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陰謀
「所以，你是說你的朋友一直在監視房間裡的情況？」楊崢嵐驚訝地看著曉默塵。
「這不能叫監視吧？我們是工作會晤，並且他強調了是在他房間的客廳。」曉默塵不喜歡「監視」這個詞，又想到剛才高宇凌說的侵犯隱私的問題，立刻辯解起來。好在她平時跟別人討論問題的時候難免會遇到不同意見，客觀的辯論是常事。語氣並沒讓人覺得是強詞奪理咄咄逼人。
「但你沒有得到對方的同意。」
曉默塵聳聳肩，攤了攤手，「我對此很抱歉，但在那種情況下，我如果……」曉默塵頓覺醍醐灌頂，對啊，其實可以更名正言順的，就說可不可以邀請某個同事或者學生參加。但要是對方說「不」呢？曉默塵搖搖頭，算了，回去再仔細想想。
她突然覺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跟她教授老爸下象棋的時候，能提前分析清楚越多的步數，勝算越大。這一點她在自己的課題里已經運用得很好了，只是社會上的閱歷還是少了一些。當時遇到問題，條件反射一般就想到了高宇凌。
見曉默塵突然神遊天外，楊崢嵐偏了頭看她，「怎麼了？」
「哦，沒什麼。」曉默塵回過神來。
「這個監視的事我們暫時不說了。」楊崢嵐擺擺手，「究竟算不算侵犯隱私也不是我們說了算，是法官的事。況且，如果沒有他一直看著，給你搬救兵，結果還很不好說。但是既然你的朋友目睹了整個過程，我們需要請他過來了解一些情況。你能告訴我他的信息嗎？」
「這個啊……」
「有問題？」
「我需要先徵求他的同意。」
楊崢嵐「嗤」一聲，譏諷道：「現在知道徵求對方意見了？」
曉默塵很不喜歡她那表情和語氣，「一個是幫助過你的朋友，一個是要猥褻你的壞人，待遇自然不一樣。」
楊崢嵐抄了手靠到椅背上，眯著眼睛睨曉默塵，高深莫測地笑道：「你那朋友是容濟老總高宇凌嗎？」
「嗯？」曉默塵剛「嗯」完就明白了，這裡是警察局啊，要什麼信息查不到，無可奈何笑了一下，「你聽到我剛才打電話了，還查了車牌？是不是還把我手機的通話記錄翻出來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剛開始那種「人生完整了」的新奇感也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她想儘快地結束這場對話。
楊崢嵐笑笑，「你是受害人，我們不會隨便解密你的手機的。報警電話的來電顯示是他的手機號。那麼現在能把他請過來了嗎？」
「不好意思，請你不要叫我受害人。至於高宇凌，他現在不在瀝城。」
楊崢嵐點點頭，「難怪，原來是遠程指揮。那麼，我們來說說你們的關係吧。」
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警察同事要笑不笑地看楊崢嵐一眼。這人平時跟受害者了解情況，都是溫言細語地哄著對方，生怕一句話沒說好刺激了對方那根剛剛受了傷害的神經，雪上加霜。絕對的街道辦事處知心大姐的做派。今天倒有意思，一個若無其事的受害者，一個咄咄逼人的警察。他都不清楚這是在找受害人了解情況還是在審問嫌疑犯了。
曉默塵詫異地盯著楊崢嵐，「這個有關嗎？」
「嗯，非常有關。」楊崢嵐撩了眼皮看曉默塵一眼，也不賣關子，「這涉及到他的證詞的可信度。」
曉默塵點頭表示理解，「我們是研究生時候的同學。」
「只是同學？你在瀝城應該不止這一個同學吧？」這個關係應該不足以成為一個女生在意識到危險的時候的第一個求助對象。
曉默塵聳聳肩，「也許吧，但是有聯繫的只有他一個。」
「那說明不是一般意義的同學？」
這一問讓曉默塵莫名地有些牴觸，這觸碰到了她不願意隨便為外人道的隱私的邊界。只是，對啊？為什麼她只跟高宇凌有聯繫呢？她初回瀝城的時候是孑然一身的啊。對了，是因為那個合作，但那個合作暫時也不好聲張。
她想了想，回道：「因為我們有些專業的問題討論，所以機緣巧合就聯繫上了。」
「那為什麼今天會想到聯繫他？他應該是個大忙人吧。」
「因為我在瀝城沒有別的朋友了。」
