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內卷不如去約會
清晨的露珠在葉尖搖搖欲墜，清風門後院的小小院落依舊幽靜如初。經過十數日的相處，林非已徹底適應了這個世界的氣氛。他在竹榻上安睡，晨光透過紙窗漫進來，讓他的發梢泛著淡淡的金色。清風拂過院牆，老槐樹下的石桌仍舊擺著紫砂壺與茶盞，似乎在等待一天的閒適開始。
今日的林非，如同往常般慢悠悠起身。他輕輕推開竹門，看見院外有兩三隻小雀停在籬笆上，歪頭打量他。顯然，這些小生靈已習慣了他這位不打擾生靈的懶散修士。林非伸個懶腰，先在院中踱步，看著老槐葉面上的露水映出小小倒影。他想起前些日子遇見的各種人：
冰冷堅韌的女劍修顧清音，在自己不疾不徐的態度下漸漸收斂鋒芒；
溫和的丹童葉婉與崔音在藥圃里忙碌，卻常來此小院與他品茶；
性情爽朗的方靈放下焦躁，比起爭強鬥勝更願偶爾坐下聽風；
來自凡俗王室的蘇穎，不再執著權謀，只在花香中品味自由。
還有清風門中那些普通的外門弟子，在好奇與嘆服中習慣了林非這股奇特風格的存在。短短時日，他並未創造轟動，卻用一種自然散漫的方式，讓身邊的人、事、物都浸潤上一抹閒淡的色彩。
他不由莞爾：自己就像一顆不顯眼的種子，落在修真土壤里，不爭不鬥，卻悄然生根。每天的日常，就是修行本身。
林非輕輕捋了捋袖口，決定今日不只在院中流連。他最近聽葉婉提過，清風門近山有一片靈藤花林，據說每月初三夜間會有花開螢光之景，若在傍晚前去恰能看到那奇異景色。今天正是初三，他不想錯過。他還記得顧清音偶然提過那花林的美：淡紫色靈藤攀附於古木之上，每到夜晚，花瓣上聚起點點螢光，如同萬千螢火，既無爭鬥風險，又有奇景可觀，正合他的心意。
離傍晚還早，他不急。先去藥圃瞧瞧葉婉和崔音，再去後廚拿些靈果乾糧，下午踏上探訪之路。這般想著，他鎖上小院竹門，沿著青石小徑漫步而去。
外門區域天氣晴好，弟子們早起練劍吐納，或挑水割草，各有所忙。林非邊走邊打招呼，偶爾有弟子好奇問他：「林師兄今日又打算閒逛何處？」他微笑回答：「聽聞靈藤花林有奇景，我想去欣賞。」對方略帶羨慕：「唉，我還要練功，真想也去看看。」
過不多時，他來到藥圃邊。遠遠便見一襲淺綠衣裙的葉婉蹲在靈草叢中，為一株剛出芽的青光草鬆土，崔音則為另一側的靈蘭澆露。蘇穎站在一旁，手中捧著小罐，細心挑揀花籽，初來乍到卻頗有進步。
林非輕咳一聲：「忙得歡啊。」
葉婉起身回望，唇邊即顯微笑：「林師兄，今日怎有興致來我這裡？」
崔音也回過頭，眸中清柔：「師兄是不是又想到哪裡去走走？」
蘇穎輕輕福身：「多謝師兄上次指點，我在這兒幫葉婉和崔音師姐做事，覺得很安心。」
林非笑著擺手：「大家太客氣。我只是聽聞今晚靈藤花林有夜開奇景，想去瞧瞧，在出發前來看看你們。」
葉婉眼睛一亮：「靈藤花林？那可是美景！我從前隨師叔去採藥時看過一次，紫色花藤在夜間螢光點點，猶如星河倒掛，十分浪漫。」她語氣中竟有些憧憬，好像回憶起美好記憶。
崔音放下水瓢，輕聲道：「可惜我今日要幫丹房清點新到的靈草，否則真想與師兄同行。」
