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荒荒 地茫茫
世界被染成紅色。
帝國的鎖鏈束縛著眾生自由，在紅色的漩渦之中，人們眼前的繁華盛世，在心中留下僅存的一絲安穩祥和，這是可悲的盛世......
權謀的利刃將帝國的靈魂摧殘，黑暗裡的火焰燃盡了盛世的軀殼。
無盡的黑夜即將來臨，上古預言究竟為何？
華夏這近五千年歷史的長河中，暗流之下究竟隱藏怎樣的什麼真相？
浪子的故事篇章，由此開始。
浪子無根，飄伶江湖。
一個浪子的故事，縱然不是使人拍案叫絕的，是陰暗的、可恥的、無法理解的。
成華十二年，秋，殘秋。
夕陽將落，染大漠為煉獄，染黃沙為赤血。
風起，風沙如刀，但真正的刀藏在刀鞘里。
兩騎騭馬從夕陽餘暉下疾奔而來，兩名騎士，他們自南而來。
「小業，你不該跟我一起來的！」他的聲音遠遠的蓋過了呼嘯的風沙，他披著黑色的披風，臉上纏繞著粗麻布面巾以防沙子進到口鼻里，白皙的皮膚上顯現一雙漆黑的雙瞳，那雙瞳，隨時透著震懾人心的寒芒！
邢業同樣披著黑色披風，同樣蒙著面巾，只能看出他的眉毛如刀，一雙月牙般的眼睛中閃著琥珀色的瞳光，幽幽道：「哥啊，我們做捕快這些年，我可有一次拋下過你？」
凌斷殤輕嘆一聲，細長的睫毛上沾了少許沙子，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我要做的事，你也許不會喜歡的。」
「你一定要追那個人？」
凌斷殤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可是師父說過，如果他不踏入中原的話，我們也沒必要去管他們。」邢業道。
凌斷殤沉默不語，似是在腦中思考什麼。
這裡是大明邊陲，距離寧夏鎮不遠，再往北百餘里就是蒙古境內。
他們兩日前從寧夏鎮結束了一次公差，邢業本來鬧著去看華山論劍，可凌斷殤在見了一個邊境暗樁之後，突然決定繼續往北，他要來這找一個人。
「那個隱查司的哥們兒消息確定可靠？」邢業又開口道。
「不清楚，但我總想試一試。」凌斷殤道。
「哥啊，你知道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可那左弒城，不是你我二人就可以拿下的。」
邢業頓了頓：「剛說了華山論劍，你可知道他是上屆華山論劍的勝者？你可知道他可能是華山派百年來不世出的天才？他的劍法在當世至少可以數前三！」
「前三？有沒有那麼誇張？」
「絕不誇張！」
「你見過他？」
「沒有......」
「其實十年前，我見過他一面。」
凌斷殤說著，回憶閃過腦海，「只是那時我不知道誰是劍靈，我只記得他的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那道疤只看一眼，就絕不會忘。所以我相信隱查司的人。」
邢業無奈搖了搖頭，「但至少我們可以請當地的衙門配合一下，單憑你我......」
凌斷殤打斷道：「別想了，你看看這四周，方圓幾百里內能拿刀的，除了寧夏鎮諸衛可能就只有蒙古人了。」
「確實......」
「你怕了？」凌斷殤話音一轉。
「誰怕了！小爺我？緝捕司最英俊、最英武無畏的邢業捕頭？我會怕？」邢業提高了音量，伸出大拇指指著自己道。
「你太謙虛了！何止緝捕司，你簡直就是整個六扇門最英俊！最英武無畏的邢捕頭！」凌斷殤似乎在笑，不禁伸出手鼓掌道。
「哎~這就是了！不就是個小小的左弒城嗎？辦他！」邢業強喝一聲道。
邢業看不見凌斷殤面巾里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凌斷殤絕沒有在笑......這一路上他都有些悶悶不樂，這和以往的他判若兩人。