楊崢嵐頗有些不解地再次上下打量了一次曉默塵，一個可以算作很好看的單身年輕女性，沒有抑鬱自閉等精神疾病，宣稱自己在瀝城這樣一個花花世界除了高宇凌就沒有別的朋友。
曉默塵被這樣明目張胆的打量冒犯到，她想離開這個地方，問道：「關於今天的這件事，我該說的都說了，可以走了嗎？」
見楊崢嵐沒吭聲，旁邊的同事立刻笑容可掬地站起來，「嗯，可以了。謝謝你的配合。」順帶把曉默塵送到門口，邊走邊說，「你留在酒店的東西，我們調查完就會通知你過來取。如果我們還需要補充信息可能還會找你配合。」
楊崢嵐意味深長地看著曉默塵的背影消失在了視野里。
「這肯定是個陰謀！」那送曉默塵的同事一回來，楊崢嵐就把手上的幾頁材料往桌上使勁地一扔，憤然道。
同事漠然地斜她一眼，取了自己的外套套上，指著她笑道：「我看你這才是陰謀。花兒，我可提醒你啊，不可利令智昏，因公徇私啊。」說完打了個哈欠，「走了，回家睡覺了。」
曉默塵踏出公安局的大門，午夜刺骨的寒風就颳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風衣，踩著一明一暗的路燈朝劉師傅的車走去。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高雲帆比她早出來，此刻跟劉師傅把車窗開了一小條縫，窩在車裡打盹。
曉默塵像怕吵醒了他們一樣輕輕地敲了敲車窗。
劉師傅恍惚一下醒來，「哦，完了。」迷迷糊糊地給她開了車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劉師傅，今天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在這裡等這麼久。高雲帆，你也是。今天謝謝你們了。」曉默塵坐進車裡頓覺溫暖放鬆了許多。
劉師傅擺擺手，「沒事，沒事。這是我的工作。對了，曉教授，高總讓你出來以後給他打個電話。」
「現在？」曉默塵看了一眼表，已經凌晨兩點了。
劉師傅笑笑，「沒接到你這個電話，高總估計也不能睡。」說著就把車上的電話遞了過去。
高雲帆的目光隨著那個電話移動到了曉默塵的臉上，氛圍燈照出的清冽的輪廓顯出了難得的疲倦，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喂，我這裡結束了。」
……
「沒事，不過他們可能還需要找你問話。」
……
「好。」
曉默塵是個沒心沒肺的，在警局的不愉快一點也沒影響她睡覺。因為睡得太晚，第二天倒是到了大晌午才起來。
真是個艷陽天，只可惜冬季的陽光再燦爛也慘白慘白的，缺少溫度。
曉默塵洗完澡吃完早午飯才想起來昨天沒把自行車騎回來。要叫車，可手機還在警察那裡。她平日覺得手機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此時沒有了，才意識到那玩意兒在她的生活中有多重要。
誰不是這樣呢？失去的東西才顯得彌足珍貴。
她在想她的手機現在是還在酒店還是已經到了警局的辦公室呢？
「所以她算是有目擊證人，也就是報警的人。」楊崢嵐盯著桌子那頭曉默塵的背包說道。像是在跟背包外側網兜里那手機的攝像頭對視。
此時的警局辦公室正在開會討論昨天的問詢和調查情況。
「既然在視頻，沒有錄像？」隊長問。
「受害人說不知道。不過普通的視頻通話最多能錄屏，解析度很低，而且對話沒有辦法。」
隊長點點頭，「那通知證人過來了解情況了嗎？」
「還沒有，證人目前不在瀝城。」
「那也可以通知，約個時間。」
「好。」
「酒店的房間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受害人說的飲料沒有問題，就是普通的果汁。沒有發現打鬥掙扎的痕跡。不過門被砍壞了。」負責現場取證的警察笑笑，「那門可是實木的，很重很結實的。這人力氣不小。」
「酒店人員提到當時還有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在場慫恿他們闖進去，他們當時還以為他是受害人的老公或者她老公找來的幫忙的。門是他砸壞的。但是後來不見了。他們說那人還說門壞了他陪，結果就這樣消失了。」跟酒店工作人員聊天的警察笑著補充。
