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二哥，二哥！「
一陣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高坐於樹上的少年緩緩垂下眼眸。
「二哥，你，你聽說了嗎，『生』朝那幫人要來咱涯北招收兵士了。」似乎是跑得太急，孩童的臉上掛上了一抹紅暈。
「怎麼，你也要參加？」少年漫不經心的開口。
「嘿嘿，我哪能選上啊。這不是想著要第一時間告訴二哥你嘛，而且聽說這一次的招兵獎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光是白米糧種就有兩大袋。」
似乎是怕表達不清晰，孩童把手放在臉上向外比劃著名，「這麼大！」。
少年嘆了口氣，如輕燕般從樹上跳下，看得旁邊的孩童目瞪口呆。
「小貴，你要記住，如果有一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突然間慷慨非常了，那就是他需要賣死命的了，而不是那寶貴的善心。」
孩童點頭不斷，少年無奈地揉了揉那髒兮兮的腦袋。
「給你說的話不是聽了就算了，還得記在腦袋裡。」
這回孩童倒是似懂非懂的輕輕點頭。
生朝歷425年，隨著各地不斷地呼應「喪我者」軍隊，「喪我者」軍隊擴大非常，整個王朝陷入了曠日持久的戰爭。
而平民百姓在這場戰爭中，要麼成為加入這片巨大沙場的沙粒，要麼就疲於各處奔命。
所幸「生」朝之北蘊糧充足，尤其以涯北，中州為甚，所以逃難之民來此投靠者眾多。
少年目光遠眺前方，自己與父母幼妹已逃來此涯北南部兩年，剛來到此地時，若非身邊孩童父母的接濟，自己一家早已死在異鄉。
而孩童的父親，因為疾病纏身，在去年便已病逝，自己一家也因此常常接濟母女二人。
「崇阿，怎麼又出去這麼久？快帶著小貴回家來吃飯。」想著想著，少年楊崇阿已帶著孩童小貴回到了小村落。
烈日炎炎，屋下滿身是汗的男人不斷翻新著眼前的泥土，而門口洗著衣物的婦人則招呼著已在近處的二人。
「叔叔好，阿姨好！」小貴隔著老遠就打著招呼。而少年則走到門口，習慣性的摘下掛在門口的粗布，遞給正在勞作的男人。
「老爹，擦擦汗準備吃飯了」。
頭顱仿佛埋入泥土的男人緩緩抬起眼皮，眯眼笑道：
「你媽早就叫我了，我就想著等你來了再吃，我自己再翻兩下地，等著弄個柵欄。」
楊崇阿無奈。
「爹，咱這小山林又沒什麼豺狼虎豹，就算是防賊也得有人家惦記的東西啊，你一天倒騰這幹啥呢「。
男人並未說話，只是眯眼而笑。
隱約記著還在那家鄉濟州時，那唯一肯放糧平民的知府大人家，房子外就是有一圈石牆圍著。
而今自己兒子也讀過許多的書了，要是有一天當官了，再見著那位大人，自己豈不是就能拍著胸脯跟他說，自己家早已經是圍牆內的好官了？
到了飯桌上，孩童小貴大口吃著野菜餅，身邊婦人微笑看著。
「慢點吃小貴，待會兒吃完給你娘也帶去兩個，你娘上山去摘野菜還沒吃東西呢。」
「嗯…」小貴含糊不清的應聲著。
楊崇阿喝完半碗清水，開口問道：「小佳呢？」
楊母沒好氣道：「一大早就去縣城了，說是要去看看這次來的大人物。正好你待會去一趟，給那死女娃送飯」。
楊崇阿楞了一下，大人物？難不成是個大將軍？
............
