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月十五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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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四,陰,小蘭出門來到廊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店小二見小蘭來了,忙過去拉她:「姑娘,姑娘,你快來,你那三位朋友昨晚吃醉了酒在這裡睡了一夜,耽誤我們做生意啦,你快去看看吧。」小蘭被他這麼一說,鑽進人群一看,好嘛,三個人疊在了一起,最底下的是那和尚,中間的是楚風,蕭迎雪在最上面趴在兩人身上,全沒有要醒的意思。小蘭忍不住用手掩面笑出聲來了,她把店小二拉了過來,在耳邊低語了幾句,店小二聽了直擺手,「這如何使得,小人可不敢啊。」小蘭雙手一叉腰嚴肅的說道:「好啊,那就讓他們在這裡睡到中午再說吧。」店小二沒轍,只得照辦,不一會一大盆冰涼的井水就拿來了,那店小二還是有點膽怯,哆嗦著問小蘭,「姑娘,這可是您讓我乾的啊,和小人無關哪,待他們三個醒來,您要為小人做主啊。」「行啦,行啦,我讓你乾的,與你無干,潑吧。」店小二滿臉為難,猶豫了一下,突然「嘩」地一下,整盆井水全倒在三人身上,這三個人一時間就像三個讓人踩了尾巴的煨灶貓,彈了起來,和尚吐了吐嘴裡的井水,和楚風、蕭迎雪正要破口大罵,再一看小蘭站在一邊大笑,什麼都明白了,三人顧不得旁人的嘲笑,飛一般回樓上房裡去了,小蘭看著對小兒說道:「給他們三個打三盆熱洗澡水,別弄著涼了。」小二連忙點頭唱喏。小蘭一個人去往市集南面的天一寶號。

  中午,三人換洗乾淨,另一番面貌,小蘭已經在樓下飯桌上等他們了。看見他們下來,忙來喊他們:「楚大哥,三公子,大師傅,昨晚睡得好啊,餓了吧,快吃飯吧。」三人都尷尬不答,拿起飯碗就吃,小蘭看了就對楚風言道:「楚大哥,小蘭剛才去了趟天一寶號拿換些了銀票,幾個箱子贅人,馬車也送人了,留下自己的那一輛,今日到了平等山莊,小蘭要為未羊公也備一份壽禮。」楚風和聽了抬頭言道:「你要送禮給未羊公?也好,但不知你要送他什麼呢?」小蘭滿臉微笑,可愛的樣子叫人喜歡,把筷子一橫,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啦。」

