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儒勒·凡爾納
21世紀，如果問起科幻小說的鼻祖，必然會得到「哪個類型？」的反問。畢竟，類型實在太多了。
如果是奇幻文學，那就是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
如果是生存小說，那就是丹尼爾·笛福。
如果是怪獸小說，那就是瑪麗·雪萊，如果說是吸血鬼小說，那就是謝里登·勒法努或者布萊姆·斯托克。
如果是宇宙恐怖，那就是霍華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
推理小說有點難說，大概能縮小到埃德加·愛倫·坡或者亞瑟·柯南·道爾。
那麼，科幻小說呢？
科幻小說的鼻祖是誰？
一百個人里，一百個都會說是儒勒·凡爾納。
什麼？威爾斯？很遺憾，他是後起之秀。如果說威爾斯是張三丰，那麼儒勒·凡爾納就是王重陽或者達摩祖師了。
而且，就算排除這些因素，韓率個人也真心敬佩儒勒·凡爾納。
《海底兩萬里》、《八十天環遊地球》、《十五少年漂流記》，還有《地心遊記》和《神秘島》……
……最後一部韓率是看電影看的。
總之，韓率親自閱讀並深入研究的眾多名作，它們並沒有止步於此，而是像繁殖一樣，不斷地給無數人帶來深刻的感動，並催生出新的作品。
因為看了他的書，韓率開始夢想旅行，飛向天空，探索海底。
所以，作為一名小說家，以及一個接觸過亞文化的讀者，韓率不得不敬佩他。
然而，就是這位儒勒·凡爾納……
「真想，真想見您一面啊。」他那布滿皺紋的藍色眼睛看著韓率。
哇，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韓率的內心活動與他的言語截然相反，脫口而出：「榮幸之至，作家先生。」
當然，這多虧了韓率內心深處沉睡著的守護三綱五常的儒家龍，讓他保持了極度的禮貌。
韓率繼續說著：「我也因為讀了您的作品才有了成為作家的夢想。」
「是嗎？」
「是的，所以請您隨意發言，我將作為晚輩聆聽前輩的教誨。」
「教誨？說來慚愧，現在我倒是經常從你的作品中學習呢。」
哇，即使知道這是法國人慣用的誇張說法，韓率也很高興。
感覺就像基因突變一樣，腎上腺素瘋狂飆升，以至於韓率有些驚訝，甚至有些發懵。
儒勒·凡爾納平靜地看著他，繼續說道：
「我也寫過描繪虛擬社會的《印度王后的遺產》，但我當時描繪的社會只是模糊的幻想而已。但是，你的妖精森林，雖然每一個細節都不現實，是『幻想』……但奇怪的是，我卻能感受到那種真實感，仿佛擁有一個發展藍圖一樣！你一定在設定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吧。」
……因為那是以未來真實存在的事物為基礎的。
韓率沒有說出這句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解釋道：
「我只是希望讀者能把妖精當成活生生的朋友。如果她們生活的社會不現實，讀者就很難對角色產生真實感。」
「這很重要。」
儒勒·凡爾納的眼睛閃閃發光。
在那雙藍色的眼睛裡，蘊藏著即使年老也未曾改變的想像力。
「看了你的《文森特·比利爾斯》後，我發現，雖然你用了轉世？附身？總之是很特別的開頭，但在接下來的發展中，卻異常地完全排除了不現實的元素。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不那樣做，人們就不會把文森特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韓率隨意的回答道，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
「同時又能獲得所有好處，真是個勝利者，構思巧妙……既陌生又新穎的作品啊……」
這位像孩子一樣說話的老人，眼神逐漸平靜下來。
如果剛才的他充滿著青春的熱情，那麼現在的他，已經展現出老人……長者的風範。
「所以，我最近經常在想，我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再次與韓率四目相對：