涯北邊城，來往的軍士不斷，城牆之上是數不清的戍衛。
「殿下，這邊城多是逃難之民，可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您何必親往此地，招兵一事交給臣下去辦就好，還望殿下珍惜千金之軀，速回涯北主城。」
宏大奢華的庭院之內，穿著極其華貴的男人對著身邊白衣恭敬說道。
陽光透過周邊樹景，如同細碎的琉璃灑下。淡淡光影之中，一襲白衣宛如寂靜的幽蘭，神秘而又迷人。
「獨孤將軍，涯北乃我生朝重地。而此邊城的百姓，雖多是流民，卻也是從我生朝各地逃難而來。將軍一句話便否定了他們的價值，未免言之過早。況且戰爭有時候，可不是全憑力量取勝。」
白衣緩步而行，庭中小池倒映著此刻光景，宛若天仙。
「當然，我久居深宮，不曾立於前線，若有失言，還望將軍切莫怪罪。」
華服男子急忙行禮，「殿下哪裡的話，臣並非歧視於他地流民，只是擔心殿下千金之軀有樣。殿下若是招收了他們，那也是他們的無上榮光。」
白衣默然，青蔥白玉般的手指緩緩划過水面，水中波紋蕩漾，卻也無法散去那風華。
「此刻無事，將軍可自便。至於待會流民的招編一事，我招入後將軍可自審查。」說罷，白衣徑直走向庭門。
華服男子急忙招呼兩邊軍士跟隨，然後恭敬行禮道：「臣，恭送殿下。」
待到女子走後，華服男子眯眼看向門外。此之城下是數以萬計的流民，而其中可用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這群人遠離了家鄉，遠離了戰事，如果還有那戰死的勇氣，何必等到這邊城招兵？他們大多顧及一家，顧及己身。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一刻平安，如何肯再去賣命？只不過對於遠道而來的上位者，獨孤崖卻是萬萬不能磨滅其熱情。
更何況這位殿下，可是及笄之年就已至欲道第五境的絕世天才。
而今四年過去，就連自己這資深六境強者，都無法看清其虛實。
......
喧鬧的街道之上，楊佳春墊步遠望。「我今年已經15了，怎麼還是看不到那城牆上的鳴鐘？」
「去年哥哥帶我來看時，明明說過只要再長高一點點，就能看到那金色的大鐘，難不成是我長得太慢了？」少女揉了揉腦袋，滿臉沮喪。
就在此時，一行華麗的車仗自大道而來。
領隊者紅衣紅袍，腰佩寶劍，一手牽馬，一手執告書。
高聲宣揚道：「今天下亂象四起，南方各州告急。而我涯北幸得陛下垂憐，常年以來糧食富足，周無戰亂。此刻國朝危難之時，我涯北男兒當踴躍參軍，保衛疆土，以報陛下隆恩。」
一遍說罷，紅衣潤了潤口舌，又欲起二遍。
此刻街道兩邊，早已是嘈雜無比。
「老趙，這回可是大陣仗啊，這招兵的告文都和往常不一樣，說不定獎勵豐厚啊。」
「你這老狗淨想些沒用的，那獎勵再豐厚，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啊。」
「哎，你說那後半段吃得飽，不打仗，所以感謝陛下啥的，是當官的心裡話嗎？」
「廢話，這一看就是客套的。你心裡話你要寫出來，還要當街念？」
「這確實，誰能把心裡話寫在告示里？」
「下賤！哈哈哈哈哈。」
楊佳春在人群里擠來擠去，正欲抬頭看看那鸞駕中究竟是何美人，卻不料一隻大手當頭按下。
少女氣沖沖回頭，不料身後之人更是怒氣沖沖。
「午飯都沒吃，跑到城裡瞎晃悠啥呢？」楊崇阿瞪眼道。
少女低著頭，眼神躲閃。
「我，我不是就來看看熱鬧，忘了時間了嘛，反正我也不餓，正好晚點回家去一頓解決中晚飯。」
「什麼？」
「我，我說，晚點再回家吃飯。」
「什麼？」
「我！說！晚！點！再！回！家！吃！飯！～」
「什麼？」
「......」
楊崇阿揉了揉耳朵，一把拽著少女走出了吵鬧的人群。
「先把這兩個餅吃了，然後，趕緊跟我回家！」
楊佳春耷拉著腦袋，極不情願的接過了兩個餅，邊啃邊說道：「哥，聽說這次來的可是個大人物，我看像是個公主之類的。」
「還公主呢，你也不怕上面坐著的是一個腰肥體闊的貴婦，滿臉肥油，到時候一眼讓你得針眼。」楊崇阿沒好氣道。
「腰肥體闊？滿臉肥油？」突然，一聲幽柔悅耳，卻帶著些許疑問的話語在楊崇阿耳邊響起。
楊崇阿猛的轉頭，只見一白衣勝雪的女子，在這喧鬧的街市之中卻仿佛一塵不染。
楊佳春瞪大雙眼，她覺得眼前之人除了沒有那些個華貴裝飾，就和自己想像中的公主差不多了。
楊崇阿楞了片刻，這個人難道也在剛才的人群之中？可自己為何毫無印象？
「針眼...是什麼意思？」女子再次開口。
「嗯，就是說有一對極其靈慧，心細如針的眼睛。」楊崇阿心虛道。
女子眯眼而笑，從少年躲閃的眼神中她已猜出了大概。
「姐...姐姐，你是那鸞駕上的人嗎？」
楊佳春小聲說道，可是轉念一想，突然間有一個人飛出鸞駕，然後再突然穿過擁擠的人群，人群之中應該有很大的反應才對。
可是周邊之人的反應，卻仿佛視若無睹?
