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夜訪海沙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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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5日晚,電報轉重慶:斗金樓,雷霆鋤奸隊員皆被日軍毀屍滅跡,奸細暫未查出,望轉告局座,會繼續追查,一旦查出,執行家法-「老狗。」

  重慶回電:本部已截獲76號行動電報,正在破譯,按兵不動,等待通知-「雷雨。」

  7月16日,鶴園。

  孫德龍酒足飯飽,他坐在院子曬著太陽,逗著水裡的錦鯉。隨著每天的食材大補,加上最好的醫療條件,他已經可以自己輕微走動。

  孫德龍很高興,自己這麼好的運氣,整個海涯的兩個大人物都對自己這麼好,甚至要認他做乾兒子,他得意的傻笑著,憧憬著自己的大好前程。

  可看著眼前這陌生的奢華,孫德龍又覺得心中有一絲不安,雙眼空洞,發著呆。

  高興之餘,孫德龍內心陷入了糾結,他們固然是對他好,可總得有個來由吧,這魯四得多厲害敢指使宮正鶴這般人物,雖說他跟孫作峰救了魯四一命,也不至於讓宮正鶴認他乾兒子吧。

  還有周崇海,也是就因為他說了幾句打鬼子時候不能白死的話,然後救了趙鐵剛,現在斗金樓最好的菜,一個月挑著擔子跑幾十里去他家送一趟,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魯四和宮正鶴是一起的,宮正鶴和周崇海關係非同一般,那是不是就代表魯四和周崇海的關係也很好呢。

  不對,魯四殺日本人,受傷以後向海沙鎮的方向跑,被我在河邊碰上了,照理說他該去找周崇海,他那條件更好,但他沒有說明,他們不是一起的,那這宮正鶴,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這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把孫德龍想的頭疼。

  當天晚上,陳晉雲開車帶著宮正鶴去了海沙鎮,走到鎮上依稀可見有幾戶人家亮著微弱的燈光,可隨著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經過的人家也依次熄滅了燈。

  宮正鶴坐在車裡,凹凸不平的土路讓車子一上一下,顛簸的看著車窗外看著不停熄滅的燈,好像整個房子都在顫抖,老百姓對汽車的恐懼從鬼子進村那天就開始了,他特地囑咐陳晉雲開慢一點。

  一路的顛簸使宮正鶴有了些許困意,終於隨著陳晉雲轉頭說的一句到了,宮正鶴開門下車,提了兩大筒酒,陳晉雲手拿一個箱子站在孫家門口。

  宮正鶴看著這破舊的木門,坑坑窪窪的泥牆,面積還沒有他鶴園一個小院子大的房子,宮正鶴心裡此時此刻卻是無比的安寧,他抓起門栓輕輕敲了兩下。

  隨著兩聲敲門聲,孫德虎抄起一把菜刀,悄悄走到門口問道:「是誰?」

  陳晉雲從門上被蟲蛀的棗般大小的縫隙中說到:「德虎,你下回不用問,從這看看就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

  宮正鶴大笑,孫德虎聽到是陳晉雲的聲音急忙打開了門,見陳晉雲手裡提著一小箱給歡喜的吃的,孫德虎接過來請陳晉雲進屋。

  他轉頭一看汽車旁邊站著一個身材健碩的人,走過去說到:「大哥,你也進來吧,進來喝口茶。」

  宮正鶴提起一桶酒說到:「小子,提著,上好的糧食酒。」

  孫德虎借著月光看清了男人的模樣,一身西洋打扮手裡提著兩大桶酒。

  德虎陪孫德龍出攤的時候,一次剛好碰見宮正鶴去春柳院把春蘭領了出來,不過孫德龍把宮正鶴一筆帶過,倒是著重介紹了春蘭。

  孫德龍一眼認出面前的人,正是海涯的土皇帝宮正鶴,他上前拿過宮正鶴準備兩桶水缸般大小的酒,抬起肩膀大步向前進了院子。

  宮正鶴見孫德虎故作鎮定問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孫德虎有意把兩桶酒舉的高高的,想以此顯露自己的強壯。

  「我知道,你是鶴爺,整個海涯的人都知道,也都怕你。」

  宮正鶴把酒從孫德虎手上拿了下來,放在院子裡。

  「哦?小子,那你不怕我嗎」

  孫德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跪在宮正鶴面前說到:「你救了我哥,你是好人,我不怕,我一輩子記你的恩德,有需要我孫德虎的地方儘管說!」

  宮正鶴伸手把孫德虎扶了起來,寧玉開門走到院子裡,見宮正鶴連忙低頭叫到:「鶴爺。」

  宮正鶴點頭讓寧玉不用客氣,拍拍孫德虎的後背讓他進屋。

  宮正鶴走進房裡,兩間狹小的屋子仿佛能把人擠成肉餅,一盞幽暗的油燈照著正在閒聊的陳晉雲和孫作峰。


  孫作峰見宮正鶴進屋連忙下炕,他拿起燈走到宮正鶴面前仔細的瞧了瞧眼前這個風雲人物。

  他放下燈,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雙手握住了宮正鶴的手。

  「宮先生,你救了我們家德龍,還讓晉雲老弟送這麼多好東西,這恩情,我一赤腳醫生,實在無以為報。」

  宮正鶴抽出一隻手放在孫作峰的手上說到:「老哥,嚴重了我也是受朋友所託,不過德龍這小子我喜歡。」

  寧玉把泡好的麥子茶放到炕邊,孫作峰準備拿給宮正鶴,剛做了一個縮手的動作,宮正鶴一把抓住孫作峰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問道:「老哥,你剛說是行醫的?」

