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只能看你了
董秘問章董事長是不是開始投票。
章董事長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坐下，突然如夢初醒，舉起個巴掌，「等一下，我先說個事。小高，你也辛苦了，先坐下吧。」
章董事長把手機擱在桌上，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才垂著眼睛緩緩道：「我剛剛接到承之的電話，美國政府剛剛下了命令，所有政府機構暫停採購我們公司產品。估計再過兩個小時，新聞就會出來了。他們會啟動調查程序，根據調查結果決定這個禁令是不是要擴大。」
章董事長的消息沒有在會議室里激起千層浪，相反，剛才還有些躁動的房間瞬間歸於安靜。但這種安靜下似乎藏著驚濤駭浪。
沒人說話，但有人已經開始埋著頭在手機上敲字。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著急地拋售股票。
章董事長看了看這一群唯利是圖的股東，嘆口氣，「大家不用著急賣股票，小高……高總已經對北美分部進行了全面的內部審查，審查報告昨天提交到了董事會。」
股東們面面相覷，「內審？」
章董事長點點頭，「嗯，因為參議員的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電話，高總敏銳地捕捉到了可能的危機。」
這句話立刻吸引來了陳助理和齊銳的目光，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在之前的董事會上，董事長對這個項目的態度一直有些消極，這不奇怪，在某種程度上他該算作保守派，雖然沒有胖董事那麼極端。
章董事長繼續道：「本來這個報告是計劃在下次股東大會再披露，但既然現在這個事情出來了……高總，你可以簡單地跟大家講講這個報告嗎？」
「好的。」高宇凌再次從座位上站起來，「這個內審是從上個月初開始對過去十年北美分部的財務，技術，安全，等等各方面進行的全面檢查，審查組總共三十五人，從全球各分部抽調，審查持續一個月，由James，我們的北美法律顧問主持……審查沒有發現嚴重的問題，中等程度的問題有96個，小問題473個。大都是人為問題，審查組和北美工作人員對這些問題都立刻進行了分析和糾正。分析糾正的過程以及對將來如何避免類似問題的方案都有詳細記錄，整個過程也都有第三方監管。根據這次審查結果，我個人認為美國政府很難找到他們想要的結果。但這是一個他們不會放棄征對我們的一個信號。」
章董事長點點頭，「謝謝你了，高總。報告的全文會後董秘會轉發給大家。所以，我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調查。只是這樣針對我們公司的禁令我們可以有的放矢，更高層面的卻不在我們能把控的範圍。」
很多人開始低頭沉思，胖董事再次耐不住寂寞，還是那一副慢悠悠卻有力的聲調：「我的推斷跟高總相反，目前這個征對我們產品的封鎖似乎更迫在眉睫。我們的產品搶占了他們的市場，這對他們是實實在在的威脅。站在他們的角度想，封鎖我們是對他們有利無害的。相反，這個晶片生產的禁令是征對整個行業的，他們不賣給我們，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可能長久。他們現在這樣做，不過是給國家層面的談判加一個籌碼。一旦談判達成，這個籌碼自然就沒有了意義。」
章董事長擺了擺手，「這些問題剛剛高總在項目闡述里已經進行了充分的討論。我們在一個地方被封鎖，失去的是部分市場。但沒有晶片，我們失去的就是全部。我們就不要把一個問題翻來覆去的說了。如果沒有新的問題，我們就投票吧。」
跟著高宇凌走出大會議室，陳助理才發現後背一片冰涼，那是還沒幹透的汗。
高宇凌還是健步如飛，陳助理需要近似小跑才能跟上。不等他沒關係，可高宇凌連那些董事股東也不等。投票結果出來了，他站起來，說了一句「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與支持，我還有點事」就走了，看不出來開心不開心。
剛才太險了，剛剛51%。雖然投票是匿名的，但陳助理猜出來了這個轉機在哪裡。
高宇凌對內審的結果輕描淡寫，但陳助理看過那份報告，那些看似小的問題，如果真要有人想做文章，已經足夠。如果不是高宇凌及時洞察了問題，現在章承之可能是熱鍋上的螞蟻。章董事長這一方面是在還人情，另一方面也是對高宇凌的判斷有了更多的信任。
