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行之路
「轟」一聲爆炸聲響起，雜亂的紅色慾念頃刻間就要肆掠此間。
然而就在此時，這一方空間像是突與遠方產生共鳴，周圍空間如同被一張極其柔順的布匹延伸包裹。所有流經的慾念都被引導迂迴，慢慢衰減，不再擴散。
而那半截被一團最為深色慾念包裹的黑竹，卻好似終於找到了目標，向著空間一角猛然襲來。
紅衣正欲攔截，旁邊肌肉男子卻對著她輕輕搖頭。
只見原本氣勢如虹的半截黑竹，在對那一角空間造成一個極其誇張的突角後，便再難以向前突進。
「讓你來的人沒有告訴過你麼，黑竹雖然克制現在的我，可要是在我有準備的情況下，那便再難作用。」
黑竹前方，纖纖玉手透過空間，緩緩輕點黑竹前端，原本一往無前的氣勢瞬間散去。
隨後，白衣宛若天仙入鏡，映入此方空間之中。
「無論汝念為何，此刻也長眠於天地。」言罷，周遭原本還有些躁動的慾念，如同溯源而回，盡皆消散。
等到空間回復如常，街邊百姓這才楞然相視，直到兵士前來收拾殘局，才仿若大夢初醒，交頭接耳起來。
......
來源客棧，二樓的上房略顯寂靜。
楊佳春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一個苦大仇深的肌肉男，一個陰柔的娘娘腔，一個蹲在牆角的羊角辮少女，一個看起來像是剛吃飯回來的華衣男子......
哦對，還有一個滿臉怒容不知是男是女的紅衣人，嗯，不能再看他（她）了。
楊佳春只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各位大俠，上官，大師，漂亮姐姐，小女和我那傻大哥真的只是路過此地，全然不知各位的身份與那黑衣人的計劃，還請網開一面，放小女和兄長離開吧……」
「嗯，實在不行先放小女離開也是可以的。」楊佳春弱弱補充一句。
眾人聽後沉默片刻，紅衣人率先開口道：「殿下讓我等保護這小姑娘，可曾說過她要去何處？」
肌肉男子則雙手合十道：「不知，殿下只跟我說保護這小姑娘，她的去處並無交代。但大概跟殿下身邊那位突然共情的施主有關。」
紅衣惱怒道：「此次刺殺若非殿下提前預料，讓我等有所準備，恐怕已遭人毒手！而今我等不在身邊，若是再有一波刺客，以殿下如今的狀態豈不危險？」
「哎呀，上官姐姐，殿下既然不讓我等跟著，必是有她的安排。而且我看那位小哥面容姣好，恐怕殿下也是突然心生憐惜呢？咱們何必擾了殿下的雅興～」陰柔男子翹著蘭花指笑呤呤道。
紅衣女子上官容臉色陰沉，腰間寶劍出鞘三分，死死盯住陰柔男子說道：「慕容客，我警告你，你那死娘娘腔的姿態我之所以能忍到現在，還是因為殿下的囑託。你要是再敢誹謗殿下，我現在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然後蘸了糞便再給你塞回去！」
說完，上官容又看向悠哉悠哉的華服男子。
「葛洪，你去吃屎了？」
喚作葛洪的華服男子微笑著點頭，「肚子太餓，提前跟殿下說了。這場行動有我沒我都一樣，就早點去嘗嘗鮮了。」
上官容眯起眼，看了看身邊雙手合十的男子嚴松，又看了看蹲在牆角的羊角辮少女妙音，後者嬌軀一震。
似乎是找不到發泄之所，上官容猛地轉頭看向了坐在小板凳上的楊佳春。
「過來，我保護你！」
楊佳春虎軀一震，隨後唯唯諾諾的起身，走到上官容身邊。
「別老垂頭喪氣，笑！」
楊佳春：⊙﹏⊙
哥！你快回來啊！！
……
涯北邊城北面，一葉扁舟靜靜停靠在護城河畔，四周寂緲無人，只有緩緩流淌的水流如同母親般輕輕呵護孩子入睡。
頭腦恍惚之間，楊崇阿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家鄉廬州。
