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被選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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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雨露打在荷葉上,壓的它抬不起頭,只得低頭訓斥著水裡貪嘴的魚,百靈鳥與喜鵲的和聲今日格外動聽,或許它們也知道家裡來了新客人了。

  昏迷十二小時過後,孫德龍努力睜開腫脹的眼睛,眼前的環境令他大吃一驚。

  孫德龍睜開右眼,這是一個抵得上他們家三個屋子大小的房間,在他躺的床面前擺著一套紅木圓桌和圓凳,上面擺著一套景泰藍的茶器,一個吊著的香爐仙煙潺潺,轉著彎滴在桌上。

  雖然孫德龍不懂木材,但這檀香木桌凳精細的龍鳳祥雲雕工,茶具的顏色材質,看著就不像是廉價之物。

  再轉頭望去牆上掛著水墨古畫,和一副蒼勁有力的毛筆字,精緻的扇面,整個屋子像一個古玩收藏館,可惜孫德龍不識字,看不明白這字寫的什麼。

  他強撐著扒著床邊的木架,倚在床頭,琳琅滿目的瓷器古董映入眼帘,整個屋子瀰漫著一種讓人聞了心身極其放鬆的香味,看著眼前的一切,孫德龍又驚又喜,這等富麗堂皇的地方他連見都沒見過,別提躺在這了。

  他抬手想給自己一個嘴巴,確認一下,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可他想了想,臉上本就有傷口,也就算了。他看著被纏的像蠶繭一樣的左手,只覺得極其腫脹,抬了一下手指,他嗷的一聲,眼淚被疼了出來。

  春蘭端著熱毛巾和參湯推門進來,她婉婉的身姿定格的每一個瞬間,都像是一副美麗的畫。

  作為三處的玫瑰,春蘭在海涯潛伏多年,為了接觸到有效情報,唯一的途徑就是接觸海涯的偽軍官員,甚至是日本軍官。根據他們的習性特點,春蘭以妓女身份為掩護,賣藝不賣身。

  宮正鶴開始是反對的,可確實再無可取的辦法,也只能如此。春蘭的任務是配合宮正鶴,查出紅黨的海涯最高機密人物「黃牙,和除掉日軍進城時投降的國黨叛徒。

  孫德龍疼得躺在床上,邊叫邊抽搐,腹部的的烙鐵燙傷讓他痛苦不已,日軍憲兵隊的厲害他算是見識到了,那牢房的味道,陰森的環境,還有那多如牛毛的刑具,想想就讓他後怕。

  春蘭把盤子輕聲放在桌上說到:「臭小子,你個大男人,這點事情你就叫個不停的呀,躺好了我給你餵點湯,喝了好的快些儂曉得吧。」

  孫德龍聽到春蘭的聲音忙的直轉頭,見春蘭溫柔的笑眯眯的,正端著一個精緻的青花瓷碗,準備給他餵湯,孫德龍硬抗著臉上傷口帶來的疼痛,支支吾吾的笑著:「娘的,小爺果然是交代了,老閻王這是給我實現願望來了,來吧!春蘭!餵我,餵完把衣服都給小爺脫了再把·····」

  「啊!啊!疼死我了!」春蘭放下參湯,一把擰在孫德龍大腿上,給了孫德龍一個白眼。

  「不是我是春蘭,你怎麼不聽話啊,你應該聽我話知道嗎,這不是你的春柳院,你來這是帶著任務來的!」

  「小赤佬,我告訴你,要不是有人求我,我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呀,本姑娘還沒伺候過人儂曉得吧。」

  孫德龍一撇嘴角說到:「你沒伺候過人?你拉倒吧,哎我說說話講理啊春蘭,春柳院那點事我可是門清,你甭在這跟我裝乾淨。」

  春蘭一把扭住孫德龍的右耳朵,狠狠地轉著圈,孫德龍疼得大喊大叫,身體卻不敢動彈。

  這一下給他徹底疼醒了,孫德龍捂著耳朵,用一邊臉看著她說:「春,春蘭姐,我沒死啊!不是這都是什麼啊,你怎麼在這,我怎麼在這,這是哪啊!」

  春蘭無奈的搖搖頭:「你少說點話吧,我的少爺,先把湯喝了,端半天了,你想累死我。」

  春蘭小心翼翼的把孫德龍扶了起來,拿起勺子吹了吹放到孫德龍嘴邊,孫德龍此時心花怒放,心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可右邊眼睛瘀血太多,疼得他直捂臉。