「查酒店視頻，把他找過來聊聊天。當事人身上的取證呢？」隊長轉頭問另一個警員。
「確實有些發現，不過沒有哪個能有足夠的力度一錘定音。根據徐教授的描述，每個發現都可以解釋為兩個人在互相……調情。」這警員尚且單身，最後兩個字說得極小聲，耳朵尖都隨之染了色。
「教授？」隊長諷刺地笑一聲，多麼神聖的稱呼啊。
楊崢嵐不忘來湊個熱鬧，陰陽怪氣道：「哦？可是曉『教授』說她有反抗，還踢了他。」
「是啊，酒店工作人員也說進門的時候看到受害者是以防禦的姿勢在阻止嫌犯靠近。這個怎麼解釋？」
「他說……咳……他說那個曉教授年輕，喜歡刺激，所以玩得……」那年輕警員撓著腦袋說不下去了。
「果真刺激，刺激得外面敲門都不開。」一個中年警察倒對這種話題格外感興趣。
「所以，兩個人對事情經過的描述不符合。那麼……我們可不可以大膽地假設一下另外一種可能？」楊崢嵐舉著只筆煞有介事地在空著比劃著名。
「什麼？」
「有-意-陷-害！」
這四個字一出口，房間裡突然安靜了幾秒。大家都在把剛才交換的信息在腦子裡重新按照這個新的思路來推導。
「嗯……就目前搜集的信息，這不太可能，根據雙方的說法，倆人在昨天，不對，四天以前都不算真正認識。」中年警察最先得出結論。
「可是，你們見過沒有委屈，沒有憤怒，若無其事的受害者嗎？」
「這個……可以有很多解釋。」隊長想了想，「可以因為侵害沒有完成，所以沒有對受害者形成實質性傷害。也可能跟文化和經歷有關係，這個受害人之前長期生活在美國，對這種事情的認知很可能會不一樣。況且，如果真的是陷害，受害人更應該有意表現出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對於一個受過如此高等教育的人來說，如果已經想到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陷害了，就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了。」
「我也覺得。花兒，你可別意氣用事，你這坑的可不只是你情敵。要是那曉教授是故意陷害，你偶像就是幫凶。」
「情敵？」
「偶像？」
屋裡警察的目光像自動探照燈一樣朝楊崢嵐聚過來。
「呃，隊長，不是要找目擊證人嗎？讓花兒去吧。」
「哦？是高宇凌？」
「嗨！」眾人感覺被楊崢嵐給耍了。
「好了。」隊長敲敲桌子，防止話題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所以目前兩個當事人的說法不統一。證據也還不足以立案。繼續調查。聯繫目擊證人，花兒，就你去吧。調取酒店錄像，找到那個砸門的人，順便看看兩個當事人進房間前的情況。那個姓徐的家人一早就帶著律師飛過來了，要我們放人。我們只有二十四個小時時間，現在所剩不多了。都抓緊時間。」
沒有手機無法叫網約車的曉默塵並不知道自己剛剛被陰謀了一把。
她裹上羽絨服走到小區門口打車。頭一次發現了地處偏僻的壞處，過來的車太少了。她哪裡有性子等待，那是她最討厭的事情了，索性往學校的方向走。走了一大段，一輛空車都沒有，乾脆甩了腿跑到了學校。反正今天身上什麼都沒帶，一身輕鬆。
到了學校，離下午的課已經沒有幾分鐘了。手提電腦沒拿回來，沒有講義。但那有什麼關係，她信手拈來也能把兩節課上得豐富多彩精彩紛呈。
曉默塵上課從來不點名，愛來不來，但上座率很高，氛圍也很好。原因自然是多因素的。
但今天上課到後半段，教室里卻開始竊竊私語。曉默塵停了下來，在講台上站了半晌，下面的嗡嗡聲才漸漸安靜下來。
下課鈴聲一響，曉默塵立刻放下手上的粉筆，拍了拍手，在講台上站了一瞬，等待有問題的學生上來提問。
她從來不拖堂，即使一句話說到一半也嘎然切斷。但會特意多待一些時間答疑解惑或擴展討論。
但今天隨著鈴聲響起，教室里就如炸鍋的螞蟻，瞬間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把剛才的竊竊私語進行到底，時不時地有人轉過頭來看曉默塵一眼。但沒人走上來提問。
曉默塵轉身走出了階梯教室。