「哥啊。」邢業又開口道：「我知道你不開心，離京之前你和師姐大吵一架，我聽見了，但我一直都沒有問......」他眼光瞥了瞥凌斷殤，發覺他正低著頭，眼光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
邢業繼續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們倆總是在吵，好像仇人似的，我一直都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或許從她當上捕頭開始......」凌斷殤道，他的眼光看向遠方，不想再繼續說起。
「你們兩個是我最親的人，我該做什麼才能讓你們倆不再爭吵呢？」邢業道。
「好了。」凌斷殤道，「不說了，前面有個鎮子，大概就是那了。」凌斷殤指著遠處地平線邊緣上的一片建築。
雙月集，邊陲之地有這麼一處繁華的鎮子，實在不多見。長街小巷處處都是人，商鋪貨郎和車夫力士喧雜繞耳，馬匹、駱駝和驢車絡繹不絕。
而這座鎮子人最密集的一處地方，就是這家酒樓，雙月樓。
正是有了雙月樓，才有了雙月集。
只是這家雙月樓，卻不是真正的雙月樓，這裡應該叫雙月酒樓。
酒樓門外掛著殘舊的白色燈籠，幾乎已經變成了死灰色，在風中不斷搖曳。
二人從呼嘯的風沙中，走進了燈火輝煌的雙月樓。豪華溫暖的大廳，充滿了酒香混雜著上等胭粉的香氣。
恐怕任何一個邊陲的酒樓都不會有這間豪華，即使是在西北都尤為少見。
大廳中擺放著二十張桌子，每個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
大廳里沒有掌柜，只有幾個夥計。
因為誰都知道這家酒樓的老闆是誰。
賀蘭雙月，曾經是寧夏鎮的總兵，也是雙月樓的樓主，據說他是整個邊陲上最富有的人，他手裡的金子可以放滿這個雙月集。
凌斷殤和邢業將面巾從臉上摘下，沙子也從面巾中抖落下不少，面巾下那兩張白淨的臉上也沾了沙子。
當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抬起頭。
有些人在人群中就好像磁鐵在鐵釘里，凌斷殤和邢業無疑都是這種人。
本已經深秋，邢業的面容卻好似初春的驕陽，滿臉英氣，修眉如劍，一雙亮若星辰的杏瞳，閃爍著豪氣之色。
而凌斷殤，他本就生的出色，紅唇皓齒，眉眼如畫，但那雙漆黑的眼睛總流露出淡淡的孤寂。
邢業的腰上掛著一柄三尺長、半尺寬的皮鞘寬刀，使這種刀，非純陽至剛的武功不可。凌斷殤的手裡則握著一把劍，紫色劍鞘，鞘身上有三顆濃妖紫翡翠，光澤動人心魄。
這二人都是肩膀寬闊，腰馬結實，胸膛挺直而立，昂首間，盡顯一股凜然正氣。
「這兩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是誰？
「恐怕也是想來參加賀蘭雙月壽宴的人。」
「這麼年輕的後生，想闖出些名頭罷了。可賀蘭雙月的壽宴豈是誰都可以去的？」
他們解下了身上黑披風，裡面是件黑色的皮革勁裝。邢業將披風抖了抖，沙塵紛紛散落。
一旁的夥計見狀，一臉鄙夷皺著眉：「誒誒誒！別瞎抖！要抖出去抖！沒看見這兒那麼多客人呢？」
邢業眼睛一瞪，還從來沒有遇見哪個店小二這麼說話，將要發作，卻被凌斷殤拉住。
凌斷殤走到邢業身前，對夥計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小哥，是我們失禮了，請問還有位置嗎？」
「沒了！」夥計不耐煩道，「你若是想打尖，就與人拼座吧。」
夥計心裡煩的厲害，因為這幾天這裡來往的人實在太多了，而異想天開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了。
