠誠頭頂流了下來,孫忠誠見情況不妙一個閃身躲到了車底,尖嘴大叫著想逃,一槍也被打到在地。
槍手跳下車,孫忠誠在車底見他穿著一雙黑皮鞋,嚇的捂住嘴,大雨在他耳邊積成水窪,他輕輕轉著頭,突然,他從水中的倒影看到了槍手,此人圍著臉,只漏一雙眼睛,蹲下身從地上很快的撿了一個反著光的東西逃走了,可雨點不停的打破倒影,他始終看不清這人到底是誰。
不一會其他幾輛車也跳下來幾個人,帶著繳獲的武器離開了,看著數不清的腳步,孫忠誠很害怕有人突然低頭看向車底,他聽見其中一人說到:「車開不走,炸了!」聽到炸車,孫忠誠從車底滾了出來,服部光野因不熟悉海沙鎮地勢而吃了虧,帶著日軍準備返回軍部,正準備上車,他看見遠處有幾人馬上開槍射擊。幾人翻到一塊巨大的山石後面做掩護,等古川宏追上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任何蹤跡。
李勝九的屍體被古川宏命令扔到一邊,服部光野集合隊伍準備返程。隔著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匹馬站在原地咆哮,雨勢太大混著雷鳴閃電,馬被驚的一直拽著綁在樹上的韁繩,服部光野一眼認出這是金川的馬,他帶了兩個人舉著槍走了過去,金川躺在樹下,肩部中槍,血流不止,金絲眼鏡扭曲著碎了一地,身邊散落著許多彈殼。
服部光野摘下手套放在金川鼻子上,發現還有呼吸命令道日語:「還有呼吸!快送醫院!」
金川被抬上車趕往醫院,服部光野大怒此次失敗說明軍部有內奸,李勝九死了,金川受了重傷,紀野雲子也死了,他又損失了了一批精良武器,古川宏說到:「少佐上車吧!」
服部光野朝自己的專車走去,突然他停下腳步,拉過一個二狗子用槍指著他說到:「你,去啟動汽車。」
說罷,服部光野張開雙臂向後聚攏,示意所有人後撤,那人嚇得趕緊跑上汽車,隨著鑰匙擰開汽車啟動,那人探出頭笑著說:「太君,小的按您說的啟動了。」「砰」的一聲幾乎與那人說話同時,汽車被炸的彈了起來,噴出的火焰照清了所有日本人臉上的恐懼。
服部光野歪了幾下脖子似笑非笑的下令所有車,全部由皇協軍去啟動。被選到的二狗子也只能自認倒霉。隨著一聲聲軍車啟動,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捂著頭,生怕再一次爆炸,確認其餘車輛安全後,紀野雲子被台上車,服部光野上了一輛跑在中間的綠皮卡車,返回了司令部。
雨不停的打在孫德龍臉上,疼得他直抱頭,他暈暈乎乎的醒了過來,身上早已被暴雨澆透,臉上血跡也早已被沖刷洗淨。他爬著坐了起來,倚在一棵看起來像剛長出來沒多久的小樹苗上,他兩隻胳膊搭在一起,抵在彎曲的膝蓋上,把頭埋在裡面痛哭,他知道德虎和二叔就在下面,他挪挪地方就能看到。可他怎麼也不敢看一眼。
想起德虎與他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二叔又是多麼的疼自己他哭的幾近暈厥,他接受不了兩位至親慘死在他面前,突然孫德龍抬起頭來,他想到了孫作峰。他抓著樹枝一把站了起來樹苗直接被他墜成了兩半,他一路向山下跑去,看著下面躺著三個人,孫德龍心頭一驚。