「你知道我寫了多少本書嗎？」
「超過五十本吧？」
「都看過嗎？」
「嗯，這個……」
這有點困難。
韓率撓了撓頭，解釋說自己的法語不好。儒勒·凡爾納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不用解釋，我很清楚我的作品在外面評價如何：『只會刻畫相似的角色，除了新奇的題材，就沒什麼可取之處了。』」
韓率只得繼續撓頭，確實是這樣。
同時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不過，這只是在私下說說而已。無論如何，只要能獲得人氣，就沒什麼關係。」
「你這麼認為？」
「如果不這麼認為，那豈不是對喜歡作品的人不尊重嗎？」
這就像所謂的餐館描寫一樣。
並非所有餐館都需要提供高級食物，並非所有電影人都需要製作大片，也做不到。
韓率繼續說著，「當然，我認為上進心很重要。但這應該是作家個人努力的部分，而不是別人應該指手畫腳的部分。」
「呵呵，真是令人欣慰的話啊。」低聲說了一句，儒勒·凡爾納稍稍轉過頭，看著咖啡館外的天空：
「只是年紀大了……確實還是想努力一下。」
「那就去做吧。」
「哈哈，如果真像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深入、細緻地挖掘人心……那個傢伙又出現了。」
那個傢伙？韓率疑惑不解，儒勒·凡爾納深深地嘆了口氣：
「憂鬱而悲觀的，我的另一個自我。」
「那個傢伙總是妨礙我超越自我。你讀過《十五少年漂流記》嗎？」
「當然。」
韓率立刻回答道。
《十五少年漂流記》，原名是《兩個暑假的假期》，這部作品影響了後來的許多作品。
從《蠅王》到《數碼寶貝》和《機動戰士高達》，不一而足。
僅憑這一點，就能看出這部作品的影響力。
「世界各國的少年們拋開國籍和文化的差異，為了生存而合作，最終生存下來的名作，不是嗎？我非常喜歡。」韓率給出了肯定的讚揚。
「呵，我當時也很喜歡，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儒勒·凡爾納苦笑著說道：
「你讀過《卡爾巴阡的古堡》嗎？」
「……是的。」
1892年的作品，可以說是儒勒·凡爾納晚期作品，雖然不太有名，但相當有趣。
可以說是「吸血鬼小說」的一種。與儒勒·凡爾納之前的作品略有不同，故事中的人物不斷陷入神秘而恐怖的困境，儒勒·凡爾納的想像力也淪為了點綴。
「寫《十五少年漂流記》的時候，我還以為，『美好時代』將永遠延續下去。人類文明在進步，科技不斷發展，總有一天，人類會放下武器，彼此歌唱愛與友誼，創造出人間天堂。」
但是，飽經世事滄桑的老人，搖著頭，接著說道：
「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克里米亞戰爭、七年戰爭、普法戰爭……即使在那個和平的時代，戰爭也存在。孩子們永遠不會成熟，互相合作求生直到獲救？只要他們不互相殘殺就謝天謝地了。」
原來，您是這樣想的嗎？
韓率閉上了嘴。
因為正如儒勒·凡爾納所說，韓率知道確實有這樣的小說。
《蠅王》。
20世紀中葉，二戰之後。一部充滿了對世界的厭倦和對現代文明的懷疑，最終孩子們回歸野蠻的作品。
「所以您寫了《卡爾巴阡的古堡》？」韓率試探著問道。
「太可怕了。我甚至覺得科學也可能會背叛我們。」
「所以我想見你。」儒勒·凡爾納說道：
「準確地說，是《破曉使者》的作者。」
這位通過《卡爾巴阡的古堡》以及《蠅王》預見了未來的老人，向韓率問道：
「你在寫那部作品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你相信和平會延續下去嗎？你筆下的主人公，埃德蒙，你認為他能和其他國家的英雄們一起，聯手戰勝任何黑暗的夜晚，任何怪物嗎？」
韓率默默地看著儒勒·凡爾納。
儒勒·凡爾納在未來得到的評價是「先驅」，他構想出的許多科學技術在未來都變成了現實。
潛艇、登月火箭、人造衛星，等等等等。
但這就是所謂的知識的詛咒嗎？正因為他擁有非凡的想像力，所以他反而看到了更深的深淵。