剛轉過角就迎面撞上了憂心忡忡的賈主任。
「這不能叫監視吧？我們是工作會晤，並且他強調了是在他房間的客廳。」曉默塵不喜歡「監視」這個詞，又想到剛才高宇凌說的侵犯隱私的問題，立刻辯解起來。好在她平時跟別人討論問題的時候難免會遇到不同意見，客觀的辯論是常事。語氣並沒讓人覺得是強詞奪理咄咄逼人。
「但你沒有得到對方的同意。」
曉默塵聳聳肩，攤了攤手，「我對此很抱歉，但在那種情況下，我如果……」曉默塵頓覺醍醐灌頂，對啊，其實可以更名正言順的，就說可不可以邀請某個同事或者學生參加。但要是對方說「不」呢？曉默塵搖搖頭，算了，回去再仔細想想。
她突然覺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跟她教授老爸下象棋的時候，能提前分析清楚越多的步數，勝算越大。這一點她在自己的課題里已經運用得很好了，只是社會上的閱歷還是少了一些。當時遇到問題，條件反射一般就想到了高宇凌。
見曉默塵突然神遊天外，楊崢嵐偏了頭看她，「怎麼了？」
「哦，沒什麼。」曉默塵回過神來。
「這個監視的事我們暫時不說了。」楊崢嵐擺擺手，「究竟算不算侵犯隱私也不是我們說了算，是法官的事。況且，如果沒有他一直看著，給你搬救兵，結果還很不好說。但是既然你的朋友目睹了整個過程，我們需要請他過來了解一些情況。你能告訴我他的信息嗎？」
「這個啊……」
「有問題？」
「我需要先徵求他的同意。」
楊崢嵐「嗤」一聲，譏諷道：「現在知道徵求對方意見了？」
曉默塵很不喜歡她那表情和語氣，「一個是幫助過你的朋友，一個是要猥褻你的壞人，待遇自然不一樣。」
楊崢嵐抄了手靠到椅背上，眯著眼睛睨曉默塵，高深莫測地笑道：「你那朋友是容濟老總高宇凌嗎？」
「嗯？」曉默塵剛「嗯」完就明白了，這裡是警察局啊，要什麼信息查不到，無可奈何笑了一下，「你聽到我剛才打電話了，還查了車牌？是不是還把我手機的通話記錄翻出來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剛開始那種「人生完整了」的新奇感也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她想儘快地結束這場對話。
楊崢嵐笑笑，「你是受害人，我們不會隨便解密你的手機的。報警電話的來電顯示是他的手機號。那麼現在能把他請過來了嗎？」
「不好意思，請你不要叫我受害人。至於高宇凌，他現在不在瀝城。」
楊崢嵐點點頭，「難怪，原來是遠程指揮。那麼，我們來說說你們的關係吧。」
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警察同事要笑不笑地看楊崢嵐一眼。這人平時跟受害者了解情況，都是溫言細語地哄著對方，生怕一句話沒說好刺激了對方那根剛剛受了傷害的神經，雪上加霜。絕對的街道辦事處知心大姐的做派。今天倒有意思，一個若無其事的受害者，一個咄咄逼人的警察。他都不清楚這是在找受害人了解情況還是在審問嫌疑犯了。
曉默塵詫異地盯著楊崢嵐，「這個有關嗎？」
「嗯，非常有關。」楊崢嵐撩了眼皮看曉默塵一眼，也不賣關子，「這涉及到他的證詞的可信度。」
曉默塵點頭表示理解，「我們是研究生時候的同學。」
「只是同學？你在瀝城應該不止這一個同學吧？」這個關係應該不足以成為一個女生在意識到危險的時候的第一個求助對象。
曉默塵聳聳肩，「也許吧，但是有聯繫的只有他一個。」
「那說明不是一般意義的同學？」
這一問讓曉默塵莫名地有些牴觸，這觸碰到了她不願意隨便為外人道的隱私的邊界。只是，對啊？為什麼她只跟高宇凌有聯繫呢？她初回瀝城的時候是孑然一身的啊。對了，是因為那個合作，但那個合作暫時也不好聲張。
她想了想，回道：「因為我們有些專業的問題討論，所以機緣巧合就聯繫上了。」
「那為什麼今天會想到聯繫他？他應該是個大忙人吧。」
「因為我在瀝城沒有別的朋友了。」
楊崢嵐頗有些不解地再次上下打量了一次曉默塵，一個可以算作很好看的單身年輕女性，沒有抑鬱自閉等精神疾病，宣稱自己在瀝城這樣一個花花世界除了高宇凌就沒有別的朋友。