回到辦公室，高宇凌立刻給章承之打電話，「美國政府要的資料，每一項都要經過James團隊的檢查才能提交。還有，對所有提交的資料詳細備案。隨時跟總部同步信息。」雖然這似乎是個顯而易見的操作，他覺得還是提醒一下比較好。
完了又專門給James打了一個電話，叮囑他資料一定要仔細審查後才能提交，無論他們要得有多急。特殊時期，大家都辛苦點。要是最後順利過關，有特殊獎勵。
雖然進行了內審，但畢竟審得急，會不會有漏網之魚很難說。
交代完，高宇凌疲憊地坐進了沙發里，仰著頭眯著眼捏著眉心跟陳助理說：「小陳，能幫我煮杯咖啡嗎？」
他昨晚沒休息好，豈止是昨天，最近因為內審的事，高宇凌需要用美國時間辦公的情況大大增加，今天早上又精神高度集中地戰鬥了四個小時。他是真累了，累得偏頭痛犯了，累得沒力氣為晶片的結果開心，也沒有力氣為美國政府的禁令生氣。
陳助理端著咖啡進去，發現高宇凌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茶几上放著一瓶止痛藥和喝了一半的純淨水。陳助理小心地攤開放在沙發上的毯子給高宇凌蓋上。出來時撞上正往裡走的小美。
小美正想說什麼，看到陳助理把食指放在唇上，讓她安靜，然後指了指沙發上的高宇凌。
小美一看，連忙蓋住嘴會意地啄了兩下腦袋，轉身跟著陳助理輕手輕腳做賊般地出去了。又把門輕輕地關上。
高宇凌是被齊銳的電話吵醒的。
「我爸快不行了。」齊銳說。
高宇凌趕到醫院還是晚了，沒能見上齊老最後一面。
高宇凌是在病房門口見到齊銳的，他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滿臉悲痛地搖了搖頭，望著走廊的窗戶喃喃道：「我以為他會有話想跟你說。他最近常常跟我說起你，說你很像他年輕的時候，又說他年輕時候的那些理想，講他們怎麼把容濟慢慢地建起來的。他把你作為了他的傳承。」
齊銳看向高宇凌，嘆了口氣，「我一直在他耳邊跟他說『高宇凌馬上就來了』，想讓他多堅持一會兒，至少醒過來再訓我兩句。但他還是沒醒。連個迴光返照都沒有。」
齊銳說完很沒形象地摸了一把臉。
「齊董，節哀。」高宇凌試圖安慰他，除了這兩個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銳擺擺手，「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他的遺囑也早寫好了。」話是這樣說，齊銳還是像被抽乾了氣的充氣小人，無力地朝旁邊的椅子上縮了下去。
高宇凌跟著坐在齊銳旁邊，「我讓秦總幫忙安排後事。」
齊銳把頭埋進了膝蓋，點點頭，「簡單一點，他不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生前簽了遺體捐贈，說還能用得上的器官就用，不能用的，拿去做研究。尤其是他的腦子，值得好好研究。」
高宇凌深深地看齊銳一眼，「齊老的幻聽幻視，醫生怎麼說的？」
「說是精神分裂，但他自己認為不是。」齊銳把頭從膝蓋上抬起來，「不管怎樣，那是他的遺願。」
「齊老……」高宇凌突然有點哽咽，「齊老是在努力實現他人生的所有價值。」
高宇凌就那樣陪著齊銳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齊銳被叫去簽署一些文件，他才回了公司。
路上，高宇凌的手機響個不停，他只接了兩個私人朋友和趙主任的電話。容濟被美國政府封鎖的新聞剛剛出來。私人朋友是來關心他的，而趙主任是來了解情況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們。」聽完高宇凌的解釋，趙主任這樣說。
「肯定。」高宇凌回。
掛了電話高宇凌快速地瀏覽了新鮮出爐的新聞，在心裡「哼」一聲。現如今要指望新聞說真正的實話比指望公雞下蛋都難。
他立刻給陳助理打電話：「讓公關部聯繫媒體，以總裁辦的名義發通稿。實話實說。」
高宇凌剛下電梯，陳助理就跟了上來：「高總，剛才董事長來找過你。」
這事極為罕見。多數情況是董秘打個電話把高宇凌叫上去。
「哦，知道了。謝謝。」高宇凌端起茶几上的冷咖啡往嘴裡倒了兩口。
「我給您換一杯吧。」陳助理道。
高宇凌擺手，「不用了。」放下杯子就又往門口走。
陳助理把高宇凌叫住，「通稿的初稿剛出來，我簡單修改了一下，正說發給您。」說著遞上自己的手機。
高宇凌一目十行看完，把手機還給陳助理，「很好，就這樣。」說完就往樓上去了。
「董事長，聽說您找我？」秘書給高宇凌開的門。
「哦，小高來了。」董事長正站在落地窗前想著什麼，臉色比上午接到章承之電話的時候更難看，「哎！本來沒什麼事，就是下去隨便看看。現在倒真有個事了。」說著又是悶悶地一聲長嘆，「老齊剛剛走了，你知道了嗎？」