  吃完了飯,退了房,馬車一直徑向鳥眥崖而去,半個時辰已經來在了山莊腳下的山道,四人把馬車叫與山腳下的看護人,步行上山而去,離山門還有一半的距離,半道突然跳出一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煙波江的寶貝孫女煙愛華,那煙愛華見了楚風他們不由分說,大喊一聲:「賊人,看劍!」拔劍就向楚風刺來,蕭迎雪用手一拍腦門,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哎,把她給忘了,要死,要死。」道雨聽蕭迎雪說要死,急得對著蕭三公子就罵:「你是昨夜喝多了,到現在酒力尚在,怎麼說起我的話來,你叫我如何開口?」楚風是搖頭最快的人,看她那一劍刺來,先是側身一閃,那煙愛華早就料到,抽身將劍反提,一招『迴風拂柳』,倒比先前那一劍精妙不少,楚風身形騰轉,右手去握煙愛華的手肘,這招以退為進,並不會傷人,煙愛華眼看要被制住,左腳提起反身踢向楚風的腰間,楚風一看這是『東虹西雨』,叫了聲「好!」,右手變掌在那一腳的腳背上輕拍,借著那腳力,把自己送出圈外。那煙愛華仍不死心,左手劍訣,右手送劍鋒,一招『神女飛天』來攻楚風的右肩,楚風這時已變笑臉,急忙後退好幾步,嘴裡說道:「愛華妹子,好劍法,在下服了,在下輸啦!」煙愛華一看楚風討饒,原地收劍,咬著嘴唇,氣呼呼地罵道:「死長蟲!爛蛇!哪個要你認輸,你倒是拔刀呀!」蕭迎雪馬上對煙愛華作了一個揖:「小羊羔,近來武藝精進不少啊,看來這楚風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剛才三招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了,你不如就饒了他吧。」煙愛華還是怒氣不消:「哼,他才沒有輸呢,到現在我還是不能逼他拔刀,這臭蛇就是看不起我!今日定要讓你出刀,好叫你以後不敢小看了我!」說罷就又要上前去找楚風,小蘭這時候從楚風身後走出,看著那煙愛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煙愛華,臉上三分天真爛漫的表情,搞不清楚這女俠到底是何人,左手拉著楚風的衣角,寸步不離。這一情景被煙愛華看在眼裡,兩個眼睛要噴出火來,口中喊道:「這...這...淫賊,你這不要臉的臭蛇,你幹的好事!」把劍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她哭得傷心欲絕,聲聞於天,嚇得楚風連忙過來扶她,煙愛華也不領情,幾次推開,兩隻腳在地上亂踢,楚風趕忙來哄:「好妹子,你行行好,別哭了,這不是你想的那樣,小蘭姑娘是我們在揚州城收留的苦命女子,其中原委我們到了師傅和義父面前我自會解釋清楚,你不信有你蕭三哥佐證,還有這道雨和尚也能證明。」煙愛華這才停了哭聲,抹了抹那哭紅了雙眼,看了那蕭迎雪和和尚一眼,說道:「那蕭老三與你是一夥的,我信他不過,這和尚嘛,他又是誰?」道雨聽這煙女俠說到他了,趕忙起手:「阿彌陀佛,貧僧法號『道雨』,乃是楚施主與蕭施主的朋友,剛才楚施主所言句句屬實,貧僧出家人絕不打誑語。還請小羊羔女俠給個面子,善哉,善哉。」煙愛華『噗嗤』笑出聲來,站了起來對那和尚說道:「你這和尚倒也有趣,今日就信你一回,要是被我發現你們騙我,我就...」「額,不敢,不敢,貧僧寧願下十八層地獄,也絕不敢誆騙女俠您一個字啊。」煙愛華這才得意起來,蕭迎雪忙把地上的三才七星劍撿了起來遞與煙愛華,煙愛華接過劍瞥了蕭迎雪一眼,轉而笑臉來拉楚風的手,小蘭一看忙閃在一邊,低頭不敢造次,煙愛華對著小蘭狠狠地「哼」了一聲,把頭抬得老高,興沖沖地對楚風邊跳邊走邊說:「爺爺和老龍王早就在等你們啦,我算著日子你這幾天必到,故而再此等你啊,我聰明吧?嘿嘿。」說著話頭也偏湊在楚風肩旁,楚風無奈:「好妹子,真聰明,那我們趕緊去見過師傅和義父吧。」說罷,被煙愛華半推半扯著就往金陽堂走去,蕭迎雪和小蘭,還有道一你看我,我看你,三人無話,只好身後跟隨,道一雨偷偷地對蕭迎雪言道:「這女人喝飛醋,可比我們昨晚醉得快啊。」蕭迎雪苦笑道:「何止是醉得快,還很酸呢,還要命呢,今天早上一盆井水,現在又是一罈子醋水,有這長蟲受的了。」道雨和蕭迎雪說完了都低著頭偷偷地笑,很快就都進了金陽堂。


  金陽堂上,五皇爺與煙波江座在上首,側邊坐著蕭延壽,蕭忘松甲不離身,站在五皇爺的身後,那煙愛華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規矩,三蹦兩跳就進了堂來,看得未羊公是直搖頭,又一抬頭,楚風、蕭迎雪、道雨和尚、徐小蘭都已站定,楚風先對五皇爺跪倒,口中唱喏:「不知五皇爺皇駕光臨,楚風來遲,皇爺恕罪,師傅恕罪。」蕭迎雪也在一邊跪倒,低頭作揖,道雨倒是大喇喇地一站,象徵性地起了個手,小蘭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原地站著發愣,這陣仗還是遠超出她的想像之外了,「呔!這小女子如此無禮,見了皇爺為何不跪?」蕭忘松厲聲喝道。楚風一見忙來解釋:「皇爺恕罪,鄉野女子第一次見皇爺不懂禮數,皇爺勿怪。」用手示意小蘭趕緊跪下,小蘭會意,趕忙跪倒。五皇爺倒是笑開了懷「哈哈哈,不怪,不怪,楚風,蕭迎雪,呵呵呵,你們倆個本王倒是惦記得很,想當年兩個少年,一文一武,張弛有度,頗得本王歡心,都說這老龍王有這三個兒子,個個了得,這蕭大郎自不用說了,楚二郎和蕭三郎也是這般英雄,蕭老頭,你好福氣啊。」蕭延壽被五皇爺一夸,又習慣性的用手去捻那長長的龍鬚,竟忘了還禮,急得蕭忘松一個勁地對他使眼色才反應過來,「額,額,老臣惶恐,都是托皇爺的福,幾個不長進的也算沒辱沒了忠良山的名聲。」五皇爺又看著堂上那個站得像根鐵杵的和尚,問道:「不敢動問大師貴上下。」道雨聽著是到他了,畢恭畢敬地回了個佛禮:「阿彌陀佛,貧僧緹香寺蓮升大和尚座下弟子,法號道雨,問五皇爺安。」蕭延壽忙對五皇爺說道:「這道雨和尚是蓮升最得意弟子,這次揚州聽聞楚風有難,老臣特意拜託他前去相助,他們三人青年相識,這道雨和尚更是佛門中少有的俊才,經、律、論皆是令人稱絕,在下雖在道門,但也對這道雨和尚很是佩服。」道雨回道:「老龍王客氣了,這次揚州之行,險象環生,總算道雨不辱使命,現在倆人還算個囫圇,完璧歸趙,善哉,善哉。」煙波江也笑了起來,對老龍王說道:「不錯,不錯,今日你兒子,義子,我的徒弟都到了,又蒙五皇爺不吝屈駕來此,明日這壽誕一定熱鬧非凡,哈哈哈哈....」煙愛華緊靠著未羊公的身邊,那眼全在那楚風身上...

