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臭美
天佳找到吳昊熙，氣鼓鼓說：「究竟怎麼了，你最近老——老是悶悶不樂的，」
「沒什麼。」吳昊熙沒精打采的，索性蹲坐在地上。
「病了？」
「剛打完球唄，你聞聞？」
「給我滾！」天佳忽然想到那個既可笑又可怕的問題，「等等，你小子不會——是不是另有新歡？」
「說什麼呢！」吳昊熙大叫一聲，整個人跳起來，「什麼『另有新歡』？我從來就沒有過女朋友好不好！」
「那個賈清媛呢？」
「你故意的吧？」吳昊熙撅起嘴，氣急敗壞的，惱怒道，「我跟她就是好朋友，我和她的關係，就跟你和我的關係一樣！」
天佳當然清楚他們的關係，不過想逗逗他，明知故問而已，不料他竟發起飆來。
「我是心疼雨軒，不然也懶得理你。」
「雨軒怎麼了？」
吳昊熙眉頭一緊，心口砰砰砰跳起來。
「還不是因為你，把她搞得心神不寧。」
「心神不寧，我？」
天佳冷笑說：「看你這狗模樣，也是活該！我問你，這幾天為什麼躲她，還那麼刻意？」
死耗子避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
「這叫欲擒故縱，對吧？」天佳揚起眉頭，更加冷聲冷氣的，「再來招誘敵深入，一網打盡？」
「說什麼呢！」
「先是死皮賴臉，日日夜夜追人家不放，突然有一天就扮起酷，裝高冷對吧？」
吳昊熙心想這招倒蠻有意思的。
「哪個女生受得了這樣折騰？」天佳說，「你最好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不然——」
天佳抓起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否則，傷了我好姐妹的心，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吳昊熙把「折騰」聽成「折磨」，心裡直起疙瘩，心臟稍微安穩下來，又撲通撲通跳起來。
難道雨軒喜歡上他了？至少對他有好感了吧？
女人的心思真是難猜，可是——他心頭又是一震：在他面前浮現出雨軒哀哀欲絕的模樣，他七上八下的，問天佳說：「她怎麼了？」
「就是心神不安吧，」天佳說，「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學習也集中不了精神，整個人恍恍惚惚，幹什麼都提不起勁兒。」
一聽到學習，吳昊熙才明白過來，一切出在「學習」二字上。
他憂傷地說：「要是能重頭開始，現在我們都在讀高一，該有多好，我也用不著這麼氣餒了。你知道，這次月考我總成績只有區區443分，全班倒數二十名，而雨軒是班裡第二名！你說我們差距這麼大，她會不會覺得很丟臉？」
「別臭美，你們又沒在一起。」
吳昊熙瞟了她一眼：「她成績那麼好，隨隨便便就能考上重點大學。我最擔心自己考不上大學——憑自己實力，本科根本沒希望，還有臉什麼重點大學！」
「沒必要這樣灰心嘛，」天佳拍拍他肩膀，笑著說，「照你這個速度，明年六月就是高才生了。」
「別逗我，大姐！」吳昊熙哭笑不得的，「你看，虧你還笑得出來，拿我取笑吧？那是之前我太爛了，所以看上去進步速度很快，現在我感到特別乏力，就快撐不住了，說真的，我可受不了異地戀！」
「哈，還異地戀？」天佳不以為然，差點笑彎腰，「八字還沒一撇，怕是你們男人放心不下自己的女人吧？」
「什麼？」
「狗男人就這吊樣，愛吃醋，好奇心又強，一有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天佳故意嘆了一口氣，「說什麼接受不了異地戀是因為相思太苦，其實就是怕弄丟自己的女人，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狗男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又賤又矬——」
「不是我的大姐，」吳昊熙打斷她說，「你又在扯什麼鬼——」