高宇凌點點頭，沒提他去醫院的事。
「哎！七個走了四個了。」說完董事長苦笑一聲，「你說我們這麼辛辛苦苦地經營，究竟是為什麼呢？最終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
「你們留下了容濟。」
董事長看高宇凌一眼，輕笑一聲。不管什麼話從高宇凌嘴裡出來就無端多了真誠。然後突然覺得自己其實還為社會貢獻了不少價值。雖然這個價值在短短一個下午就縮水了10%。
董事長在心裡把這個「價值」琢磨片刻，沉重地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不管怎樣，齊老的後事還是要辦得體面。」而後轉身慢慢往沙發走，邊走邊道：「美國那邊調查的事情，還要麻煩你多費心。還有，董事會最近物色了兩個副總的候選人，我讓秘書一會兒把簡歷發給你看看。你這幾周找個時間也跟他們聊聊。你這既要管整個容濟，又要操心研發部的事情，早點找個合適的人來，也能給你分擔一些。」
「辛苦是一定的，但我也樂在其中。」高宇凌亦步亦趨跟在旁邊，一副老老實實地學生對老師的姿態。
董事長停下腳步，看著高宇凌，眼睛裡好像藏了無數的話，最後化為一聲嘆息，輕輕地在他肩頭拍了兩下。
最近的形勢可以說是容濟創立以來最糟糕的。當然，公司創立之初的時候他們也遇到過很多困難，但那時候他們是赤腳，沒什麼可失去的。但現在，這個坎過得怎麼樣，就看高宇凌了。
高宇凌從樓上下去，小美就跟了上來，「高總，昨天默塵說他們會提前完成任務。」
「是嗎？很好。」
小美看出來了，這個回答有點敷衍。最近高宇凌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這個實在算不上什麼。況且最近幾個月一切正常。所以曉默塵的那個網織出來究竟還能有多少用處還未可知。
雖然這是一個事實，但高宇凌想他不能什麼都不表示。回了辦公室掏出手機想著給曉默塵發個消息。
「聽小美說你們的進度很好。辛苦了。」輸入完信息，高宇凌又讀了一次，太官方了。
可能是腦子僵了，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只好刪了簡訊，放下了手機。
手機剛一粘桌子，就開始蹦躂，高宇凌只好又把它拿起來，一看，是曉默塵打來的。
章董事長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坐下，突然如夢初醒，舉起個巴掌，「等一下，我先說個事。小高，你也辛苦了，先坐下吧。」
章董事長把手機擱在桌上，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才垂著眼睛緩緩道：「我剛剛接到承之的電話，美國政府剛剛下了命令，所有政府機構暫停採購我們公司產品。估計再過兩個小時，新聞就會出來了。他們會啟動調查程序，根據調查結果決定這個禁令是不是要擴大。」
章董事長的消息沒有在會議室里激起千層浪，相反，剛才還有些躁動的房間瞬間歸於安靜。但這種安靜下似乎藏著驚濤駭浪。
沒人說話，但有人已經開始埋著頭在手機上敲字。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著急地拋售股票。
章董事長看了看這一群唯利是圖的股東，嘆口氣，「大家不用著急賣股票，小高……高總已經對北美分部進行了全面的內部審查，審查報告昨天提交到了董事會。」
股東們面面相覷，「內審？」
章董事長點點頭，「嗯，因為參議員的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電話，高總敏銳地捕捉到了可能的危機。」
這句話立刻吸引來了陳助理和齊銳的目光，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在之前的董事會上，董事長對這個項目的態度一直有些消極，這不奇怪，在某種程度上他該算作保守派，雖然沒有胖董事那麼極端。
章董事長繼續道：「本來這個報告是計劃在下次股東大會再披露，但既然現在這個事情出來了……高總，你可以簡單地跟大家講講這個報告嗎？」
「好的。」高宇凌再次從座位上站起來，「這個內審是從上個月初開始對過去十年北美分部的財務，技術，安全，等等各方面進行的全面檢查，審查組總共三十五人，從全球各分部抽調，審查持續一個月，由James，我們的北美法律顧問主持……審查沒有發現嚴重的問題，中等程度的問題有96個，小問題473個。大都是人為問題，審查組和北美工作人員對這些問題都立刻進行了分析和糾正。分析糾正的過程以及對將來如何避免類似問題的方案都有詳細記錄，整個過程也都有第三方監管。根據這次審查結果，我個人認為美國政府很難找到他們想要的結果。但這是一個他們不會放棄征對我們的一個信號。」