  大家一起坐下,楚風與蕭迎雪把揚州一路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與他們聽了,那煙波江起身捋了捋山羊鬍子,指著楚風的腰間的巳蛇刀言道:「當年『十二連鑄』五皇爺把你封為巳蛇寶器郎,江湖上就有頗多人不服,你那時名不見經傳,都說你是託了我和你義父之名,才有了這等榮耀,當時想要找你比試的人都快把忠良山的山門擠破了,這幾年憑你自己的本事倒也沒什麼人再來找你計較,現在這『財神』莫名其妙要取你性命,甚是奇怪,其中說不定有什麼枝節,風兒你要自己小心。」楚風起身對他師傅行了一禮:「師傅放心,風兒自有主張。」那蕭迎雪卻說:「只是那圖關係重大,可惜丟了,不過在揚州留下線索,我和楚風打算過了未羊公的壽辰便去徽州找尋一番。」「對對對,貧僧也要同去,這兩個人實在不讓人省心,揚州一行,貧僧更是放心不下。」「你是怕沒酒喝了吧?」小蘭插嘴道。

  「這這這,什麼話,小蘭施主如何這般看待貧僧,阿彌陀佛。」

  「呵呵呵,好好好,這道雨大師若是同去,老夫是再放心不過,哈哈哈」蕭延壽捻須言道。

  五皇爺也把皇宮內發生的事與楚風他們說了,只有那封信的事不提,蕭迎雪聽完後,臉上便是不安的神色,喃喃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傅老師何等的人,怎麼會憑空消失?」

  「老三,五皇爺今次前來一是為未羊公賀壽,這二就是為著這事而來。少時這裡事畢,我打算與皇爺一同回京城。」

  「哎,不必,不必,你也年紀大了,這等事情交與他們晚輩去做,有大郎在我身邊,料也無妨。」蕭忘松聽五皇爺這般說,忙雙拳抱緊,「忘松身為『飛策中郎將』定不會出差錯!」蕭延壽看著這大兒子,一表人才,豹頭環眼,點點頭,說了聲:「好!」

  煙愛華看著他們聊得開心,她倒不開心起來,對著楚風和蕭迎雪喊道:「喂!你們兩個別只顧著對付我爺爺和龍王爺爺,這小蹄子怎麼回事,今天必須說個清楚!」用手指著那小蘭。楚風笑著對煙愛華說起了小蘭的身世,全部交代完畢,在座的幾位都唏噓不已,煙愛華更是眼眶浸濕,走過來拉著小蘭的手說:「小蘭妹妹,沒想到你身世這般不堪,不過現在好了,你有了這麼有錢的干爺爺,總算苦盡甘來,只是在這爛長蟲身邊委屈你了,這條臭蛇又無趣無木訥,還有這蕭老三一肚子壞水,你可要小心,這和尚麼倒是不錯,就可惜是個酒肉和尚,也不是正經的貨,以後還是在這平等山莊住下,與我做個伴兒豈不美事?」三個人聽完只能苦笑,這煙愛華的嘴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受用的。小蘭笑得開心,連忙謝過煙愛華,口中言道:「多謝愛華姐姐,小蘭發過誓一生一世追隨楚大哥,小蘭什麼都不圖,只為能為楚大哥遮風擋雨,任憑他江湖縱橫,禍福榮辱,小蘭無悔。」這煙愛華聽小蘭這麼說話,心裡發狠,嘴裡倒是甜蜜的許多:「好妹子,苦了你了,姐姐錯看了你了。」「啊,對了,來時小蘭曾對楚大哥言說,明日壽誕,小蘭也有一份壽禮送到,也是干爺爺囑託,他老人家超凡脫俗,不願前來摻雜這繁文縟節,特意讓小女子代為賀壽,也算一點心意,未羊公勿怪。」