白衣聽後，輕笑道：「我本是鸞駕人，鸞駕人卻非我。」
說完，楊崇阿本想追問兩句，不料身後鸞駕處突然爆開，強大的衝擊力將街道兩邊的人群掀翻不少，原本鸞駕前的紅衣少年郎與車仗眾人更是不知何處。
「小佳！」
楊崇阿大喊一聲，正欲拉住妹妹，卻不料妹妹不知何時已一臉愕然的站在了遠離當前街道的當鋪口，身邊只剩下帶著思索之意的白衣女子。
來不及多想，楊崇阿一把抓住白衣女子的手，快步向當鋪跑去，卻不想又是一陣爆炸在耳邊響起，楊崇阿在瞬息之間被掀翻數米，只感頭昏腦脹，渾身酸痛。
「保護殿下！」隨著一聲爆喝，一把寶劍破空而來，釘死在了空無一物的半空之中。
結果空間一陣抖動，隨著寶劍的傾斜一具屍首頹然倒地，隨後便是蒙面黑衣的數人現身。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一聲呢喃過後，一道身影如閃電般竄出，中央的黑衣人剛要抵擋，卻不料自己身邊夥伴的腦袋已先一步飛出。
「哎，又是一場殺戮。」
黑衣眾人所在的上空，一人如閉目金剛般拍掌而下，巨大的壓力讓地下石板都微微下塌。除了中央黑衣瞬間反應閃開外，其餘眾人要麼在原地化作肉泥，要麼反應快點的骨折倒地。
唯一能正常行動的黑衣人冷哼一聲，陣陣黑霧瀰漫，瞬間擴散至兩邊街道。
另一邊，楊崇阿終於艱難睜開眼睛，他恍惚的看向前方，只見一襲白衣仍舊一塵不染。
似乎察覺到了身後少年的甦醒，白衣側頭看向他，輕笑到：「聊聊？」
楊崇阿晃了晃腦袋，他心裡知道，那一襲白衣雖然看起來宛若天仙，人畜無害，但是危險程度卻絲毫不亞於那山間猛獸，甚至要更加致命。
「…我妹妹沒事吧？」沉默片刻後，楊崇阿開口道。
「你放心，那孩子我挺喜歡的，我並沒有傷害她的慾念。」白衣輕笑道。
「慾念？」楊崇阿疑惑開口道。
「你可以理解為邊軍對戰時雙方對彼此的殺意，或者偷盜者對於財寶的貪念。當然慾念並不限於此，若你有一天能夠走上長生之路，那時便會理解。」白衣解釋道。
楊崇阿緩緩站起身，望向了一襲白衣，行了個怪異的作輯禮，「那便請大人儘管詢問，若有所知必不欺瞞。」
白衣女子詫異的看向他，隨後搖頭輕笑道：「你不必緊張，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邊城流民的基本情況，以及包括你所在的流民聚集地的生活基本狀態，你可以實話相告…當然，若是可以，我也想了解一下你曾經可能有過的學宮求學的經歷。」
「流民一眾大多是為了躲避戰爭而來，而且涯北儲糧富足，路程較短，自然是靠前的選擇。至於小人所在的村落，是臨近於涯北中部那邊的，今天偶然聽聞邊城發放白米糧種，特來一探虛實。不料舍妹頑皮，提前來到這邊閒遊。至於小人自己，家境貧寒，並沒有求學經歷，只是曾經短暫當過一位公子的伴讀，所以見識過一些禮節。」楊崇阿恭敬開口道。
白衣女子眯起眼，靜靜的看著他。
