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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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假結束第一天上班就是一整天的會議。高宇凌忙得腳不沾地。

  最首要的事情就是組建自查小組。按說這樣的事高宇凌應該親自去美國一趟,不過回來就得有三個星期的隔離,他浪費不起。經跟幾個高層商議最後決定從世界各地的分部抽調幾個法律,財務,以及技術方面的專家組成審查小組,過去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

  「這次審查關係重大,不可有徇私舞弊。」他囑咐審查組,「你們徇個私舞個弊,容濟可能就完了,你們的飯碗就沒了,手上的那些股票也便成了廢紙。」

  豈止,在數字時代,連廢紙都留不下一張。

  高宇凌不是聳人聽聞。他讓章承之跟州議員約個會,結果收到回覆說目前他們沒有必要也最好不要有過多聯繫。

  這個信號太危險。

  不能從州議員那裡套話,該如何有的放矢呢?他只好跟James和章承之討論。

  「James,如果來者不善,他們最可能針對的是什麼?」高宇凌在會上問。

  「技術竊取和國家安全。前者,你們中國的一個同行才剛剛被起訴。但我們不一樣,從公司層面,沒有任何問題。至於個人,我們到處挖人,有沒有人把前任僱主的東西用在現在的工作中,這個界限很難分得清楚。」

  章承之聽到這裡立刻解釋:「這個我可以保證,至少這兩年新進的技術骨幹我都跟他們說得清清楚楚,合同里也寫了。不會有任何問題。之前的……」

  James抬手打斷他,「這個不是現在的重點,有問題他們只會起訴個人。」

  高宇凌點點頭,「最多是輿論影響。承之,跟公關部門就這個問題討論一下,做好預案。第二個問題呢?」

  「國家安全,我們已經儘量地按照美國的要求來做了。所有美國用戶的數據都存儲在美國的伺服器,並且有第三方監管。但是……」 James一個重重的轉折,目光穿過顯示器釘子一樣落在高宇凌臉上,低聲道:「高,我們公司有個『原罪』。」

  高宇凌皺了眉,深吸口氣,點頭道:「嗯,知道了。我會做好準備的。」

  中午的時候小美來問高宇凌是訂外賣還是去食堂吃,那眼神就像他臉上長出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從早上開始高宇凌就發現了小美看自己的眼神像看怪物。

  「怎麼了?」高宇凌問她。

  「哦,沒什麼。」小美慌張地擺手。

  她努力地想在高總臉上看出一點曉默塵口中那個有點憨直的高宇凌的痕跡,但除了那點倔強倨傲,倒是一點不剩。

  高宇凌看小美那表情大概猜出來了。曉默塵本就是心無城府的性子,喝了酒估計便是口無遮攔了。他只擔心她別糊裡糊塗地把那些不該為外人道的事也說出去。索性直截了當地問:「曉教授跟你說我壞話了?」

  「哪裡?高總您這麼守正不阿的人,哪裡有壞話可說。就覺得,哎!怎麼說呢,自慚形穢吧,你們都不是一般人。」小美那嘴是在職場社交場煉出過蜜的,又想到那夜曉默塵的模樣,這蜜里就添了點黃連,為這倆人覺得委屈。

  高宇凌偏了頭盯著她,臉上寫著「還說沒說壞話?」

  「哎!」小美揮揮手,恨不得連腳也一起跺,「真沒壞話,都是好話。高總,沒別的事我出去了。」沒等高宇凌回答,小美轉身一溜煙地吧嗒著小碎步跑了。

  傍晚,高宇凌才好不容易消停下來,坐在電腦前處理郵件。他快速地把兩百多封未讀郵件掃了一次,輕輕地嘆了口氣。

  沒有董事會關於他的晶片生產提案的回覆。

  他國慶假期就把提案交了上去,已經四天了。除了第一天回復收到,說他們會討論,就再沒有後續。

  他知道今天他們有例行的董事會。

  他轉頭看向窗外,一輪被狗啃過的月亮正明晃晃地掛在他的窗戶正中。

  高宇凌決定再等一天。要是還沒有回音就直接上樓去找。

  但他也不能只是等著董事會的意見,他已經決定讓研發三部開始一些起始工作。在不增加現有研發經費的前提下,怎麼來花這筆錢,他這個執行總裁還是做得了主的。如果初期研發的結果不錯,也可作為遊說董事會進行更大投入的基石。