蘇穎也顯露感興趣之色，不過她對宗門規矩不熟，初來不宜隨意外出，只道：「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林非點點頭，毫不失望。他獨行反倒自在，無需他人配合。只是他仍溫柔笑道：「不必勉強自己，我去看看就好。若遇到有意思的景致，我會記在心裡，下次再帶你們過去。」
葉婉雙手輕合，笑若春風：「師兄此言動聽。若下次有空，我一定隨你同去，做幾個甜果子帶上，在夜色中品嘗。」
崔音也微笑點頭：「如此很好。」
蘇穎微垂眼瞼：「我也有興趣。」
一派和樂，林非不作多留。他只是叮囑葉婉她們莫要太勞累，該休息時休息。葉婉捂嘴輕笑：「與林師兄相識後，我們也更懂得張弛有度，不再逼自己太緊了。」
林非聽罷欣慰，離開藥圃，向後廚行進。沿途他見外門弟子忙碌於雜事，或採摘、或劈柴，卻不再像初來時那般滿面愁苦。也許他們已從某處傳聞中知道「悠閒也可修行」，雖然不一定信服，但多少受到影響，不再過度緊繃。
後廚里，一名師兄熟識林非，見他來便笑道：「林師弟，又要上山尋美景？拿點乾糧和靈果吧，我剛做了靈蜜糕，香甜可口，帶幾塊路上吃。」林非道聲謝，坦然接受。師兄遞來一個小食盒，裝著靈蜜糕和幾粒酸甜靈果。林非微笑付出一些宗門內部流通的低階靈石作為回報——雖然大環境清貧，但簡單互惠仍是常態。
準備完畢，林非心滿意足地返回小院，收拾一番。正欲出門，又聽見院外柔聲喚：「林非師兄。」推門一看，是方靈。她額上尚有未拭去的汗，「聽別人說你要去靈藤花林？」
林非點頭：「是啊。」
方靈眼神亮了亮：「我早聽說那地方很美，可一直忙著練劍沒去。想來想去，決定放自己半天假，想問師兄能否同行？」
林非當然不介意。他與方靈相識不深，卻對她開朗直率的性情甚是欣賞。如今方靈放下忙碌，也想看景，何樂不為？「當然可以，一起走走。」
方靈心中暗喜，嘿嘿一笑：「多謝林師兄。那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備點小物，然後在山門外等你。」
林非點頭：「好。」
待方靈匆匆離去，林非關上院門，背起竹簍，取出紫砂壺。壺中注入靈泉水，帶上茶葉。雖然已有靈蜜糕和果子，他仍想在夜晚花林中煮茶賞景，如此更添雅趣。
一個時辰後，林非和方靈在清風門側門外的林間小道匯合。方靈換了一身輕便的青袍，腰間沒系木劍，反而帶了小葫蘆裝水，顯得輕裝上陣。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平日習慣拿劍，這回去看花，帶劍怪怪的，我就空手來了。」
林非微笑：「無妨，這裡平靜無險，你輕鬆些也好。前行約摸一個時辰，便可到達靈藤花林。我打算下午在林子裡閒逛，待夜色降臨看花開螢光。」
方靈點頭：「我全聽師兄安排。」
兩人沿山間小徑前行。一路上林木蒼翠，風聲沙沙。方靈自從接受林非的閒適理念後，心境放鬆許多，此刻不急不躁，跟在林非身側，與他閒聊。兩人說起清風門的過往，外門日常瑣事，偶爾指點路旁奇花異草，興致盎然。
不多時，他們穿過一片翠竹林。林非伸手觸摸竹竿，聽風吹竹葉的細語。方靈側耳聽著，笑道：「真像一曲清音，難怪顧師姐常在竹林思劍。」