  「哦,這黃窮也會給別人送賀禮?真是稀奇,我與老龍王與他雖有相識,但這麼多年從不來往,休怪我多言,你這干爺爺脾氣忒是古怪,恐怕天下能和他做朋友的人都已經死光了,不想我七十歲的人了,還能受得起他送的禮,倒要見識見識。」

  「說的是,干爺爺吩咐過,若是那煙老爺子不領情,就把他的賀禮扔了也是可以的。」小蘭道。

  「扔了,那可不行,不但不扔我還要讓明日的賓客們都知道這是天下第一巨賈黃窮送的賀禮呢!」

  「那未羊公就請靜待明日,小蘭親手獻上。」煙愛華打眼在小蘭身上,雙手玩弄著髮辮輕輕地地說了句:「裝神弄鬼的,就會討人歡心。」

  當夜,蕭延壽把蕭迎雪叫在身邊,那五皇爺,和煙波江也在一室,蕭延壽將那封信與蕭迎雪看了,蕭三公子大驚,說道:「這,傅老師竟在皇宮之內消失,誰人能有這等手段?難道這皇宮禁衛都是吃乾飯的不成?」

  「老三,你也不必埋怨,這事確實蹊蹺,但是寫信那人才是可疑。」

  「正是,那人早就死了,看來這封信是有人冒充他名所寫,目的就是要我們自己先亂,可是此人是誰確實個迷,而且他對那年之事知之甚多,想來是圖謀已久。」五皇爺言道。

  「那人?爹爹,那年孩兒尚且年幼,對那三十多年之事一無所知,還請爹爹告知。」

  「你毋須知曉!只是這封信關係重大,你不可說與別人,特別是楚風!」蕭延壽回道。

  「卻是為何?孩兒不懂,難道此事與他還有瓜葛?」蕭迎雪不解的問道。

  「也沒有什麼瓜葛,今日叫你來看此信就是希望你留意四下,老夫估算就在最近,必有變動,這也是五皇爺特地來此的目的。」蕭延壽捋著自己的鬍鬚緩緩道來。

  蕭迎雪還是將信將疑,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就此作罷,煙波江對他言道:「蕭老三,這事只有我們幾個知道,現在既然風平浪靜,你也不必做多考慮,眼下還是要先找到老師的下落為上。」蕭迎雪聽罷點點頭,「煙伯伯所言極是,在下定當留意就是。」

  八月十五,清晨,小蘭起了個大早,早早就來在山門口等候,遠眺得倆個力夫挑著兩擔子東西上來,心裡歡喜,命那倆個力夫往倉房裡面運去,東西卸下規製得齊整,紅棗、紅豆、雲腿、豬油、白果、冰糖、蜜餞、芝麻、還有一大瓶桂花蜜,全都是新鮮的材料,還有五十斤白面。小蘭一一點算,貨色齊全,叫了府上的的下人,各自吩咐活計,捶紅豆的,和面的,切雲腿的,炒餡的,自己像個大廚頭,這看看,那個拿在手中聞聞,又要親自去和面嫌下人們手笨,忙得不亦樂乎,全為了趕在壽宴前準備停當,自己不會刻模,又把楚風也拖了過來,心想著這楚風刀法了得,這刻模對他來說定是不難,這下到難壞了楚風,他這也是第一次,原來這用刻刀刻模與用刀打鬥感覺完全不同,小蘭不識字,就問楚風:「楚大哥,你說給你師傅的月餅上刻什麼字最好?」楚風回道:「師傅大壽,當然是刻個『壽』字啦。」小蘭搖搖頭說:「不好不好,這也太普通了,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應該與眾不同才是。」楚風想了想,覺得小蘭說得有理,但又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小蘭靈機一動,說道:「對了,你師傅號稱未羊公,不如就刻一隻金羊頭怎麼樣?又好看,又應時。」楚風聽了直點頭,「妙,妙,就刻這個。」兩人有商量為五皇爺刻點什麼,一上午全在忙著準備,到了下午,餡兒也好了,面也發得了,萬事俱備,小蘭就對楚風說:「楚大哥,我這裡你是幫不上的了,你就等晚上吃我的月餅吧。」楚風笑笑,出了廚房,正巧碰上了蕭忘松,連忙打招呼:「大哥,這是要去哪裡?」蕭大郎回禮言道:「今日來客甚多,魚龍混雜,我要四處看看,做好戒備,賢弟不必管我,還要到後面去看看。」楚風回道:「大哥職責在身,真是辛苦,有用得到小弟之處儘管開口。」蕭忘松又回道:「不用,我這裡百來號人作護衛,還有平等山莊的家丁供我差遣,二弟多慮了。但是賢弟...」蕭忘松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大哥有話要說?」