如果掀開了帷幕，看到了未來……那麼，變得悲觀和黑暗也是不可避免的。
總之，他累了。
僅僅樂觀地期待文明的進步……人類的愚蠢行為仍然太多，太自私，太令人不快。
那麼，應該如何回答呢？
思考片刻後，韓率慢慢地對他說：
「是的。」
「我相信人類的技術，人類的合作，最終會拯救人類。」
「為什麼這麼認為？在這個戰爭不斷的世界裡，怎麼可能？」儒勒·凡爾納繼續問道。
「我同意戰爭是野蠻的、過時的、非常愚蠢的行為。」
來這裡之前，韓率也經歷過很多這樣的事情。這個世界從未真正和平過，戰爭也從未停止過。
但是，但是。
「世界最好是一直進步。但如果世界前進兩步，接下來可能會後退一步呢？」韓率反過來問道。
「是這樣。」
「但最終，還是前進了一步，不是嗎？」
即使緩慢，最終前進了一步的事實不會改變。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經歷著正反合，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總有一天會到達的吧。
「我相信人類會登上月球。我們會向宇宙發射承載著人類文明的探測器，拍攝到地球太遠而只能被稱為『暗淡藍點』的照片。」
人類會踏上火星，會窺探到太陽系之外。探測器會朝著連電波都無法到達的地方，不斷前進。
「在我來的地方，一位小說家用了這樣的表達：『人類意識到彼此不再是最有價值的獵物需要29萬年到33萬年。』在那漫長的時間裡，人類會殺死數以百億計，甚至數以萬億計的同類。」
「具體而……模糊。」
非常絕望。
儒勒·凡爾納說道。
是啊，韓率也這麼認為。但他卻微笑著搖了搖頭：
「但同時，他還寫道：『人類即使殺死數萬億個體，也能繼續存在。』」
儒勒·凡爾納動了動嘴唇，他那像暗淡藍點一樣的眼睛微微顫抖。韓率平靜的看著這樣的他，慢慢地說道：
「我認為這句話足以讓作家先生結束您的休息。」
「休息？」
「在前進的道路上疲憊不堪，或者被噩夢壓垮的時候，也會休息一下，但休息不意味著停下，不是嗎？」
韓率也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刻。
但是。
「只要看看好作品，吃點好吃的，好好睡一覺……心情就會好很多。」
「很原始。」儒勒·凡爾納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因為我是人。」
「哈哈哈哈！！」
儒勒·凡爾納放聲大笑。
他那像雲朵一樣的雪白鬍鬚好看地飄動著。
韓率看著他，微微一笑。
「謝謝你。」老人真誠的說道。
「我是否滿足了您的願望？」
「也許吧。但多虧了你……掀開帷幕不再那麼可怕了。」
真是太好了。就在韓率這麼想的時候，儒勒·凡爾納遞給他一疊厚厚的稿子。
「能幫我看看嗎？」
韓率接過稿子，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是我30年前寫的小說。因為太不現實、太黑暗而被拒絕了。如果我對你的話不滿意……我就打算把它永遠埋藏起來。」
《20世紀巴黎》。
韓率本想翻開稿子，但儒勒·凡爾納用他布滿皺紋的手，啪地一下蓋住了稿子。
「哎，哪裡來的膽子，敢在我面前直接讀原稿。」
「額...」韓率一時間有點愣住，也有點尷尬。
好在老先生接著立刻說道：「帶到英國去。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發表一下。」
「……可以嗎？」
「反正你不發表，這本書就會永遠被埋沒。」儒勒·凡爾納苦笑著說道。
韓率默默地點了點頭，把它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好，現在我終於感覺輕鬆多了。」儒勒·凡爾納好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看到儒勒·凡爾納這個反應，韓率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麼，作家先生，您現在還會繼續寫作嗎？」
「當然。之前我只是翻炒以前寫過的東西……但多虧了你，我覺得我可以寫出比以前更好的東西。」