看著那一間間簡陋卻又懷念非常的茅草屋群，楊崇阿微微愣神。
感受到自己的身形已如曾經那般黝黑瘦小後，楊崇阿緩步向前走去。
「小阿！」清脆甜美的女聲隨著頭髮上的輕輕揉動而響起，楊崇阿如遭雷擊，他緊緊握著雙拳，不敢回頭去看。
而身後的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低下頭來，帶著清香的髮絲輕輕觸碰到了孩童楊崇阿的肩膀。
「楊小阿，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不理姐姐了？」少女撫摸著男孩凌亂的頭髮，眼神中略帶疑惑。
「哦～我知道了，是怕姐姐摸了你的頭長不高了？哈哈，安了，那都是楊叔叔害怕你被陌生人拐走，騙你才說的。學堂的郭先生說了，摸頭不會影響身高的。」
隨後，少女慢慢走到到楊崇阿的前方，雙手背在身後，眯起了那雙清亮的眼睛，看著低著頭的楊崇阿，
「而且，郭先生還說了，被漂亮姐姐摸過頭的孩子，會長得更快呢。」
此刻，楊崇阿終於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久不見，蘭兒姐…」
小舟之上，白衣女子輕輕托著臉頰，看著眼前那緊緊皺著眉頭的少年，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僅僅是在遠處受到了那慾念的些許影響，便能引發如此強烈的共情？
「楊小阿，愛哭鬼，怎麼還哭了？」
余蘭兒寵溺的捏了捏楊崇阿的小臉。
「待會姐姐給你弄糖水喝，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楊崇阿哽咽著點頭，感受著臉頰上那熟悉的溫熱，感受著眼前那熟悉又心痛的人兒。
余蘭兒眼神溫柔，轉身正欲拉著楊崇阿回到村莊，卻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麼，回身蹲下，輕聲說道：「小阿，答應姐姐，以後別再讓自己置身危險了，好不好?」
楊崇阿愣神，此刻他才想起，自己那暴虐的殺意與憤怒，到了這裡竟是煙消雲散。
正欲說什麼的時候，一陣劇烈的頭痛猛地襲來。
「小阿，若是還能再見，那時姐姐再請你喝糖水。」一段模糊的話語傳來，周遭的一切變得扭曲，強烈的疼痛不斷衝擊著楊崇阿的大腦。
「啊！」楊崇阿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
他拍了拍腦袋，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
楊崇阿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處船艙之中，旁邊還坐著那位「老熟人」白衣。
「雖說你我之前便已見過，但那時只當是萍水相逢，所以並未互通姓名。」
「重新認識一下，楊崇阿，我叫姬懷安，生朝長公主，對喪我者『斬首計劃』的負責人之一。」
楊崇阿盯著她，她是何時知曉自己名字的？
似是看出了少年的疑惑，姬懷安輕笑道：「你昏迷後，我將你妹妹帶往一處安頓之所時，她嘴裡一直念著：『大傻子楊崇阿，大傻子楊崇阿，千萬不要有事。』」
「......那麼長公主殿下，請問您將我帶來此地，有何吩咐？」
「你這人真有意思，表面上恭恭敬敬，卻又未帶有任何敬意的想法。」
「殿下在我昏迷之時屈尊守候，楊崇阿十分感激。只是在下一介流民，本事不濟，若有何吩咐還望殿下明示。」
「嗯，這句倒是真心實意的。」