凌斷殤拉著氣鼓鼓的邢業往大廳里走，每個桌都坐著人，無疑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他們身旁放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所有人都一臉兇相的看著二人，好像一群野獸看著兩個獵物。
可凌斷殤卻饒有興致的跟每個人點頭打著招呼，儘管沒幾個人搭理他。
終於，他看見一個只有兩個人的座位。
他拉著邢業走了過去。
兩個穿著黑紫色皮革長袍的人，頭上帶著斗笠，斗笠上垂著黑紗，桌上放著兩把劍。
凌斷殤已經走到二人身前，他忽然發覺自己眼光還不錯，因為這兩個人，是兩個身材絕倫的女人。
苗條而又成熟的胴體，透過黑紗，可以看見那細緻光滑如白玉的皮膚。
凌斷殤嘴角輕輕一笑：「二位，可否容我二人同坐？」
話音剛過，其中一個黑衣女子突然站起身！劍唰——的一聲出鞘，直直指在凌斷殤咽喉處。
黑衣女子只冷冷一句：「滾開。」
周圍人一動不動，好像這一幕沒有發生，只是冷眼旁觀著。
邢業也沒有動，靜靜看著凌斷殤，心中甚至有些想笑，因為凌斷殤很少在女人面前吃癟，至少讓他看見了這一次。
凌斷殤也沒有動，他表現的很沉靜，稍稍歪了歪頭，看了一眼坐著的另一個黑衣女子。
不知何處來了一陣微風，輕輕吹拂起她面前的黑紗。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脂粉，卻像冰山一般純淨白潔，一雙眸子靜若潭水，卻比寒星還冷。
這女子也看著凌斷殤，忽然道：「寒香，放下劍。」
叫寒香的女子瞥了一眼身後，唰——的一聲又將劍入鞘，但依舊死死盯著凌斷殤二人。
凌斷殤生來不知道什麼叫尷尬，這種情緒仿佛不存在他的認知中，他只是微微向二人一笑，拉著邢業的手繼續往裡走。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二位朋友，若是沒地方坐，不如與我同坐？」
驀然回首。
旁邊不遠的角落裡，桌上只坐著一人。
那人打扮像個貴公子，身穿件裁剪精細，手工極其精緻的金絲緞子錦袍，肩上披著柔軟的絲袍。渾身一塵不染，散發著淡漠高貴的氣質，展眉微笑間，清雋動人，正朝二人招手。
凌斷殤薄唇勾起一抹淺笑，也沖那人招手點頭，拉著邢業走了過去。
「二位，請坐。」貴公子淡漠有禮點頭示意，他看上去二十左右，行動之間，自然流露出一副出身高門的貴氣來。雖然年少，卻氣場強大，有著與生俱來的一股子孤高清傲的氣質。
凌斷殤倒也不怕客氣，帶著邢業一屁股坐下。
「多謝閣下。」
就在坐下的那一刻，凌斷殤也瞥見了桌上的劍。
那是一把什麼樣的劍？
通體銀白，銀光閃閃，銀鞘銀柄，鏤空工藝雕刻著龍鳳，劍格處有一顆耀眼奪目的紅寶石。
貴公子也同樣瞥見了凌斷殤手裡的紫電。
桌上擺著六菜一湯，清燉寶翅、桂花山藥、杏仁豆腐、清蒸鱖魚、小炒鹿筋、八寶燕窩、水晶魚翅，還有一壺竹葉青。
這幾個菜，在大明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點的起的，但卻只有他一個人在享用。
貴公子為凌斷殤二人各斟了一杯酒，道：「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凌斷殤作了一個揖，恭敬道：「多謝閣下，在下凌斷殤，這是我弟邢業，在此有禮了！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貴公子不緊不慢，氣定神閒說道：「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遊子君莫問。」
凌斷殤禮貌的點了點頭，道：「我觀閣下氣度不凡，想來也是一方豪俠，既不願相告，還請恕在下冒昧。來，我二人敬閣下一杯！」
二人舉起杯，貴公子也欣然一笑，跟著舉起杯，仰頭滿飲。
