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宿後山
隨後的日子洪崖堡一切如舊，孩子們每日聽課識字，習武鍛鍊。
自從得名那天起，辣辣便開始跟著游懷幾人在堡中奔來跑去，它似乎不怎怕人了。大先生講課時辣辣在書院外趴著睡覺，當然，和它一起睡覺的還有暮浪。任平生授武時辣辣便和游懷一起「盤坐」在場邊觀看，偶爾還會調皮的跑入場中像條狗一樣拱幾下那些拿著武器的孩子，將他們輕輕撞翻，似乎是在炫耀自己與人類幼崽之間懸殊的力量差距。
連日相處，游懷和暮家三兄妹的關係也越來越熟絡親近，特別是與暮球兒。
這個看起來一副「不太聰明樣子」的暮府四少爺在智力發育方面確實有些問題，總是不太跟得上周圍人的節奏，暮府中那些幕僚門人的孩子雖然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每每與暮球兒在一起學習打鬧，很明顯能感覺到其中有一絲芥蒂。小孩子不善於掩飾，有什麼都直接表現在臉上。
可唯獨游懷，他和暮球兒相處時全然與其他人一樣，小胖子和他在一起時非常開心鬆弛。這兩孩子都有點傻，暮球兒的傻是由於身體缺陷，游懷的「傻」，則是因為心性使然。
而這一切，平日在堡中不多言語的暮江吟卻都看在了眼裡。
時間過得很快，自游懷與辣辣入堡，已半月有餘。
這日下午書院散學後，暮浪心血來潮，領著兩個弟妹和游懷爬上了洪崖堡後山，去到半山腰摘珊豆吃。
一個時辰後，暮浪率先登上了書院後山腰那座不知何年月、不知何高人所建的樓榭處。他年齡最大，腳下又有武境底子，所以爬這小半山腰並不多費力。
約一炷香後，暮婧儀也爬了上來。她雖是女孩，但由於一直被任校尉帶著上武課，故登這近五百丈的山腰縱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卻也是勉勉強強堅持住了。
可游懷和暮球兒卻慘了，前者毫無武道底子，後者雖習武卻天生肥胖耐力不足，兩人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二……二哥，拉我一把！」
許久，樓榭下出現了小胖子顫抖著的肥手，他大口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
暮浪卻是哈哈笑著無動於衷。
暮球兒哀怨的瞪著眼，自己一用力，完成最後那步使命，躺倒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
暮婧儀雖也笑著，卻是上前替四哥撫著起伏的胸口。
「游懷呢？」婧儀眨巴著眼問。
「在……在後面！」小胖子努努嘴樂道，畢竟不是最後一名，已然相當不錯。
又過半晌，游懷終於爬了上來，婧儀伸手拉了他一把，讓他坐到了暮球兒身旁。
游懷累的一下躺倒在地，望著那垂直入雲的頂峰唏噓道:「這才一半不到！要是爬到山頂得多久呀……」
「三弟以前經常爬到頂，只消小半個時辰。」暮浪淡淡道。
游懷大驚，想著自己花了近兩個時辰才爬到這裡，滿臉不可思議:「他這麼厲害！」
暮浪撇撇嘴:「那傢伙天賦超乎尋常，簡直是個怪物，所以武皇才會收他為徒。」
游懷靜靜的聽著，心底卻似有股火焰在升騰。