好傢夥，一段話中真假參半，偏偏還有理有據，就這麼不相信自己？
……
「狗賊還敢放霧，找死！找死！「怒罵聲過後，原本釘在第一個死去黑衣人身上的寶劍脫離飛出，一道紅袍身影單手接住寶劍，驚鴻掠影之間，於半空之中猛然揮出一道劍氣，所過之處黑霧觸之即散。
緊接著，紅袍身影彈指劍身，一陣劍鳴如龍呤般響徹全場，她猛然看向一處黑霧，正是靠近鸞駕處。
「死！」一聲爆喝，寶劍瞬間飛出，所過之處黑霧卷息而散，直至終點處血霧噴灑而出。
而那黑霧消散之後，只見黑衣捂著斷臂，神色痛苦。
剛才一劍他費盡渾身解數才堪堪避過心臟，所幸終於抵達鸞駕處。
黑衣忍著劇痛，猛然蓄力一掌將鸞駕側門粉碎。
見著鸞駕內似乎昏迷的白衣，黑衣大喜過望，趕緊將袖口處一截黑竹拿出欲刺穿白衣，可卻沒察覺身後紅衣正一臉譏笑的望向這邊。
「小相公，就這般急不可耐？？」鸞駕內，原本昏迷中的白衣突然坐起，一手緊緊抓住黑衣拿著半截黑竹的手，眼神玩味。
黑衣瞳孔收縮，正欲有所動作，兩邊肩膀之上卻有兩隻手同時按下，讓黑衣人的慾念運轉不得。
「不如，再與奴家調情一番如何？」言罷，一抹杏黃光暈迅速順著手臂爬上黑衣人的肩頭。
「嘖嘖，你個廢物！繼續炸啊，繼續放你那黑霧啊！」
「施主，人世已疾苦眾多，何苦再造妄念。」黑衣人背後，一人滿臉怒容，一人滿身肌肉卻是菩薩悲憐。
「哎，可惜了小哥，或者大叔？你應該是第二十三個這麼對我急不可耐的人，前面的人都死了，你估計也是活不成的。既然如此，也讓你見見我的另一幅模樣吧。」
說罷，鸞駕內白衣嘿嘿一笑，猛地一甩頭，面容如臉譜般變換。
「怎麼樣親愛的，見著了我之真容，是否心生憐惜呢？」
黑衣看著眼前翹著蘭花指的陰柔的男子面容，目眥欲裂。
突然間，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猛的轉頭看向了楊崇阿倒下的方向，隨後身軀迅速膨脹。
「不好。」紅衣最先反應過來，隨後立馬大力一腳將陰柔男子踹飛，拉著肌肉男迅速倒退。
而另一邊，就在黑衣人開始自爆時，楊崇阿像是突然間心生感應，內心深處泛起了一股強烈的恨意，仿若黑暗中漫無目的的眾飛蛾看見了燈火，瞬間噴涌而出。
「殺！！」伴隨著恨意的，還有無邊的怒火。
此刻，楊崇阿仿佛又回到了故鄉廬州，又回到了那個血腥的夜晚。
又是最無力之時，再見那雙悲憐、絕望的雙眼。
白衣看著跪地怒吼的楊崇阿，饒是以她的眼光，眼底也不由得產生一絲訝異。
「雖然時候選得不太對，但好歹是讓我遇見了。」白衣緩緩說道。
而黑衣人的身軀已快膨脹至極致，白衣也幾乎同時扭頭看向黑衣人方向。
緊接著，周遭空間泛起陣陣漣漪，以白衣女子為中心，仿佛波紋盪起。
「該收尾了。」白衣輕聲開口。
一陣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高坐於樹上的少年緩緩垂下眼眸。