他發了瘋的跑一路泥濘腳底一滑,摔倒在地又連滾帶爬的站起來繼續跑,山石割破他的手臂,才好沒幾天的舊傷被雨水浸泡的隱隱作痛。
他迎著暴雨,跑到了他們身邊,看著歡喜被打的成了篩子,孫德龍哭著連滾帶爬的爬到德虎身邊,看著德虎睜著灰色的眼睛,臉上的皮膚卻被雨水泡的腫脹慘白,他抱著德虎輕輕擦掉打在他臉上的雨水,落一滴,孫德龍就擦一滴。
「弟,哥來了,你聽話這次換哥來保護你,聽話弟。睜開眼看看我,我陪你一塊去練功好不好?」
孫德龍時而大哭,時而大笑,他把孫德虎,孫作雲,歡喜聚到一起放在腿上抱著他們狂吼:「老天!你別下雨了!淋濕我的家人了。」
孫德龍把他們放在樹下,跑向自己的家,看著一路的廢墟,橫屍遍野鎮子隨處可見他認識的長輩,跑到狗剩家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狗剩被倒掛著釘在牆上,半邊臉被燒的已經接近焦炭,被雨水淋的只剩黑色,另半邊臉緊閉著眼。實則是孫忠誠帶日本人跑到狗剩家裡,威脅狗剩說出孫德龍和八路的關係,讓他作證,狗剩拼死抵抗這才全家遭殃。
孫德龍抹著淚繼續向前跑,終於到了孫家,看著被幾乎被夷為平地的家,孫德龍一頭扎進廢墟,他站在掉下來的橫樑上往外撬著細小的木頭,他用手扒著泥沙邊扒邊喊著爹,直到晚上孫德龍筋氣力盡孫德龍也沒找到孫作峰,寧玉也不見了蹤影。
閃電時不時的照亮這個彼時祥和的小鎮,孫德龍像孤魂野鬼在鎮上的廢墟中遊蕩,他走到德虎旁邊躺了下來,就那麼看著德虎,沒發出任何聲音。
漸漸的孫德龍眼前亮了起來,遠處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孫德龍以為是日本人又來了,他大笑,終於他能和德虎他們團聚了,他張開雙手站起來大喊:「來!畜牲!爺在這!」
汽車在孫德龍面前停了下來,陳晉雲打傘準備接宮正鶴下車,還沒到車門,宮正鶴開門一把奪過傘打在孫德龍頭頂,他皺著眉頭看著渾身顫抖的孫德龍說:「兒,上車,有爹在,別怕。」
孫德龍推開宮正鶴的手站在雨中說到:「爹,德虎他們還在淋雨,我不能打傘。」
陳晉雲咬著嘴唇說:「德龍,今晚咱給德虎他們一個安身之所,以後都不會淋雨了。」
孫德龍哭著說:「好,我要他們跟娘在一塊,還有二嬸,我實在沒力氣把她帶出來了」
說罷宮正鶴派人帶孫德龍把二嬸抬了出來,幾人依次被抬著往山上孫德龍娘親的墓前走去,孫德龍抬著德虎腳的一邊擔架,看著德虎他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下葬後孫德龍讓陳晉雲教他寫他們的名字,陳晉雲在牌子上寫好以後孫德龍掏出剃刀,在每一塊木板上刻上了他們的名字。
孫德龍跪在墓前每一個都都磕了三個頭,宮正鶴和陳晉雲以及在場所有人都脫帽彎腰哀悼。
墓地上方的針葉林中,一個黑色的身影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宮正鶴在閃電的映照下與他四目相對,隨著驚雷伴著閃電再一次的結束,黑暗中只剩下被風壓的搖搖欲墜的針葉樹……
雨滴被風吹得不停的砸著玻璃,好像也急著參加這場會議,服部光野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背後是一面占了半面牆的日本旗。
