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二連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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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城西,子時滂沱,金家賭坊這一刻鴉雀無聲,門外的雨聲卻像是看客在喝彩,吆喝,吵鬧到心煩。

  「朝白虎,天山馬賊,十年前於天山南麓道劫了萬里鏢局的鏢銀總計三萬餘兩,萬里鏢局總鏢頭-—「赤馬金鏢」馬萬里,被你所殺,你還有一個同夥,叫...」「住口!」白衣公子話未說完,金遠來已經搶了白,「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胡說八道,什麼白虎黑虎,我不認識。」

  白衣公子從腰間摸出一把白玉骨扇,那扇子白質無瑕,精美絕倫,絕非凡品。他慢慢說道:「『十惡大蟲』朝白虎,你以為你做下的事無人知曉,奈何事有藏拙,你們當時殺光了所有手下和鏢師,巧不巧,偏偏有一位鏢師沒有死,被人救起後洗手改行回了老家揚州,做了車馬市的行當,你又被他撞見,認得你就是朝白虎,還不承認?」

  「胡說,莫冤枉了人,遠近百里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金遠來與那什麼大蟲什麼相干?怕是來訛我不成!?」

  這小蘭也是聽得分不出真假是非,看了一眼蜷在角落的唐大郎,眼裡也說不出恨還是憐,心裡想要奪門而去,可又能去哪裡?出不得揚州城門就會被金老爺帶回去,到這時候反而坦然了,她也不管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嚷道:「哎,那漢子,你贏了我,有沒有本事帶我走?老娘讓你睡個夠!」這黑衣男子只是嘴角微揚,並不理她。誰知道有個人被她一句話搗翻了半邊的腦漿,直是一腳踢向那小蘭,那一腳虎虎生了風聲,連地卷又向上撩,小蘭無有防備被當胸踢了個滿懷,人本來就在門口,連門帶人飛到了戶外,血灑了滿地,天又黑又下著雨什麼都分辨不過來,奄奄一口氣在地上捂住腹部,嘴角全是血沫。這一腳就像是開了鑼,金遠來也閃到了戶外,一幫嘍囉全朝著黑白二人撲了過去,金遠來瞟了一眼「金三奶奶」洋洋得意,在他眼裡她只是個瀉欲的工具,死便死了,再娶一個也就是了。屋裡也是熱鬧,就是無多時平靜了下來,走出兩個人來,白衣公子還是撐著油傘,那黑衣人雙手抱肩,徐步走了出來,「朝白虎,今天你是走不脫了的。」那金遠來也不囉嗦,褪去大氅,喝道:「當真要拿老子?」說時遲那時快,一雙拳作了爪整個身形飛了出去,直撲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不緊不慢,看著來勢讓了左邊,雙手仍是抱肩,「我不急殺你,還有一個人你得告訴我。」金遠來哪管他話多,身材雖也發福,但速度卻快得很,儼然一隻飛虎,雙爪向個黑衣人胸口而去,眼看到了那黑衣人身前,突然轉換身形,左手佯攻上路,右手直橫掃那黑衣人的腰間,這一次,黑衣人沒有再躲閃,上身後仰轉身,右手順勢反手抽刀,只一瞬,電光火石,金遠來一隻右手齊腕就落在了地上。「嗷。。。。。。」金遠來的痛得狂吼。「哼,騾子,騾子就是這般叫!」小蘭此時好像什麼都明白了,氣提得勉強,口有殷紅,還是要逞這個強!那是,這時節,死又如何!!!

  這金遠來回了一頭,再抬頭看那黑衣人,他站在雨中,手中一把刀,金遠來看到那刀,兩眼發了直,眼睛裡滿是恐懼,或者更多是絕望。這把刀,二尺有餘,細長的刀身,綢緞一般絲滑,金黃色的金屬光澤卻透著微墨色的反光,最特別是刀尖有兩個尖,第一個尖與別的刀無異,在第一個刀尖下還有一個尖,細長如蛇信,直突著與頂上的刀尖並行。整把刀就像是一條金蛇,雨夜下吐信,刃口尤有血跡,那是金遠來的血。好一把快刀,怎見得?

  【醉花陰】

  靈蛇飛鞘信消瘦,霜照解人愁。

  快意無限恨,十步逞強,哪顧血涼透。

  誰把世間斷公由,吟嘯向敵猷。

  莫怪無遮攔,霹靂速手,問君可安否?