林非聽聞顧清音之名，淡笑：「顧姑娘劍心堅韌，最近似也懂得適度放鬆了。也許某天她也會來這裡聽風，不再只念劈斬。」方靈點頭：「若顧師姐能與咱們一起喝茶看花，那畫面倒挺有趣。」
林非未置可否。顧清音個性冷淡，但並非無可融化的冰，如果時機成熟，也許她能欣賞這份閒適。然而他不強求，一切隨緣。
兩人又行數里，途中看見一對散修路過。他們並不屬於清風門，只是普通尋寶之人，見林非與方靈神色從容，無惡意，也友善點頭。林非還向他們打聽路況，那散修客客氣氣告知靈藤花林方向無誤。方靈聽完後小聲道：「散修多半四處探險求機緣，見我們如此悠閒，他們大概困惑吧。」林非笑笑：「各走各路，無不可。」
臨近正午，二人走到一處山泉旁。溪水清甜，小石鋪底，光線從葉縫灑下，構成細碎光斑。林非停下腳步，拍拍竹簍：「走累了吧？先歇歇腳，吃點東西。」
方靈點頭，蹲在溪邊洗手：「走這一會兒，雖然不疲憊，但喝口水、嘗點靈蜜糕，正合適。」
林非取出靈蜜糕和果子，與方靈分食。他還用紫砂壺汲取泉水，煮上一壺淡茶。方靈聞著茶香，眼中滿意：「林師兄，你這隨身茶具真是神奇，走到哪兒都能過得如此愜意。」
林非笑說：「我不過是儘量讓生活變得有趣，將修行融入點滴。此茶無名，卻能潤心。你嘗嘗。」
方靈端起茶盞，啜一口，苦後回甘的味道在舌尖流轉，讓她閉目感受片刻：「這味道……仿佛能讓心更靜，我平日練劍用力過猛，有時心亂。飲這茶，竟有微妙的清心效果。」
林非點頭：「天地有靈，草木皆有韻。只要不是求速成，許多自然之物都能幫我們穩心養性。」方靈認真記下這話。她從前太急躁，現在才明白放鬆的力量。
歇息片刻後，兩人繼續前行。一下午的時光漫長卻不乏味。他們經過野花叢時，會駐足欣賞顏色斑斕的花瓣；經過一片緩坡草場，方靈試著躺在草地上看雲，林非則笑著陪她，不急趕路；遇到山雀飛過，便安靜聆聽鳥鳴。
如此一路不緊不慢，直到夕陽西下，天色漸暗，方靈問：「還要多久到花林？」林非估測一下方位：「前方轉過一片松林便可到。我們在花林中選一處舒適地帶坐下，等夜幕降臨，花開螢光。」
方靈心生期待：「真想看看那螢光，葉婉師姐說的像星空般。」
二人加快些許步伐，來到一片松林，松針幽綠，踩上厚厚松針毯，腳感柔軟，空氣中有松香。林非側耳，聽見輕微水聲：「花林附近有一道細流，我聽葉婉說過，我們尋水聲即可。」
果然，穿出松林，一大片藤木交織的森林呈現眼前。無數古木上垂掛著紫色藤蔓，藤上生有一串串蕾形花苞，色澤淡紫，夜幕將臨，花瓣漸透微光。地面有零星熒蟲飛舞，為即將綻放的花鋪墊氛圍。
方靈驚嘆：「好美！」即使花尚未大開，這紫藤花林的氛圍已令人沉醉。林非微笑：「我們再往裡走些，找一處平坦之地。夜色深時，花苞會開綻，螢光更強。」
他帶著方靈在花林中輕步探索，不久後找到一塊軟草坪，臨近一汪清淺水潭。水面清澈，倒映著半空中藤蔓。林非放下竹簍，拿出茶具與靈蜜糕，示意方靈：「這裡正好，邊喝茶邊等。」
方靈蹲在水潭邊，看見水下小魚遊動，輕笑：「這環境太美，我感覺自己像誤入了仙境。」
林非點頭：「修行世界不只有廝殺和謀算，也有無數奇景。我們往往忽略了這些美好。」
方靈坐回草坪，與林非並肩而坐，看夕陽餘暉漸退，夜色緩緩洇入林中。當天光徹底變暗，那原本僅隱約泛紫的花苞仿佛被喚醒，一朵朵輕輕張開花瓣，從花蕊中溢出淡淡螢光。這螢光並不刺眼，卻在成千上萬朵花中匯成點點繁星般的光海，懸於半空的藤蔓上，輕輕搖曳。
