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紀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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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內伴讀們仍在議論紛紛。

  「聽說魏侯姿容昳麗,若是他做駙馬,和公主可真是一對璧人,可惜啊可惜。」

  紀襄咄咄逼人,「凌二姑娘可惜什麼?大丈夫當以才學立世,姿容不過是個點綴。」

  凌二笑嘻嘻的賠禮,「我亂說的,襄姐姐千萬別往心裡去,話又說回來,公主那般美貌,晉侯真是好福氣吶。」

  紀襄口氣未見緩和,「表哥是君子,怎會關心女子容貌?況且為妻以賢德侍奉夫婿才是正道,若胸無點墨,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慣常仗勢壓人,只會惹人厭惡。」

  衛瀛來不及冷靜下來,就被紀襄的話勾起了火氣。

  竟敢這樣明目張胆的嘲諷她,再看紀襄讓婢女守在外面的舉動,想來以前沒少在背後妄議她。

  衛瀛冷笑,前世兩人間爛帳就不少,今日才知道她還有嚼舌根的壞毛病,得好好治一治!

  「是麼,」她高聲在門外開口,含著幾分甜膩笑影,「那紀姑娘說說看,是不是只要品性賢淑,即便容貌丑得沒法看,男子也能一輩子敬之愛之?」

  內殿霎時靜了下來,眾人起身行禮。

  衛瀛踱了進去,遲遲不免禮,伴讀們只得半屈著身。

  自從十七歲嫁到晉州後,這些伴讀她大多再沒見過,很多人都沒什麼印象了。

  一直對她滿懷敵意的紀襄,反倒成了她眼下最熟悉的一個。

  紀襄容貌柔美如水,卻偏喜歡濃妝艷抹,簪金戴銀,把那份好顏色蓋了個三五分,旁人見她第一眼都是滿眼珠翠,非得定定神才能從那珠光寶氣下面辨識出她的五官來。

  衛瀛撇撇嘴,她這打扮的品味,倒是和喜歡富麗奢華的葉峋挺配。

  視線往左側一滑,只見御史大夫之女徐婉儀斂目垂首,儀態仿佛用尺子量出來的。

  衛瀛有些恍惚,她記憶里的徐婉儀早已是父皇敕封詔書上一個冷冰冰的名字,那詔書上寫著:魏州驃騎將軍李賀之妻徐氏,北國蠻夷擄之,縛於陣前,迫將軍叛國降敵,徐氏含淚自裁,朕為其大義所感,特追封二品誥命。

  雖然讀書人總說精忠報國是本分,可真正能做到的怕是寥寥無幾,衛瀛覺得徐婉儀一介女流,卻當得起一句『忠勇』的評價。

  衛瀛目光如有實質,徐婉儀被她盯得面露一絲疑惑,臉垂得更低了。

  衛瀛收回視線,免了禮,「我問紀姑娘話呢,怎麼不答?」

  紀襄神色冷淡,「這美醜又沒定論,是有多醜、又是有多賢良?」

  「那依紀姑娘的意思,還要衡量一番,看這女子丑得能不能忍,她的品格能不能彌補容貌的缺憾?哈,心裡有這般計較又哪裡是不看重容貌?」

  紀襄抬眸迎上衛瀛的目光,「看來公主心中早有定論。」

  她話只說了一半,後半句無非是『何必明知故問』,這未盡之意顯然並不恭敬。

  衛瀛眉梢微挑,她倒是忘了,紀襄在晉州為了討葉峋歡心,成天裝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其實她本性十分冷傲,最會使軟釘子,也就是葉峋急色又眼瞎,連枕邊人的真性情都看不透。

  「我方才聽紀姑娘講葉小侯爺品性高潔,一時好奇,才忍不住問問。」衛瀛故作好奇的眨眨眼,逗弄道,「晉侯當真如你所言嗎?」

  「表哥皎皎君子,行事持重守禮,對德才兼備的女子也只有敬重,並無其他。」紀襄下巴微揚,神色驕傲。

  衛瀛真想扒開她的腦袋看看葉峋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前世葉峋總朝衛瀛狂吠,說她『野蠻跋扈』、『鄉野潑婦一個』,調門高得能把房頂掀了,可等他膩煩了後院那幫鶯鶯燕燕,就又回來哄她,稱讚她是天底下最『直率嬌憨』的女子,說到底還不是圖她的好容色?呸!

  衛瀛耐著性子和紀襄周旋幾句,不過是戲耍她玩,真到懲治人的關頭,衛瀛一般都懶得繞圈子,所以直接冷了語氣道:「紀姑娘來宮中伴讀,本該是與我一同精進學問的,可方才聽你言語儘是男婚女嫁之類的事情,先生們常言做學問該心思純淨,姑娘雜念過多,不如先回去靜靜心吧!」

  身後侍女繡屏聞言,大步上前攬過紀襄桌上的筆墨書紙,毫不客氣的扔進對方婢女懷裡。

  一個伴讀偷偷扯了下徐婉儀的袖子,眼睛瞄著紀襄,湊近徐婉儀耳邊低聲嘀咕道:「她自己惦記得緊,非得指使人逼問你駙馬人選,沒成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公主給她的這幾句評價只怕沒幾日就要傳遍京城啦,看她到時候怎麼抬得起頭來。」

  徐婉儀輕輕搖頭,也壓著聲音回道:「今日這事我們只當沒發生,切不可傳出去,損了紀姑娘名聲,對公主也不利。」

  那伴讀聽後只笑笑,這個渤海王嫡女平日說話辦事不留一點情面,今日踢到了公主這塊鐵板,殿內有幾個肯幫著她遮掩?她不說,也自然有人會說。

  紀襄臉上騰起紅霧,甩頭便欲出去。

  衛瀛仍不依不饒,「紀姑娘先留步,我看你面色潮紅,該不會總惦記這些雜事惹得肝火太勝吧?玉扇,取了我腰牌去太醫院,紀姑娘且去偏殿坐坐,等讓太醫把把脈,開幾副清心降火的方子再回去也不遲。」

  「公主既然來了,差人叫我便是了。」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申已經站在門外了。

  他換下了官袍,穿了身半舊袍子,雖已年逾不惑,但身姿仍如修竹般峻拔,他很少帶隨侍,今日也是一個人提著小書箱走進來,視線在殿內掃了掃,又瞧了眼替紀襄收拾東西的侍女。

  衛瀛不知道方才的對話被他聽去多少,便直接搶白道:「這春日裡有些燥,紀姑娘心靜不下來,我讓她回府歇幾日。」

  說罷,移步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伴讀們見她落座,也趕緊三三兩兩歸座,餘下紀襄面色發青的向張申行了禮,逃難似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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