  「這...這...十二連鑄!」金遠來吼道:「你是...你是...蛇刀楚風?」

  白衣公子這時也開了口言道:「好好,你倒識貨。朝白虎,你還欠我一個人,想活命就說出來,他現在何處。」

  金遠來左手握住右手的傷口,那鮮血汨汨地從指縫中滲出,他強忍住疼痛回道:「楚爺明鑑,我真不知道你們找的那個朝白虎是何人,只我這手是自找的沒趣,冒犯了楚爺,隨你們處置,只是這天大的冤枉金某如何擔得起...」正這時耳邊廂有人馬嘶喊,一隊人馬從東邊而來,中間一頂綠呢的轎子,四個轎夫一路快步渾身濕透。前首的是一個衙役打扮的工人,邊跑邊喊道:「揚州知府大人到,都站在一旁,不得亂動!」

  楚風和白衣人看這陣仗便等著與來人對話,那金遠來像是看著活路,回頭對那工人喊道:「張捕頭救命,快來救我!」那張捕頭看了看定,認出是金大善人。

  「大善人這是怎麼了?」畢竟公門裡的人馬上又鎮定了下來,轎子停當,走出一位官爺,兩個雜役忙來撐傘打雨。這官爺先看了一眼金遠來,又上下看了楚風和那白衣人,突然間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柄刀,驚訝的連忙躬身作揖「不知是寶器郎駕到,下官劉炳坤有失遠迎,楚爺到此何來?」


  楚風說道「劉大人不必多禮,只為著這人而來。」向金遠來努了努嘴。

  白衣公子也說道:「劉大人既然來了,可將這人押入牢中,我等自然有話問他。」

  劉炳坤又對白衣人問道:「不知尊駕又是哪位,這金遠來身犯何事,需下獄收監呢?」

  白衣公子搖了搖手中白玉扇「忠良山,護國公府,姓蕭。這人查得乃是十年前天山大盜朝白虎,只是還有一位同黨不知去向,需過堂來審。」

  一聽那白衣公子的話,劉炳坤忙躬身唱喏:「敢莫是蕭老爺子的公子,不知是哪一位。」

  白衣人頓了頓,說道:「蕭三,蕭迎雪」劉炳坤笑道「原來是「百識陰陽」蕭三公子」那必不會錯了,人言蕭公子當世第一多聞才子,知天文,曉地理,通曉奇門遁甲,真是...」「好啦好啦,劉大人謬讚了」那蕭迎雪最煩這套,有些不耐煩了。

  「是是是,只是這公門拿人也要講個憑據,這金遠來在揚州城裡多時,十里八方無人不曉,今日二位要將他打作惡盜,如無真憑實據,日後上差怪罪,下官也吃罪不起。」劉炳坤瞄了金遠來一眼,那金遠來會意,連忙叫道「哪有什麼憑據,分明將金某強扭做賊!」

  楚風說道:「你要憑據?卻也不難,你道那鏢師如何在路上認出你來,這憑據就在你身上。你左手上的兩個戒指乃是馬總鏢頭心愛之物,本是稀罕之物,你這貪財之人怎會放過,不信取下,那鏢師常年在馬總鏢頭身邊怎會看走了眼,這戒背里都刻著一個馬字,這便是憑據!」金遠來聽得大驚失色,臉色青紅變幻,不知怎處,無言以對,毫無頭緒之際一個聲音傳來「你這騾子,還是個賊騾子,天殺的斷子絕孫的絕戶,哈哈哈,哈哈...」徐小蘭指著金遠來罵道「什麼金大善人,金大騾子,不對,朝白虎,絕戶大蟲,絕...」只待還想罵下去,這朝白虎突然一個墊步飛身朝徐小蘭衝來,用他左手還有的一隻虎爪直抓向小蘭的咽喉,楚風暗叫「不好!」

  實在離得太遠,徐小蘭笑對來招知是躲不開的,雙眼閉上仰起了雪白細嫩的脖頸,也就不想活了,所有人都看著朝白虎那一爪無計可施。突然小蘭面上一攤熱乎乎的鮮血蓋臉,再一睜眼,唐大郎擋在了她和朝白虎之間,這虎爪直在大郎背上貫穿一個窟窿,「你,大郎?你好...你好...你好傻,為什麼?」唐大郎嘴角抽動只說了一個「小蘭...」再無有進氣了。徐小蘭雙眼發綠,頓時儼然厲鬼一般發了瘋,撲向朝白虎,向著他身上的每一塊肉狠命的撕咬,「納命來,你納命來!」這小女子今日嘗盡人生百味,奈何人世行走這般苦楚,她嘴裡呼著粗氣,金遠來幾被她咬得臉上血肉模糊,大郎的血,朝白虎的血,小蘭的淚與血。