  「不不,沒事,沒事。」說完就對楚風做了揖,往後面去了。小蘭這時也出來了,看見楚風還在,「楚大哥,這爐子馬上就要起了,還有時間,我們一同去散散步,你帶我看看這大莊園吧。」楚風就陪著小蘭去往花園裡賞景去了。

  八月十五,午時下半,小蘭與楚風在園子裡踱步,這園子四方廣亮,桂樹飄來陣陣香氣,一盤盤紅掌鮮艷的緊,又有月季來搶眼,黃的、粉的、一朵朵,一簇簇,擠得茉莉只剩了白色,倆人漫步花叢,小蘭低頭含笑,又不時抬頭來看他,他倆在一顆桂樹下駐步,那桂樹蔥鬱滿開,細小的桂花打在倆人肩頭,楚風聞起了那醉人心脾的花香。小蘭雙眼含情,明眸抬看,楚風雙眼閉起,任桂花落下,此一刻,無聲勝有聲,正是:


  【五言】

  奴本小佳娘,心盼少潘郎,

  喬茲黃粉落,不敢訴衷腸。

  小蘭輕輕地喊了聲:「風哥...」

  「嗯?」

  「可記得,那日我在江山錦繡樓上曾說干爺爺要我答應一件事,那事要在一年內辦成,這才放我離去來尋你們。」

  「記得,你那時不肯說,還害的老三老四在樓下倒立了一個時辰,差點兒沒死過去。」

  小蘭聽了,呵呵地笑,點頭道:「你還記得,其實那件事...那件事就是...」小蘭剛要開口,只聽身後來了個聲音:「好啊,倆個人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好不害臊!又在干見不得人的事!」聽了有人,小蘭一驚,話就不敢說了,楚風一看,不是別人,又是那『小羊羔』煙愛華,忙過來對她說:「愛華妹子,你胡說什麼呢,我們兩個上午廚房忙了大半天,現在得個空閒,我來陪小蘭逛逛這園子,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怎麼不能來?沒做虧心事,你們兩個幹嘛背著人?」煙愛華一臉的怒氣,雙手叉腰,臉上紅暈泛起,著實在生氣。

  「愛華姐姐,不是的,我們就是隨便走走,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莫要冤枉了人啊。」小蘭急得兩手不知放在哪裡好了,來回亂搓。

  「喲喲喲,倒是我的不對了,我冤枉你?小狐狸,早就知道你不懷好意,今時讓我撞見了,這平等山莊可不比別處,我可不會客氣的,別以為楚風寵著你,姑奶奶可不慣著你,就會勾引男人扮可憐,早晚讓你原形畢露!」

  「夠了!愛華,你說話太難聽了,這般說小蘭,快與人家道歉!」楚風從來沒有這麼大聲說過煙愛華,這煙愛華被他這麼一呵斥,先是愣了一下,慢慢地嘴角開始抖動,兩眼開始濕潤,抖動著手指指著自己的胸膛,盯著楚風問道:「你...你...凶我,你從來沒有凶過我!今天為了這小蹄子你竟然...給她道歉?作夢,告訴你,爛蛇,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們!你們都去死吧!」說完就一轉身哭著走了,還把身後的兩壇新放的菊花踢倒,小蘭也是無地自容,用手捂著嘴,一溜煙地跑去了,留下楚風在原地嘆息。

  花園門口還有倆人站在遠處,一個搖著扇子,一個嘴裡念著:「要死,要死。」那搖扇子的也搖著頭說道:「今日比昨日還酸,這下倒好,兩個都得罪了,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楚施主好修行啊,善哉,善哉。」說完倆人會心一笑,也都避開了去。