「不准動！」
一個黑影在手電筒亮光的照射下愈發的明亮，靠近身旁時，他們發現是班主任賈老師，後面拖著一個長長的黑影。
「幹嘛呢？」
吳昊熙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鎮定地瞅著賈老師。
賈老師笑嘻嘻說道：「別跑，誰也跑不了，總算逮到你們了……」
夜黑高風下，賈老師竭力裝出勝利者的威風來，他的副手則在一旁，極不配合地發出嗞嗞笑聲。
「甄老師，請你認真點！」賈老師甚是不悅，威脅道，「記住你還在實習期！」
甄老師立馬嚴肅起來，挺胸立地的：「是，賈老師！」
「不許走！」賈老師叫住了吳昊熙，「你們兩個人，距離太近，明顯少於十厘米，已經——完全符合早戀標準！」
「你也太逗了吧？」吳昊熙轉過身，滿眼鄙夷的，死死盯著班主任，抬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的胸脯，一邊說，「早戀？我今年十九歲，正兒八經的成年人，你說我早戀？」
天佳有些慌張，連忙解釋說：「我們才不是情侶呢，我們是好哥們！」
「好哥們？」賈老師轉著眼珠子，來回瞅向眼前這兩位學生，「你再說一遍——別蒙人，天佳同學，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歷史學會的會長，誰能逃過鄙人這雙獨具歷史視角的敏銳眼光！」
吳昊熙忍不住掩嘴哈哈大笑，笑得捧腹彎腰的，連天佳和甄老師都大受感染，點頭哈腰的笑了起來。
「不許笑，甄老師特別你！」
賈老師的氣急敗壞，死死震住了甄老師。
「不管你幾歲，在一中的校規里你們已經符合早戀標準。」賈老師不厭其煩的，嘮叨起來，「這方面甄老師可以作證，你們兩人，兩個肩膀的距離明顯低於十厘米！這就是早戀的證據，人贓俱獲，還想抵賴？少廢話，今晚校長值班，現在就去校長室！」
吳昊熙一邊跟著走，一邊極其不屑的，兩眼落在賈老師的影子上，不覺悲從中來，特為這個歷史陳舊人物感到可憐又可恨。
「賈老師，你也太假了吧！」吳昊熙說，「想開除我就直說嘛，何必這樣拐彎抹角，還借刀殺人呢？噢不，你是恨不得把我踢出歷史班吧，那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敢打賭，校長大人可沒你蠢，不，是虛偽——」
「吳昊熙！」天佳扭頭朝死耗子喊了一聲，又湊到耳邊輕聲說，「他畢竟是我們的老師，老好人不是專門給你們欺負的，你不能這樣無禮！」
「對對對，對付這些封建衛道士根本用不著什麼禮儀。」死耗子故意拉高聲調道，「衛道士本質上就是現代文明的破壞者，比如我們的賈老師。」
賈老師滿身怒氣，就如火山口，偏偏有個實習老師貼在他身邊，於是乎火氣都撒在了青年人身上。
「甄老師！」賈老師對著甄老師咆哮道，「把他們帶去校長室！」
「去就去，誰怕誰！」
沒等甄老師回話，吳昊熙兩步越過他們，大搖大擺來到了校長辦公室。黃校長正在辦公室跟幾位老師品茶聊天。賈老師看見桌上一套精緻的茶几，火山口仿佛被扔了一顆原子彈，幸好憋住了氣，就差一腳踢過去。
想當初是黃某人乞求他來一中教書的，還拿了一套下三濫的九等贗品來糊弄他——什麼慈禧老佛爺用過的茶杯，自他上當以後，品茗閒談從來沒有捎帶上他，更別說談天論地的酒局了。
呸，他真是瞎了眼，有眼無珠，有珠無眼！
「校長同志！」
「什麼事，賈老師？」
「我給你帶來兩個學生，他們早戀！」
黃校長看見吳昊熙和郭天佳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站起來，在座的幾位老師也跟著一併站起身。黃校長特意走到天佳同學跟前，用一種慈祥長輩才有的口吻說道：「天佳同學啊，你舅舅可好？」
天佳回答說舅舅很好，忽然想起舅舅前段時間因為心臟不好而住院的事，於是補上說：「舅舅已經出院了，謝謝校長關心。」
「我還特意去過醫院兩次，」黃校長驕傲地說，「有一次還見到你和你那漂亮的媽媽。」