  孫作峰咧著嘴說到:「是啊,這麼多年海沙鎮救我一個赤腳醫生,我跟我殘疾兄弟,我倆湊合治。」

  宮正鶴平靜的說到:「這也是積德行善了,老哥坐,我這個人隨和,你們不用拘著。」

  宮正鶴大口的喝著大麥茶,連喝了三大碗,這淳樸的味道在他看來抵得過瓊漿玉液。

  德虎天生沒有功利心,宮正鶴在他看來,只是一個海涯得名人,他抱著歡喜一塊看著陳晉雲帶過來的箱子,那柳條箱子大的能裝的下好幾個鬼子的鋼盔,陳晉雲打開箱子,從德虎手上接過小歡喜,把她抱到箱子面,看著琳琅滿目的新式零食,小歡喜開心的直拍手。

  「老哥,聽德龍說您愛喝一口,今天我給你帶了兩桶,應該夠喝一陣子了。」

  孫作峰連忙拱手感謝,他打開其中一個酒桶,拿起沽酒勺舀起來一點倒進嘴裡,香醇的酒香充斥著整個屋子,他大喜,連忙又打開另一桶,同樣喝了一口。

  「宮先生,這桶酒是什麼做的?」

  「哈哈哈,老哥,這個啊叫葡萄酒,洋人都喝這個,我給您帶一桶你嘗嘗鮮。」

  陳晉雲說到:「老哥哥,我大哥為了給你灌這桶酒啊,直接把酒窖打開,開了好幾瓶葡萄酒,往這一個桶里倒。」

  孫作峰讓孫德虎放在他屋裡好好藏起來,別讓他二叔來的時候發現了。

  「老哥,咱去院子裡抽一擔吧,寧玉妹子和歡喜兒在這咱不好抽。」

  說罷,孫作峰隨宮正鶴進了院子,孫作峰穿著粗布坎肩,肩膀上打著補丁,看起來像是褲子上裁下來的,宮正鶴拿出一根煙給他,二人在院子裡抽著煙,孫作峰不停的用扇子趕著宮正鶴身邊的蚊子。

  二人半晌沒有說話,孫作峰先開口說到:「德龍給你添麻煩了,宮先生,他恢復的怎麼樣了?」

  「老哥,叫我正鶴就行,德龍已經能下地了,仁康醫院的外科大夫每天來給他換藥。」

  孫作峰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雖說孫德龍總惹禍,可這麼多天沒在家,孫作峰悶悶不樂好幾天,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打聽說他被抓進憲兵隊的那天,他就知道是孫忠誠那個畜牲害的,孫作峰喝醉酒去他二叔家撒了好幾次酒瘋,他二嬸只能過意不去的抹著淚。

  「那好,就不客氣了,正鶴以後孫德龍怎麼辦,總不能一直住在你府里,這也不是個辦法。」

  「這你放心老哥,他還剃他的頭,海涯的人都知道他是我乾兒子,不會有人為難他,我給他在斗金樓對面搭個屋,以後他就在裡面剃頭,他愛來我這住就來,想回家就回。」

  「哎呀,這小子上輩子積德,碰到你,不過,你說幫朋友忙照顧他,我能問問是誰嗎。」

  宮正鶴深吸一口煙,看著孫作峰笑著說:「魯四,還記得吧,老哥對他有救命之恩。」

  孫作峰一臉驚訝,他心想魯四可不是一般人,要麼地下黨,要麼特務,這宮正鶴還真是神通廣大,哪條道上的朋友都有。

  孫作峰長嘆一口氣:「唉,要不說還得做好事,那天我還怕惹上麻煩,要不是那小子拽著我,我還不一定救他,那我兒子這次也死定了。」

  宮正鶴抬頭看著天,星星如同他礦里開採出來的鑽石,一把潑撒在這如墨的夜晚,今晚與孫作峰握手的時候,他虎口的疤痕是否在有意掩蓋著什麼,這個赤腳郎中,眼神為什麼閃爍著他熟悉的神情,他決定試探他一番。