  八月十五,未時,金陽堂上張燈結彩,大紅的燈籠繡著斗大的『壽』字,一張張八仙桌擺開,上首是三張主桌,家丁個個精神抖擻,女眷人人忙裡忙外,下首廊上,一張正紅的地毯乾淨正中,上麵團繡著朵朵牡丹,喜氣洋洋,兩旁紅紗的帷幔輕擺,如玉女展紅袖招客,今日裡蕭忘松最為繁忙,他手下的一隊人員都是皇宮高手,但也仔細小心,甲冑威嚴,飛魚袍醒目,列在兩旁,緊盯今日大堂上的一舉一動。煙波江與五皇爺共坐主案,一個是老壽星,一個是萬人之上,山門外不時的有聲音報入廳堂「幽州玉峰山鐵腳仙人滿不愁到…無錫陸家三兄弟到…武陵仙君賈童到…雲南黑將軍客缺禮到贈上好金蟾一對,白藥十斤,百花玉露一壇,祝煙老壽星,壽比南山,至尊玉清!」煙波江聽了滿面的得意,一旁的煙愛華也開心拍手為爺爺高興,「爺爺是當今武林泰斗,八方豪傑給足了面子,今日這場面也只有爺爺才有資格享用。」煙波江閉著眼聽著孫女兒的馬屁,回了一句:「你這丫頭,休要胡說,當今武林雖然太平無事,也是我等習武之人的福氣,但要說這武林泰斗,我實在不敢承擔,豈不知天下三清?」

  「知道,知道,那老龍王也曾說過,論武功自認是不如您的,那巴山的什麼掌少在中原走動,誰知道有什麼厲害之處,怕是徒有虛名罷了。」煙愛華在他耳邊輕聲的說道。

  煙波江正要去斥責小羊羔不知天高地厚,只聽山門外來報導:「巴山自在峰小上清宮覃兆芳攜全家來賀未羊公壽喜!」煙波江顧不得與煙愛華囉嗦,趕忙起身降階去迎,此時其它的客人也都起立面向堂外。煙愛華一見這場面,覺得剛才的話有點大了,「罷了,這姓覃的看來有點本事,這麼多人都這樣看待他,定是為高人不會錯了。」門外煙波江滿堆笑容一手拉著一個人的手一同走了進來。這一人正是那「巴山捭闔掌」覃兆芳,他長得比那煙波江矮了不少,一襲杏黃道袍背後有陰陽兩儀圖案,桃木髮簪頭上緊束,花白的頭髮,三綹鬍鬚胸前飄動,眼似銅鈴圓睜,兩道白眉臥蠶,太陽穴鼓起如青年人一般,兩隻手特別的寬大,青筋暴出,腳底青布灑鞋,白褲白襪,與煙波江一起幾步上得堂來,風采不輸人,好一派道家宗師風範,正是:

  【七言】


  巴山夜雨不足聽,自在峰前詡上清,

  八卦游神大周天,一掌推開陽與陰。

  那覃兆芳身後還有五人,四個胖子便是那「乾坤坎離」四位公子,與那日在揚州城內與楚風蕭迎雪相遇時別無二樣,那覃小乾的鼻子也已經好了,還有一位是位女子,一身道姑打扮,烏雲高髻,烏青色的道袍,瓜子臉,杏眼高鼻樑,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氣,又有幾分仙女落凡塵,只是眼角魚尾紋不少,皮膚也是有些蠟黃,手中一把精鋼拂塵,雙手抱在胸口,頭抬得老高,與那「乾坤坎離」看人一樣,都是用鼻子孔的。若是年輕個二十年,怕是要把煙愛華比下去了。