「二哥，你，你聽說了嗎，『生』朝那幫人要來咱涯北招收兵士了。」似乎是跑得太急，孩童的臉上掛上了一抹紅暈。
「怎麼，你也要參加？」少年漫不經心的開口。
「嘿嘿，我哪能選上啊。這不是想著要第一時間告訴二哥你嘛，而且聽說這一次的招兵獎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光是白米糧種就有兩大袋。」
似乎是怕表達不清晰，孩童把手放在臉上向外比劃著名，「這麼大！」。
少年嘆了口氣，如輕燕般從樹上跳下，看得旁邊的孩童目瞪口呆。
「小貴，你要記住，如果有一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突然間慷慨非常了，那就是他需要賣死命的了，而不是那寶貴的善心。」
孩童點頭不斷，少年無奈地揉了揉那髒兮兮的腦袋。
「給你說的話不是聽了就算了，還得記在腦袋裡。」
這回孩童倒是似懂非懂的輕輕點頭。
生朝歷425年，隨著各地不斷地呼應「喪我者」軍隊，「喪我者」軍隊擴大非常，整個王朝陷入了曠日持久的戰爭。
而平民百姓在這場戰爭中，要麼成為加入這片巨大沙場的沙粒，要麼就疲於各處奔命。
所幸「生」朝之北蘊糧充足，尤其以涯北，中州為甚，所以逃難之民來此投靠者眾多。
少年目光遠眺前方，自己與父母幼妹已逃來此涯北南部兩年，剛來到此地時，若非身邊孩童父母的接濟，自己一家早已死在異鄉。
而孩童的父親，因為疾病纏身，在去年便已病逝，自己一家也因此常常接濟母女二人。
「崇阿，怎麼又出去這麼久？快帶著小貴回家來吃飯。」想著想著，少年楊崇阿已帶著孩童小貴回到了小村落。
烈日炎炎，屋下滿身是汗的男人不斷翻新著眼前的泥土，而門口洗著衣物的婦人則招呼著已在近處的二人。
「叔叔好，阿姨好！」小貴隔著老遠就打著招呼。而少年則走到門口，習慣性的摘下掛在門口的粗布，遞給正在勞作的男人。
「老爹，擦擦汗準備吃飯了」。
頭顱仿佛埋入泥土的男人緩緩抬起眼皮，眯眼笑道：
「你媽早就叫我了，我就想著等你來了再吃，我自己再翻兩下地，等著弄個柵欄。」
楊崇阿無奈。
「爹，咱這小山林又沒什麼豺狼虎豹，就算是防賊也得有人家惦記的東西啊，你一天倒騰這幹啥呢「。
男人並未說話，只是眯眼而笑。
隱約記著還在那家鄉濟州時，那唯一肯放糧平民的知府大人家，房子外就是有一圈石牆圍著。
而今自己兒子也讀過許多的書了，要是有一天當官了，再見著那位大人，自己豈不是就能拍著胸脯跟他說，自己家早已經是圍牆內的好官了？
到了飯桌上，孩童小貴大口吃著野菜餅，身邊婦人微笑看著。
「慢點吃小貴，待會兒吃完給你娘也帶去兩個，你娘上山去摘野菜還沒吃東西呢。」
「嗯…」小貴含糊不清的應聲著。
楊崇阿喝完半碗清水，開口問道：「小佳呢？」
楊母沒好氣道：「一大早就去縣城了，說是要去看看這次來的大人物。正好你待會去一趟，給那死女娃送飯」。
楊崇阿楞了一下，大人物？難不成是個大將軍？
............