臨近半山腰的這處樓榭可以說是個奇景，在洪崖堡建立之初便已在此地了。當初暮江吟選址在這裡依山建堡，一是此處臨近凌江碼頭樞紐，交通便利；再者便是看中了這座山城數一數二、人跡罕至的高峰。
兩面奇高的灰牆從城樓處一直圍到山腳下，如此一來，若想避開南面正門入堡，只能從高牆兩側的外山翻越過來，或者從山的另一面登頂，再從游懷他們所在的這一面下山至書院處入堡。
這兩種方法卻都沒可能。
在連接後山位置的兩面高牆上設了多架弩機，並有數名望卒巡迴看守。平日有些在高牆外側山腳下散放牛羊的百姓偶爾往山上爬一爬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有可疑之人想於牆外爬山入堡，那牆上的兵衛會毫不猶豫的發射弩箭。
而從另一側登頂再下山入堡，更不可能。因為此山另側是片幾乎垂直的岩石絕壁，光滑到根本無處下腳。
此處樓榭實為孤地妙景，平日鮮有人會上來。城主暮江吟偶爾會一個人至此處看一看山城，雖是半腰，卻已然能將整座山城全數納入眼帘。
樓榭經年累月，外觀頗具古拙之風，與尋常山城亭樓風格不同，似有南江建築之風。它立在山間一處凸出的空地上，四周是一片綠油油的草甸，而草甸之中，竟是長出了許多橙黃色的月牙形果實。
「這就是珊豆，只有這山腰之上才有，你肯定沒吃過吧？」暮浪摘下一顆，遞到游懷眼前晃了晃。
游懷接過珊豆，順著月牙形中線剝開，露出裡面飽滿圓潤的三粒果豆。
「可以生吃，但烤著吃起來更香！」暮浪比了一個示意入嘴的手勢。
游懷摳出一粒豆子，遲疑了一下說:「不辣吧？」
暮家三兄妹頓時笑了起來。游懷把豆子塞進嘴裡，細細品嘗起來:「嗯……好吃！」
隨後幾人拾了些山上枯枝，於樓榭前燃起了篝火，將那些長熟的珊豆一一摘了，連著外皮扔進火堆里烤起來。
此時，忽然一陣巨大的攀爬聲從樓榭下面的山林里傳了過來，樹叢灌木以及山上碎石開始震動起來，一些小樹紛紛向兩側彎倒。不一會兒，一隻巨大的腳爪出現在了離篝火不遠處的草甸上。
「辣辣！」四人同時驚呼。
只見龍艱難的喘著粗氣，於林間探出腦袋，那條巨大的舌頭無力的耷拉在嘴邊，眼神中充斥著哀怨。
沒錯，辣辣尋著四人的氣味上了山，龍不擅耐力，爬這幾百丈的山腰，已快要了它的命。
辣辣後肢一蹬，後半段身體也終於挪上草甸，便再也無力動彈，像灘爛泥一樣軟趴在了地上。
四個孩子趕緊跑了過來，游懷驚喜的摸著辣辣的腦袋說:「你怎麼來了呀！」
辣辣微微抬頭低鳴一聲，當是回應，隨後便繼續趴在草地上喘息。
暮浪拍了拍游懷，搖頭打趣道:「看來，你不是最後一名了。」
幾個孩子圍著篝火，用樹枝將烤好的珊豆撥出來。豆外皮很燙，暮球兒急不可待，捏著豆尖就想剝，卻是被燙的鬆了手，將豆子從左手拋到右手，並不停地大口吹氣降溫，如此反覆，珊豆便於他雙手間跳著奇趣的舞蹈。婧儀和游懷看著這一幕都笑了起來。
「辣辣！」游懷剝開一顆珊豆，扔到龍嘴邊，辣辣聞了聞，嫌棄的吐了口氣，將那顆豆子吹出老遠。
「龍好像不吃素食。」暮婧儀說。
暮浪對辣辣訕笑道:「行，不吃那就餓著吧！」
暮浪從堡中帶了一壇甜米酒，分了四個小碗邊倒邊說:「你仨還小，別喝太多，每人一碗就好。」
游懷端起米酒，輕輕抿了一口，香香甜甜，十分可口。
四人一邊吃著珊豆喝著米酒，一邊七嘴八舌的聊著天，辣辣則腹中空空的躺在邊上繼續哀怨著，像極了受氣的小媳婦。
天色漸暮，月亮悄悄爬到了空中。