酒杯落下，三人吃著菜。卻聽隔壁幾桌上開始隔空對著話。
一人說一句：
「誒！你們聽說了嗎？華山論劍的結果出來了！」
「真的？勝者一定是杜陵無！」
人群中一陣贊同之音。
「不是杜陵無！」
「什麼？」
人群中又是一陣沸騰！
「怎麼可能不是杜陵無，這世間還有誰的劍法能比得上他？！」
「不錯！杜陵無三歲習劍，九歲劍法大成，十三歲橫掃五嶽，十八歲之前劍法已是天下無敵！」
「……」
人群中又是一陣吵鬧。
直到有一人說出一言，人群中霎時安靜。
「因為杜陵無根本沒去華山！」
眾人一陣咋舌。
邢天也不住對凌斷殤道：「這位杜陵無為什麼不去華山論劍呢？」
凌斷殤幽然一笑，道：「一個人若是真的感到無敵，還會想要一個劍元的名頭嗎？」
邢天道：「那他想要什麼？」
凌斷殤眼神看向一邊，飲了口酒喃喃道：
「對手。」
貴公子在一旁聽著，深褐色的眼眸清憑儒雅，飲了一杯酒後，對凌斷殤搭話道：「二位也是來參加賀蘭樓主壽宴的？」
邢業眼光瞥向凌斷殤，卻見他輕輕放下酒杯，不由提高了聲音道：「不錯！我二人是來參加壽宴的！」
周圍人紛紛將眼光抬向此處。
貴公子絲毫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繼續說道：「那我們去的地方相同。」
「是啊？」凌斷殤笑道，「那希望在壽宴上還能再見到閣下。」說著，又倒了一杯酒，舉杯敬向貴公子。
貴公子也是一笑，與凌斷殤碰杯，滿飲而盡。
豈不料在這時，一旁桌上的一名彪形莽漢放肆的大笑道：「哈哈哈哈，現在真是世道變了，什麼樣的小雜毛也敢口出狂言，你們以為那賀蘭雙月的門檻是那麼好進的嗎？」
周圍人紛紛跟著一陣譏笑。
「哦？」凌斷殤饒有興致的轉過頭，對彪形莽漢笑著作了一揖道：「還請這位大哥指教，那賀蘭雙月的門檻如何難進？」
彪形莽漢對凌斷殤翻了個白眼，一臉瞧不上的模樣道：「哼，想知道啊，那我就發發善心告訴你，能成為賀蘭雙月座上賓的，非江湖上威名赫赫之輩不可。除此之外，就看誰帶的賀禮夠重。我聽說，江南十二連環塢的應公子帶了十三顆碗口大的夜明珠連府門都沒進！小子，你帶著什麼寶貝？」
凌斷殤呆呆搖頭。
彪形莽漢「噗呲」一笑，沒有再理凌斷殤。
凌斷殤卻喋喋不休追問道：「可是我不明白，這賀蘭雙月過生日有那麼稀奇嗎？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要擠破頭爭一個席位？」
彪形莽漢輕蔑一笑，對凌斷殤道：「你連這都不知道，就敢說參加壽宴？果然，年輕人不能什麼牛都吹！我來告訴你，賀蘭雙月早就放出話，他要在此壽宴上舉辦他金盆洗手的儀式，同時也會在所有的來賓中選一位品行武藝雙絕的年輕人作為他的接班人！」
「賀蘭雙月沒有兒子？」一旁的邢業道。
「沒有，只有一個女兒，據說這位接班人，也會成為賀蘭雙月的女婿！」
「嗷~」凌斷殤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這麼多人都要爭一個席位，原來可以金子美人雙收啊！」
「所以，像你這種小雜毛就別想了！」
「我不要金子，也不要美人，我只想要去喝酒行不行呢？」凌斷殤托著下巴道。
彪形莽漢一愣神，輕哼一聲：「切。」便不再搭理凌斷殤。
凌斷殤轉過頭，看見那位貴公子，直直注視著他。
凌斷殤道：「閣下也想去爭一爭金子和美人？」
貴公子只是閉眼搖了搖頭。
「那你只是想去喝酒咯？」
貴公子點了點頭。
「那希望還能再見。」凌斷殤說著，舉起杯敬向貴公子。
「好。」貴公子道。
隨著酒杯相碰的聲音，門外的長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健馬長嘶！
帝國的鎖鏈束縛著眾生自由，在紅色的漩渦之中，人們眼前的繁華盛世，在心中留下僅存的一絲安穩祥和，這是可悲的盛世......