姬懷安微眯著雙眼，手指輕輕敲擊著臉頰。
「楊崇阿，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其實很有修煉慾念的天賦？」
「今天之前，從未有過。」楊崇阿沉默片刻後開口。
姬懷安點了點頭，「也是，畢竟南方四州多是以軍隊之中的『情切』為修煉基準。」
「那麼，楊崇阿，你渴望長生嗎?」姬懷安看著楊崇阿，眼中第一次有了極為認真的神色。
楊崇阿沉默不語，在他的認知之中，除去意外身死者，無修煉者普遍在50~60歲之間去世。聽聞有高壽者達到65的高壽，卻也突然間以極快的速度天人五衰而死。
而對於修煉者，楊崇阿所知不多。
在家鄉之時，以往有軍隊之人前來審查，也只是拿著一面鏡子照過眾人面容，有極少數人會在短暫時間過後變得暴怒，悲傷，興奮異常。但是很可惜，楊崇阿並不是其中之一。
只是第一次在見到那幾人如同猴子般的行為後，他當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時審查之人以為在此地還有一位難得的苗子，急忙過來查看，結果發現真相後，審查之人當場狠狠剮了楊崇阿兩眼。
「在下一介流民，對於長生一事並不奢望。至於修行，在下懶散成性，恐怕會辜負殿下期待。」楊崇阿片刻後沉聲道。
姬懷安不答，只是靜靜望向船艙外面。
此時，正午的烈陽已緩緩下落，黃昏的光暈散落在河面上方，如同顆顆寶石落水。
波光閃爍，水天一色，醉人心神。
「楊崇阿，如果你突然得知我們的世界即將崩毀，你會如何？」姬懷安輕聲說道。
「抱歉殿下，在下暫時還沒有這麼深遠的考慮。」
「說實話。」
「...我會告別家人，然後買兩瓶酒，痛快喝一頓慶祝慶祝。」
姬懷安笑了笑，「你就沒想過試著去改善它？」
「命比紙薄，就從來不想心比天高。」楊崇阿笑道。
「楊崇阿，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我也不會讓你和我一起去尋求那拯救世界的宏偉目標。我只是告訴你，我要讓那已經淪陷的廬州，兗州回歸國土，驅逐喪我者至臨淵邊境，讓南方再無戰亂，讓百姓從此不再流散各地，安居樂業，你是否願意？」
「殿下，這還不算宏偉目標嗎？」楊崇阿苦笑道。
船艙之類，姬懷安回頭看向楊崇阿，一雙美眸神采奕奕，仿佛有著掌握天地的自信。
「不論世事如何反覆，我姬懷安定會功成，讓這天下再無苦難。」
楊崇阿看著眼前的人兒，在黃昏的映照之下如此動人。仿若那個同是黃昏時刻，滿身傷痕卻同等神采的女子，溫柔安慰自己道：「小阿，姐姐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楊崇阿不由得有些痴了。
......
「該死，這都過去多久了，殿下怎麼還不回來？」上房之內，上官容不耐煩的說道。
「姐姐，你這都第8遍了，能不能安靜一會？」慕容客輕聲建議道。
「死娘娘腔，要你管？！」上官容轉頭怒罵。
「殿下連午飯都沒吃，現在都到晚飯時間了。跟著那個突然共情的男人，現在恐怕是又餓又困，饑寒交迫……」
嚴松聽後沉默片刻道：「上官施主，其實我們中除了葛洪，都是沒吃午飯的。而且那位共情的施主是在昏迷下被殿下帶走的，而不是殿下跟著他的。」
「上…上官姐姐，現在應該是夏天吧？」角落裡的妙音弱弱開口。
葛洪則微笑著點頭道：「說得對，各位應該都餓了吧？不如現在我就叫小二上來，咱們先把菜點了。」
上官容有些心悶，她覺得這裡除了自己，就沒人關心著殿下。
「小姑娘，你覺得到底是我說錯了，還是這群人沒良心？」沉默片刻後，上官容扭頭對身旁的楊佳春說道。
「…漂亮姐姐，我可以不說嗎？」
「不行哦～」
「那還是姐姐你說對了！」