曉默塵被這樣明目張胆的打量冒犯到，她想離開這個地方，問道：「關於今天的這件事，我該說的都說了，可以走了嗎？」
見楊崢嵐沒吭聲，旁邊的同事立刻笑容可掬地站起來，「嗯，可以了。謝謝你的配合。」順帶把曉默塵送到門口，邊走邊說，「你留在酒店的東西，我們調查完就會通知你過來取。如果我們還需要補充信息可能還會找你配合。」
楊崢嵐意味深長地看著曉默塵的背影消失在了視野里。
「這肯定是個陰謀！」那送曉默塵的同事一回來，楊崢嵐就把手上的幾頁材料往桌上使勁地一扔，憤然道。
同事漠然地斜她一眼，取了自己的外套套上，指著她笑道：「我看你這才是陰謀。花兒，我可提醒你啊，不可利令智昏，因公徇私啊。」說完打了個哈欠，「走了，回家睡覺了。」
曉默塵踏出公安局的大門，午夜刺骨的寒風就颳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攏了攏風衣，踩著一明一暗的路燈朝劉師傅的車走去。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高雲帆比她早出來，此刻跟劉師傅把車窗開了一小條縫，窩在車裡打盹。
曉默塵像怕吵醒了他們一樣輕輕地敲了敲車窗。
劉師傅恍惚一下醒來，「哦，完了。」迷迷糊糊地給她開了車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劉師傅，今天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在這裡等這麼久。高雲帆，你也是。今天謝謝你們了。」曉默塵坐進車裡頓覺溫暖放鬆了許多。
劉師傅擺擺手，「沒事，沒事。這是我的工作。對了，曉教授，高總讓你出來以後給他打個電話。」
「現在？」曉默塵看了一眼表，已經凌晨兩點了。
劉師傅笑笑，「沒接到你這個電話，高總估計也不能睡。」說著就把車上的電話遞了過去。
高雲帆的目光隨著那個電話移動到了曉默塵的臉上，氛圍燈照出的清冽的輪廓顯出了難得的疲倦，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喂，我這裡結束了。」
……
「沒事，不過他們可能還需要找你問話。」
……
「好。」
曉默塵是個沒心沒肺的，在警局的不愉快一點也沒影響她睡覺。因為睡得太晚，第二天倒是到了大晌午才起來。
真是個艷陽天，只可惜冬季的陽光再燦爛也慘白慘白的，缺少溫度。
曉默塵洗完澡吃完早午飯才想起來昨天沒把自行車騎回來。要叫車，可手機還在警察那裡。她平日覺得手機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此時沒有了，才意識到那玩意兒在她的生活中有多重要。
誰不是這樣呢？失去的東西才顯得彌足珍貴。
她在想她的手機現在是還在酒店還是已經到了警局的辦公室呢？
「所以她算是有目擊證人，也就是報警的人。」楊崢嵐盯著桌子那頭曉默塵的背包說道。像是在跟背包外側網兜里那手機的攝像頭對視。
此時的警局辦公室正在開會討論昨天的問詢和調查情況。
「既然在視頻，沒有錄像？」隊長問。
「受害人說不知道。不過普通的視頻通話最多能錄屏，解析度很低，而且對話沒有辦法。」
隊長點點頭，「那通知證人過來了解情況了嗎？」
「還沒有，證人目前不在瀝城。」
「那也可以通知，約個時間。」
「好。」
「酒店的房間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受害人說的飲料沒有問題，就是普通的果汁。沒有發現打鬥掙扎的痕跡。不過門被砍壞了。」負責現場取證的警察笑笑，「那門可是實木的，很重很結實的。這人力氣不小。」
「酒店人員提到當時還有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在場慫恿他們闖進去，他們當時還以為他是受害人的老公或者她老公找來的幫忙的。門是他砸壞的。但是後來不見了。他們說那人還說門壞了他陪，結果就這樣消失了。」跟酒店工作人員聊天的警察笑著補充。
「查酒店視頻，把他找過來聊聊天。當事人身上的取證呢？」隊長轉頭問另一個警員。
