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接下去的國慶假期倆人都很忙碌。
曉默塵幫著裴林做了一些計算機模擬，想著這假期一結束就把第一個原型設備的設計拿去加工，等著她新招的博士後報導後就可以開始調試了。跑程序的間隙她開始著手十一月份的項目基金申請。在美國的時候她倒像個典型的拖延症患者，不到截止日期前幾日是逼不出靈感的，據說這個現象還有個很學術的名稱叫做帕金森定律——此帕金森非彼帕金森。但這是曉默塵第一次用中文寫項目書，想著寫好後給賈主任還有系裡幾個有經驗的老師看看，為了多留出一些時間修改，破天荒地提前動筆了。
假期中途曉默塵接到高雲帆的電話問她要不要去郊區的一個寺廟爬山。說那裡的菩薩很靈的，他們系不少老師都去那裡許願研究經費多多。
曉默塵覺得信菩薩還不如信薛丁格，不過爬山倒是她喜歡的，最近跟高雲帆也熟悉了不少，便同意了。
那日高宇凌早上去辦公室，遠遠看見高雲帆在小區門口站在一輛網約車旁邊。而後就看曉默塵背了個背包，小跑著從小區出去，卷卷的馬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
高宇凌猶豫了片刻要不要過去自告奮勇地做司機，又想還是不要那麼沒有眼力見兒的好。自己還有好多事要忙呢。轉了個方向盤直接去了辦公室。
走出總裁辦的電梯門，高宇凌發現好幾個員工都在加班，包括陳助理。
陳助理見到高宇凌，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高總，您回來了？」高宇凌回老家的機票是他幫忙訂的。
「嗯。」高宇凌點點頭，又回頭看格子間的員工，「這麼好的天氣，怎麼不出去放鬆放鬆？都窩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秋高氣爽的長假，再宅的人都會要放飛一下自我的。不是連曉默塵都跟高雲帆出去了嗎？
這種加班的風氣，高宇凌剛上任的時候就發現了，每天無論他在辦公室待到多晚，外面總裁辦的員工都在。他找秦副總做了一個工作量的評估，發現不必要的加班至少有一半以上。不過是看到上級或者別的同事沒走，自己不好意思溜邊影響考績而已。後來他讓陳助理把能夠分擔的工作重新分配，減少了單個員工的加班時長，又親自把幾個「陪」加班的同事「請」回了家，還威脅大家如果都那麼喜歡加班的話，就裁員，讓每個人的加班實至名歸。大家才把這種習慣慢慢改掉。
「現在哪裡也去不了。剛好用這個假期把節前落下的一些工作趕上來。」一個員工回道。
高宇凌不鼓勵無意義的加班，但對工作質量卻是要求很高的，他經常會問到他們每人負責的工作細節，對工作能力或態度不夠的員工也會不那麼仁慈地勸退——當然這個壞人是讓彭盈來做的，所以倒沒人敢渾水摸魚。
高宇凌點點頭，「辛苦了。」又回頭對陳助理說：「中午幫我給大家都訂一份午餐吧。」今天連食堂都不開。
陳助理：「好，您還有別的需要也都可以找我。」
「謝謝。」高宇凌說完邁著長腿踏進了辦公室。
高宇凌打開電腦，調出了下面的人做的晶片生產的調研報告。這份報告這兩天他已經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有遺漏的地方又自己查閱填補上。
他開始根據這份調研起草給董事會的報告，關於晶片生產的研發計劃和跟科大合作的議題。
高宇凌重視的演講與報告，鮮少交給下面的人起草。自己要說的話只有自己整理出來才能表現自己的思維邏輯。別人做出來，跟自己的思維不合拍，還得改，費時費力。當然，這樣的事情他也在行，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如何推銷自己的思想這是必修課，沒少做。
中途高宇凌被打斷了很多次，都是那些需要靠著容濟維持生計的乙方電話。過節嘛，客情維護免不了。特殊時期飯局免了，但電話不能少。這幾日每天他都要接二十來通這樣的電話。問候寒暄再順便探討一下業務。
這些乙方裡面不乏所謂的高科技公司，包括做晶片生產與研發的。在這個節骨眼上，高宇凌最先考慮的便是跟他們合作，但容濟進行深度調研後發現問題很多。