上官容頓時喜笑顏開，那張俊麗的面容如同那冰雪消融，朝陽初升。
「以後被欺負了儘管來找姐姐，姐姐替你出氣！」上官容笑著拍了拍楊佳春的肩膀。
楊佳春則低著頭一言不發，心裡只想著自己那傻哥哥到底啥時候回來。
眾人看著這一幕，啞然失笑。
……
「臣獨孤涯護駕來遲，還望殿下恕罪！」船艙外，獨孤涯身披鎧甲，面色沉重的跪地抱拳行禮。
「獨孤將軍不必自我怪罪，對於這波殺手的到來，邊軍審查早已有所預料。只是本宮為了不打草驚蛇，在與將軍見面時，就屏蔽了將軍的一小部分感知的慾念，以至於將軍無所察覺。」姬懷安輕聲解釋到。
船艙外，獨孤博的汗水早已浸濕內衫，額頭上已是冷汗直冒。
在自己全程未有察覺的情況下，屏蔽自己的慾念？！
「好了，閒聊時間到此結束了。」
「楊崇阿，如何選擇，在於你自己。」說罷，姬懷安緩緩起身，獨留沉默不語的楊崇阿，無聲寂靜。
……
「哥！哥！」不知過了多久，略帶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女一個大跳跳到船上，整個船艙都抖動不少。
「你一個人在這發什麼愣呢？！放著你親愛的妹妹不管，和漂亮姐姐廝混！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過得有多煎熬！」楊佳春盯著發愣的楊崇阿，怒氣沖沖的說道。
「…你怎麼來了？」楊崇阿終於開口。
「？我不能來？！打擾你和那個漂亮女…姐姐廝混了？！」楊佳春一把抓住楊崇阿的手臂，猛然一口咬下。
「你個死丫頭，你屬狗的啊？！」楊崇阿一手死死抵住少女的腦袋，另一隻手急忙掙脫。
「…好了，沒事了，那幫人對我們沒有惡意的，待會哥就帶你回家。」安撫好少女後，楊崇阿沉聲開口。
「那我這段時間所受的折磨呢？！」
「你要再這樣，我可就真要讓你見識見識折磨了。」
「好的哥，我們回家吧～」
——
邊城。
「殿下，臣已經從俘獲的黑衣口中探得了他們的大致行動，以及少量的暗樁。只是關於幕後指使，他們則一無所知。」獨孤涯表情嚴肅，將一份口供呈上。
姬懷安隨意翻閱了幾下，發現並無太多有用的信息，便遞給了身旁的上官容。
「獨孤將軍，南方通往北方的最易之地便是涯北。而南方如今堅守之處，唯有濟州而已。若是有一天濟州淪陷，將軍要做好禦敵的準備。」
「至於此次刺殺的幕後之事，將軍不必深究，本宮自會定奪。目下最為要緊之事，還是南方的喪我者叛亂。」姬懷安眯著眼，眼眸之中微光閃爍。
「請殿下放心，臣必定死守此城，將那叛軍就此攔截！」獨孤涯沉聲開口。
「若…罷了。」
「望將軍珍重。」姬懷安看著獨孤涯，仿佛已見未來，語氣憐惜。
獨孤涯沉默不語，只是起身再拜，隨後告辭。
姬懷安沉靜片刻，看向下方的眾人。
「所以你們在來源客棧這麼久，就沒人想到給本宮提前準備點吃食？」
「殿下，我等原本是想著的，可惜上官姐姐不讓啊～」慕容客翹著蘭花指，語氣埋怨。
「你放屁！我那是想著…想著等著殿下回來再一起吃的！況且葛洪說去點菜，他不也還是沒去？」上官容一看局勢不妙，急忙轉移矛盾。
而葛洪則還是微微一笑，「我想見殿下的欲望和我想吃飯的欲望是一樣的。而且在下在正午時就已飽腹非常，並不是太過飢餓。所以等到殿下回來再一起吃食本就在在下的選擇之中，客棧點菜一說只是為各位所考慮的。」
上官容幽幽的看著他，「那你可真貼心。」
「上官小姐過獎了。」
姬懷安揉了揉眉心，又將袖中的一封密信拿出，對嚴松說道：「嚴卿，邊城流民的招兵三日後結束。你帶著除上官外的所有人明日提前去到涯北主城，將此封密信交給主城城主李青山，本宮隨後就到。」
嚴松雙手合十，點頭道：「謹遵殿下之命。」
「殿下，那傻小子真會回來嗎？」上官容好奇問道。