翻譯金川,憲兵隊長古川宏,皇協軍隊長李勝九,預備警察署長段光祖幾人手扶桌面站在原地,隨著服部光野擺手示意坐下,一場「秘密會議」拉開了帷幕。
金川向服部光野匯報了對宮正鶴的政治審查,表示從山田將軍方面的信息得知,上海亨得利刺殺張嘯霆有宮正鶴參與,但與上海青幫的黨派鬥爭有關,宮正鶴屬於無黨派人士,從江浙滬到重慶再到海涯一直混跡於青幫。
服部光野點點頭說:「古川君,雲子那邊怎麼樣了。」
「報告少佐,海涯地下黨根深蒂固,表面只能查到八路軍隊長,趙鐵剛,民兵孫德虎,還有海沙潛伏的普通八路兵,實際領導者沒有浮出水面。」
金川說到:「周崇海有很大嫌疑,斗金樓每個月固定給孫家送菜,他們非親非故有很大嫌疑。」
李勝九馬上跳出來附和到,周崇海肯定有問題,他也否定了宮正鶴的身份,他認為兩人關係匪淺,宮正鶴提供資金完全是為了取得信任,他表情猙獰,咬著牙說著自己「借刀殺人」的計策。
服部光野拍著桌子說到:「中國有句古話,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服部光野用日本話說到:「古川君,集合領兵隊,帶上三挺機關槍,出發海沙鎮!」
金川說:「等一下,光野君,這樣會打草驚蛇,地下黨領頭人就更難挖出來了,再說孫家大兒子,是宮正鶴義子,我們抄家對與宮正鶴合作不利。」
服部光野日語:「斬斷雜草,才能看見眼前的路,行動!堅決不放過一個跟帝國作對的人,孫家人有問題就要承擔後果!」
幾人聽到命令一起說到日語「是!」
古川宏跑牽著他的「黃狗君」站在憲兵隊大院,隨著警報拉響整個司令部進去了戰鬥狀態,帶著鋼盔的日本兵拿著三八大蓋蜂擁而出,排班肅列等待服部光野訓話。
日語:「帝國的勇士們,今天勢必要一舉剷除海涯的八路軍!從海沙鎮開始!出發!」
八輛軍車啟動,重型機槍被抬到車廂,鬼子兵紛紛跳上後斗,服部光野坐到汽車后座,古川宏坐在副駕駛喊到:「出發!」
金川坐上一匹如墨染般黝黑的高頭大馬,背上槍袋走到汽車前說到:「光野君,你們先走,我跟在部隊後面,去了我淨添麻煩,我還是斷後吧,有需要隨時派人找我。」
古川宏大笑:「金川君,一會好好看我大日本帝國勇士英勇作戰吧!」
軍車駛入城內繁華區域,金川騎馬跟在部隊最後,老百姓見鬼子大部隊出動,都跑到就近的酒樓店鋪躲了起來。
劉三跑出斗金樓看著服部光野的車經過,他知道要出大事,可現在通知根本來不及,軍車尾氣排出的黑煙讓他睜不開眼,突然有塊石頭丟到了劉三腳下。
劉三急忙撿起石頭,四處看著,他拿到斗金樓,周崇海從樓上走了下來,接過劉三手裡的石頭,石頭表面被一塊布綁著,用鋼筆寫著幾個歪曲的字,最後筆鋒都把布扎透了:「海沙鎮孫家有難,孫家寧玉是日本人紀野雲子,速速派人掩護撤退。」
周崇海丟下手中情報,趕忙跑到密室叫出趙鐵剛,三個斗金樓的夥計,命他們抄山路一定要在日軍趕到之前通知孫家,儘量抓獲臥底寧玉。
周崇海緊握著拳頭,他嘆這抗日的難度之大,嘆他這堂堂的政委日本人真動手了他卻誰也保護不了,他走到密室從辦公桌抽屜拿出一把手槍別在腰間,焦急的來回踱步,等待著趙鐵剛順利回來的消息。