暮球兒不勝酒力，吃飽喝足第一個昏睡了過去。暮浪走到弟弟邊上，啪啪兩個小嘴巴依然沒把他打醒，無奈嘆了口氣，從樓榭里搬出些乾草墊在地上，然後在游懷和婧儀的幫助下合力將小胖子強拉硬拽上了草堆。隨後暮浪又在他身上蓋了些乾草，確保這個傻弟弟不會著涼後才緩緩回到篝火旁，繼續喝了起來。
此時還未到仲夏蟬鳴時節，月下山中，靜謐幽暗，影影綽綽，偶見幾塊巨大的岩石微微泛著淡淡白色。遠處渝街星火點點，貫穿整座山城的凌江在月光的反射下緩緩流淌著。
黑泥白石反光水，夜下萬物，各自規律，各自生息。
辣辣似睡非睡，用身體盤臥成了一個圈，將有些微醺的游懷和婧儀圍在了中間，兩人躺在乾草垛上，傻傻望著夜空中那輪秀月發呆。從出生至今命途截然不同的兩個孩子此刻正感受著同一道風景，共情著同一種心情。
邊上篝火安靜的燃燒著，六月的夜風拂過，溫溫柔柔，不寒不燥。
「游懷，謝謝你……」忽然，婧儀望著天空柔聲道，「謝謝你那天撐傘保護我。」
「不客氣！」
游懷心頭一暖，記憶中他已經很久沒聽到別人對自己說感謝了，他扭頭注視著身旁的女孩，清澈的眼神里夾雜著一抹特別的溫柔。
小婧儀側過身，一隻手搭在游懷胸口，沉沉的睡了過去。游懷臉頰潮紅，不知因醉意還是害羞，他一動不敢動，刻意放緩了酒後略微沉重的呼吸，他的眸子裡，月光閃耀。
暮浪喝光了剩下的米酒，箕坐在樓榭旁靠著柱子睡著了，辣辣腦袋趴地注視著「懷中」的兩人，片刻後也合上了雙眼。
游懷眼角抽動了一下，微風拂面，那絲晶瑩還未完全泛出便被風乾了，他閉上了眼，以此包裹住心頭有些複雜的情緒。
這個多年來一直漂泊無依的男孩在這一刻竟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當離別那天到來時，自己該如何面對。
夜色漸濃，縱使再多情愫，依舊隨月光入夢……
自從得名那天起，辣辣便開始跟著游懷幾人在堡中奔來跑去，它似乎不怎怕人了。大先生講課時辣辣在書院外趴著睡覺，當然，和它一起睡覺的還有暮浪。任平生授武時辣辣便和游懷一起「盤坐」在場邊觀看，偶爾還會調皮的跑入場中像條狗一樣拱幾下那些拿著武器的孩子，將他們輕輕撞翻，似乎是在炫耀自己與人類幼崽之間懸殊的力量差距。
連日相處，游懷和暮家三兄妹的關係也越來越熟絡親近，特別是與暮球兒。
這個看起來一副「不太聰明樣子」的暮府四少爺在智力發育方面確實有些問題，總是不太跟得上周圍人的節奏，暮府中那些幕僚門人的孩子雖然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每每與暮球兒在一起學習打鬧，很明顯能感覺到其中有一絲芥蒂。小孩子不善於掩飾，有什麼都直接表現在臉上。
可唯獨游懷，他和暮球兒相處時全然與其他人一樣，小胖子和他在一起時非常開心鬆弛。這兩孩子都有點傻，暮球兒的傻是由於身體缺陷，游懷的「傻」，則是因為心性使然。
而這一切，平日在堡中不多言語的暮江吟卻都看在了眼裡。
時間過得很快，自游懷與辣辣入堡，已半月有餘。
這日下午書院散學後，暮浪心血來潮，領著兩個弟妹和游懷爬上了洪崖堡後山，去到半山腰摘珊豆吃。
一個時辰後，暮浪率先登上了書院後山腰那座不知何年月、不知何高人所建的樓榭處。他年齡最大，腳下又有武境底子，所以爬這小半山腰並不多費力。
約一炷香後，暮婧儀也爬了上來。她雖是女孩，但由於一直被任校尉帶著上武課，故登這近五百丈的山腰縱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卻也是勉勉強強堅持住了。