「那麼。」
韓率笑著對他說：
「作為回報……我想請您幫個忙。」
如果是奇幻文學，那就是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
如果是生存小說，那就是丹尼爾·笛福。
如果是怪獸小說，那就是瑪麗·雪萊，如果說是吸血鬼小說，那就是謝里登·勒法努或者布萊姆·斯托克。
如果是宇宙恐怖，那就是霍華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
推理小說有點難說，大概能縮小到埃德加·愛倫·坡或者亞瑟·柯南·道爾。
那麼，科幻小說呢？
科幻小說的鼻祖是誰？
一百個人里，一百個都會說是儒勒·凡爾納。
什麼？威爾斯？很遺憾，他是後起之秀。如果說威爾斯是張三丰，那麼儒勒·凡爾納就是王重陽或者達摩祖師了。
而且，就算排除這些因素，韓率個人也真心敬佩儒勒·凡爾納。
《海底兩萬里》、《八十天環遊地球》、《十五少年漂流記》，還有《地心遊記》和《神秘島》……
……最後一部韓率是看電影看的。
總之，韓率親自閱讀並深入研究的眾多名作，它們並沒有止步於此，而是像繁殖一樣，不斷地給無數人帶來深刻的感動，並催生出新的作品。
因為看了他的書，韓率開始夢想旅行，飛向天空，探索海底。
所以，作為一名小說家，以及一個接觸過亞文化的讀者，韓率不得不敬佩他。
然而，就是這位儒勒·凡爾納……
「真想，真想見您一面啊。」他那布滿皺紋的藍色眼睛看著韓率。
哇，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韓率的內心活動與他的言語截然相反，脫口而出：「榮幸之至，作家先生。」
當然，這多虧了韓率內心深處沉睡著的守護三綱五常的儒家龍，讓他保持了極度的禮貌。
韓率繼續說著：「我也因為讀了您的作品才有了成為作家的夢想。」
「是嗎？」
「是的，所以請您隨意發言，我將作為晚輩聆聽前輩的教誨。」
「教誨？說來慚愧，現在我倒是經常從你的作品中學習呢。」
哇，即使知道這是法國人慣用的誇張說法，韓率也很高興。
感覺就像基因突變一樣，腎上腺素瘋狂飆升，以至於韓率有些驚訝，甚至有些發懵。
儒勒·凡爾納平靜地看著他，繼續說道：
「我也寫過描繪虛擬社會的《印度王后的遺產》，但我當時描繪的社會只是模糊的幻想而已。但是，你的妖精森林，雖然每一個細節都不現實，是『幻想』……但奇怪的是，我卻能感受到那種真實感，仿佛擁有一個發展藍圖一樣！你一定在設定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吧。」
……因為那是以未來真實存在的事物為基礎的。
韓率沒有說出這句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解釋道：
「我只是希望讀者能把妖精當成活生生的朋友。如果她們生活的社會不現實，讀者就很難對角色產生真實感。」
「這很重要。」
儒勒·凡爾納的眼睛閃閃發光。
在那雙藍色的眼睛裡，蘊藏著即使年老也未曾改變的想像力。
「看了你的《文森特·比利爾斯》後，我發現，雖然你用了轉世？附身？總之是很特別的開頭，但在接下來的發展中，卻異常地完全排除了不現實的元素。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不那樣做，人們就不會把文森特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韓率隨意的回答道，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
「同時又能獲得所有好處，真是個勝利者，構思巧妙……既陌生又新穎的作品啊……」
這位像孩子一樣說話的老人，眼神逐漸平靜下來。
如果剛才的他充滿著青春的熱情，那麼現在的他，已經展現出老人……長者的風範。
「所以，我最近經常在想，我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再次與韓率四目相對：
「你知道我寫了多少本書嗎？」
「超過五十本吧？」