  冬蓮嘆著氣搖搖頭:「唉,我說你這孩子,不知道爺看上你哪了,非對你這麼好,連我們都成你僕人了。」

  孫德龍歪著嘴,滋吧著參湯,面部扭曲說到:「哪個爺?」

  春蘭實在不解,宮正鶴為什麼要冒著風險從日本人手底下救出這麼一個小癟三。

  「你說哪個爺,能給你從日本人手裡救出來的還有哪個爺,宮正鶴,鶴爺。」

  孫德龍參湯剛到嘴邊,閉眼享受著人生巔峰的待遇,可聽春蘭聽到宮正鶴的名字噗的一下,噴的春蘭滿臉都是。

  春蘭擦著臉,氣憤的瞪著孫德龍說到:「你想幹嘛!你再不聽話我還給你丟憲兵隊去!讓鬼子把那些傢伙都給你用一遍!不!好幾遍!」


  孫德龍連忙說到:「不不不,姐姐,我是聽見鶴爺的名字嚇著咯,鶴爺怎麼會把我弄這來,我跟他非親非故的。還有啊,我再也不敢偷看你了,你就大發慈悲放我走吧!」

  正說話時,聽見由打門外兩個男人正在交談。

  「鍾醫生,麻煩你走一趟,看完留家裡用過午飯再走吧。」

  「這是我該做的,宮先生客氣了,醫院還有患者我輕易是不能出門太久的。」

  「理解,理解那看完我讓晉雲送你回去。」

  宮正鶴邊說著話,推門走了進來,身邊還有他的貼身保鏢陳晉雲,康仁醫院的中醫主任鍾林。

  宮正鶴穿著一身麻布衣服,轉著手裡的念珠,看著春蘭渾身的參湯大笑到:「小子,你春蘭姐好心照顧你,你怎麼給她澆了個滿懷呢。」

  春蘭起身站在旁邊,孫德龍見宮正鶴帶著保鏢過來,嚇得在床上忘我的蠕動,可傷勢太重,疼的他直叫。

  「鶴,鶴爺,我該死我,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饒我一命,我痛改前非,我還有老爹老娘好多人得我養活啊!」

  宮正鶴坐在紅木凳上喝著蓋碗茶說到:「我給你養,你放寬心,少了你一個,他們喝不了風。」

  孫德龍心想:「今天我是死定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他娘的人要倒霉,放屁都砸腳後跟!稀里糊塗的被皮鞋害了,抓到憲兵隊受了大刑,這怎麼又稀里糊塗的上宮正鶴這來了,這宮正鶴是什麼人啊,那能把我片了餵狗。」

  孫德龍在床上崩潰大哭,眼淚殺的他臉上的傷口生疼。

  「那你說話算話,我們家住海沙鎮,進了鎮你往…哎呀太複雜了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去找一個叫苟富貴的人,他兒子苟勝,會帶你們去我家的,記得給我爹多帶點酒,給二叔多做幾條褲子嗚嗚嗚。」

  眾人哈哈大笑,宮正鶴上前說到:「德龍,你配合鍾先生給你換藥,然後呢,春蘭姐餵你吃飯,我會過來跟你聊聊的。」

  「吃飽了再殺,你倒是個講道義的人,但是爺,我還是覺得不至於吧就看春蘭姐這點事就得把我做了。」

  陳晉雲看著宮正鶴說到:「喲,大哥這小子還會行話呢。」

  宮正鶴說到:「不是做了你,是照顧你,放心吃飯,配合一定要配合。」

  說罷陳晉雲開門,宮正鶴走了出去。

  宮正鶴站在院子裡抓了一把魚食,餵著荷花池裡的錦鯉。

  「晉雲,雷雨說的一點沒錯,這小子最大的特點就是貧,這能幫他也能害了他啊。」

  陳晉雲蹲在池邊看著爭搶魚食的魚不住的發呆。

  宮正鶴拿起一支煙遞給他:「想什麼呢,看著魚發呆。」

  「大哥,我看著德龍好像看到我自己,當年在上海,我們學校搞遊行很多同學死在汪偽特槍下。我逃到弄堂里,被特務用膠皮棒打翻在地,特務掏槍要殺我,陸科正執行任務一槍打死了那個人,救了我一命,我看著他的背影,我覺得這才是國家的希望,我一路跟著他。」

  宮正鶴起煙說到:「他的脾氣絕對不會理你,你怎麼跟他後來又搭上的?」

  陳晉雲失神的看著水面,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天的景象。

  「我跟著他,他掏槍指著我的鼻子,我問他,為什麼要換一把槍,是不是另一把沒子彈了。他很好奇,我是怎麼看出來他換了一把槍,我不懂槍,但是上一把槍,他在我面前殺了那人之後我看清了槍管上的劃紋,但他指著我的這把劃紋是不一樣的,聽我解釋之後,陸科就把我帶到了甄別科,身份無誤之後,我就被他訓練成了狙擊手。」

  宮正鶴把手放在陳晉雲肩上,眯著眼看著孫德龍的屋子。

  「晉雲,我們走到今天,槍林彈雨都過來了,我從上海砍到重慶,從重慶砍到海涯,中途又返回上海,我以為能在杜先生身邊待到和平到來那天,結果,又他娘的回海涯了,我們做的一切都為了這個國家,為了老百姓不再受苦,我常跪在佛祖面前懺悔,我這一生所造殺孽太多,換個年代,或許,我宮正鶴就是個農民呢,老婆孩子熱炕頭,肯定是這樣。」