  煙波江拉著覃兆芳的手來在五皇爺面前,雙手抱拳對五皇爺言道:「殿下,這位便是『巴山小上清宮』主人,覃兆芳,一代宗師,一套自創的『巴山捭闔掌』當世無雙。」五皇爺坐在那裡微微點頭:「覃仙長的威名,我也是聽說過的,今日相見,榮幸得很。」那覃兆芳趕忙灑袍跪地還禮,說道:「不敢,覃兆芳今日攜家小來寶莊為煙道友賀壽,不想皇爺在此,惶恐得很,在下方外之人,恕在下不施全禮咯。」說罷,起身躬身微鞠了一躬,身後那五人也是如此,五皇爺也不怪罪,笑道:「仙長不必多禮,這身後幾位可是尊夫人和幾位公子?」「正是,正是。」覃老道正要介紹,那道姑自己站在了前面,把拂塵一橫,又搭了一禮,說道:「我是他婆娘,叫做『歪堂客』卲妙香,後面四個是我們的娃兒,覃乾,坤、坎、離,五皇爺洪福齊天,煙大哥壽延百年。」五皇爺和煙波江對看了一眼,各自偷笑,煙波江馬上回禮:「多謝『真境』道長,道長客氣了,請。」說了聲「請」,那覃兆芳與邵妙香回身向賓客回禮,入了上首偏左的座位,那蕭忘松一看,便來了火,嗔怒道:「幾位怕是坐錯了位置,那是我爹爹的坐席,還請移身別座。」那覃兆芳和邵妙香聽了只當沒聽見,身後四個『乾坤坎離』暴跳如雷,覃乾臉上那撮黑毛一抖,開口就不客氣了:「咋子誒,我老漢兒想做哪頭就坐哪頭,你算個啥子東西喔!」覃兆芳忙罵道:「不懂規矩,縮回去!」覃乾不敢出聲了,邵妙香一看,對著那覃兆芳就是劈頭蓋腦一頓奚落:「娃兒說得不錯,你個耙男人,做事說話都撇得很,今天哪個龜兒子要我讓他老子,就自己想辦法讓我動,老娘今天勾子離了座,都不回巴山去,哼!」說罷,把拂塵在空中一划,頭一歪,只看著天花板去。覃兆芳不敢出聲,看了看邵妙香,尷尬得很,又馬上對煙波江說道:「壽星老莫怪,覃某家教不嚴,讓你取笑咯。」煙波江和五皇爺早就看出來了,不住的擺手,「無妨,無妨,就在這處坐下,甚好,甚好。」堂下的賓客也有竊竊言道的:「聽說這巴山老道是個『耙耳朵』,果然不假,這『歪堂客』的名號真是一點兒不假,潑辣又強橫,看來這『小上清宮』真正的主人另有他人啊,嘿嘿...」同樣暗自發笑的還有一人,就是那煙愛華,這一出,把她先前對覃老道的看法打了一個打折扣,心想:「我還當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是個怕老婆的,這麼多人面前,這老臉往哪兒擱哦。」想著想著自己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那邵妙香一看,臉上的怒氣消了一半,雙眼在煙愛華身上上下打量,嘴裡不住地嗯嗯地點頭,笑著對煙愛華說道:「好乖的女娃娃,你怕是壽星老的寶貝孫女兒吧?不錯,不錯,叫個啥子?」煙愛華被邵妙香突然一問,臉『噌』地一下就紅了大半了,低著頭,輕聲地回道:「是,嬸嬸萬福,我叫煙愛華,是我爺爺的孫女...」煙波江對邵妙香說道:「孫女煙愛華,不曾見過大世面,『真境』道長莫怪。」邵妙香現在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生氣了,拂塵又是一甩,又對著煙愛華問道:「好,好,好,青春好多啊?我看得喜歡。」

  煙波江又回道:「今年二十有七了。」

  「可曾許配人家?我這個歲數已經做了他的堂客了」邵妙香指著那覃兆芳,覃兆芳也是不敢插嘴,只在一邊賠笑。

  「額...還不曾,這女娃娃刁蠻任性,被我寵壞了,不過老夫已有主意,所以我今日......」煙愛華聽著馬上去推他爺爺,心裡埋怨,嘴上又不敢說話,更顯得可愛了,那邵妙香越看越喜歡,指著她身後的老大覃乾說道:「我這老大,今年二十八歲,比她長一歲,我看他們兩個倒蠻班配,不如以後做個親家豈不是喜上加喜?要不要得?」

  「要不得!」那煙愛華急得也說起了巴山腔,「我不想嫁人!」說完轉身就往後廂跑,這倒把『真境』道長逗樂了。

  煙愛華剛走,那邊廂走來了幾個人,人一到,聲音也到了:「哈哈哈,覃道友,幾十年不見,還是風采不減當年。」眾人一看,也都起身行禮,那人還會是誰,正是東海之濱,忠良山,護國公府的蕭延壽,一身紫袍依舊,先與眾人還了禮,徑直來在了覃兆芳的席前,覃兆芳與邵妙香起身還禮,身後跟來了楚風,蕭迎雪,道雨和尚還有小蘭。『乾坤坎離』剛施完禮,一抬頭看見了楚風他們三人,覃乾還在猶豫是不是看錯了,那覃離跳了起來,喊道:「大哥,就是這幾個災舅子!就是他們!」