可游懷和暮球兒卻慘了，前者毫無武道底子，後者雖習武卻天生肥胖耐力不足，兩人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二……二哥，拉我一把！」
許久，樓榭下出現了小胖子顫抖著的肥手，他大口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
暮浪卻是哈哈笑著無動於衷。
暮球兒哀怨的瞪著眼，自己一用力，完成最後那步使命，躺倒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
暮婧儀雖也笑著，卻是上前替四哥撫著起伏的胸口。
「游懷呢？」婧儀眨巴著眼問。
「在……在後面！」小胖子努努嘴樂道，畢竟不是最後一名，已然相當不錯。
又過半晌，游懷終於爬了上來，婧儀伸手拉了他一把，讓他坐到了暮球兒身旁。
游懷累的一下躺倒在地，望著那垂直入雲的頂峰唏噓道:「這才一半不到！要是爬到山頂得多久呀……」
「三弟以前經常爬到頂，只消小半個時辰。」暮浪淡淡道。
游懷大驚，想著自己花了近兩個時辰才爬到這裡，滿臉不可思議:「他這麼厲害！」
暮浪撇撇嘴:「那傢伙天賦超乎尋常，簡直是個怪物，所以武皇才會收他為徒。」
游懷靜靜的聽著，心底卻似有股火焰在升騰。
臨近半山腰的這處樓榭可以說是個奇景，在洪崖堡建立之初便已在此地了。當初暮江吟選址在這裡依山建堡，一是此處臨近凌江碼頭樞紐，交通便利；再者便是看中了這座山城數一數二、人跡罕至的高峰。
兩面奇高的灰牆從城樓處一直圍到山腳下，如此一來，若想避開南面正門入堡，只能從高牆兩側的外山翻越過來，或者從山的另一面登頂，再從游懷他們所在的這一面下山至書院處入堡。
這兩種方法卻都沒可能。
在連接後山位置的兩面高牆上設了多架弩機，並有數名望卒巡迴看守。平日有些在高牆外側山腳下散放牛羊的百姓偶爾往山上爬一爬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有可疑之人想於牆外爬山入堡，那牆上的兵衛會毫不猶豫的發射弩箭。
而從另一側登頂再下山入堡，更不可能。因為此山另側是片幾乎垂直的岩石絕壁，光滑到根本無處下腳。
此處樓榭實為孤地妙景，平日鮮有人會上來。城主暮江吟偶爾會一個人至此處看一看山城，雖是半腰，卻已然能將整座山城全數納入眼帘。
樓榭經年累月，外觀頗具古拙之風，與尋常山城亭樓風格不同，似有南江建築之風。它立在山間一處凸出的空地上，四周是一片綠油油的草甸，而草甸之中，竟是長出了許多橙黃色的月牙形果實。
「這就是珊豆，只有這山腰之上才有，你肯定沒吃過吧？」暮浪摘下一顆，遞到游懷眼前晃了晃。
游懷接過珊豆，順著月牙形中線剝開，露出裡面飽滿圓潤的三粒果豆。
「可以生吃，但烤著吃起來更香！」暮浪比了一個示意入嘴的手勢。
游懷摳出一粒豆子，遲疑了一下說:「不辣吧？」
暮家三兄妹頓時笑了起來。游懷把豆子塞進嘴裡，細細品嘗起來:「嗯……好吃！」
隨後幾人拾了些山上枯枝，於樓榭前燃起了篝火，將那些長熟的珊豆一一摘了，連著外皮扔進火堆里烤起來。
此時，忽然一陣巨大的攀爬聲從樓榭下面的山林里傳了過來，樹叢灌木以及山上碎石開始震動起來，一些小樹紛紛向兩側彎倒。不一會兒，一隻巨大的腳爪出現在了離篝火不遠處的草甸上。