方靈屏住呼吸，雙眼閃亮：「真是奇觀！這些花像夜空的星雲，下方我們如置身夢境。」
林非深吸一口氣感受花香。這香氣與花瓣中溢出的螢光混雜，讓周遭靈氣似乎輕輕波動。他能感受到自己丹田中那股靈氣流轉更順暢，仿佛自然給予的恩惠。無須運功，無須貪求，只需靜靜欣賞，便有微妙提升。
方靈沉醉其間，問道：「林師兄，你這條修行道路果真神奇。我從未想過僅靠觀景聞香也可心境提升。」
林非溫柔一笑：「每個人有自己的路，我只是偏愛這種方式。其實你在此心神放鬆，不問成敗，對你的劍道心境也有助益。想像你在拔劍之前，腦中有這夜空般的花光，多麼寧靜。」
方靈點頭，閉上眼將這一刻刻入心底。她曾長久困於劍道瓶頸，不知不覺中，這樣的放鬆之夜或許能為她日後突破奠定基礎。
林非起身，為她和自己各倒一盞熱茶。茶湯倒映花光，宛若星光落在杯中。方靈輕啜，輕聲感慨：「若顧清音師姐在此，不知會不會露出微笑？」
林非淡笑：「或許將來有機會帶她來，她也會喜歡。」
二人輕言細語，時間流逝，夜風柔和，林中花光愈盛。偶有小靈蟲飛過，在花光中穿梭，如同流螢點點。方靈好奇地伸手，靈蟲竟在她指尖停駐片刻，像接受善意的注視。
林非不覺已坐了小半夜，卻不疲倦，反有股心寧之感。他掏出幾粒靈果，與方靈分享。夜深時，他們不急於返回，就在花林中過夜又如何？沒有危險，無人打擾。方靈略顯猶豫：「明早回去，師門是否會有疑問？」
林非從容道：「我們是外門弟子，並未深入險境，只是郊外觀景，一夜之間不歸門中並非嚴重違紀。清風門並不嚴苛限制外門短暫出行。」況且林非已在門內有些名聲，眾人知道他不惹事，不濫用門規，自有信任。方靈想想也是，再加上她本有些嚮往這種自由，不禁點頭：「那就留在這花林，天亮再走。」
兩人遂決定在花林度過這個奇妙夜晚。為過夜舒適，林非從竹簍中拿出一條薄毯。方靈本有些靦腆，考慮到這是野外，她退後幾步，找了另一塊草地坐下，與林非保持一段距離，不至於過於親近。林非不以為意，他只想在此安心入眠。
夜深，花林的螢光漸漸柔和下來，變為微弱閃爍，仿佛呼吸一般。林非將茶具收好，以手枕頭躺下，望著花光入夢。方靈也學著他平躺，看繁花星光，只覺心中煩惱散盡。
黎明時分，一絲薄霧升起，花林光澤漸淡，紫花的螢光在清晨中消弭。霧氣中，林非緩緩醒來，一夜無夢。他坐起身，伸展四肢，無一絲疲憊。方靈揉眼而起，面帶滿足：「真是神奇的一夜。」
林非笑：「自然之力，生生不息。走吧，我們回清風門。」
兩人依依不捨地告別花林。回程中，方靈滿心充盈著昨夜記憶，時不時問林非：「日後還會有別的奇景嗎？我想再跟你去看看。」
林非笑答：「這天地廣闊，美景無窮，日後自然能找到更奇妙之處。我們慢慢探索，不必急。」
下午前，他們回到清風門，守門弟子見他們從容歸來，只道：「昨晚出門賞景？真是有閒情。」林非點頭笑：「平日裡苦修的弟子很多，偶爾有人閒逛，也是門內風景。」
回到門內，方靈拱手道別：「多謝林師兄帶我見識美景，我要回去練劍，但這次不會太急躁了。」林非鼓勵：「當記昨夜花林之美，讓心境融入劍意。」方靈若有所悟而去。
