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獨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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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院子旁的地,玉米與麥子種下又收穫。

  院子的煙火氣雖然淡了些,也算又維持了一年。

  年底,林易賣了糧食,交完田稅,又來到縣裡的茶館。

  茶館蓋了二層後,生意反倒沒前幾年那麼好了,說書的先生也請不起了。

  來到櫃前,林易學著孔乙己排出幾文大錢:「要上一碟茴香豆,泡一壺茶,茶要濃。」

  「好嘞,稍等您內。」夥計高聲吆喝道。

  落座之後也不做聲,只用耳朵探聽茶館裡食客的閒聊。

  期間碰見徐思思舅舅正往樓上送菜,林易是此地常客,二人互相微笑點頭,也沒搭話。

  這茶館,每逢護商隊進城,食客從飯點開始便絡繹不絕,多是各地的互相熟絡的腳商與本地的坐賈交流信息。

  「聽說沿海那邊又鬧倭寇。」一本地口音的商販問向身邊相熟之人。

  「確有其事。」一儒生模樣的人點點頭回答道。

  「哎——倭寇襲擾時有發生,近幾年愈發頻繁,搞得番貨香料越來越貴,真不知這生意以後還能不能做。」一行腳商抱怨道。

  「哼——真該把那倭島再次犁殺一遍。先軍師走的早,不然就如先軍師說的,每年犁殺一遍,現在哪還有什麼倭寇。「短打模樣的老者接話。

  老者模樣七八十歲,精氣神卻很是矍鑠,一身粗布短打,頭戴一塊舊方巾,方巾上幾個火燒的洞。

  林易知道他,這是城北鐵匠鋪的洪鐵匠,都傳這老爺子在本縣定居之前,是新軍里一老伍長。

  「先軍師是指老國師嗎?」那儒生模樣的問道。

  「除開那位還能有誰。俺們軍中最敬佩的就是先軍師,咱年輕那會跟的隊長就是先軍師門下弟子。」老鐵匠拍著胸脯自豪道。

  「老爺子今年高壽了,還抬得動銃嗎?」店家把酒端到老鐵匠面前,半開玩笑道。

  老鐵匠灌下一碗酒道:「俺這把老骨頭雖不比當年,可真要擺弄起那銃來,也不至於丟了手藝。如今雖說力氣小了些,可真要讓俺老身板子去列陣,俺還能跟它較較勁,再不濟也能給大伙兒助助興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有的喝酒的聊的興奮了,醉的也也多了。林易見探聽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便離開了。

  街上

  秋收後,無甚農活,林易打算在縣城尋個短工,便向著工坊多的街道走去。

  集市的告示上貼著告示,縣裡在黃河枯水期的時候要招雇民夫修理水利。

  不過林易沒打算去應招。他知道官府是個什麼鳥樣,每年白婆婆去縣裡要濟糧,他們要麼拖著不發,要麼剋扣七八成,即使給了,那群胥吏也得表現的給了多大的恩德似的。林易不喜他們

  繼續往前走,問了幾家,許是今年各家都不大景氣,沒哪個招短工的。

  左兜右轉的來到了曹記玻璃鋪門前,便想進去看看。

  鋪里,只有朱安正坐在櫃檯上盤算帳目。餘光見有人進店。抬頭看去,發現是林易。

  「易哥你來了。」朱安高興地上前打招呼。

  「閒來無事,想在縣城找個短工。曹掌柜呢?」

  「今天商隊進縣城,師父去商會了。」朱安搬出一張小凳子。

  林易接過凳子,順勢坐下。

  「咋樣,最近生意?」

  「不算好,去年這個時候買玻璃的人可多了,今春開始不知為什麼連一些老主顧都不來光顧了。」朱安發愁道。

  「怎會這樣?得罪人了?」林易問。

  「應該不是,縣裡其他鋪面也都不怎麼景氣。「朱安回答。

  「都這樣?」林易詫異道。

  朱安往門外瞅了瞅,靠近林易身邊壓低聲音說:

  「俺跟你說……送貨的劉老哥跟俺師父說,南邊官道這兩年匪患嚴重,官府和都不管,要是離新軍駐地遠的地方,就得僱人壓鏢,不然保不准就讓……」

  門外咳嗽一聲,打斷朱安的話。

  一中短身材,體格卻頗為壯碩的中年男性走進來。看到林易後,被玻璃熔爐烤的乾裂的嘴唇咧開笑了笑。

  「林易來了啊」

  林易起身上前行禮。

  「見過曹掌柜」

  曹掌柜是玻璃工匠出身,三十歲時跑商發了筆小錢,在齊縣開間琉璃鋪定了居。鋪里以前日常接待顧客也都是兒子來,兒子出去跑商了,接替的便是朱安,因此對於熟絡之人並不拘泥於什麼禮節。