天佳點點頭，這件事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完全忘了，可憐的賈老師則不明就裡的，舉著禿頂腦袋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認識一下，」校長說，「這位是林局長的外甥女，親生女一樣啊！我跟你舅舅以前是一個連隊的戰友，後來他成為一名公安戰警，而我卻拿起文筆進了教育系統。現在想想，感慨系之啊！」
賈老師根本沒有把「林局長」這個詞語塞進耳朵里，怒火湮滅了理智，他還在想著如何趁早了結這起公案。
「黃……」
「這幾位都是高三部的特級老師，」黃校長故意似地打斷他說，「想必你們都認識，拜託各位了啊。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昊熙同學，你們認識認識吧，多多關照，他爸爸——」
「校長同——」
「別看我們這幾位老師年紀輕輕，」黃校長拍拍吳昊熙的肩膀，一邊說，「他們可都是高級中的特級，特級中的高級。」
「黃校見笑了，快四十了。」一位老師說。
「黃校——」
「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你們也不用謙虛啊。」黃校長坐下去，抬頭望向天佳和吳昊熙，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要好好爭取機會，都是我們的好老師，不恥下問，一起爭取明年六月考個好成績！」
「黃校，這禁止早戀是你定的，現在我把人——」
「賈老師！」校長同志親切地說，「剛才您說什麼來著？」
沉默半晌，賈老師盡顯倦態，精疲力竭的，說道：「校長同志，我誤會他們了。他們沒有早戀，他們都是好學生。打擾校長和各位老師喝茶了，再見！」
瞅著賈老師蹣跚遠去的背影，吳昊熙心裡一涼，差點掉出眼淚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封建衛道者」，這個近乎侮辱人格的詞彙，他竟用來對付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師，還想用自家的權勢和校長的權力來壓迫一個正派的教育工作者？
越想心中越是悔意連連，不知雨軒對他這種有辱師門的行為作何感想？越想越是後怕……
「那我們先回去。」天佳說，並拉了拉吳昊熙的衣角。
他猛地晃過神來，發現實習老師也沒了蹤影。
「昊熙同學進步不少啊！」校長意猶未盡的，「大家住的小區可能都是這位同學的父親建造的。毫不誇張說，我市最少八成以上的商品房，都是他家的，據我所知你爸爸正在規劃，規劃建一個化學工廠，聽說規模很大。是吧，昊熙同學？」
「呃……很抱歉，」吳昊熙一面退著走，一面說，「我不清楚我爸生意上的事，我們可以走了吧？」
「當然可以，」校長舉起拳頭，吆喝道，「加油，你們要繼續加把勁！」
「謝謝校長關心。」天佳含笑說，心想黃校長今晚是不是喝多了，儘是廢話。
校長大人一席話，叫吳昊熙全身雞皮疙瘩驟起，猶如掉入了雞窩裡，搞得滿身都是毛。來到外面走廊，他抑制不住興奮，問天佳說，東陽市八成以上的商品房都是他爸公司建的？
「差不多吧。」天佳說，「校長不會信口胡謅。我聽我舅說，你爸最近買了一塊地，好幾千畝呢，準備投資鋼鐵廠。嗨，你家難以想像的有錢，真有錢！」
「得了吧！」對於父親的生意，吳昊熙一點也不感興趣，「我才不稀罕……」
「少臭美，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很沒底氣，哈！」天佳忽然轉變口吻說道，「言歸正傳，你準備如何面對雨軒？」
「還能怎樣？」吳昊熙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瞬間又失落下去，他重複說，「還能怎樣？」
「你小子傻呀！」天佳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腦子生來幹嘛，你就算花錢上個三Ｂ大專，也能跟她在同個城市讀書，廣州大把三Ｂ學校。」