涯北邊城，來往的軍士不斷，城牆之上是數不清的戍衛。
「殿下，這邊城多是逃難之民，可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您何必親往此地，招兵一事交給臣下去辦就好，還望殿下珍惜千金之軀，速回涯北主城。」
宏大奢華的庭院之內，穿著極其華貴的男人對著身邊白衣恭敬說道。
陽光透過周邊樹景，如同細碎的琉璃灑下。淡淡光影之中，一襲白衣宛如寂靜的幽蘭，神秘而又迷人。
「獨孤將軍，涯北乃我生朝重地。而此邊城的百姓，雖多是流民，卻也是從我生朝各地逃難而來。將軍一句話便否定了他們的價值，未免言之過早。況且戰爭有時候，可不是全憑力量取勝。」
白衣緩步而行，庭中小池倒映著此刻光景，宛若天仙。
「當然，我久居深宮，不曾立於前線，若有失言，還望將軍切莫怪罪。」
華服男子急忙行禮，「殿下哪裡的話，臣並非歧視於他地流民，只是擔心殿下千金之軀有樣。殿下若是招收了他們，那也是他們的無上榮光。」
白衣默然，青蔥白玉般的手指緩緩划過水面，水中波紋蕩漾，卻也無法散去那風華。
「此刻無事，將軍可自便。至於待會流民的招編一事，我招入後將軍可自審查。」說罷，白衣徑直走向庭門。
華服男子急忙招呼兩邊軍士跟隨，然後恭敬行禮道：「臣，恭送殿下。」
待到女子走後，華服男子眯眼看向門外。此之城下是數以萬計的流民，而其中可用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這群人遠離了家鄉，遠離了戰事，如果還有那戰死的勇氣，何必等到這邊城招兵？他們大多顧及一家，顧及己身。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一刻平安，如何肯再去賣命？只不過對於遠道而來的上位者，獨孤崖卻是萬萬不能磨滅其熱情。
更何況這位殿下，可是及笄之年就已至欲道第五境的絕世天才。
而今四年過去，就連自己這資深六境強者，都無法看清其虛實。
......
喧鬧的街道之上，楊佳春墊步遠望。「我今年已經15了，怎麼還是看不到那城牆上的鳴鐘？」
「去年哥哥帶我來看時，明明說過只要再長高一點點，就能看到那金色的大鐘，難不成是我長得太慢了？」少女揉了揉腦袋，滿臉沮喪。
就在此時，一行華麗的車仗自大道而來。
領隊者紅衣紅袍，腰佩寶劍，一手牽馬，一手執告書。
高聲宣揚道：「今天下亂象四起，南方各州告急。而我涯北幸得陛下垂憐，常年以來糧食富足，周無戰亂。此刻國朝危難之時，我涯北男兒當踴躍參軍，保衛疆土，以報陛下隆恩。」
一遍說罷，紅衣潤了潤口舌，又欲起二遍。
此刻街道兩邊，早已是嘈雜無比。
「老趙，這回可是大陣仗啊，這招兵的告文都和往常不一樣，說不定獎勵豐厚啊。」
「你這老狗淨想些沒用的，那獎勵再豐厚，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啊。」
「哎，你說那後半段吃得飽，不打仗，所以感謝陛下啥的，是當官的心裡話嗎？」
「廢話，這一看就是客套的。你心裡話你要寫出來，還要當街念？」
「這確實，誰能把心裡話寫在告示里？」
「下賤！哈哈哈哈哈。」
楊佳春在人群里擠來擠去，正欲抬頭看看那鸞駕中究竟是何美人，卻不料一隻大手當頭按下。
少女氣沖沖回頭，不料身後之人更是怒氣沖沖。
「午飯都沒吃，跑到城裡瞎晃悠啥呢？」楊崇阿瞪眼道。
少女低著頭，眼神躲閃。
「我，我不是就來看看熱鬧，忘了時間了嘛，反正我也不餓，正好晚點回家去一頓解決中晚飯。」
「什麼？」
「我，我說，晚點再回家吃飯。」
「什麼？」
「我！說！晚！點！再！回！家！吃！飯！～」
「什麼？」
「......」
楊崇阿揉了揉耳朵，一把拽著少女走出了吵鬧的人群。
「先把這兩個餅吃了，然後，趕緊跟我回家！」
楊佳春耷拉著腦袋，極不情願的接過了兩個餅，邊啃邊說道：「哥，聽說這次來的可是個大人物，我看像是個公主之類的。」
「還公主呢，你也不怕上面坐著的是一個腰肥體闊的貴婦，滿臉肥油，到時候一眼讓你得針眼。」楊崇阿沒好氣道。
「腰肥體闊？滿臉肥油？」突然，一聲幽柔悅耳，卻帶著些許疑問的話語在楊崇阿耳邊響起。
楊崇阿猛的轉頭，只見一白衣勝雪的女子，在這喧鬧的街市之中卻仿佛一塵不染。
楊佳春瞪大雙眼，她覺得眼前之人除了沒有那些個華貴裝飾，就和自己想像中的公主差不多了。
楊崇阿楞了片刻，這個人難道也在剛才的人群之中？可自己為何毫無印象？
「針眼...是什麼意思？」女子再次開口。
「嗯，就是說有一對極其靈慧，心細如針的眼睛。」楊崇阿心虛道。
女子眯眼而笑，從少年躲閃的眼神中她已猜出了大概。
「姐...姐姐，你是那鸞駕上的人嗎？」
楊佳春小聲說道，可是轉念一想，突然間有一個人飛出鸞駕，然後再突然穿過擁擠的人群，人群之中應該有很大的反應才對。
可是周邊之人的反應，卻仿佛視若無睹?