姬懷安則笑著輕聲答道：「來與不來皆是他的選擇，我無權干涉。只是前行之路一但開啟，往往讓人沒有選擇。」
然而就在此時，這一方空間像是突與遠方產生共鳴，周圍空間如同被一張極其柔順的布匹延伸包裹。所有流經的慾念都被引導迂迴，慢慢衰減，不再擴散。
而那半截被一團最為深色慾念包裹的黑竹，卻好似終於找到了目標，向著空間一角猛然襲來。
紅衣正欲攔截，旁邊肌肉男子卻對著她輕輕搖頭。
只見原本氣勢如虹的半截黑竹，在對那一角空間造成一個極其誇張的突角後，便再難以向前突進。
「讓你來的人沒有告訴過你麼，黑竹雖然克制現在的我，可要是在我有準備的情況下，那便再難作用。」
黑竹前方，纖纖玉手透過空間，緩緩輕點黑竹前端，原本一往無前的氣勢瞬間散去。
隨後，白衣宛若天仙入鏡，映入此方空間之中。
「無論汝念為何，此刻也長眠於天地。」言罷，周遭原本還有些躁動的慾念，如同溯源而回，盡皆消散。
等到空間回復如常，街邊百姓這才楞然相視，直到兵士前來收拾殘局，才仿若大夢初醒，交頭接耳起來。
......
來源客棧，二樓的上房略顯寂靜。
楊佳春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一個苦大仇深的肌肉男，一個陰柔的娘娘腔，一個蹲在牆角的羊角辮少女，一個看起來像是剛吃飯回來的華衣男子......
哦對，還有一個滿臉怒容不知是男是女的紅衣人，嗯，不能再看他（她）了。
楊佳春只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各位大俠，上官，大師，漂亮姐姐，小女和我那傻大哥真的只是路過此地，全然不知各位的身份與那黑衣人的計劃，還請網開一面，放小女和兄長離開吧……」
「嗯，實在不行先放小女離開也是可以的。」楊佳春弱弱補充一句。
眾人聽後沉默片刻，紅衣人率先開口道：「殿下讓我等保護這小姑娘，可曾說過她要去何處？」
肌肉男子則雙手合十道：「不知，殿下只跟我說保護這小姑娘，她的去處並無交代。但大概跟殿下身邊那位突然共情的施主有關。」
紅衣惱怒道：「此次刺殺若非殿下提前預料，讓我等有所準備，恐怕已遭人毒手！而今我等不在身邊，若是再有一波刺客，以殿下如今的狀態豈不危險？」
「哎呀，上官姐姐，殿下既然不讓我等跟著，必是有她的安排。而且我看那位小哥面容姣好，恐怕殿下也是突然心生憐惜呢？咱們何必擾了殿下的雅興～」陰柔男子翹著蘭花指笑呤呤道。
紅衣女子上官容臉色陰沉，腰間寶劍出鞘三分，死死盯住陰柔男子說道：「慕容客，我警告你，你那死娘娘腔的姿態我之所以能忍到現在，還是因為殿下的囑託。你要是再敢誹謗殿下，我現在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然後蘸了糞便再給你塞回去！」
說完，上官容又看向悠哉悠哉的華服男子。
「葛洪，你去吃屎了？」
喚作葛洪的華服男子微笑著點頭，「肚子太餓，提前跟殿下說了。這場行動有我沒我都一樣，就早點去嘗嘗鮮了。」
上官容眯起眼，看了看身邊雙手合十的男子嚴松，又看了看蹲在牆角的羊角辮少女妙音，後者嬌軀一震。
似乎是找不到發泄之所，上官容猛地轉頭看向了坐在小板凳上的楊佳春。
「過來，我保護你！」
楊佳春虎軀一震，隨後唯唯諾諾的起身，走到上官容身邊。
「別老垂頭喪氣，笑！」
楊佳春：⊙﹏⊙
哥！你快回來啊！！
……
涯北邊城北面，一葉扁舟靜靜停靠在護城河畔，四周寂緲無人，只有緩緩流淌的水流如同母親般輕輕呵護孩子入睡。
頭腦恍惚之間，楊崇阿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家鄉廬州。
看著那一間間簡陋卻又懷念非常的茅草屋群，楊崇阿微微愣神。