章董事長點點頭，「謝謝你了，高總。報告的全文會後董秘會轉發給大家。所以，我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調查。只是這樣針對我們公司的禁令我們可以有的放矢，更高層面的卻不在我們能把控的範圍。」
很多人開始低頭沉思，胖董事再次耐不住寂寞，還是那一副慢悠悠卻有力的聲調：「我的推斷跟高總相反，目前這個征對我們產品的封鎖似乎更迫在眉睫。我們的產品搶占了他們的市場，這對他們是實實在在的威脅。站在他們的角度想，封鎖我們是對他們有利無害的。相反，這個晶片生產的禁令是征對整個行業的，他們不賣給我們，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可能長久。他們現在這樣做，不過是給國家層面的談判加一個籌碼。一旦談判達成，這個籌碼自然就沒有了意義。」
章董事長擺了擺手，「這些問題剛剛高總在項目闡述里已經進行了充分的討論。我們在一個地方被封鎖，失去的是部分市場。但沒有晶片，我們失去的就是全部。我們就不要把一個問題翻來覆去的說了。如果沒有新的問題，我們就投票吧。」
跟著高宇凌走出大會議室，陳助理才發現後背一片冰涼，那是還沒幹透的汗。
高宇凌還是健步如飛，陳助理需要近似小跑才能跟上。不等他沒關係，可高宇凌連那些董事股東也不等。投票結果出來了，他站起來，說了一句「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與支持，我還有點事」就走了，看不出來開心不開心。
剛才太險了，剛剛51%。雖然投票是匿名的，但陳助理猜出來了這個轉機在哪裡。
高宇凌對內審的結果輕描淡寫，但陳助理看過那份報告，那些看似小的問題，如果真要有人想做文章，已經足夠。如果不是高宇凌及時洞察了問題，現在章承之可能是熱鍋上的螞蟻。章董事長這一方面是在還人情，另一方面也是對高宇凌的判斷有了更多的信任。
回到辦公室，高宇凌立刻給章承之打電話，「美國政府要的資料，每一項都要經過James團隊的檢查才能提交。還有，對所有提交的資料詳細備案。隨時跟總部同步信息。」雖然這似乎是個顯而易見的操作，他覺得還是提醒一下比較好。
完了又專門給James打了一個電話，叮囑他資料一定要仔細審查後才能提交，無論他們要得有多急。特殊時期，大家都辛苦點。要是最後順利過關，有特殊獎勵。
雖然進行了內審，但畢竟審得急，會不會有漏網之魚很難說。
交代完，高宇凌疲憊地坐進了沙發里，仰著頭眯著眼捏著眉心跟陳助理說：「小陳，能幫我煮杯咖啡嗎？」
他昨晚沒休息好，豈止是昨天，最近因為內審的事，高宇凌需要用美國時間辦公的情況大大增加，今天早上又精神高度集中地戰鬥了四個小時。他是真累了，累得偏頭痛犯了，累得沒力氣為晶片的結果開心，也沒有力氣為美國政府的禁令生氣。
陳助理端著咖啡進去，發現高宇凌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茶几上放著一瓶止痛藥和喝了一半的純淨水。陳助理小心地攤開放在沙發上的毯子給高宇凌蓋上。出來時撞上正往裡走的小美。
小美正想說什麼，看到陳助理把食指放在唇上，讓她安靜，然後指了指沙發上的高宇凌。
小美一看，連忙蓋住嘴會意地啄了兩下腦袋，轉身跟著陳助理輕手輕腳做賊般地出去了。又把門輕輕地關上。
高宇凌是被齊銳的電話吵醒的。
「我爸快不行了。」齊銳說。
高宇凌趕到醫院還是晚了，沒能見上齊老最後一面。
高宇凌是在病房門口見到齊銳的，他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滿臉悲痛地搖了搖頭，望著走廊的窗戶喃喃道：「我以為他會有話想跟你說。他最近常常跟我說起你，說你很像他年輕的時候，又說他年輕時候的那些理想，講他們怎麼把容濟慢慢地建起來的。他把你作為了他的傳承。」
齊銳看向高宇凌，嘆了口氣，「我一直在他耳邊跟他說『高宇凌馬上就來了』，想讓他多堅持一會兒，至少醒過來再訓我兩句。但他還是沒醒。連個迴光返照都沒有。」
齊銳說完很沒形象地摸了一把臉。
「齊董，節哀。」高宇凌試圖安慰他，除了這兩個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銳擺擺手，「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他的遺囑也早寫好了。」話是這樣說，齊銳還是像被抽乾了氣的充氣小人，無力地朝旁邊的椅子上縮了下去。