這些公司，要不是研發形同虛設，把國外現成的東西拿過來用，偶爾做些細枝末節的修改，如今別人不給他們了，便也很難再有精進的空間。要不，管理有很大問題，存在許多的內耗，進展太緩慢，他懶得也沒有時間去跟他們耗。索性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高宇凌看著調研報告上的那些公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晚上七點過，電話才消停了一點。高宇凌終於能完全沉進報告裡。
電話再響已經是十點多鐘，高宇凌拿起一看，美國的號碼。
「宇凌，有個不好的消息。」是容濟美國分公司的執行總裁，章承之。
章承之四十來歲，是容濟現任董事長的兒子，算是幾個二世祖里勉強上得了台面的。至少人還正經，這一點就比其他那些個成天花天酒地的強了幾條街。
他老爸是想過要把他培養成容濟接班人來的，他自己也有這個抱負，可惜資質平平。他老爸拿錢把他泡進了歐洲某名校商學院，想要讓他身上浸潤出一些商人的精明。但讀了兩年出來，眼光與魄力還是沒能在他這塊土壤里生根發芽。
幾年前他父親也斡旋過讓他掌管容濟，遭到了董事會的反對。這才有了那個「進去了」的前任和高宇凌的事。
董事會反對倒不是這些叔叔伯伯們不喜歡他，又或者忌憚章家掌權太多。相反，因為他人正經又溫潤，在長輩里的名聲其實很好，他們只是單純地認為他可能勝任不了這個職位而已。出於長輩的愛心，把他安排到了美國。
最近不好的消息從他那裡是紛至沓來，高宇凌已經見慣不驚，無波無瀾地問道：「怎麼了？」
「我們剛剛收到了A公司下年度的訂單，比上半年少了百分之七十。」
A公司是容濟在北美的長期客戶，他們的設備和平台都有周期性更新，每年的訂單隨著業務和人員的增長也一直在提高。突然一下降低了百分之七十，顯然不正常。
高宇凌：「知道為什麼嗎？」
這是最近的第三個大額訂單縮水，應該不是巧合了。
章承之：「我們跟A公司聯繫過，他們只說需求量減少。但他們公司的業務和規格我們都清楚，顯然是另尋供應商了。我想這個事情可能跟最近政府的風向有關。A公司一半以上的業務是跟政府打交道。有個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上周五州參議員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參議員找你？」
「嗯，因為國內是長假，這個電話也很短，我就沒立刻跟你說。但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試探。」
高宇凌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捏了捏眉心。這麼重要的事，過了三天才告訴他，這個章承之有點捏不清輕重了。但事已至此，只好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財務，銷售量，第三方合作商，還有用戶信息安全這些。」
「James當時在嗎？」James是容濟北美的法律顧問。
「不在，電話很突然，沒有預約。不過我只回答了我聽得很明確，並且答案也很明確的問題。我讓他還有問題給我發email，我會跟下面的人核對信息，再回復他。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收到他的Email，不過剛好兩天周末。你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周末為這樣的事情加班的。」
「嗯。」高宇凌低頭沉思，章承之的處理沒有大問題，但是那些律師出身的議員們最擅長的就是在問題里下套，章承之自以為周全的回答，不小心進了人家的套也說不定。他想了想道：「幫我約一個跟參議員的電話會議，越快越好，你和James也參加。」
掛了跟章承之的電話，高宇凌疲憊地嘆了一口氣，才慢慢地踱回桌邊，看了眼屏幕上差不多快寫好的報告。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更讓他確定這個事情他一定要做。