林非踏上熟悉的石徑，向小院返回。剛推開院門，他便看到桌上多了一張紙條，是崔音留的：
「林師兄，恭喜你遊覽花林歸來，葉婉師姐說等你回來一起嘗些新做的花蜜餅，我和蘇穎也在等你，不必急，下午在藥圃見。」
今日的林非，如同往常般慢悠悠起身。他輕輕推開竹門，看見院外有兩三隻小雀停在籬笆上，歪頭打量他。顯然，這些小生靈已習慣了他這位不打擾生靈的懶散修士。林非伸個懶腰，先在院中踱步，看著老槐葉面上的露水映出小小倒影。他想起前些日子遇見的各種人：
冰冷堅韌的女劍修顧清音，在自己不疾不徐的態度下漸漸收斂鋒芒；
溫和的丹童葉婉與崔音在藥圃里忙碌，卻常來此小院與他品茶；
性情爽朗的方靈放下焦躁，比起爭強鬥勝更願偶爾坐下聽風；
來自凡俗王室的蘇穎，不再執著權謀，只在花香中品味自由。
還有清風門中那些普通的外門弟子，在好奇與嘆服中習慣了林非這股奇特風格的存在。短短時日，他並未創造轟動，卻用一種自然散漫的方式，讓身邊的人、事、物都浸潤上一抹閒淡的色彩。
他不由莞爾：自己就像一顆不顯眼的種子，落在修真土壤里，不爭不鬥，卻悄然生根。每天的日常，就是修行本身。
林非輕輕捋了捋袖口，決定今日不只在院中流連。他最近聽葉婉提過，清風門近山有一片靈藤花林，據說每月初三夜間會有花開螢光之景，若在傍晚前去恰能看到那奇異景色。今天正是初三，他不想錯過。他還記得顧清音偶然提過那花林的美：淡紫色靈藤攀附於古木之上，每到夜晚，花瓣上聚起點點螢光，如同萬千螢火，既無爭鬥風險，又有奇景可觀，正合他的心意。
離傍晚還早，他不急。先去藥圃瞧瞧葉婉和崔音，再去後廚拿些靈果乾糧，下午踏上探訪之路。這般想著，他鎖上小院竹門，沿著青石小徑漫步而去。
外門區域天氣晴好，弟子們早起練劍吐納，或挑水割草，各有所忙。林非邊走邊打招呼，偶爾有弟子好奇問他：「林師兄今日又打算閒逛何處？」他微笑回答：「聽聞靈藤花林有奇景，我想去欣賞。」對方略帶羨慕：「唉，我還要練功，真想也去看看。」
過不多時，他來到藥圃邊。遠遠便見一襲淺綠衣裙的葉婉蹲在靈草叢中，為一株剛出芽的青光草鬆土，崔音則為另一側的靈蘭澆露。蘇穎站在一旁，手中捧著小罐，細心挑揀花籽，初來乍到卻頗有進步。
林非輕咳一聲：「忙得歡啊。」
葉婉起身回望，唇邊即顯微笑：「林師兄，今日怎有興致來我這裡？」
崔音也回過頭，眸中清柔：「師兄是不是又想到哪裡去走走？」
蘇穎輕輕福身：「多謝師兄上次指點，我在這兒幫葉婉和崔音師姐做事，覺得很安心。」
林非笑著擺手：「大家太客氣。我只是聽聞今晚靈藤花林有夜開奇景，想去瞧瞧，在出發前來看看你們。」
葉婉眼睛一亮：「靈藤花林？那可是美景！我從前隨師叔去採藥時看過一次，紫色花藤在夜間螢光點點，猶如星河倒掛，十分浪漫。」她語氣中竟有些憧憬，好像回憶起美好記憶。
崔音放下水瓢，輕聲道：「可惜我今日要幫丹房清點新到的靈草，否則真想與師兄同行。」
蘇穎也顯露感興趣之色，不過她對宗門規矩不熟，初來不宜隨意外出，只道：「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林非點點頭，毫不失望。他獨行反倒自在，無需他人配合。只是他仍溫柔笑道：「不必勉強自己，我去看看就好。若遇到有意思的景致，我會記在心裡，下次再帶你們過去。」