感受到自己的身形已如曾經那般黝黑瘦小後，楊崇阿緩步向前走去。
「小阿！」清脆甜美的女聲隨著頭髮上的輕輕揉動而響起，楊崇阿如遭雷擊，他緊緊握著雙拳，不敢回頭去看。
而身後的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低下頭來，帶著清香的髮絲輕輕觸碰到了孩童楊崇阿的肩膀。
「楊小阿，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不理姐姐了？」少女撫摸著男孩凌亂的頭髮，眼神中略帶疑惑。
「哦～我知道了，是怕姐姐摸了你的頭長不高了？哈哈，安了，那都是楊叔叔害怕你被陌生人拐走，騙你才說的。學堂的郭先生說了，摸頭不會影響身高的。」
隨後，少女慢慢走到到楊崇阿的前方，雙手背在身後，眯起了那雙清亮的眼睛，看著低著頭的楊崇阿，
「而且，郭先生還說了，被漂亮姐姐摸過頭的孩子，會長得更快呢。」
此刻，楊崇阿終於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久不見，蘭兒姐…」
小舟之上，白衣女子輕輕托著臉頰，看著眼前那緊緊皺著眉頭的少年，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僅僅是在遠處受到了那慾念的些許影響，便能引發如此強烈的共情？
「楊小阿，愛哭鬼，怎麼還哭了？」
余蘭兒寵溺的捏了捏楊崇阿的小臉。
「待會姐姐給你弄糖水喝，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楊崇阿哽咽著點頭，感受著臉頰上那熟悉的溫熱，感受著眼前那熟悉又心痛的人兒。
余蘭兒眼神溫柔，轉身正欲拉著楊崇阿回到村莊，卻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麼，回身蹲下，輕聲說道：「小阿，答應姐姐，以後別再讓自己置身危險了，好不好?」
楊崇阿愣神，此刻他才想起，自己那暴虐的殺意與憤怒，到了這裡竟是煙消雲散。
正欲說什麼的時候，一陣劇烈的頭痛猛地襲來。
「小阿，若是還能再見，那時姐姐再請你喝糖水。」一段模糊的話語傳來，周遭的一切變得扭曲，強烈的疼痛不斷衝擊著楊崇阿的大腦。
「啊！」楊崇阿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
他拍了拍腦袋，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
楊崇阿這才發現，自己身在一處船艙之中，旁邊還坐著那位「老熟人」白衣。
「雖說你我之前便已見過，但那時只當是萍水相逢，所以並未互通姓名。」
「重新認識一下，楊崇阿，我叫姬懷安，生朝長公主，對喪我者『斬首計劃』的負責人之一。」
楊崇阿盯著她，她是何時知曉自己名字的？
似是看出了少年的疑惑，姬懷安輕笑道：「你昏迷後，我將你妹妹帶往一處安頓之所時，她嘴裡一直念著：『大傻子楊崇阿，大傻子楊崇阿，千萬不要有事。』」
「......那麼長公主殿下，請問您將我帶來此地，有何吩咐？」
「你這人真有意思，表面上恭恭敬敬，卻又未帶有任何敬意的想法。」
「殿下在我昏迷之時屈尊守候，楊崇阿十分感激。只是在下一介流民，本事不濟，若有何吩咐還望殿下明示。」
「嗯，這句倒是真心實意的。」
姬懷安微眯著雙眼，手指輕輕敲擊著臉頰。
「楊崇阿，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其實很有修煉慾念的天賦？」