  揚州府衙門在揚州城東,與一般衙門沒有什麼兩樣,這時朝白虎已被押入死牢,那兩枚戒指也被拿了下來,看來是鐵證如山了。楚風和蕭迎雪回在館驛休息不表。大堂之上,張捕頭在下首,上座著揚州知府劉炳坤,這張捕頭名叫張得祿,長得年青膚白,二十出頭,去年新進的捕頭,同差的愛叫他「長得溜」,劉炳坤卻叫他得祿。得祿問老爺:「太爺,這十二連鑄什麼來頭?大老爺為何如此恭敬?」劉炳坤半閉著眼說道:「哼,這十二連鑄乃是十年前的事,你可知道庚午天獻?」「小的略有所知,傳說庚午年中元節前夕,京城一日天放虹光瑞彩,那日整日亮似白晝,一直到亥時天降一塊巨型隕石,落在了城北方向的鳳棲山上,後派人采看是一塊碩大的神鐵之石,皇帝以為祥瑞,故那年冊封了太子,天下大赦,是為庚午天獻。」

  「你只知其一,那神鐵後來被皇上賜給了五皇爺,那五皇爺是皇上最喜愛的皇子,太子封了儲君,這五皇爺得了神鐵,五皇爺取名「落凡晶」。這落凡晶不同普通鋼鐵,質地堅硬卻又韌勁非常,最是適合打造成兵器。」

  劉炳坤泯了一口香茶繼續說道:「五皇爺找來了「大工造」傅岱山來打造神兵,這傅岱山真是神乎其技,一年光景便打造了十二件神兵利器,件件了得,五皇爺把這十二件兵器分發給了十二位當世各樣兵器的頂尖高手,並按十二生肖排了座次,但不分前後左右,冊封為「十二連鑄生肖寶器郎」。這寶器郎由五皇爺直接轄制,只聽命與他,彼此不相走動,有幾個是江湖上響噹噹名號的,昨天那位楚爺就是十二連鑄里的巳蛇寶器郎,一柄蛇刀配腰間,人稱「速手快刀」,還有那蕭三公子,你知他爹是誰?」

  「誰?」

  「那可是護國公之後,忠良山主人,十二寶器郎中的辰龍寶器郎-「神槍無憾」蕭延壽!」

  張得祿聽得入了迷,「這般人物怪不得大老爺如此慎重,屬下自然也小心辦事。」

  「你知道就好,你我還須細心行事,不可出了差錯。」


  「是,老爺說得是。」

  次日,楚風與蕭三公子在館驛端坐,門外有有人來報「楚爺,蕭爺,門口有一女子要見你們」徐小蘭進得門來,當場就跪倒在二人面前,「二位恩公,小蘭是來謝過兩位恩公救身之恩。」蕭迎雪忙把小蘭攙起讓她坐下說話,楚風嘆了口氣,說道:「只可惜你那情郎是個短命的人,本來也是一對好姻緣。」小蘭低頭默不作聲,蕭迎雪卻道:「你這人就是這般無聊,說的什麼屁話,那唐大郎一心是為救這女子,倒是她命不該絕,你的傷怎麼樣?」徐小蘭對道:「算不得什麼,似那一腳平日也受過不少。」徐小蘭抬頭轉笑言說「兩位恩公不必勸我,小蘭日後無牽無掛,只求留在兩位身邊做個婢女一生侍奉兩位恩公,求恩公成全。」說完忙又跪了下來,扣頭行禮。

  蕭迎雪笑了起來,說道:「首先,不是我救的你,再者,我身邊不缺僕人,只是這幾日不在身近,還有,你把自己賭輸了誰,你就是誰的,至於那人要不要這賭帳,你得問債主。」說完又把扇子搖動起來,略轉頭斜看著楚風,心裡是打定要看這熱鬧了。