權謀的利刃將帝國的靈魂摧殘，黑暗裡的火焰燃盡了盛世的軀殼。
無盡的黑夜即將來臨，上古預言究竟為何？
華夏這近五千年歷史的長河中，暗流之下究竟隱藏怎樣的什麼真相？
浪子的故事篇章，由此開始。
浪子無根，飄伶江湖。
一個浪子的故事，縱然不是使人拍案叫絕的，是陰暗的、可恥的、無法理解的。
成華十二年，秋，殘秋。
夕陽將落，染大漠為煉獄，染黃沙為赤血。
風起，風沙如刀，但真正的刀藏在刀鞘里。
兩騎騭馬從夕陽餘暉下疾奔而來，兩名騎士，他們自南而來。
「小業，你不該跟我一起來的！」他的聲音遠遠的蓋過了呼嘯的風沙，他披著黑色的披風，臉上纏繞著粗麻布面巾以防沙子進到口鼻里，白皙的皮膚上顯現一雙漆黑的雙瞳，那雙瞳，隨時透著震懾人心的寒芒！
邢業同樣披著黑色披風，同樣蒙著面巾，只能看出他的眉毛如刀，一雙月牙般的眼睛中閃著琥珀色的瞳光，幽幽道：「哥啊，我們做捕快這些年，我可有一次拋下過你？」
凌斷殤輕嘆一聲，細長的睫毛上沾了少許沙子，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我要做的事，你也許不會喜歡的。」
「你一定要追那個人？」
凌斷殤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可是師父說過，如果他不踏入中原的話，我們也沒必要去管他們。」邢業道。
凌斷殤沉默不語，似是在腦中思考什麼。
這裡是大明邊陲，距離寧夏鎮不遠，再往北百餘里就是蒙古境內。
他們兩日前從寧夏鎮結束了一次公差，邢業本來鬧著去看華山論劍，可凌斷殤在見了一個邊境暗樁之後，突然決定繼續往北，他要來這找一個人。
「那個隱查司的哥們兒消息確定可靠？」邢業又開口道。
「不清楚，但我總想試一試。」凌斷殤道。
「哥啊，你知道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可那左弒城，不是你我二人就可以拿下的。」
邢業頓了頓：「剛說了華山論劍，你可知道他是上屆華山論劍的勝者？你可知道他可能是華山派百年來不世出的天才？他的劍法在當世至少可以數前三！」
「前三？有沒有那麼誇張？」
「絕不誇張！」
「你見過他？」
「沒有......」
「其實十年前，我見過他一面。」
凌斷殤說著，回憶閃過腦海，「只是那時我不知道誰是劍靈，我只記得他的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那道疤只看一眼，就絕不會忘。所以我相信隱查司的人。」
邢業無奈搖了搖頭，「但至少我們可以請當地的衙門配合一下，單憑你我......」
凌斷殤打斷道：「別想了，你看看這四周，方圓幾百里內能拿刀的，除了寧夏鎮諸衛可能就只有蒙古人了。」
「確實......」
「你怕了？」凌斷殤話音一轉。
「誰怕了！小爺我？緝捕司最英俊、最英武無畏的邢業捕頭？我會怕？」邢業提高了音量，伸出大拇指指著自己道。
「你太謙虛了！何止緝捕司，你簡直就是整個六扇門最英俊！最英武無畏的邢捕頭！」凌斷殤似乎在笑，不禁伸出手鼓掌道。
「哎~這就是了！不就是個小小的左弒城嗎？辦他！」邢業強喝一聲道。
邢業看不見凌斷殤面巾里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凌斷殤絕沒有在笑......這一路上他都有些悶悶不樂，這和以往的他判若兩人。
「哥啊。」邢業又開口道：「我知道你不開心，離京之前你和師姐大吵一架，我聽見了，但我一直都沒有問......」他眼光瞥了瞥凌斷殤，發覺他正低著頭，眼光飄忽，不知道在想什麼。