葉婉雙手輕合，笑若春風：「師兄此言動聽。若下次有空，我一定隨你同去，做幾個甜果子帶上，在夜色中品嘗。」
崔音也微笑點頭：「如此很好。」
蘇穎微垂眼瞼：「我也有興趣。」
一派和樂，林非不作多留。他只是叮囑葉婉她們莫要太勞累，該休息時休息。葉婉捂嘴輕笑：「與林師兄相識後，我們也更懂得張弛有度，不再逼自己太緊了。」
林非聽罷欣慰，離開藥圃，向後廚行進。沿途他見外門弟子忙碌於雜事，或採摘、或劈柴，卻不再像初來時那般滿面愁苦。也許他們已從某處傳聞中知道「悠閒也可修行」，雖然不一定信服，但多少受到影響，不再過度緊繃。
後廚里，一名師兄熟識林非，見他來便笑道：「林師弟，又要上山尋美景？拿點乾糧和靈果吧，我剛做了靈蜜糕，香甜可口，帶幾塊路上吃。」林非道聲謝，坦然接受。師兄遞來一個小食盒，裝著靈蜜糕和幾粒酸甜靈果。林非微笑付出一些宗門內部流通的低階靈石作為回報——雖然大環境清貧，但簡單互惠仍是常態。
準備完畢，林非心滿意足地返回小院，收拾一番。正欲出門，又聽見院外柔聲喚：「林非師兄。」推門一看，是方靈。她額上尚有未拭去的汗，「聽別人說你要去靈藤花林？」
林非點頭：「是啊。」
方靈眼神亮了亮：「我早聽說那地方很美，可一直忙著練劍沒去。想來想去，決定放自己半天假，想問師兄能否同行？」
林非當然不介意。他與方靈相識不深，卻對她開朗直率的性情甚是欣賞。如今方靈放下忙碌，也想看景，何樂不為？「當然可以，一起走走。」
方靈心中暗喜，嘿嘿一笑：「多謝林師兄。那我先回去換身衣服，備點小物，然後在山門外等你。」
林非點頭：「好。」
待方靈匆匆離去，林非關上院門，背起竹簍，取出紫砂壺。壺中注入靈泉水，帶上茶葉。雖然已有靈蜜糕和果子，他仍想在夜晚花林中煮茶賞景，如此更添雅趣。
一個時辰後，林非和方靈在清風門側門外的林間小道匯合。方靈換了一身輕便的青袍，腰間沒系木劍，反而帶了小葫蘆裝水，顯得輕裝上陣。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平日習慣拿劍，這回去看花，帶劍怪怪的，我就空手來了。」
林非微笑：「無妨，這裡平靜無險，你輕鬆些也好。前行約摸一個時辰，便可到達靈藤花林。我打算下午在林子裡閒逛，待夜色降臨看花開螢光。」
方靈點頭：「我全聽師兄安排。」
兩人沿山間小徑前行。一路上林木蒼翠，風聲沙沙。方靈自從接受林非的閒適理念後，心境放鬆許多，此刻不急不躁，跟在林非身側，與他閒聊。兩人說起清風門的過往，外門日常瑣事，偶爾指點路旁奇花異草，興致盎然。
不多時，他們穿過一片翠竹林。林非伸手觸摸竹竿，聽風吹竹葉的細語。方靈側耳聽著，笑道：「真像一曲清音，難怪顧師姐常在竹林思劍。」
林非聽聞顧清音之名，淡笑：「顧姑娘劍心堅韌，最近似也懂得適度放鬆了。也許某天她也會來這裡聽風，不再只念劈斬。」方靈點頭：「若顧師姐能與咱們一起喝茶看花，那畫面倒挺有趣。」
林非未置可否。顧清音個性冷淡，但並非無可融化的冰，如果時機成熟，也許她能欣賞這份閒適。然而他不強求，一切隨緣。