  不過現在已經下班,這一整天高宇凌都沒能騰出時間來給研發三部的總監打電話。

  高宇凌看了一眼辦公室大門,陳助理還在嗎?他起身出去,陳助理還在工位上處理文件。


  「小陳。」他走過去。

  「高總。」陳助理起身。

  高宇凌抬手示意他坐下。

  「幫我看看明天魏仲錫什麼時候有時間,幫我騰出半個小時來,可以嗎?」

  「好的。」

  聽說高宇凌找他,魏仲錫一早就摸著高宇凌有空的間隙主動打了電話過來。高宇凌跟他簡單說明了情況。

  「這個領域很大,我們從什麼地方入手呢?」魏仲錫問。

  「從光刻開始,一會兒我讓陳助理給你發兩份材料。一份是精控系統,一份是光路。就以這個為起點。」

  精控系統是齊懷瑾的成果,東西都還在自家櫥櫃裡,雖然需要重新回個鍋,相對容易。而光路是曉默塵跟他分享的論文,要湊齊零件就有挑戰性了。

  魏仲錫:「好的。是要啟動項目審批程序嗎?」

  「暫時不用。先看看可行性,把需要的東西和人都找齊了再說。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

  要是每走一步,不管大小,都要層層審批,這個工作的進展不難想像。

  「好的。」

  忙完了上午的事,午飯時高宇凌查郵件,董事會仍舊沒給他回復。

  他查了查幾個董事的日程,午飯後便敲響了齊懷瑾的兒子齊銳的辦公室門。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齊銳一見高宇凌就自我感覺料事如神般地笑道,「來,坐吧。」

  高宇凌身前的矮几上是一套上好的功夫茶具。

  齊銳這個極為精緻的中年男人,在董事會是閒雲野鶴一般的人物。跟他父親齊懷瑾的滿腔熱血不同,他熱愛生活遠大於熱愛工作。別人偶爾打趣他,他就道:「誰讓我會投胎呢?」

  齊懷瑾也不知道自己兢兢業業一輩子怎麼就養出了這樣好吃懶做的一個東西。不是說言傳身教,且「身教」重於「言傳」嗎?雖說當年自己確實忙得疏於了「言傳」,但「身教」卻是一絲不殆的。好在這傢伙除了致力於各種養身和據說很有格調的活動外,並不紈絝,也沒有黃賭毒的陋習。

  這樣的人一個極大的好處就是好溝通,沒有那麼多偏執的倔強。高宇凌跟他不是一類人,卻願意跟他交流。

  誰不知道柿子撿軟的先捏呢。況且齊銳還不僅僅是個軟柿子。

  如大部分集團的管理層一樣,容濟的董事會也有兩派,雖然界限不甚分明。簡單點說可以理解為保守派和激進派。

  保守派喜歡低風險的項目,即使回報低一點也無所謂,這撥人對容濟的發展沒有太多的野心,只要能持續賺錢就可以了。隨著容濟漸漸發展穩定,這撥人有稍稍增加的趨勢。

  而激進派以野心家居多,有像高宇凌齊懷瑾這樣因為情懷的,總是想把事情做得更好。更多的卻是貪得無厭。

  這些董事的立場往往很難改變,那麼在投票中,沒有立場的齊銳對決策就至關重要了。

  聽齊銳道破他的來意,高宇凌低頭笑笑,「齊董既然知道我為什麼來,想必結果不是太樂觀。」這其實是他意料之中。

  「嗨,先喝口茶再說。我今天剛拆封的一餅二十年普洱。」齊銳一邊花哨地擺弄著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一邊跟高宇凌嘮嗑,「你啊,有些時候跟我爸還挺像,把那種所謂的工程師的情懷抱得緊緊的。要把這個人類啊世界啊什麼的都扛在自己肩上。你說你一個人能扛得了多少呢?你看我們家老頭子現在一身的毛病,腦子的毛病尤其嚴重。」

  「齊董,我腦子還算好使。」高宇凌半笑不笑地道。

  齊銳一愣,也跟著笑了,「嗨,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說啊,有的時候不要那麼執著,有利於身心健康,健康長壽。」

  「我前兩周才見過齊老,我看他身體還不錯,思維也很清晰。」

  「哼,那是剛好他狀態還好的時候,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去家裡。你沒見過他糊塗的時候。」齊銳眼皮微不可察地耷了耷,馬上又精神地支楞了起來。

  高宇凌面帶微笑地聽著。心想若沒有齊老的情懷,你哪裡去過現在這般雲淡風輕的生活。而他自己,如若不是心裡憋著這股子勁,現在估計還在老家掄鋤頭呢。

  待齊銳說完,高宇凌才問:「董事會最大的顧慮是什麼?」

  其實他心裡多少有些數,值得顧慮的東西太多。但究竟是哪一塊石頭絆在了董事會的腳下,卻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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