「對啊，」一語點醒夢中人，吳昊熙拍手道，「我們用不著——非得同校對吧，我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我想，可以叫我爸在廣州，給我們買套房。」
「你少臭美，雨軒才不會跟你同居！」
「同居！」
「你臭美吧！雨軒才不會答應！」
天佳從身後重重掐住死耗子的脖頸，兩人一路拉扯而去。
「沒什麼。」吳昊熙沒精打采的，索性蹲坐在地上。
「病了？」
「剛打完球唄，你聞聞？」
「給我滾！」天佳忽然想到那個既可笑又可怕的問題，「等等，你小子不會——是不是另有新歡？」
「說什麼呢！」吳昊熙大叫一聲，整個人跳起來，「什麼『另有新歡』？我從來就沒有過女朋友好不好！」
「那個賈清媛呢？」
「你故意的吧？」吳昊熙撅起嘴，氣急敗壞的，惱怒道，「我跟她就是好朋友，我和她的關係，就跟你和我的關係一樣！」
天佳當然清楚他們的關係，不過想逗逗他，明知故問而已，不料他竟發起飆來。
「我是心疼雨軒，不然也懶得理你。」
「雨軒怎麼了？」
吳昊熙眉頭一緊，心口砰砰砰跳起來。
「還不是因為你，把她搞得心神不寧。」
「心神不寧，我？」
天佳冷笑說：「看你這狗模樣，也是活該！我問你，這幾天為什麼躲她，還那麼刻意？」
死耗子避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
「這叫欲擒故縱，對吧？」天佳揚起眉頭，更加冷聲冷氣的，「再來招誘敵深入，一網打盡？」
「說什麼呢！」
「先是死皮賴臉，日日夜夜追人家不放，突然有一天就扮起酷，裝高冷對吧？」
吳昊熙心想這招倒蠻有意思的。
「哪個女生受得了這樣折騰？」天佳說，「你最好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不然——」
天佳抓起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否則，傷了我好姐妹的心，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吳昊熙把「折騰」聽成「折磨」，心裡直起疙瘩，心臟稍微安穩下來，又撲通撲通跳起來。
難道雨軒喜歡上他了？至少對他有好感了吧？
女人的心思真是難猜，可是——他心頭又是一震：在他面前浮現出雨軒哀哀欲絕的模樣，他七上八下的，問天佳說：「她怎麼了？」
「就是心神不安吧，」天佳說，「吃不好飯，睡不好覺，學習也集中不了精神，整個人恍恍惚惚，幹什麼都提不起勁兒。」
一聽到學習，吳昊熙才明白過來，一切出在「學習」二字上。
他憂傷地說：「要是能重頭開始，現在我們都在讀高一，該有多好，我也用不著這麼氣餒了。你知道，這次月考我總成績只有區區443分，全班倒數二十名，而雨軒是班裡第二名！你說我們差距這麼大，她會不會覺得很丟臉？」
「別臭美，你們又沒在一起。」
吳昊熙瞟了她一眼：「她成績那麼好，隨隨便便就能考上重點大學。我最擔心自己考不上大學——憑自己實力，本科根本沒希望，還有臉什麼重點大學！」
「沒必要這樣灰心嘛，」天佳拍拍他肩膀，笑著說，「照你這個速度，明年六月就是高才生了。」
「別逗我，大姐！」吳昊熙哭笑不得的，「你看，虧你還笑得出來，拿我取笑吧？那是之前我太爛了，所以看上去進步速度很快，現在我感到特別乏力，就快撐不住了，說真的，我可受不了異地戀！」
「哈，還異地戀？」天佳不以為然，差點笑彎腰，「八字還沒一撇，怕是你們男人放心不下自己的女人吧？」
「什麼？」
「狗男人就這吊樣，愛吃醋，好奇心又強，一有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天佳故意嘆了一口氣，「說什麼接受不了異地戀是因為相思太苦，其實就是怕弄丟自己的女人，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狗男人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又賤又矬——」