「辣辣！」四人同時驚呼。
只見龍艱難的喘著粗氣，於林間探出腦袋，那條巨大的舌頭無力的耷拉在嘴邊，眼神中充斥著哀怨。
沒錯，辣辣尋著四人的氣味上了山，龍不擅耐力，爬這幾百丈的山腰，已快要了它的命。
辣辣後肢一蹬，後半段身體也終於挪上草甸，便再也無力動彈，像灘爛泥一樣軟趴在了地上。
四個孩子趕緊跑了過來，游懷驚喜的摸著辣辣的腦袋說:「你怎麼來了呀！」
辣辣微微抬頭低鳴一聲，當是回應，隨後便繼續趴在草地上喘息。
暮浪拍了拍游懷，搖頭打趣道:「看來，你不是最後一名了。」
幾個孩子圍著篝火，用樹枝將烤好的珊豆撥出來。豆外皮很燙，暮球兒急不可待，捏著豆尖就想剝，卻是被燙的鬆了手，將豆子從左手拋到右手，並不停地大口吹氣降溫，如此反覆，珊豆便於他雙手間跳著奇趣的舞蹈。婧儀和游懷看著這一幕都笑了起來。
「辣辣！」游懷剝開一顆珊豆，扔到龍嘴邊，辣辣聞了聞，嫌棄的吐了口氣，將那顆豆子吹出老遠。
「龍好像不吃素食。」暮婧儀說。
暮浪對辣辣訕笑道:「行，不吃那就餓著吧！」
暮浪從堡中帶了一壇甜米酒，分了四個小碗邊倒邊說:「你仨還小，別喝太多，每人一碗就好。」
游懷端起米酒，輕輕抿了一口，香香甜甜，十分可口。
四人一邊吃著珊豆喝著米酒，一邊七嘴八舌的聊著天，辣辣則腹中空空的躺在邊上繼續哀怨著，像極了受氣的小媳婦。
天色漸暮，月亮悄悄爬到了空中。
暮球兒不勝酒力，吃飽喝足第一個昏睡了過去。暮浪走到弟弟邊上，啪啪兩個小嘴巴依然沒把他打醒，無奈嘆了口氣，從樓榭里搬出些乾草墊在地上，然後在游懷和婧儀的幫助下合力將小胖子強拉硬拽上了草堆。隨後暮浪又在他身上蓋了些乾草，確保這個傻弟弟不會著涼後才緩緩回到篝火旁，繼續喝了起來。
此時還未到仲夏蟬鳴時節，月下山中，靜謐幽暗，影影綽綽，偶見幾塊巨大的岩石微微泛著淡淡白色。遠處渝街星火點點，貫穿整座山城的凌江在月光的反射下緩緩流淌著。
黑泥白石反光水，夜下萬物，各自規律，各自生息。
辣辣似睡非睡，用身體盤臥成了一個圈，將有些微醺的游懷和婧儀圍在了中間，兩人躺在乾草垛上，傻傻望著夜空中那輪秀月發呆。從出生至今命途截然不同的兩個孩子此刻正感受著同一道風景，共情著同一種心情。
邊上篝火安靜的燃燒著，六月的夜風拂過，溫溫柔柔，不寒不燥。
「游懷，謝謝你……」忽然，婧儀望著天空柔聲道，「謝謝你那天撐傘保護我。」
「不客氣！」
游懷心頭一暖，記憶中他已經很久沒聽到別人對自己說感謝了，他扭頭注視著身旁的女孩，清澈的眼神里夾雜著一抹特別的溫柔。
小婧儀側過身，一隻手搭在游懷胸口，沉沉的睡了過去。游懷臉頰潮紅，不知因醉意還是害羞，他一動不敢動，刻意放緩了酒後略微沉重的呼吸，他的眸子裡，月光閃耀。
暮浪喝光了剩下的米酒，箕坐在樓榭旁靠著柱子睡著了，辣辣腦袋趴地注視著「懷中」的兩人，片刻後也合上了雙眼。
游懷眼角抽動了一下，微風拂面，那絲晶瑩還未完全泛出便被風乾了，他閉上了眼，以此包裹住心頭有些複雜的情緒。
這個多年來一直漂泊無依的男孩在這一刻竟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當離別那天到來時，自己該如何面對。
夜色漸濃，縱使再多情愫，依舊隨月光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