邢業繼續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你們倆總是在吵，好像仇人似的，我一直都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或許從她當上捕頭開始......」凌斷殤道，他的眼光看向遠方，不想再繼續說起。
「你們兩個是我最親的人，我該做什麼才能讓你們倆不再爭吵呢？」邢業道。
「好了。」凌斷殤道，「不說了，前面有個鎮子，大概就是那了。」凌斷殤指著遠處地平線邊緣上的一片建築。
雙月集，邊陲之地有這麼一處繁華的鎮子，實在不多見。長街小巷處處都是人，商鋪貨郎和車夫力士喧雜繞耳，馬匹、駱駝和驢車絡繹不絕。
而這座鎮子人最密集的一處地方，就是這家酒樓，雙月樓。
正是有了雙月樓，才有了雙月集。
只是這家雙月樓，卻不是真正的雙月樓，這裡應該叫雙月酒樓。
酒樓門外掛著殘舊的白色燈籠，幾乎已經變成了死灰色，在風中不斷搖曳。
二人從呼嘯的風沙中，走進了燈火輝煌的雙月樓。豪華溫暖的大廳，充滿了酒香混雜著上等胭粉的香氣。
恐怕任何一個邊陲的酒樓都不會有這間豪華，即使是在西北都尤為少見。
大廳中擺放著二十張桌子，每個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
大廳里沒有掌柜，只有幾個夥計。
因為誰都知道這家酒樓的老闆是誰。
賀蘭雙月，曾經是寧夏鎮的總兵，也是雙月樓的樓主，據說他是整個邊陲上最富有的人，他手裡的金子可以放滿這個雙月集。
凌斷殤和邢業將面巾從臉上摘下，沙子也從面巾中抖落下不少，面巾下那兩張白淨的臉上也沾了沙子。
當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抬起頭。
有些人在人群中就好像磁鐵在鐵釘里，凌斷殤和邢業無疑都是這種人。
本已經深秋，邢業的面容卻好似初春的驕陽，滿臉英氣，修眉如劍，一雙亮若星辰的杏瞳，閃爍著豪氣之色。
而凌斷殤，他本就生的出色，紅唇皓齒，眉眼如畫，但那雙漆黑的眼睛總流露出淡淡的孤寂。
邢業的腰上掛著一柄三尺長、半尺寬的皮鞘寬刀，使這種刀，非純陽至剛的武功不可。凌斷殤的手裡則握著一把劍，紫色劍鞘，鞘身上有三顆濃妖紫翡翠，光澤動人心魄。
這二人都是肩膀寬闊，腰馬結實，胸膛挺直而立，昂首間，盡顯一股凜然正氣。
「這兩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是誰？
「恐怕也是想來參加賀蘭雙月壽宴的人。」
「這麼年輕的後生，想闖出些名頭罷了。可賀蘭雙月的壽宴豈是誰都可以去的？」
他們解下了身上黑披風，裡面是件黑色的皮革勁裝。邢業將披風抖了抖，沙塵紛紛散落。
一旁的夥計見狀，一臉鄙夷皺著眉：「誒誒誒！別瞎抖！要抖出去抖！沒看見這兒那麼多客人呢？」
邢業眼睛一瞪，還從來沒有遇見哪個店小二這麼說話，將要發作，卻被凌斷殤拉住。
凌斷殤走到邢業身前，對夥計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小哥，是我們失禮了，請問還有位置嗎？」
「沒了！」夥計不耐煩道，「你若是想打尖，就與人拼座吧。」
夥計心裡煩的厲害，因為這幾天這裡來往的人實在太多了，而異想天開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了。
凌斷殤拉著氣鼓鼓的邢業往大廳里走，每個桌都坐著人，無疑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他們身旁放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所有人都一臉兇相的看著二人，好像一群野獸看著兩個獵物。