「今天之前，從未有過。」楊崇阿沉默片刻後開口。
姬懷安點了點頭，「也是，畢竟南方四州多是以軍隊之中的『情切』為修煉基準。」
「那麼，楊崇阿，你渴望長生嗎?」姬懷安看著楊崇阿，眼中第一次有了極為認真的神色。
楊崇阿沉默不語，在他的認知之中，除去意外身死者，無修煉者普遍在50~60歲之間去世。聽聞有高壽者達到65的高壽，卻也突然間以極快的速度天人五衰而死。
而對於修煉者，楊崇阿所知不多。
在家鄉之時，以往有軍隊之人前來審查，也只是拿著一面鏡子照過眾人面容，有極少數人會在短暫時間過後變得暴怒，悲傷，興奮異常。但是很可惜，楊崇阿並不是其中之一。
只是第一次在見到那幾人如同猴子般的行為後，他當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時審查之人以為在此地還有一位難得的苗子，急忙過來查看，結果發現真相後，審查之人當場狠狠剮了楊崇阿兩眼。
「在下一介流民，對於長生一事並不奢望。至於修行，在下懶散成性，恐怕會辜負殿下期待。」楊崇阿片刻後沉聲道。
姬懷安不答，只是靜靜望向船艙外面。
此時，正午的烈陽已緩緩下落，黃昏的光暈散落在河面上方，如同顆顆寶石落水。
波光閃爍，水天一色，醉人心神。
「楊崇阿，如果你突然得知我們的世界即將崩毀，你會如何？」姬懷安輕聲說道。
「抱歉殿下，在下暫時還沒有這麼深遠的考慮。」
「說實話。」
「...我會告別家人，然後買兩瓶酒，痛快喝一頓慶祝慶祝。」
姬懷安笑了笑，「你就沒想過試著去改善它？」
「命比紙薄，就從來不想心比天高。」楊崇阿笑道。
「楊崇阿，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我也不會讓你和我一起去尋求那拯救世界的宏偉目標。我只是告訴你，我要讓那已經淪陷的廬州，兗州回歸國土，驅逐喪我者至臨淵邊境，讓南方再無戰亂，讓百姓從此不再流散各地，安居樂業，你是否願意？」
「殿下，這還不算宏偉目標嗎？」楊崇阿苦笑道。
船艙之類，姬懷安回頭看向楊崇阿，一雙美眸神采奕奕，仿佛有著掌握天地的自信。
「不論世事如何反覆，我姬懷安定會功成，讓這天下再無苦難。」
楊崇阿看著眼前的人兒，在黃昏的映照之下如此動人。仿若那個同是黃昏時刻，滿身傷痕卻同等神采的女子，溫柔安慰自己道：「小阿，姐姐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楊崇阿不由得有些痴了。
......
「該死，這都過去多久了，殿下怎麼還不回來？」上房之內，上官容不耐煩的說道。
「姐姐，你這都第8遍了，能不能安靜一會？」慕容客輕聲建議道。
「死娘娘腔，要你管？！」上官容轉頭怒罵。
「殿下連午飯都沒吃，現在都到晚飯時間了。跟著那個突然共情的男人，現在恐怕是又餓又困，饑寒交迫……」
嚴松聽後沉默片刻道：「上官施主，其實我們中除了葛洪，都是沒吃午飯的。而且那位共情的施主是在昏迷下被殿下帶走的，而不是殿下跟著他的。」
「上…上官姐姐，現在應該是夏天吧？」角落裡的妙音弱弱開口。
葛洪則微笑著點頭道：「說得對，各位應該都餓了吧？不如現在我就叫小二上來，咱們先把菜點了。」
上官容有些心悶，她覺得這裡除了自己，就沒人關心著殿下。
「小姑娘，你覺得到底是我說錯了，還是這群人沒良心？」沉默片刻後，上官容扭頭對身旁的楊佳春說道。
「…漂亮姐姐，我可以不說嗎？」
「不行哦～」
「那還是姐姐你說對了！」
上官容頓時喜笑顏開，那張俊麗的面容如同那冰雪消融，朝陽初升。
「以後被欺負了儘管來找姐姐，姐姐替你出氣！」上官容笑著拍了拍楊佳春的肩膀。
楊佳春則低著頭一言不發，心裡只想著自己那傻哥哥到底啥時候回來。