  曹掌柜直接像按雞仔似的把林易按回凳子上,道:

  「哈哈——跟你曹三叔還搞這套,坐下。「

  轉頭變了幅臉色又對朱安教訓道:

  「沒教過你嗎?在鋪里別什麼都說,那巡街的差人可黑心的緊。別說是說了什麼,那前街收泔水的四孫爺平日多麼威風,只因在衙門前啐了口痰都叫差人拿了去,硬說是詆毀的皇帝老子,給發配去了北面。匪患,匪患,甚地匪患!俺看你像俺家的匪患!滾回櫃檯算帳。」

  曹掌柜越教訓聲音越大,好像忘記了自己是在教訓徒弟如何慎言。

  朱安努努嘴,回到櫃檯繼續扒拉起算盤,只把耳朵探聽二人對話。

  林易知曉曹掌柜脾氣,好奇地低聲詢問道:

  「曹三叔,南地今年真地多了這麼多匪盜?「

  聽到林易發問,曹掌柜也望門外瞅了瞅,靠近林易身邊壓低聲音說:

  「俺跟你說……今年確是這樣,往年走的通的官道,今年很多都不通了,自先皇……呃,反正就是這兩年的事,路上匪盜好似鬧了鼠患一般,成窩成窩的出現,新軍剿都剿不完。」

  林易看著相像的師徒,忍住沒笑出聲,繼續問:

  「不是有押鏢的嗎?價格怎樣?」

  「哼——那些押鏢的,與那盜匪本就是一夥的,乾的不過是給盜匪惡官收錢的勾當。先皇給咱百姓和腳商修的官道,卻成了他們占有。一群吃人肉嚼人骨的小鬼。」

  林易略有所思。

  「哎——我都在考慮跟你范叔叔一樣,去蘇杭討生活了,只是捨不得這裡的產業,若要居家搬去,這裡只怕要拋去大半。而且終歸是故土,在外漂泊大半生,老了總是難捨。」曹掌柜嘆了口氣發愁道。

  「師父,咱真要搬走啊?」朱安不知什麼時候走站在旁邊,問道。

  「去去去,算你的帳去。我告訴你,今天什麼時候把這本帳算得收支平衡了,什麼時候再吃飯。」曹掌柜轉頭吼道。

  「不就差十幾文錢嗎,至於算得那麼明白嗎,曹扒皮。」朱安小聲嘟囔。

  ——嗯,看來上一位思想教育也沒落下。林易心中暗笑。

  「說啥呢?「

  「沒啥,嘿嘿——沒啥」

  朱安老實溜回櫃檯繼續算帳。

  「哎——對了,你范叔叔給你捎信來了。」曹掌柜回過頭來,說著從腰帶荷包中翻出一封油紙包著的信遞給林易。

  「哦,范叔的信?」

  林易接過拆開油紙,先是看了發件人,確是范牛爹。舌頭舔一下封口處,搓開信封。其中共有兩張信紙和一些憑據。

  展開其中一張信紙,先是看了名字底下的時間,應是幾月前,約莫是通過相熟的腳商送來的。

  這封的落款是范牛父親。信中大意是,范家父子二人剛剛得知白婆婆去世的消息,卻礙於山高路遠,只能用信件表示哀悼。又隨信附贈了一些錢以補白婆婆發喪之用,讓林易不要閒少。隨後只是些問候林易的話語,最後邀請林易來江南尋他,並附上了在蘇州鋪子的地址。

  另一張信紙是范牛的。林易粗看了看,字寫得更工整了些,但還是有幾處錯別字,不像是他人代筆。信中也對白婆婆的去世感到悲痛,林易注意到信紙還有幾處似是淚水暈染的痕跡。

  許是為了轉移傷痛,還提了自己的近況。

  信中說父親前幾月聯繫上了族中長輩,給自己取了大名為「范仲」。

  「范牛」原是小名,范父沒什麼文化,就只起了個小名叫著,哪知一叫叫到這麼大。尋到的長輩學識只也是讀了幾天私塾,半瓶子水晃蕩,只知道古人取名時家中老大為「伯」,老二為「仲」,老三為「叔」,就起名為范仲,字為「明哲」。范父聽了是喜歡的緊。范牛(仲)對此到是無感。

  父子二人信的最後還都提到,如果林易要來蘇州,一定要跟著護商隊走。

  護商隊往往順帶承擔著大量新軍調防任務,隨隊很多成建制現役軍士,沒有匪盜敢劫。

  可以讓曹掌柜托人找相熟的商隊,幫著商隊拉車打下手。最好不要單獨走官道。未細說明緣由,只提了句:

  「今年官道商道邪乎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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