曉默塵幫著裴林做了一些計算機模擬，想著這假期一結束就把第一個原型設備的設計拿去加工，等著她新招的博士後報導後就可以開始調試了。跑程序的間隙她開始著手十一月份的項目基金申請。在美國的時候她倒像個典型的拖延症患者，不到截止日期前幾日是逼不出靈感的，據說這個現象還有個很學術的名稱叫做帕金森定律——此帕金森非彼帕金森。但這是曉默塵第一次用中文寫項目書，想著寫好後給賈主任還有系裡幾個有經驗的老師看看，為了多留出一些時間修改，破天荒地提前動筆了。
假期中途曉默塵接到高雲帆的電話問她要不要去郊區的一個寺廟爬山。說那裡的菩薩很靈的，他們系不少老師都去那裡許願研究經費多多。
曉默塵覺得信菩薩還不如信薛丁格，不過爬山倒是她喜歡的，最近跟高雲帆也熟悉了不少，便同意了。
那日高宇凌早上去辦公室，遠遠看見高雲帆在小區門口站在一輛網約車旁邊。而後就看曉默塵背了個背包，小跑著從小區出去，卷卷的馬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
高宇凌猶豫了片刻要不要過去自告奮勇地做司機，又想還是不要那麼沒有眼力見兒的好。自己還有好多事要忙呢。轉了個方向盤直接去了辦公室。
走出總裁辦的電梯門，高宇凌發現好幾個員工都在加班，包括陳助理。
陳助理見到高宇凌，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高總，您回來了？」高宇凌回老家的機票是他幫忙訂的。
「嗯。」高宇凌點點頭，又回頭看格子間的員工，「這麼好的天氣，怎麼不出去放鬆放鬆？都窩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秋高氣爽的長假，再宅的人都會要放飛一下自我的。不是連曉默塵都跟高雲帆出去了嗎？
這種加班的風氣，高宇凌剛上任的時候就發現了，每天無論他在辦公室待到多晚，外面總裁辦的員工都在。他找秦副總做了一個工作量的評估，發現不必要的加班至少有一半以上。不過是看到上級或者別的同事沒走，自己不好意思溜邊影響考績而已。後來他讓陳助理把能夠分擔的工作重新分配，減少了單個員工的加班時長，又親自把幾個「陪」加班的同事「請」回了家，還威脅大家如果都那麼喜歡加班的話，就裁員，讓每個人的加班實至名歸。大家才把這種習慣慢慢改掉。
「現在哪裡也去不了。剛好用這個假期把節前落下的一些工作趕上來。」一個員工回道。
高宇凌不鼓勵無意義的加班，但對工作質量卻是要求很高的，他經常會問到他們每人負責的工作細節，對工作能力或態度不夠的員工也會不那麼仁慈地勸退——當然這個壞人是讓彭盈來做的，所以倒沒人敢渾水摸魚。
高宇凌點點頭，「辛苦了。」又回頭對陳助理說：「中午幫我給大家都訂一份午餐吧。」今天連食堂都不開。
陳助理：「好，您還有別的需要也都可以找我。」
「謝謝。」高宇凌說完邁著長腿踏進了辦公室。
高宇凌打開電腦，調出了下面的人做的晶片生產的調研報告。這份報告這兩天他已經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有遺漏的地方又自己查閱填補上。
他開始根據這份調研起草給董事會的報告，關於晶片生產的研發計劃和跟科大合作的議題。
高宇凌重視的演講與報告，鮮少交給下面的人起草。自己要說的話只有自己整理出來才能表現自己的思維邏輯。別人做出來，跟自己的思維不合拍，還得改，費時費力。當然，這樣的事情他也在行，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如何推銷自己的思想這是必修課，沒少做。
中途高宇凌被打斷了很多次，都是那些需要靠著容濟維持生計的乙方電話。過節嘛，客情維護免不了。特殊時期飯局免了，但電話不能少。這幾日每天他都要接二十來通這樣的電話。問候寒暄再順便探討一下業務。
這些乙方裡面不乏所謂的高科技公司，包括做晶片生產與研發的。在這個節骨眼上，高宇凌最先考慮的便是跟他們合作，但容濟進行深度調研後發現問題很多。