可凌斷殤卻饒有興致的跟每個人點頭打著招呼，儘管沒幾個人搭理他。
終於，他看見一個只有兩個人的座位。
他拉著邢業走了過去。
兩個穿著黑紫色皮革長袍的人，頭上帶著斗笠，斗笠上垂著黑紗，桌上放著兩把劍。
凌斷殤已經走到二人身前，他忽然發覺自己眼光還不錯，因為這兩個人，是兩個身材絕倫的女人。
苗條而又成熟的胴體，透過黑紗，可以看見那細緻光滑如白玉的皮膚。
凌斷殤嘴角輕輕一笑：「二位，可否容我二人同坐？」
話音剛過，其中一個黑衣女子突然站起身！劍唰——的一聲出鞘，直直指在凌斷殤咽喉處。
黑衣女子只冷冷一句：「滾開。」
周圍人一動不動，好像這一幕沒有發生，只是冷眼旁觀著。
邢業也沒有動，靜靜看著凌斷殤，心中甚至有些想笑，因為凌斷殤很少在女人面前吃癟，至少讓他看見了這一次。
凌斷殤也沒有動，他表現的很沉靜，稍稍歪了歪頭，看了一眼坐著的另一個黑衣女子。
不知何處來了一陣微風，輕輕吹拂起她面前的黑紗。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脂粉，卻像冰山一般純淨白潔，一雙眸子靜若潭水，卻比寒星還冷。
這女子也看著凌斷殤，忽然道：「寒香，放下劍。」
叫寒香的女子瞥了一眼身後，唰——的一聲又將劍入鞘，但依舊死死盯著凌斷殤二人。
凌斷殤生來不知道什麼叫尷尬，這種情緒仿佛不存在他的認知中，他只是微微向二人一笑，拉著邢業的手繼續往裡走。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二位朋友，若是沒地方坐，不如與我同坐？」
驀然回首。
旁邊不遠的角落裡，桌上只坐著一人。
那人打扮像個貴公子，身穿件裁剪精細，手工極其精緻的金絲緞子錦袍，肩上披著柔軟的絲袍。渾身一塵不染，散發著淡漠高貴的氣質，展眉微笑間，清雋動人，正朝二人招手。
凌斷殤薄唇勾起一抹淺笑，也沖那人招手點頭，拉著邢業走了過去。
「二位，請坐。」貴公子淡漠有禮點頭示意，他看上去二十左右，行動之間，自然流露出一副出身高門的貴氣來。雖然年少，卻氣場強大，有著與生俱來的一股子孤高清傲的氣質。
凌斷殤倒也不怕客氣，帶著邢業一屁股坐下。
「多謝閣下。」
就在坐下的那一刻，凌斷殤也瞥見了桌上的劍。
那是一把什麼樣的劍？
通體銀白，銀光閃閃，銀鞘銀柄，鏤空工藝雕刻著龍鳳，劍格處有一顆耀眼奪目的紅寶石。
貴公子也同樣瞥見了凌斷殤手裡的紫電。
桌上擺著六菜一湯，清燉寶翅、桂花山藥、杏仁豆腐、清蒸鱖魚、小炒鹿筋、八寶燕窩、水晶魚翅，還有一壺竹葉青。
這幾個菜，在大明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點的起的，但卻只有他一個人在享用。
貴公子為凌斷殤二人各斟了一杯酒，道：「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凌斷殤作了一個揖，恭敬道：「多謝閣下，在下凌斷殤，這是我弟邢業，在此有禮了！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貴公子不緊不慢，氣定神閒說道：「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遊子君莫問。」
凌斷殤禮貌的點了點頭，道：「我觀閣下氣度不凡，想來也是一方豪俠，既不願相告，還請恕在下冒昧。來，我二人敬閣下一杯！」
二人舉起杯，貴公子也欣然一笑，跟著舉起杯，仰頭滿飲。
酒杯落下，三人吃著菜。卻聽隔壁幾桌上開始隔空對著話。
一人說一句：