兩人又行數里，途中看見一對散修路過。他們並不屬於清風門，只是普通尋寶之人，見林非與方靈神色從容，無惡意，也友善點頭。林非還向他們打聽路況，那散修客客氣氣告知靈藤花林方向無誤。方靈聽完後小聲道：「散修多半四處探險求機緣，見我們如此悠閒，他們大概困惑吧。」林非笑笑：「各走各路，無不可。」
臨近正午，二人走到一處山泉旁。溪水清甜，小石鋪底，光線從葉縫灑下，構成細碎光斑。林非停下腳步，拍拍竹簍：「走累了吧？先歇歇腳，吃點東西。」
方靈點頭，蹲在溪邊洗手：「走這一會兒，雖然不疲憊，但喝口水、嘗點靈蜜糕，正合適。」
林非取出靈蜜糕和果子，與方靈分食。他還用紫砂壺汲取泉水，煮上一壺淡茶。方靈聞著茶香，眼中滿意：「林師兄，你這隨身茶具真是神奇，走到哪兒都能過得如此愜意。」
林非笑說：「我不過是儘量讓生活變得有趣，將修行融入點滴。此茶無名，卻能潤心。你嘗嘗。」
方靈端起茶盞，啜一口，苦後回甘的味道在舌尖流轉，讓她閉目感受片刻：「這味道……仿佛能讓心更靜，我平日練劍用力過猛，有時心亂。飲這茶，竟有微妙的清心效果。」
林非點頭：「天地有靈，草木皆有韻。只要不是求速成，許多自然之物都能幫我們穩心養性。」方靈認真記下這話。她從前太急躁，現在才明白放鬆的力量。
歇息片刻後，兩人繼續前行。一下午的時光漫長卻不乏味。他們經過野花叢時，會駐足欣賞顏色斑斕的花瓣；經過一片緩坡草場，方靈試著躺在草地上看雲，林非則笑著陪她，不急趕路；遇到山雀飛過，便安靜聆聽鳥鳴。
如此一路不緊不慢，直到夕陽西下，天色漸暗，方靈問：「還要多久到花林？」林非估測一下方位：「前方轉過一片松林便可到。我們在花林中選一處舒適地帶坐下，等夜幕降臨，花開螢光。」
方靈心生期待：「真想看看那螢光，葉婉師姐說的像星空般。」
二人加快些許步伐，來到一片松林，松針幽綠，踩上厚厚松針毯，腳感柔軟，空氣中有松香。林非側耳，聽見輕微水聲：「花林附近有一道細流，我聽葉婉說過，我們尋水聲即可。」
果然，穿出松林，一大片藤木交織的森林呈現眼前。無數古木上垂掛著紫色藤蔓，藤上生有一串串蕾形花苞，色澤淡紫，夜幕將臨，花瓣漸透微光。地面有零星熒蟲飛舞，為即將綻放的花鋪墊氛圍。
方靈驚嘆：「好美！」即使花尚未大開，這紫藤花林的氛圍已令人沉醉。林非微笑：「我們再往裡走些，找一處平坦之地。夜色深時，花苞會開綻，螢光更強。」
他帶著方靈在花林中輕步探索，不久後找到一塊軟草坪，臨近一汪清淺水潭。水面清澈，倒映著半空中藤蔓。林非放下竹簍，拿出茶具與靈蜜糕，示意方靈：「這裡正好，邊喝茶邊等。」
方靈蹲在水潭邊，看見水下小魚遊動，輕笑：「這環境太美，我感覺自己像誤入了仙境。」
林非點頭：「修行世界不只有廝殺和謀算，也有無數奇景。我們往往忽略了這些美好。」
方靈坐回草坪，與林非並肩而坐，看夕陽餘暉漸退，夜色緩緩洇入林中。當天光徹底變暗，那原本僅隱約泛紫的花苞仿佛被喚醒，一朵朵輕輕張開花瓣，從花蕊中溢出淡淡螢光。這螢光並不刺眼，卻在成千上萬朵花中匯成點點繁星般的光海，懸於半空的藤蔓上，輕輕搖曳。
方靈屏住呼吸，雙眼閃亮：「真是奇觀！這些花像夜空的星雲，下方我們如置身夢境。」
林非深吸一口氣感受花香。這香氣與花瓣中溢出的螢光混雜，讓周遭靈氣似乎輕輕波動。他能感受到自己丹田中那股靈氣流轉更順暢，仿佛自然給予的恩惠。無須運功，無須貪求，只需靜靜欣賞，便有微妙提升。