孫德龍終於拆掉了身上最後的一塊紗布,看著鏡子裡傷痕累累的身體,孫德龍覺得自己也算是個爺們了,宮正鶴不在鶴園,他迫不及待的告別陳晉雲,因為鶴園離海沙鎮走山路很快就到,所以他拒絕了陳晉雲送他回去的提議,獨自一人用皮包裝著新衣服和三把鋥亮的新剃刀,抄近路,往海沙鎮走去他想給他爹和德虎一個驚喜,他邊走邊得意的笑。
隨著沙塵的消散,服部光野開門下車,他挎著武士刀,拿出手槍,指揮小隊前進,日軍分為六個小隊,每隊30人,精銳部隊跟隨他去孫家,孫作峰給人瞧完病,正挎著藥箱往家走,孫德虎推著孫作雲有說有笑的跟在他爹身後,隨著嘈雜的腳步聲,孫作峰馬上意識到不好,他一把抓住孫德虎。
「德虎,鬼子進來了!你快推著你二叔往山上跑!快!」
孫德虎一臉懵:「爹,哪有鬼子啊,那是篩糧的聲音吧,你聽錯了。」
孫作峰沉下臉,很淡定的跟他說:「走,馬上,不然都得死,我去救歡喜娘倆。」
說罷,孫作峰嘴角抽搐的看了一眼孫作雲,往家的方向走去。
孫德虎被他爹的反應嚇了一跳,他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他爹這樣,冷的像冰。
剛說完孫德虎看見了一路鬼子拿著槍朝著巷裡摸去,他馬上瘋了一般推著孫作雲往山上跑,他肌肉緊繃,以極快的速度推過崎嶇不平的路面,隨著「咔」的一聲,推車輪子的木頭撐子斷裂,孫作雲一把摔到地上,他用手撐著地艱難的坐了起來了,這一路他都沒有說話。
孫德虎一把抓起孫作雲的胳膊,他準備背著他跑,孫作雲一把甩開他的手,孫德虎邊哭邊抓他二叔,可怎麼抓他二叔都甩開他。
孫作雲眼裡含著淚微笑著看著德虎說:「德虎,好孩子,你快跑,跑的越遠越好,二叔就在這看著你,看看德虎究竟跑的有多快。」
孫德虎哭的不停的用袖子抹著鼻涕,他捂著嘴怕被鬼子聽見,他跪在孫作雲面前砰砰的磕著頭。
「二叔,我求您了,您跟我走吧,爹已經跑進去了,我不想二叔死!我求求你了二叔!」
他再次抱起孫作雲,奈何他臂力敵不過孫作雲,孫作雲再次連著他一塊拉倒在地,德虎背的藥箱也被打開,工具刀,草藥也散了一地。
「德虎!跑!告訴德龍,以後沒人給他截褲子穿了,別讓他做對不起國家的事!」
說罷孫作雲笑著看著德虎,抓起地上的刀划過自己的脖頸,隨著一股鮮血噴出,他的眼睛變成了灰色,他倒在地上,看著由藍變灰的天空,浮現出一幕幕曾經他站立行走,身輕如燕的畫面浮現,然後一點點閉上了眼。
孫德虎見狀咬著手大哭,他在心裡大喊二叔,用手抓著地上的泥土,直到指甲抓出了血,他自責是自己保護不了孫作雲,他才會死的。
「德虎!」高處的林中傳來了一陣叫聲,是孫德龍的聲音,孫德虎轉頭看見孫德龍,眼淚一涌而出,他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委屈與痛苦,他大叫「哥!你跑!哥!」「砰砰砰!」三聲槍響,子彈穿過孫德虎的身體,三根血柱噴了出來,孫德虎朝著孫德龍的方向迎面倒了下去,身下不一會被血液包圍,他睜著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張開嘴,說了一句只有他能聽見的「哥,跑。」
孫德龍親眼看見弟弟躺在血泊里,旁邊躺著最疼他們的二叔。他遠遠的看見雨水把德虎臉上的血沖了去,德虎看著他,好像在跟他說話。