白衣聽後，輕笑道：「我本是鸞駕人，鸞駕人卻非我。」
說完，楊崇阿本想追問兩句，不料身後鸞駕處突然爆開，強大的衝擊力將街道兩邊的人群掀翻不少，原本鸞駕前的紅衣少年郎與車仗眾人更是不知何處。
「小佳！」
楊崇阿大喊一聲，正欲拉住妹妹，卻不料妹妹不知何時已一臉愕然的站在了遠離當前街道的當鋪口，身邊只剩下帶著思索之意的白衣女子。
來不及多想，楊崇阿一把抓住白衣女子的手，快步向當鋪跑去，卻不想又是一陣爆炸在耳邊響起，楊崇阿在瞬息之間被掀翻數米，只感頭昏腦脹，渾身酸痛。
「保護殿下！」隨著一聲爆喝，一把寶劍破空而來，釘死在了空無一物的半空之中。
結果空間一陣抖動，隨著寶劍的傾斜一具屍首頹然倒地，隨後便是蒙面黑衣的數人現身。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一聲呢喃過後，一道身影如閃電般竄出，中央的黑衣人剛要抵擋，卻不料自己身邊夥伴的腦袋已先一步飛出。
「哎，又是一場殺戮。」
黑衣眾人所在的上空，一人如閉目金剛般拍掌而下，巨大的壓力讓地下石板都微微下塌。除了中央黑衣瞬間反應閃開外，其餘眾人要麼在原地化作肉泥，要麼反應快點的骨折倒地。
唯一能正常行動的黑衣人冷哼一聲，陣陣黑霧瀰漫，瞬間擴散至兩邊街道。
另一邊，楊崇阿終於艱難睜開眼睛，他恍惚的看向前方，只見一襲白衣仍舊一塵不染。
似乎察覺到了身後少年的甦醒，白衣側頭看向他，輕笑到：「聊聊？」
楊崇阿晃了晃腦袋，他心裡知道，那一襲白衣雖然看起來宛若天仙，人畜無害，但是危險程度卻絲毫不亞於那山間猛獸，甚至要更加致命。
「…我妹妹沒事吧？」沉默片刻後，楊崇阿開口道。
「你放心，那孩子我挺喜歡的，我並沒有傷害她的慾念。」白衣輕笑道。
「慾念？」楊崇阿疑惑開口道。
「你可以理解為邊軍對戰時雙方對彼此的殺意，或者偷盜者對於財寶的貪念。當然慾念並不限於此，若你有一天能夠走上長生之路，那時便會理解。」白衣解釋道。
楊崇阿緩緩站起身，望向了一襲白衣，行了個怪異的作輯禮，「那便請大人儘管詢問，若有所知必不欺瞞。」
白衣女子詫異的看向他，隨後搖頭輕笑道：「你不必緊張，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邊城流民的基本情況，以及包括你所在的流民聚集地的生活基本狀態，你可以實話相告…當然，若是可以，我也想了解一下你曾經可能有過的學宮求學的經歷。」
「流民一眾大多是為了躲避戰爭而來，而且涯北儲糧富足，路程較短，自然是靠前的選擇。至於小人所在的村落，是臨近於涯北中部那邊的，今天偶然聽聞邊城發放白米糧種，特來一探虛實。不料舍妹頑皮，提前來到這邊閒遊。至於小人自己，家境貧寒，並沒有求學經歷，只是曾經短暫當過一位公子的伴讀，所以見識過一些禮節。」楊崇阿恭敬開口道。