這些公司，要不是研發形同虛設，把國外現成的東西拿過來用，偶爾做些細枝末節的修改，如今別人不給他們了，便也很難再有精進的空間。要不，管理有很大問題，存在許多的內耗，進展太緩慢，他懶得也沒有時間去跟他們耗。索性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高宇凌看著調研報告上的那些公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晚上七點過，電話才消停了一點。高宇凌終於能完全沉進報告裡。
電話再響已經是十點多鐘，高宇凌拿起一看，美國的號碼。
「宇凌，有個不好的消息。」是容濟美國分公司的執行總裁，章承之。
章承之四十來歲，是容濟現任董事長的兒子，算是幾個二世祖里勉強上得了台面的。至少人還正經，這一點就比其他那些個成天花天酒地的強了幾條街。
他老爸是想過要把他培養成容濟接班人來的，他自己也有這個抱負，可惜資質平平。他老爸拿錢把他泡進了歐洲某名校商學院，想要讓他身上浸潤出一些商人的精明。但讀了兩年出來，眼光與魄力還是沒能在他這塊土壤里生根發芽。
幾年前他父親也斡旋過讓他掌管容濟，遭到了董事會的反對。這才有了那個「進去了」的前任和高宇凌的事。
董事會反對倒不是這些叔叔伯伯們不喜歡他，又或者忌憚章家掌權太多。相反，因為他人正經又溫潤，在長輩里的名聲其實很好，他們只是單純地認為他可能勝任不了這個職位而已。出於長輩的愛心，把他安排到了美國。
最近不好的消息從他那裡是紛至沓來，高宇凌已經見慣不驚，無波無瀾地問道：「怎麼了？」
「我們剛剛收到了A公司下年度的訂單，比上半年少了百分之七十。」
A公司是容濟在北美的長期客戶，他們的設備和平台都有周期性更新，每年的訂單隨著業務和人員的增長也一直在提高。突然一下降低了百分之七十，顯然不正常。
高宇凌：「知道為什麼嗎？」
這是最近的第三個大額訂單縮水，應該不是巧合了。
章承之：「我們跟A公司聯繫過，他們只說需求量減少。但他們公司的業務和規格我們都清楚，顯然是另尋供應商了。我想這個事情可能跟最近政府的風向有關。A公司一半以上的業務是跟政府打交道。有個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上周五州參議員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參議員找你？」
「嗯，因為國內是長假，這個電話也很短，我就沒立刻跟你說。但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試探。」
高宇凌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捏了捏眉心。這麼重要的事，過了三天才告訴他，這個章承之有點捏不清輕重了。但事已至此，只好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財務，銷售量，第三方合作商，還有用戶信息安全這些。」
「James當時在嗎？」James是容濟北美的法律顧問。
「不在，電話很突然，沒有預約。不過我只回答了我聽得很明確，並且答案也很明確的問題。我讓他還有問題給我發email，我會跟下面的人核對信息，再回復他。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收到他的Email，不過剛好兩天周末。你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周末為這樣的事情加班的。」
「嗯。」高宇凌低頭沉思，章承之的處理沒有大問題，但是那些律師出身的議員們最擅長的就是在問題里下套，章承之自以為周全的回答，不小心進了人家的套也說不定。他想了想道：「幫我約一個跟參議員的電話會議，越快越好，你和James也參加。」
掛了跟章承之的電話，高宇凌疲憊地嘆了一口氣，才慢慢地踱回桌邊，看了眼屏幕上差不多快寫好的報告。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更讓他確定這個事情他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