  陳晉雲看著宮正鶴心中說不出來的酸楚,他強撐笑容說到:「大哥,一個不該殺的都沒有,可陸科,我擔心他在重慶得罪的人太多,我怕他有危險。」

  宮正鶴平靜的說:「你放心,不會的,能殺死陸宇植的只有信仰,只要黨國在,他陸宇植就不死。」

  他曾跟我說:「正鶴啊,敵人剛踏入我們國土的時候,我很怕局座會不抗日,如果局座這等人物不抗日,會輕易的毀滅這個國家。我甚至已經做好了局座不抗日,我就為國鋤奸的打算,但局座沒有,我心裡的石頭就落下了。」

  陳晉云:「他就是這樣,信仰高於一切,擋住他信仰的他都會摧毀。」

  宮正鶴嘆氣說到:「但,我問過陸科,對於紅黨怎麼看,他的回答是,抗日的都是一個戰線的戰友,結束以後看委員長的意思。」

  二人此時相視無聲,鶴園很靜,靜的聽見彼此的呼吸。

  鍾醫生關上門走了出來,交代了孫德龍傷勢無礙後,宮正鶴派陳晉雲把人送回了仁康醫院。

  宮正鶴走進屋內,帶血的紗布堆了一盆,春蘭洗著手上的血,宮正鶴示意她走了出去,看著嘴唇毫無血色,臉色蒼白的孫德龍,他拿起從盆里拿出毛巾,擰了擰擦著孫德龍因為疼痛流出的汗。

  「德龍,以後你我,要以父子相稱,明白了嗎」

  孫德龍強人疼痛坐了起來,看著宮正鶴說到:「為什麼,鶴爺,您為什麼大費周章把我從鬼子那救過來,還要給我一個身份做掩護?」

  「你果然聰明,救我的不是你,是「魯四」。」

  孫德龍不顧疼痛,向前一把抓住宮正鶴的手:「你是說斗金樓門口的魯四嗎!你和他是一起的!」

  宮正鶴見孫德龍打起精神哈哈大笑:「你先叫我聲乾爹聽聽,我就告訴你。」

  「乾爹!乾爹!乾爹!」

  宮正鶴見提起陸宇植孫德龍如此興奮,他在想是否要交代清楚,或許時機未到。

  「魯四是我的朋友,他離開海涯之前跟我說你救了他,讓我照顧你不能讓你陷入危險,春蘭說你在斗金樓每天都像往常一樣擺攤,這次怎麼被抓到憲兵隊了?」

  孫德龍憤憤不平的說:「別提了!我旁邊賣韭菜的皮鞋,他爹娘被日本人抓走了,他被威脅帶著日本人埋伏我,我這才到了這般田地。」

  宮正鶴心想,這孩子到底是孩子不知不覺就說漏了嘴。

  「埋伏你?你參加紅黨了?」

  孫德龍看著宮正鶴半天沒說話,入黨這事,周崇海個趙鐵剛倒是跟他提過,他沒答應,但問題是他不清楚宮正鶴是哪一邊的人,說出來會不會再次害了他們,他思索半天說到。

  「沒有,我就是個剃頭的,什麼也沒加入,我有個表親是個二狗子,肯定是他誣陷我知道八路軍在哪,所以鬼子才抓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宮正鶴笑了笑,他知道孫德龍知道很多,他不著急這一時。

  「兒你好好養著,你家裡我已經派晉雲去過了,你放心吧,晉雲說吃的比我們還好。」

  孫德龍笑著說:「這下他們算是跟著我享福了。」

  送完鍾醫生,陳晉雲開門進來搬凳子坐在孫德龍床邊。

  孫德龍努力睜著眼看著陳晉雲說「是你啊,大哥,你吃桃嗎,吃的話自個兒拿,我就不能招待你了。」

  陳晉雲哈哈大笑:「你挺有趣,才來這麼一會就反客為主了。」

  「那是,這名震海涯的宮正鶴都成我乾爹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對了大哥你怎麼稱呼,我總不能老叫你大哥是不是。」

  陳晉雲說:「我叫陳晉雲,耳東陳,山西的晉,烏雲的雲。」

  孫德龍嘿嘿的笑著:「我不識字,你跟我說我也不知道,哈哈,不過你這個雲應該說雲彩的雲,烏雲不好,聽著就不愉快。」

  陳晉雲被眼前這個被紗布纏的像蠶一樣的小孩逗的哈哈大笑,他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孫德龍問到:「晉雲哥,魯四你認識嗎?」

  陳晉雲沉思半天回答到:「認識,你很好奇他是不是?」

  「對啊!這人簡直太厲害了,那天斗金樓那麼些鬼子!他一個人進去了,活著出來的!雖然受了傷,但那也很厲害了,我一直想找他學功夫來著,我有個弟弟叫德虎,你去我家肯定也見著了吧。你看他這虎就比我這龍差著,他啊會功夫天天笑話我,我要跟魯四學了功夫他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陸宇植,對陳晉雲來說算是良師益友,也是他的領路人,見孫德龍這麼好奇,他有一肚子關於陸宇植的話想跟孫德龍講,可現在不是時候,他還是憋了回去。

  「我也只是認識他,跟他不熟,你乾爹跟他很熟,等你好點了你問問他,我來是給你爹帶話讓你安心養傷。」

  說罷陳晉雲起身就往外走,孫德龍叫他再聊會,他像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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