方靈沉醉其間，問道：「林師兄，你這條修行道路果真神奇。我從未想過僅靠觀景聞香也可心境提升。」
林非溫柔一笑：「每個人有自己的路，我只是偏愛這種方式。其實你在此心神放鬆，不問成敗，對你的劍道心境也有助益。想像你在拔劍之前，腦中有這夜空般的花光，多麼寧靜。」
方靈點頭，閉上眼將這一刻刻入心底。她曾長久困於劍道瓶頸，不知不覺中，這樣的放鬆之夜或許能為她日後突破奠定基礎。
林非起身，為她和自己各倒一盞熱茶。茶湯倒映花光，宛若星光落在杯中。方靈輕啜，輕聲感慨：「若顧清音師姐在此，不知會不會露出微笑？」
林非淡笑：「或許將來有機會帶她來，她也會喜歡。」
二人輕言細語，時間流逝，夜風柔和，林中花光愈盛。偶有小靈蟲飛過，在花光中穿梭，如同流螢點點。方靈好奇地伸手，靈蟲竟在她指尖停駐片刻，像接受善意的注視。
林非不覺已坐了小半夜，卻不疲倦，反有股心寧之感。他掏出幾粒靈果，與方靈分享。夜深時，他們不急於返回，就在花林中過夜又如何？沒有危險，無人打擾。方靈略顯猶豫：「明早回去，師門是否會有疑問？」
林非從容道：「我們是外門弟子，並未深入險境，只是郊外觀景，一夜之間不歸門中並非嚴重違紀。清風門並不嚴苛限制外門短暫出行。」況且林非已在門內有些名聲，眾人知道他不惹事，不濫用門規，自有信任。方靈想想也是，再加上她本有些嚮往這種自由，不禁點頭：「那就留在這花林，天亮再走。」
兩人遂決定在花林度過這個奇妙夜晚。為過夜舒適，林非從竹簍中拿出一條薄毯。方靈本有些靦腆，考慮到這是野外，她退後幾步，找了另一塊草地坐下，與林非保持一段距離，不至於過於親近。林非不以為意，他只想在此安心入眠。
夜深，花林的螢光漸漸柔和下來，變為微弱閃爍，仿佛呼吸一般。林非將茶具收好，以手枕頭躺下，望著花光入夢。方靈也學著他平躺，看繁花星光，只覺心中煩惱散盡。
黎明時分，一絲薄霧升起，花林光澤漸淡，紫花的螢光在清晨中消弭。霧氣中，林非緩緩醒來，一夜無夢。他坐起身，伸展四肢，無一絲疲憊。方靈揉眼而起，面帶滿足：「真是神奇的一夜。」
林非笑：「自然之力，生生不息。走吧，我們回清風門。」
兩人依依不捨地告別花林。回程中，方靈滿心充盈著昨夜記憶，時不時問林非：「日後還會有別的奇景嗎？我想再跟你去看看。」
林非笑答：「這天地廣闊，美景無窮，日後自然能找到更奇妙之處。我們慢慢探索，不必急。」
下午前，他們回到清風門，守門弟子見他們從容歸來，只道：「昨晚出門賞景？真是有閒情。」林非點頭笑：「平日裡苦修的弟子很多，偶爾有人閒逛，也是門內風景。」
回到門內，方靈拱手道別：「多謝林師兄帶我見識美景，我要回去練劍，但這次不會太急躁了。」林非鼓勵：「當記昨夜花林之美，讓心境融入劍意。」方靈若有所悟而去。
林非踏上熟悉的石徑，向小院返回。剛推開院門，他便看到桌上多了一張紙條，是崔音留的：
「林師兄，恭喜你遊覽花林歸來，葉婉師姐說等你回來一起嘗些新做的花蜜餅，我和蘇穎也在等你，不必急，下午在藥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