  邵妙香一聽馬上喝道:「瓜娃子些,叫個啥子,啷個了嘛?」『乾坤坎離』幾個馬上把他們老娘拉在一邊,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楚風他們早就認出了那幾個活寶,從腰間把那四千兩的銀票遞上,對邵妙香客客氣氣地言道:「昔日多有得罪,銀票原數奉還,請『真境』道長不要怪罪晚輩魯莽才是。」

  邵妙香正待開口,覃坤問道:「為啥子要豁我們,說是『財神』做下的,那『財神』到底是個啥子東西嘛?」

  蕭迎雪這才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對他們說完,覃兆芳點點頭,說道:「我雖身處方外,但也有所耳聞,不過幾個不成氣候的瓜皮,不足為慮。這一次都是幾個犬子闖出的禍事,要不是你徒兒手下留情,怕是要栽,這銀票全當做壽禮送與壽星老了,壽星老莫要駁我面子哦。」

  煙波江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大手筆,老夫實在受不起。」

  「哎呀,我老頭說得是,你就收下,莫要推辭,搞快些!」煙波江還想客氣,一看這『歪堂客』的脾氣,怕是不好再客氣了,也就讓家奴收下了。

  老龍王入了上首右邊的坐席,煙波江一看都到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對眾賓朋言道:「諸位貴賓,今日八月十五中秋佳期,又是我老頭子七十的生日,承蒙江湖上賞我幾分薄面,又有五皇爺屈尊來此,賤莊蓬蓽生輝,鄙人也是三生之幸,老夫今日年近七十,能有這麼多高朋摯友前來相賀,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在此老夫多謝五皇爺和諸位啦!」眾賓客也是異口同聲:「老壽星客氣啦!」

  煙波江頓了頓,又說道:「今日不光是我七十壽誕,藉此機會我還有宣布一事!」眾人聽了交頭接耳,不知是何事,議論紛紛。煙波江看了看大家的反應,提高了嗓門說道:「那就是...」剛要說,門外又聽得:「貴客到!緹香寺三位高僧前來賀壽...」

  煙波江不敢怠慢,又出去迎客,門外來的是三個和尚,歲數都不小了,三人,一個在前,兩個在後,當前的一個,體態厚實,厚須重眉,踏步如踩棉,一身錦緞袈裟斜扣,手中拿著一個錦盒,雖有老態,看得出德高望重,身後兩位差了點,也是緊隨其後,但都唇色朱紫,看上去好不奇怪,與那蓮覺相比,精神差了不少,三位進得廳堂,為首的起手行禮口稱佛陀:「阿彌陀佛,緹香寺蓮覺,身後是我兩位師弟蓮通、蓮空,奉主持蓮升大和尚之命前來寶莊為賀未羊公七十寶壽,祝未羊公福壽綿長,無禍無災,善哉,善哉。」煙波江趕緊還禮,說道:「蓮升大師可好?」

  蓮覺頷首回道:「勞未羊公掛念,師兄已閉關一個月有餘,此次前來正是受他一個月前之託,前來賀壽,我師兄出世一葉,不願踏入凡塵,故特命我等前來,請壽星老恕罪。」

  「誒,大師客氣了,蓮升大師是世外高人,區區煙某生日不敢驚動他老人家,三位請入座。」

  「佛門清苦,無甚寶物相贈,今有錦盒一個權當賀禮,請未羊公休言輕微,請笑納。」說著便將手中的錦盒交與了煙波江,煙波江接過錦盒,正要打開,蓮覺用手一攔,「請未羊公稍後無人處自行開啟,受益無窮,阿彌陀佛。」煙波江點點頭,說道:「大師美意,煙某自當照辦。」

  這時道雨也來在跟前,看見三位師叔連忙下跪,口中念道:「阿彌陀佛,不知三位師叔到此,弟子道雨有失遠迎,往師叔恕罪,三位師叔可好?我師父可好?」蓮通、蓮空一看正是道雨,正要向前與道雨寒敘,蓮覺忙把他扶起,問道:「道雨,你不是雲遊去了嗎?因何在此?」那道雨將三位師叔扶入了座,站在一旁,將來龍去脈向他們道來,那蓮覺聽了直是搖頭,言道:「苦也,你入世修行,卻是劫難叢生,命該如此,可嘆,可嘆哪,阿彌陀佛。」其它兩位相視一眼,也跟著念起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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