  徐小蘭是個機靈的女孩,忙向楚風扣頭「楚爺,恩公,小蘭今日起端茶送水,縫衣疊被,今生今世絕不反悔,今生叫我遇見了你就是我的造化,願恩公殺盡天下惡人,小蘭所願也!」楚風看著蕭迎雪,面上全是責怪之情,「誰要你多事?這一弱女子在我們身邊如何會不礙事。」反過來對小蘭說道:「你的賭帳我不要了,我從來不賭錢,那日也是一時的氣氛我才順勢二位,我心裡倒是蠻佩服那唐大郎,怕的是那唐大郎不成事,你不必掛懷。像我這樣的人哪裡有別人伺候的命,這輩子怕也無福消受了,小蘭且自去吧。」

  徐小蘭忙向前爭辯:「不是這等的說,既是賭帳就一定要還,今日小蘭無家可歸,上無片瓦,下無立錐,那朝白虎下了獄,金家大宅和家產一併被查封,今日楚恩公若是又要棄我,我必流落街頭,就是撿個命好的說,不被野狗作了食,也是自投娼門妓院賣身,小蘭已經賣過一次,絕不再受一次屈辱,必是一死無疑了,今日您是恩人,但您今日若不收我,就是殺了我的人,這恩公明日就是殺了我的兇手!」說完眼眶已紅了,兩行淚水泉涌了出來,哽咽著又說道:「這天底下哪有救了人再把她殺了的道理?」

  蕭迎雪和楚風聽完都愣了,他倆人想到這小小女子竟有這般駁不倒的道理,一時都張大了嘴,卻無言以對。小蘭抬眼瞄了一眼楚風,哭得更是厲害了,這模樣,這銀鈴亂彈般的哭,梨花又帶雨,便是鐵打的金剛也要成繞指柔腸。楚風無奈,只是還是不想多出累贅,四下不著,沒了主意。正在猶豫之際那小蘭又開口道:「我不怕危險,在恩公身邊,死又何妨,小蘭每日三餐,好酒好菜絕不讓恩公失望,只看著恩公飽食足睡,每日精神百倍,小蘭也就知足了。」「你...會做菜?這館驛的菜食像豬食,若是你會做菜,倒也是件...是件...好事。」

  這話一出,小蘭倒像被點了笑穴,一時又笑開了臉蹦了老高,大聲笑道:「恩公在上,不是我誇口,我這一出手,揚州城裡的廚子怕是都要撅了勺,我的拿手好菜保管恩公吃上三月不帶重樣兒的。小蘭不僅做得好手藝,還會釀酒呢。呵呵呵...」楚風這也揚了嘴角問道:「還會釀酒?是什麼酒?」「當然是上好的女兒紅啊。」

  「哎呀,著啊!」蕭迎雪一拍大腿指著楚風說道:「你這條長蟲也有這般造化,這合該是老天爺給你送來的九天玄女,你這酒鬼就好這一口,哈哈哈」

  楚風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沉思了片刻,卻對小蘭說:「我不要你伺候,你身世可憐,看來合該有個歸宿,看在這一日三餐加女兒紅份兒上...從今往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吧。他日有個好去處,毋須多言,自去就是。」小蘭又跪,:「多謝二位恩公,多謝楚爺!」「不要這般叫我,就叫我楚風。」小蘭說:「那可不行,恩公怎可直呼名諱,如恩公不嫌棄,我叫您風哥如何?」蕭三公子一聽「噗嗤」一聲,忙搶白道:「使得,使得!」楚風無奈搖頭「好好,隨便吧,只是小蘭,現下我就餓了。」小蘭一聽來了渾身精神,「風哥你等著,馬上就有好吃的了。」說完連跳帶蹦的像只小兔子,直向廚房去了,不一會又折了回來,「風哥,館驛廚房無甚材料,我要去次菜市。」

  楚風點頭會意,指著蕭三公子,「著他拿錢。」這蕭迎雪又好氣又好笑,「這菜錢為何我出了?」「你不出錢,這酒菜上來可莫要動筷。」

  「憑什麼?」

  「哎,這可是我的人做的菜,你既不出力又不出錢,怎麼有臉上桌呢?你們蕭家的臉面怕要被你丟盡。」

  蕭迎雪無奈,但這小妮子的手藝卻很是期待,乖乖的摸了十兩銀子在桌上,小蘭謝過,出門便去了菜場,蕭楚二人相視微笑,楚風把腰上的刀解了下來,雙手枕頭,閉目養神,等著一會要大快朵頤,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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