「都看過嗎？」
「嗯，這個……」
這有點困難。
韓率撓了撓頭，解釋說自己的法語不好。儒勒·凡爾納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不用解釋，我很清楚我的作品在外面評價如何：『只會刻畫相似的角色，除了新奇的題材，就沒什麼可取之處了。』」
韓率只得繼續撓頭，確實是這樣。
同時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不過，這只是在私下說說而已。無論如何，只要能獲得人氣，就沒什麼關係。」
「你這麼認為？」
「如果不這麼認為，那豈不是對喜歡作品的人不尊重嗎？」
這就像所謂的餐館描寫一樣。
並非所有餐館都需要提供高級食物，並非所有電影人都需要製作大片，也做不到。
韓率繼續說著，「當然，我認為上進心很重要。但這應該是作家個人努力的部分，而不是別人應該指手畫腳的部分。」
「呵呵，真是令人欣慰的話啊。」低聲說了一句，儒勒·凡爾納稍稍轉過頭，看著咖啡館外的天空：
「只是年紀大了……確實還是想努力一下。」
「那就去做吧。」
「哈哈，如果真像說的那麼容易就好了……深入、細緻地挖掘人心……那個傢伙又出現了。」
那個傢伙？韓率疑惑不解，儒勒·凡爾納深深地嘆了口氣：
「憂鬱而悲觀的，我的另一個自我。」
「那個傢伙總是妨礙我超越自我。你讀過《十五少年漂流記》嗎？」
「當然。」
韓率立刻回答道。
《十五少年漂流記》，原名是《兩個暑假的假期》，這部作品影響了後來的許多作品。
從《蠅王》到《數碼寶貝》和《機動戰士高達》，不一而足。
僅憑這一點，就能看出這部作品的影響力。
「世界各國的少年們拋開國籍和文化的差異，為了生存而合作，最終生存下來的名作，不是嗎？我非常喜歡。」韓率給出了肯定的讚揚。
「呵，我當時也很喜歡，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儒勒·凡爾納苦笑著說道：
「你讀過《卡爾巴阡的古堡》嗎？」
「……是的。」
1892年的作品，可以說是儒勒·凡爾納晚期作品，雖然不太有名，但相當有趣。
可以說是「吸血鬼小說」的一種。與儒勒·凡爾納之前的作品略有不同，故事中的人物不斷陷入神秘而恐怖的困境，儒勒·凡爾納的想像力也淪為了點綴。
「寫《十五少年漂流記》的時候，我還以為，『美好時代』將永遠延續下去。人類文明在進步，科技不斷發展，總有一天，人類會放下武器，彼此歌唱愛與友誼，創造出人間天堂。」
但是，飽經世事滄桑的老人，搖著頭，接著說道：
「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克里米亞戰爭、七年戰爭、普法戰爭……即使在那個和平的時代，戰爭也存在。孩子們永遠不會成熟，互相合作求生直到獲救？只要他們不互相殘殺就謝天謝地了。」
原來，您是這樣想的嗎？
韓率閉上了嘴。
因為正如儒勒·凡爾納所說，韓率知道確實有這樣的小說。
《蠅王》。
20世紀中葉，二戰之後。一部充滿了對世界的厭倦和對現代文明的懷疑，最終孩子們回歸野蠻的作品。
「所以您寫了《卡爾巴阡的古堡》？」韓率試探著問道。
「太可怕了。我甚至覺得科學也可能會背叛我們。」
「所以我想見你。」儒勒·凡爾納說道：
「準確地說，是《破曉使者》的作者。」
這位通過《卡爾巴阡的古堡》以及《蠅王》預見了未來的老人，向韓率問道：
「你在寫那部作品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你相信和平會延續下去嗎？你筆下的主人公，埃德蒙，你認為他能和其他國家的英雄們一起，聯手戰勝任何黑暗的夜晚，任何怪物嗎？」
韓率默默地看著儒勒·凡爾納。
儒勒·凡爾納在未來得到的評價是「先驅」，他構想出的許多科學技術在未來都變成了現實。
潛艇、登月火箭、人造衛星，等等等等。
但這就是所謂的知識的詛咒嗎？正因為他擁有非凡的想像力，所以他反而看到了更深的深淵。
如果掀開了帷幕，看到了未來……那麼，變得悲觀和黑暗也是不可避免的。
總之，他累了。
僅僅樂觀地期待文明的進步……人類的愚蠢行為仍然太多，太自私，太令人不快。
那麼，應該如何回答呢？
思考片刻後，韓率慢慢地對他說：