「確實有些發現，不過沒有哪個能有足夠的力度一錘定音。根據徐教授的描述，每個發現都可以解釋為兩個人在互相……調情。」這警員尚且單身，最後兩個字說得極小聲，耳朵尖都隨之染了色。
「教授？」隊長諷刺地笑一聲，多麼神聖的稱呼啊。
楊崢嵐不忘來湊個熱鬧，陰陽怪氣道：「哦？可是曉『教授』說她有反抗，還踢了他。」
「是啊，酒店工作人員也說進門的時候看到受害者是以防禦的姿勢在阻止嫌犯靠近。這個怎麼解釋？」
「他說……咳……他說那個曉教授年輕，喜歡刺激，所以玩得……」那年輕警員撓著腦袋說不下去了。
「果真刺激，刺激得外面敲門都不開。」一個中年警察倒對這種話題格外感興趣。
「所以，兩個人對事情經過的描述不符合。那麼……我們可不可以大膽地假設一下另外一種可能？」楊崢嵐舉著只筆煞有介事地在空著比劃著名。
「什麼？」
「有-意-陷-害！」
這四個字一出口，房間裡突然安靜了幾秒。大家都在把剛才交換的信息在腦子裡重新按照這個新的思路來推導。
「嗯……就目前搜集的信息，這不太可能，根據雙方的說法，倆人在昨天，不對，四天以前都不算真正認識。」中年警察最先得出結論。
「可是，你們見過沒有委屈，沒有憤怒，若無其事的受害者嗎？」
「這個……可以有很多解釋。」隊長想了想，「可以因為侵害沒有完成，所以沒有對受害者形成實質性傷害。也可能跟文化和經歷有關係，這個受害人之前長期生活在美國，對這種事情的認知很可能會不一樣。況且，如果真的是陷害，受害人更應該有意表現出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對於一個受過如此高等教育的人來說，如果已經想到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陷害了，就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了。」
「我也覺得。花兒，你可別意氣用事，你這坑的可不只是你情敵。要是那曉教授是故意陷害，你偶像就是幫凶。」
「情敵？」
「偶像？」
屋裡警察的目光像自動探照燈一樣朝楊崢嵐聚過來。
「呃，隊長，不是要找目擊證人嗎？讓花兒去吧。」
「哦？是高宇凌？」
「嗨！」眾人感覺被楊崢嵐給耍了。
「好了。」隊長敲敲桌子，防止話題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所以目前兩個當事人的說法不統一。證據也還不足以立案。繼續調查。聯繫目擊證人，花兒，就你去吧。調取酒店錄像，找到那個砸門的人，順便看看兩個當事人進房間前的情況。那個姓徐的家人一早就帶著律師飛過來了，要我們放人。我們只有二十四個小時時間，現在所剩不多了。都抓緊時間。」
沒有手機無法叫網約車的曉默塵並不知道自己剛剛被陰謀了一把。
她裹上羽絨服走到小區門口打車。頭一次發現了地處偏僻的壞處，過來的車太少了。她哪裡有性子等待，那是她最討厭的事情了，索性往學校的方向走。走了一大段，一輛空車都沒有，乾脆甩了腿跑到了學校。反正今天身上什麼都沒帶，一身輕鬆。
到了學校，離下午的課已經沒有幾分鐘了。手提電腦沒拿回來，沒有講義。但那有什麼關係，她信手拈來也能把兩節課上得豐富多彩精彩紛呈。
曉默塵上課從來不點名，愛來不來，但上座率很高，氛圍也很好。原因自然是多因素的。
但今天上課到後半段，教室里卻開始竊竊私語。曉默塵停了下來，在講台上站了半晌，下面的嗡嗡聲才漸漸安靜下來。
下課鈴聲一響，曉默塵立刻放下手上的粉筆，拍了拍手，在講台上站了一瞬，等待有問題的學生上來提問。
她從來不拖堂，即使一句話說到一半也嘎然切斷。但會特意多待一些時間答疑解惑或擴展討論。
但今天隨著鈴聲響起，教室里就如炸鍋的螞蟻，瞬間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把剛才的竊竊私語進行到底，時不時地有人轉過頭來看曉默塵一眼。但沒人走上來提問。
曉默塵轉身走出了階梯教室。
剛轉過角就迎面撞上了憂心忡忡的賈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