高宇凌跟著坐在齊銳旁邊，「我讓秦總幫忙安排後事。」
齊銳把頭埋進了膝蓋，點點頭，「簡單一點，他不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生前簽了遺體捐贈，說還能用得上的器官就用，不能用的，拿去做研究。尤其是他的腦子，值得好好研究。」
高宇凌深深地看齊銳一眼，「齊老的幻聽幻視，醫生怎麼說的？」
「說是精神分裂，但他自己認為不是。」齊銳把頭從膝蓋上抬起來，「不管怎樣，那是他的遺願。」
「齊老……」高宇凌突然有點哽咽，「齊老是在努力實現他人生的所有價值。」
高宇凌就那樣陪著齊銳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直到齊銳被叫去簽署一些文件，他才回了公司。
路上，高宇凌的手機響個不停，他只接了兩個私人朋友和趙主任的電話。容濟被美國政府封鎖的新聞剛剛出來。私人朋友是來關心他的，而趙主任是來了解情況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們。」聽完高宇凌的解釋，趙主任這樣說。
「肯定。」高宇凌回。
掛了電話高宇凌快速地瀏覽了新鮮出爐的新聞，在心裡「哼」一聲。現如今要指望新聞說真正的實話比指望公雞下蛋都難。
他立刻給陳助理打電話：「讓公關部聯繫媒體，以總裁辦的名義發通稿。實話實說。」
高宇凌剛下電梯，陳助理就跟了上來：「高總，剛才董事長來找過你。」
這事極為罕見。多數情況是董秘打個電話把高宇凌叫上去。
「哦，知道了。謝謝。」高宇凌端起茶几上的冷咖啡往嘴裡倒了兩口。
「我給您換一杯吧。」陳助理道。
高宇凌擺手，「不用了。」放下杯子就又往門口走。
陳助理把高宇凌叫住，「通稿的初稿剛出來，我簡單修改了一下，正說發給您。」說著遞上自己的手機。
高宇凌一目十行看完，把手機還給陳助理，「很好，就這樣。」說完就往樓上去了。
「董事長，聽說您找我？」秘書給高宇凌開的門。
「哦，小高來了。」董事長正站在落地窗前想著什麼，臉色比上午接到章承之電話的時候更難看，「哎！本來沒什麼事，就是下去隨便看看。現在倒真有個事了。」說著又是悶悶地一聲長嘆，「老齊剛剛走了，你知道了嗎？」
高宇凌點點頭，沒提他去醫院的事。
「哎！七個走了四個了。」說完董事長苦笑一聲，「你說我們這麼辛辛苦苦地經營，究竟是為什麼呢？最終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
「你們留下了容濟。」
董事長看高宇凌一眼，輕笑一聲。不管什麼話從高宇凌嘴裡出來就無端多了真誠。然後突然覺得自己其實還為社會貢獻了不少價值。雖然這個價值在短短一個下午就縮水了10%。
董事長在心裡把這個「價值」琢磨片刻，沉重地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不管怎樣，齊老的後事還是要辦得體面。」而後轉身慢慢往沙發走，邊走邊道：「美國那邊調查的事情，還要麻煩你多費心。還有，董事會最近物色了兩個副總的候選人，我讓秘書一會兒把簡歷發給你看看。你這幾周找個時間也跟他們聊聊。你這既要管整個容濟，又要操心研發部的事情，早點找個合適的人來，也能給你分擔一些。」
「辛苦是一定的，但我也樂在其中。」高宇凌亦步亦趨跟在旁邊，一副老老實實地學生對老師的姿態。
董事長停下腳步，看著高宇凌，眼睛裡好像藏了無數的話，最後化為一聲嘆息，輕輕地在他肩頭拍了兩下。
最近的形勢可以說是容濟創立以來最糟糕的。當然，公司創立之初的時候他們也遇到過很多困難，但那時候他們是赤腳，沒什麼可失去的。但現在，這個坎過得怎麼樣，就看高宇凌了。
高宇凌從樓上下去，小美就跟了上來，「高總，昨天默塵說他們會提前完成任務。」
「是嗎？很好。」
小美看出來了，這個回答有點敷衍。最近高宇凌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這個實在算不上什麼。況且最近幾個月一切正常。所以曉默塵的那個網織出來究竟還能有多少用處還未可知。
雖然這是一個事實，但高宇凌想他不能什麼都不表示。回了辦公室掏出手機想著給曉默塵發個消息。
「聽小美說你們的進度很好。辛苦了。」輸入完信息，高宇凌又讀了一次，太官方了。
可能是腦子僵了，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只好刪了簡訊，放下了手機。
手機剛一粘桌子，就開始蹦躂，高宇凌只好又把它拿起來，一看，是曉默塵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