「哥!我練武,一是為了保家衛國,二就是,保護我這個瘦弱的大哥。」「哥,聽說你在河邊洗褲子哈哈哈哈。」「哥,你吃吧,這紅薯有啥稀罕的,我可是民兵隊長,大魚大肉我天天吃。」「我可是民兵隊長,我早晚會成為正式的八路軍戰士的!」
他抓著樹枝,渾身發抖,直搖頭,他覺得有隻無形的手掐的他喘不過氣來,他眼睛布滿血絲,卻怎麼也哭不出來,突然覺得嘴裡發甜,一口血噴了出來,昏倒在山上。
孫作峰一腳踹開家門,小歡喜正在院子裡蹲著看螞蟻,見他回來開心的跟她娘說爹回來了,屋裡寧玉正在納鞋底,孫作峰跑進屋裡一把扯過寧玉手中的針線,拉著寧玉就往外走,寧玉拉住孫作峰問道:「他爹,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鬼子來了,快走!」
寧玉跑回屋裡拿著炕邊的錢袋子跑出屋子,和孫作峰抱著歡喜就往外跑,雨越下越大孫作峰帶著寧玉娘倆一路躲著鬼子跑到了山路,孫作峰一眼看見孫德虎和孫作雲躺在血泊中,歡喜見自己的二哥二叔死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孫作峰一把捂住她的嘴,他把歡喜放到地上走到孫德虎旁邊,蹲下來摸著德虎的臉,想讓他閉上眼可怎麼也閉不上,與落在孫作峰臉上與淚水結合到一起,滴在德虎臉上。
他說了一聲:「走吧,先跑出去再說。」
突然一把槍頂在孫作峰的後腦勺,孫作峰恍然大悟是寧玉。
「他爹,沒想到吧,我們這幾日夫妻雖然短,你也算個不錯的男人,可惜了你是中國人。」
孫作峰閉上眼睛皺著眉頭問道:「今天這一切,都是你乾的?歡喜是你的女兒?」
「歡喜是兩歲被抓進特務處,是我親手帶大的我難道還不能當她娘?歡喜,去打你爹一巴掌。」
歡喜笑著走到孫作峰面前,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然後說了一句「爹,娘是壞人。」
聽到歡喜說出這句話,紀野雲子很吃驚,掏槍一槍打死了歡喜,血泊中再添一位孫作峰在乎的人。
紀野雲子氣憤的瞪著躺在地上斷了氣的歡喜,大喊著失敗的作品發瘋的開槍亂打。
一發子彈穿過無數細雨,「砰」紀野雲子眉心中槍,流出的血到下巴成了一條線,雙眼凸出,倒在了地上,趙鐵剛帶人趕到了海沙鎮,幾人掩護把孫作峰帶到山路,讓孫作峰去斗金樓去找周崇海避難,孫作峰不停的回頭看著德虎和孫作雲,朝著山路跑去。
鎮中心海沙鎮的八路軍與服部光野開了火,幾人藉助地形掩護打死了不少鬼子,也躲過了手榴彈的襲擊,服部光野大怒,抬著機關槍狂掃,一面土牆在機槍強大的火力下很快成了一堆沙子,牆後的八路軍也倒在了泥灘中。
機槍剛剛放下,鬼子部隊後方傳來槍聲,趙鐵剛帶著斗金樓的三個人一槍一個,從後面包抄,與裡面的八路軍打了個裡應外合,趙鐵剛用嘴拉開手雷朝鬼子砸去,其餘八路軍也緊隨其後,隨著爆炸聲響無數日本兵被炸成一攤血肉,服部光野拉著李勝九大吼:「快去車裡,看住車裡的武器!」
李勝九拿著槍帶著皇協軍往軍車方向跑去,雨越下越大,天暗的像是被鋪上了一層黑布。路面的濕滑泥濘讓日軍的進攻逐漸處於劣勢,李勝九跑到軍車後斗跳著想爬進去,可他太矮了,他搓了把臉上的雨水大喊:「尖嘴,孫忠誠,你倆瞎啊,滾過來,我踩著你倆上去!」