「誒！你們聽說了嗎？華山論劍的結果出來了！」
「真的？勝者一定是杜陵無！」
人群中一陣贊同之音。
「不是杜陵無！」
「什麼？」
人群中又是一陣沸騰！
「怎麼可能不是杜陵無，這世間還有誰的劍法能比得上他？！」
「不錯！杜陵無三歲習劍，九歲劍法大成，十三歲橫掃五嶽，十八歲之前劍法已是天下無敵！」
「……」
人群中又是一陣吵鬧。
直到有一人說出一言，人群中霎時安靜。
「因為杜陵無根本沒去華山！」
眾人一陣咋舌。
邢天也不住對凌斷殤道：「這位杜陵無為什麼不去華山論劍呢？」
凌斷殤幽然一笑，道：「一個人若是真的感到無敵，還會想要一個劍元的名頭嗎？」
邢天道：「那他想要什麼？」
凌斷殤眼神看向一邊，飲了口酒喃喃道：
「對手。」
貴公子在一旁聽著，深褐色的眼眸清憑儒雅，飲了一杯酒後，對凌斷殤搭話道：「二位也是來參加賀蘭樓主壽宴的？」
邢業眼光瞥向凌斷殤，卻見他輕輕放下酒杯，不由提高了聲音道：「不錯！我二人是來參加壽宴的！」
周圍人紛紛將眼光抬向此處。
貴公子絲毫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繼續說道：「那我們去的地方相同。」
「是啊？」凌斷殤笑道，「那希望在壽宴上還能再見到閣下。」說著，又倒了一杯酒，舉杯敬向貴公子。
貴公子也是一笑，與凌斷殤碰杯，滿飲而盡。
豈不料在這時，一旁桌上的一名彪形莽漢放肆的大笑道：「哈哈哈哈，現在真是世道變了，什麼樣的小雜毛也敢口出狂言，你們以為那賀蘭雙月的門檻是那麼好進的嗎？」
周圍人紛紛跟著一陣譏笑。
「哦？」凌斷殤饒有興致的轉過頭，對彪形莽漢笑著作了一揖道：「還請這位大哥指教，那賀蘭雙月的門檻如何難進？」
彪形莽漢對凌斷殤翻了個白眼，一臉瞧不上的模樣道：「哼，想知道啊，那我就發發善心告訴你，能成為賀蘭雙月座上賓的，非江湖上威名赫赫之輩不可。除此之外，就看誰帶的賀禮夠重。我聽說，江南十二連環塢的應公子帶了十三顆碗口大的夜明珠連府門都沒進！小子，你帶著什麼寶貝？」
凌斷殤呆呆搖頭。
彪形莽漢「噗呲」一笑，沒有再理凌斷殤。
凌斷殤卻喋喋不休追問道：「可是我不明白，這賀蘭雙月過生日有那麼稀奇嗎？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要擠破頭爭一個席位？」
彪形莽漢輕蔑一笑，對凌斷殤道：「你連這都不知道，就敢說參加壽宴？果然，年輕人不能什麼牛都吹！我來告訴你，賀蘭雙月早就放出話，他要在此壽宴上舉辦他金盆洗手的儀式，同時也會在所有的來賓中選一位品行武藝雙絕的年輕人作為他的接班人！」
「賀蘭雙月沒有兒子？」一旁的邢業道。
「沒有，只有一個女兒，據說這位接班人，也會成為賀蘭雙月的女婿！」
「嗷~」凌斷殤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這麼多人都要爭一個席位，原來可以金子美人雙收啊！」
「所以，像你這種小雜毛就別想了！」
「我不要金子，也不要美人，我只想要去喝酒行不行呢？」凌斷殤托著下巴道。
彪形莽漢一愣神，輕哼一聲：「切。」便不再搭理凌斷殤。
凌斷殤轉過頭，看見那位貴公子，直直注視著他。
凌斷殤道：「閣下也想去爭一爭金子和美人？」
貴公子只是閉眼搖了搖頭。
「那你只是想去喝酒咯？」
貴公子點了點頭。
「那希望還能再見。」凌斷殤說著，舉起杯敬向貴公子。
「好。」貴公子道。
隨著酒杯相碰的聲音，門外的長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健馬長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