眾人看著這一幕，啞然失笑。
……
「臣獨孤涯護駕來遲，還望殿下恕罪！」船艙外，獨孤涯身披鎧甲，面色沉重的跪地抱拳行禮。
「獨孤將軍不必自我怪罪，對於這波殺手的到來，邊軍審查早已有所預料。只是本宮為了不打草驚蛇，在與將軍見面時，就屏蔽了將軍的一小部分感知的慾念，以至於將軍無所察覺。」姬懷安輕聲解釋到。
船艙外，獨孤博的汗水早已浸濕內衫，額頭上已是冷汗直冒。
在自己全程未有察覺的情況下，屏蔽自己的慾念？！
「好了，閒聊時間到此結束了。」
「楊崇阿，如何選擇，在於你自己。」說罷，姬懷安緩緩起身，獨留沉默不語的楊崇阿，無聲寂靜。
……
「哥！哥！」不知過了多久，略帶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女一個大跳跳到船上，整個船艙都抖動不少。
「你一個人在這發什麼愣呢？！放著你親愛的妹妹不管，和漂亮姐姐廝混！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過得有多煎熬！」楊佳春盯著發愣的楊崇阿，怒氣沖沖的說道。
「…你怎麼來了？」楊崇阿終於開口。
「？我不能來？！打擾你和那個漂亮女…姐姐廝混了？！」楊佳春一把抓住楊崇阿的手臂，猛然一口咬下。
「你個死丫頭，你屬狗的啊？！」楊崇阿一手死死抵住少女的腦袋，另一隻手急忙掙脫。
「…好了，沒事了，那幫人對我們沒有惡意的，待會哥就帶你回家。」安撫好少女後，楊崇阿沉聲開口。
「那我這段時間所受的折磨呢？！」
「你要再這樣，我可就真要讓你見識見識折磨了。」
「好的哥，我們回家吧～」
——
邊城。
「殿下，臣已經從俘獲的黑衣口中探得了他們的大致行動，以及少量的暗樁。只是關於幕後指使，他們則一無所知。」獨孤涯表情嚴肅，將一份口供呈上。
姬懷安隨意翻閱了幾下，發現並無太多有用的信息，便遞給了身旁的上官容。
「獨孤將軍，南方通往北方的最易之地便是涯北。而南方如今堅守之處，唯有濟州而已。若是有一天濟州淪陷，將軍要做好禦敵的準備。」
「至於此次刺殺的幕後之事，將軍不必深究，本宮自會定奪。目下最為要緊之事，還是南方的喪我者叛亂。」姬懷安眯著眼，眼眸之中微光閃爍。
「請殿下放心，臣必定死守此城，將那叛軍就此攔截！」獨孤涯沉聲開口。
「若…罷了。」
「望將軍珍重。」姬懷安看著獨孤涯，仿佛已見未來，語氣憐惜。
獨孤涯沉默不語，只是起身再拜，隨後告辭。
姬懷安沉靜片刻，看向下方的眾人。
「所以你們在來源客棧這麼久，就沒人想到給本宮提前準備點吃食？」
「殿下，我等原本是想著的，可惜上官姐姐不讓啊～」慕容客翹著蘭花指，語氣埋怨。
「你放屁！我那是想著…想著等著殿下回來再一起吃的！況且葛洪說去點菜，他不也還是沒去？」上官容一看局勢不妙，急忙轉移矛盾。
而葛洪則還是微微一笑，「我想見殿下的欲望和我想吃飯的欲望是一樣的。而且在下在正午時就已飽腹非常，並不是太過飢餓。所以等到殿下回來再一起吃食本就在在下的選擇之中，客棧點菜一說只是為各位所考慮的。」
上官容幽幽的看著他，「那你可真貼心。」
「上官小姐過獎了。」
姬懷安揉了揉眉心，又將袖中的一封密信拿出，對嚴松說道：「嚴卿，邊城流民的招兵三日後結束。你帶著除上官外的所有人明日提前去到涯北主城，將此封密信交給主城城主李青山，本宮隨後就到。」
嚴松雙手合十，點頭道：「謹遵殿下之命。」
「殿下，那傻小子真會回來嗎？」上官容好奇問道。
姬懷安則笑著輕聲答道：「來與不來皆是他的選擇，我無權干涉。只是前行之路一但開啟，往往讓人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