孫忠誠與尖嘴兒急忙跑過去趴在地上,李勝九剛爬到車上一桿槍從黑暗中伸了出來,瞪著他,李勝九瞪眼大叫一聲是你!那人直接把槍捅進李勝九嘴裡,扣動扳機,李勝九腦漿迸裂,濺到孫忠誠頭頂流了下來,孫忠誠見情況不妙一個閃身躲到了車底,尖嘴大叫著想逃,一槍也被打到在地。
槍手跳下車,孫忠誠在車底見他穿著一雙黑皮鞋,嚇的捂住嘴,大雨在他耳邊積成水窪,他輕輕轉著頭,突然,他從水中的倒影看到了槍手,此人圍著臉,只漏一雙眼睛,蹲下身從地上很快的撿了一個反著光的東西逃走了,可雨點不停的打破倒影,他始終看不清這人到底是誰。
不一會其他幾輛車也跳下來幾個人,帶著繳獲的武器離開了,看著數不清的腳步,孫忠誠很害怕有人突然低頭看向車底,他聽見其中一人說到:「車開不走,炸了!」聽到炸車,孫忠誠從車底滾了出來,服部光野因不熟悉海沙鎮地勢而吃了虧,帶著日軍準備返回軍部,正準備上車,他看見遠處有幾人馬上開槍射擊。幾人翻到一塊巨大的山石後面做掩護,等古川宏追上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任何蹤跡。
李勝九的屍體被古川宏命令扔到一邊,服部光野集合隊伍準備返程。隔著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匹馬站在原地咆哮,雨勢太大混著雷鳴閃電,馬被驚的一直拽著綁在樹上的韁繩,服部光野一眼認出這是金川的馬,他帶了兩個人舉著槍走了過去,金川躺在樹下,肩部中槍,血流不止,金絲眼鏡扭曲著碎了一地,身邊散落著許多彈殼。
服部光野摘下手套放在金川鼻子上,發現還有呼吸命令道日語:「還有呼吸!快送醫院!」
金川被抬上車趕往醫院,服部光野大怒此次失敗說明軍部有內奸,李勝九死了,金川受了重傷,紀野雲子也死了,他又損失了了一批精良武器,古川宏說到:「少佐上車吧!」
服部光野朝自己的專車走去,突然他停下腳步,拉過一個二狗子用槍指著他說到:「你,去啟動汽車。」
說罷,服部光野張開雙臂向後聚攏,示意所有人後撤,那人嚇得趕緊跑上汽車,隨著鑰匙擰開汽車啟動,那人探出頭笑著說:「太君,小的按您說的啟動了。」「砰」的一聲幾乎與那人說話同時,汽車被炸的彈了起來,噴出的火焰照清了所有日本人臉上的恐懼。
服部光野歪了幾下脖子似笑非笑的下令所有車,全部由皇協軍去啟動。被選到的二狗子也只能自認倒霉。隨著一聲聲軍車啟動,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捂著頭,生怕再一次爆炸,確認其餘車輛安全後,紀野雲子被台上車,服部光野上了一輛跑在中間的綠皮卡車,返回了司令部。
雨不停的打在孫德龍臉上,疼得他直抱頭,他暈暈乎乎的醒了過來,身上早已被暴雨澆透,臉上血跡也早已被沖刷洗淨。他爬著坐了起來,倚在一棵看起來像剛長出來沒多久的小樹苗上,他兩隻胳膊搭在一起,抵在彎曲的膝蓋上,把頭埋在裡面痛哭,他知道德虎和二叔就在下面,他挪挪地方就能看到。可他怎麼也不敢看一眼。
想起德虎與他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二叔又是多麼的疼自己他哭的幾近暈厥,他接受不了兩位至親慘死在他面前,突然孫德龍抬起頭來,他想到了孫作峰。他抓著樹枝一把站了起來樹苗直接被他墜成了兩半,他一路向山下跑去,看著下面躺著三個人,孫德龍心頭一驚。