「是的。」
「我相信人類的技術，人類的合作，最終會拯救人類。」
「為什麼這麼認為？在這個戰爭不斷的世界裡，怎麼可能？」儒勒·凡爾納繼續問道。
「我同意戰爭是野蠻的、過時的、非常愚蠢的行為。」
來這裡之前，韓率也經歷過很多這樣的事情。這個世界從未真正和平過，戰爭也從未停止過。
但是，但是。
「世界最好是一直進步。但如果世界前進兩步，接下來可能會後退一步呢？」韓率反過來問道。
「是這樣。」
「但最終，還是前進了一步，不是嗎？」
即使緩慢，最終前進了一步的事實不會改變。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經歷著正反合，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總有一天會到達的吧。
「我相信人類會登上月球。我們會向宇宙發射承載著人類文明的探測器，拍攝到地球太遠而只能被稱為『暗淡藍點』的照片。」
人類會踏上火星，會窺探到太陽系之外。探測器會朝著連電波都無法到達的地方，不斷前進。
「在我來的地方，一位小說家用了這樣的表達：『人類意識到彼此不再是最有價值的獵物需要29萬年到33萬年。』在那漫長的時間裡，人類會殺死數以百億計，甚至數以萬億計的同類。」
「具體而……模糊。」
非常絕望。
儒勒·凡爾納說道。
是啊，韓率也這麼認為。但他卻微笑著搖了搖頭：
「但同時，他還寫道：『人類即使殺死數萬億個體，也能繼續存在。』」
儒勒·凡爾納動了動嘴唇，他那像暗淡藍點一樣的眼睛微微顫抖。韓率平靜的看著這樣的他，慢慢地說道：
「我認為這句話足以讓作家先生結束您的休息。」
「休息？」
「在前進的道路上疲憊不堪，或者被噩夢壓垮的時候，也會休息一下，但休息不意味著停下，不是嗎？」
韓率也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刻。
但是。
「只要看看好作品，吃點好吃的，好好睡一覺……心情就會好很多。」
「很原始。」儒勒·凡爾納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因為我是人。」
「哈哈哈哈！！」
儒勒·凡爾納放聲大笑。
他那像雲朵一樣的雪白鬍鬚好看地飄動著。
韓率看著他，微微一笑。
「謝謝你。」老人真誠的說道。
「我是否滿足了您的願望？」
「也許吧。但多虧了你……掀開帷幕不再那麼可怕了。」
真是太好了。就在韓率這麼想的時候，儒勒·凡爾納遞給他一疊厚厚的稿子。
「能幫我看看嗎？」
韓率接過稿子，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是我30年前寫的小說。因為太不現實、太黑暗而被拒絕了。如果我對你的話不滿意……我就打算把它永遠埋藏起來。」
《20世紀巴黎》。
韓率本想翻開稿子，但儒勒·凡爾納用他布滿皺紋的手，啪地一下蓋住了稿子。
「哎，哪裡來的膽子，敢在我面前直接讀原稿。」
「額...」韓率一時間有點愣住，也有點尷尬。
好在老先生接著立刻說道：「帶到英國去。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發表一下。」
「……可以嗎？」
「反正你不發表，這本書就會永遠被埋沒。」儒勒·凡爾納苦笑著說道。
韓率默默地點了點頭，把它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好，現在我終於感覺輕鬆多了。」儒勒·凡爾納好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看到儒勒·凡爾納這個反應，韓率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麼，作家先生，您現在還會繼續寫作嗎？」
「當然。之前我只是翻炒以前寫過的東西……但多虧了你，我覺得我可以寫出比以前更好的東西。」
「那麼。」
韓率笑著對他說：
「作為回報……我想請您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