白衣女子眯起眼，靜靜的看著他。
好傢夥，一段話中真假參半，偏偏還有理有據，就這麼不相信自己？
……
「狗賊還敢放霧，找死！找死！「怒罵聲過後，原本釘在第一個死去黑衣人身上的寶劍脫離飛出，一道紅袍身影單手接住寶劍，驚鴻掠影之間，於半空之中猛然揮出一道劍氣，所過之處黑霧觸之即散。
緊接著，紅袍身影彈指劍身，一陣劍鳴如龍呤般響徹全場，她猛然看向一處黑霧，正是靠近鸞駕處。
「死！」一聲爆喝，寶劍瞬間飛出，所過之處黑霧卷息而散，直至終點處血霧噴灑而出。
而那黑霧消散之後，只見黑衣捂著斷臂，神色痛苦。
剛才一劍他費盡渾身解數才堪堪避過心臟，所幸終於抵達鸞駕處。
黑衣忍著劇痛，猛然蓄力一掌將鸞駕側門粉碎。
見著鸞駕內似乎昏迷的白衣，黑衣大喜過望，趕緊將袖口處一截黑竹拿出欲刺穿白衣，可卻沒察覺身後紅衣正一臉譏笑的望向這邊。
「小相公，就這般急不可耐？？」鸞駕內，原本昏迷中的白衣突然坐起，一手緊緊抓住黑衣拿著半截黑竹的手，眼神玩味。
黑衣瞳孔收縮，正欲有所動作，兩邊肩膀之上卻有兩隻手同時按下，讓黑衣人的慾念運轉不得。
「不如，再與奴家調情一番如何？」言罷，一抹杏黃光暈迅速順著手臂爬上黑衣人的肩頭。
「嘖嘖，你個廢物！繼續炸啊，繼續放你那黑霧啊！」
「施主，人世已疾苦眾多，何苦再造妄念。」黑衣人背後，一人滿臉怒容，一人滿身肌肉卻是菩薩悲憐。
「哎，可惜了小哥，或者大叔？你應該是第二十三個這麼對我急不可耐的人，前面的人都死了，你估計也是活不成的。既然如此，也讓你見見我的另一幅模樣吧。」
說罷，鸞駕內白衣嘿嘿一笑，猛地一甩頭，面容如臉譜般變換。
「怎麼樣親愛的，見著了我之真容，是否心生憐惜呢？」
黑衣看著眼前翹著蘭花指的陰柔的男子面容，目眥欲裂。
突然間，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猛的轉頭看向了楊崇阿倒下的方向，隨後身軀迅速膨脹。
「不好。」紅衣最先反應過來，隨後立馬大力一腳將陰柔男子踹飛，拉著肌肉男迅速倒退。
而另一邊，就在黑衣人開始自爆時，楊崇阿像是突然間心生感應，內心深處泛起了一股強烈的恨意，仿若黑暗中漫無目的的眾飛蛾看見了燈火，瞬間噴涌而出。
「殺！！」伴隨著恨意的，還有無邊的怒火。
此刻，楊崇阿仿佛又回到了故鄉廬州，又回到了那個血腥的夜晚。
又是最無力之時，再見那雙悲憐、絕望的雙眼。
白衣看著跪地怒吼的楊崇阿，饒是以她的眼光，眼底也不由得產生一絲訝異。
「雖然時候選得不太對，但好歹是讓我遇見了。」白衣緩緩說道。
而黑衣人的身軀已快膨脹至極致，白衣也幾乎同時扭頭看向黑衣人方向。
緊接著，周遭空間泛起陣陣漣漪，以白衣女子為中心，仿佛波紋盪起。
「該收尾了。」白衣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