他發了瘋的跑一路泥濘腳底一滑,摔倒在地又連滾帶爬的站起來繼續跑,山石割破他的手臂,才好沒幾天的舊傷被雨水浸泡的隱隱作痛。
他迎著暴雨,跑到了他們身邊,看著歡喜被打的成了篩子,孫德龍哭著連滾帶爬的爬到德虎身邊,看著德虎睜著灰色的眼睛,臉上的皮膚卻被雨水泡的腫脹慘白,他抱著德虎輕輕擦掉打在他臉上的雨水,落一滴,孫德龍就擦一滴。
「弟,哥來了,你聽話這次換哥來保護你,聽話弟。睜開眼看看我,我陪你一塊去練功好不好?」
孫德龍時而大哭,時而大笑,他把孫德虎,孫作雲,歡喜聚到一起放在腿上抱著他們狂吼:「老天!你別下雨了!淋濕我的家人了。」
孫德龍把他們放在樹下,跑向自己的家,看著一路的廢墟,橫屍遍野鎮子隨處可見他認識的長輩,跑到狗剩家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狗剩被倒掛著釘在牆上,半邊臉被燒的已經接近焦炭,被雨水淋的只剩黑色,另半邊臉緊閉著眼。實則是孫忠誠帶日本人跑到狗剩家裡,威脅狗剩說出孫德龍和八路的關係,讓他作證,狗剩拼死抵抗這才全家遭殃。
孫德龍抹著淚繼續向前跑,終於到了孫家,看著被幾乎被夷為平地的家,孫德龍一頭扎進廢墟,他站在掉下來的橫樑上往外撬著細小的木頭,他用手扒著泥沙邊扒邊喊著爹,直到晚上孫德龍筋氣力盡孫德龍也沒找到孫作峰,寧玉也不見了蹤影。
閃電時不時的照亮這個彼時祥和的小鎮,孫德龍像孤魂野鬼在鎮上的廢墟中遊蕩,他走到德虎旁邊躺了下來,就那麼看著德虎,沒發出任何聲音。
漸漸的孫德龍眼前亮了起來,遠處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孫德龍以為是日本人又來了,他大笑,終於他能和德虎他們團聚了,他張開雙手站起來大喊:「來!畜牲!爺在這!」
汽車在孫德龍面前停了下來,陳晉雲打傘準備接宮正鶴下車,還沒到車門,宮正鶴開門一把奪過傘打在孫德龍頭頂,他皺著眉頭看著渾身顫抖的孫德龍說:「兒,上車,有爹在,別怕。」
孫德龍推開宮正鶴的手站在雨中說到:「爹,德虎他們還在淋雨,我不能打傘。」
陳晉雲咬著嘴唇說:「德龍,今晚咱給德虎他們一個安身之所,以後都不會淋雨了。」
孫德龍哭著說:「好,我要他們跟娘在一塊,還有二嬸,我實在沒力氣把她帶出來了」
說罷宮正鶴派人帶孫德龍把二嬸抬了出來,幾人依次被抬著往山上孫德龍娘親的墓前走去,孫德龍抬著德虎腳的一邊擔架,看著德虎他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下葬後孫德龍讓陳晉雲教他寫他們的名字,陳晉雲在牌子上寫好以後孫德龍掏出剃刀,在每一塊木板上刻上了他們的名字。
孫德龍跪在墓前每一個都都磕了三個頭,宮正鶴和陳晉雲以及在場所有人都脫帽彎腰哀悼。
墓地上方的針葉林中,一個黑色的身影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宮正鶴在閃電的映照下與他四目相對,隨著驚雷伴著閃電再一次的結束,黑暗中只剩下被風壓的搖搖欲墜的針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