  「老哥,去過上海嗎,我看老哥不像久困於籠中之人。」

  孫作峰大笑:「哈哈,正鶴,你算是說對了,這上海我是沒去過,金城我倒是熟,我們就是從那逃過來的,我以前在那下過一陣子海,在金城港出海,海上多大的風浪我都見過。」

  宮正鶴眼神鋒利的看著他,這回答,很普通,也很合理,但他還是不相信,越合理越有問題。


  「喲,這齣海是個苦營生,養著兩個小子也不容易,我聽德龍說,他寧玉嬸嬸是後來逃過來的你們又一起過日子的?」

  孫作峰滿足的笑了:「是啊,他娘生下兄弟倆就走了,逃過來的路上走的,虧著有好心人用牛車拉著,晚上才到了海涯,他娘就躺在後山上。」

  宮正鶴繼續問到:「你以前當過兵嗎?」

  若是他當過兵,那他手上的疤痕也說的清楚,他迫切的想弄明白孫作峰的身份,他怕陸宇植當時傷勢過重,影響了判斷能力,萬一孫作峰是日諜,或是共黨,這會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威脅。

  孫作峰嘆著氣說到:「我要是當過兵,這小子還至於落個剃頭匠?我早送他去部隊了。」

  「那你手上的疤是怎麼回事,那是厚繭子掉了以後行成的疤。」

  孫作峰抬手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唯獨虎口處格外嫩滑,宮正鶴的一系列犀利的問題,讓他意識到,他是否誤會了什麼,他得好好解釋,別對孫德龍有影響。

  「這疤,那是用藥滾子,磨草藥磨的,我跟德龍他二叔,一個治內病,一個治外傷,打小學著磨藥,這繭子也是一層層的多,到現在他娘的都不長了。」

  陳晉雲跟孫德虎在裡屋有說有笑,孫德虎粘著他讓他講宮正鶴在海涯的傳奇過往,歡喜在她娘的懷中睡去,宮正鶴看了看手錶,跟孫作峰要告辭,孫德虎和孫作峰在門口看著他們上了小轎車離開了。

  「爹,這小轎車真氣派,等我跟趙隊長解放海涯了,我也給你弄一輛坐坐,我給你當司機。」

  「小子,你老子我用不著這些玩意兒,你別出事就行,你哥這回是走狗屎運了。」

  汽車行駛出海沙鎮,進到城裡夜間巡邏的日本兵攔下了宮正鶴的車,陳晉雲掏出通行證這才放行。

  宮正鶴坐在後排看著全副武裝的日本兵,他想起了和陸宇植的約定,等到和平到來的那天,他們一起在重慶開個麵館,安穩度日,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陳晉雲歪頭問到:「大哥,今天怎麼打出了海沙鎮你就心事重重的?」

  「晉雲,你看孫德龍他爹這個人怎麼樣。」

  「我看著挺好的,很樂觀,心眼也不錯,有時候愛吹牛罷了。」

  「今天,我和他握手的時候摸到他虎口有疤,我試探過,他說是從小學醫,磨藥弄的,我覺得沒那麼簡單。」

  「我覺得你是想多了,過于敏感了,碾藥可不是磨手嘛。再說,他就算掩蓋身份,何必在鎮上這麼多年做個郎中。」

  宮正鶴閉著眼睛說到:「但願如此。」

  到了鶴園,宮正鶴下車朝孫德龍的院子走去,見屋內燈還亮著,他拍了一下門走進屋內。

  孫德龍正拿著書架上的一本畫片津津有味的看著,見宮正鶴走進來孫德龍站起身來。

  「鶴爺,不乾爹,您回來了。」

  宮正鶴坐在他對面讓他坐下。

  「楊家將,喜歡看?」

  「喜歡,我跟德虎小時候就有彈弓玩,這玩意我第一次見,對了乾爹,我爹和德虎他們還好嗎?」

  「很好,知道你在我這你爹也放心了,你小時候怎麼過的?聽你爹說你娘生下你們倆就走了。」

  孫德龍低下頭,努努嘴說到:「爹把我和德虎從金城帶到海涯,他有時候去別的鎮上給人瞧病,有時候去城裡瞧病,還有時候他好幾天都不回家,短的十幾天,長的一個月。」

  宮正鶴嘴裡的茶喝到一半,放下杯子問道:「哦?他這麼長時間出去幹嘛去了,誰管你倆吃喝。」

  孫德龍看著宮正鶴壞笑說到:「爹,你好像對我爹很感興趣啊。」

  宮正鶴擺手,說他這是關心孫德龍,了解孫作峰平時幹什麼他好給他找個好營生做,就不用吃不上飯了。

  孫德龍大喜,這個天降乾爹果然夠意思,是真把他當兒子看。

  「我爹他那是出海,挎著藥箱去金城港出海。每次走都把我倆送到二叔家,二嬸做飯給我們吃,我有時候也跟狗剩去偷點什麼吃,就在救魯四得山洞裡吃。

  「挎著藥箱?出海還拿藥箱幹嘛?」

  「剛開始我也好奇,我問他,他說出海打魚,風吹日曬的晚上很冷有人害了病,他就給治,箱子裡都是他的草藥。」

  一陣寒暄過後,宮正鶴跟孫德龍說明天讓陳晉雲給他拿一套,水滸的畫片,關門回了自己的別院。

  電報轉海涯:經截獲山田龍二給服部光野的電報破譯,雷霆隊內奸為段光祖,現在海涯司令部準備上任警署署長,老狗伺機刺殺-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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