「不是我的大姐，」吳昊熙打斷她說，「你又在扯什麼鬼——」
「不准動！」
一個黑影在手電筒亮光的照射下愈發的明亮，靠近身旁時，他們發現是班主任賈老師，後面拖著一個長長的黑影。
「幹嘛呢？」
吳昊熙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鎮定地瞅著賈老師。
賈老師笑嘻嘻說道：「別跑，誰也跑不了，總算逮到你們了……」
夜黑高風下，賈老師竭力裝出勝利者的威風來，他的副手則在一旁，極不配合地發出嗞嗞笑聲。
「甄老師，請你認真點！」賈老師甚是不悅，威脅道，「記住你還在實習期！」
甄老師立馬嚴肅起來，挺胸立地的：「是，賈老師！」
「不許走！」賈老師叫住了吳昊熙，「你們兩個人，距離太近，明顯少於十厘米，已經——完全符合早戀標準！」
「你也太逗了吧？」吳昊熙轉過身，滿眼鄙夷的，死死盯著班主任，抬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的胸脯，一邊說，「早戀？我今年十九歲，正兒八經的成年人，你說我早戀？」
天佳有些慌張，連忙解釋說：「我們才不是情侶呢，我們是好哥們！」
「好哥們？」賈老師轉著眼珠子，來回瞅向眼前這兩位學生，「你再說一遍——別蒙人，天佳同學，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歷史學會的會長，誰能逃過鄙人這雙獨具歷史視角的敏銳眼光！」
吳昊熙忍不住掩嘴哈哈大笑，笑得捧腹彎腰的，連天佳和甄老師都大受感染，點頭哈腰的笑了起來。
「不許笑，甄老師特別你！」
賈老師的氣急敗壞，死死震住了甄老師。
「不管你幾歲，在一中的校規里你們已經符合早戀標準。」賈老師不厭其煩的，嘮叨起來，「這方面甄老師可以作證，你們兩人，兩個肩膀的距離明顯低於十厘米！這就是早戀的證據，人贓俱獲，還想抵賴？少廢話，今晚校長值班，現在就去校長室！」
吳昊熙一邊跟著走，一邊極其不屑的，兩眼落在賈老師的影子上，不覺悲從中來，特為這個歷史陳舊人物感到可憐又可恨。
「賈老師，你也太假了吧！」吳昊熙說，「想開除我就直說嘛，何必這樣拐彎抹角，還借刀殺人呢？噢不，你是恨不得把我踢出歷史班吧，那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敢打賭，校長大人可沒你蠢，不，是虛偽——」
「吳昊熙！」天佳扭頭朝死耗子喊了一聲，又湊到耳邊輕聲說，「他畢竟是我們的老師，老好人不是專門給你們欺負的，你不能這樣無禮！」
「對對對，對付這些封建衛道士根本用不著什麼禮儀。」死耗子故意拉高聲調道，「衛道士本質上就是現代文明的破壞者，比如我們的賈老師。」
賈老師滿身怒氣，就如火山口，偏偏有個實習老師貼在他身邊，於是乎火氣都撒在了青年人身上。
「甄老師！」賈老師對著甄老師咆哮道，「把他們帶去校長室！」
「去就去，誰怕誰！」
沒等甄老師回話，吳昊熙兩步越過他們，大搖大擺來到了校長辦公室。黃校長正在辦公室跟幾位老師品茶聊天。賈老師看見桌上一套精緻的茶几，火山口仿佛被扔了一顆原子彈，幸好憋住了氣，就差一腳踢過去。
想當初是黃某人乞求他來一中教書的，還拿了一套下三濫的九等贗品來糊弄他——什麼慈禧老佛爺用過的茶杯，自他上當以後，品茗閒談從來沒有捎帶上他，更別說談天論地的酒局了。
呸，他真是瞎了眼，有眼無珠，有珠無眼！
「校長同志！」
「什麼事，賈老師？」
「我給你帶來兩個學生，他們早戀！」
黃校長看見吳昊熙和郭天佳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站起來，在座的幾位老師也跟著一併站起身。黃校長特意走到天佳同學跟前，用一種慈祥長輩才有的口吻說道：「天佳同學啊，你舅舅可好？」
天佳回答說舅舅很好，忽然想起舅舅前段時間因為心臟不好而住院的事，於是補上說：「舅舅已經出院了，謝謝校長關心。」
「我還特意去過醫院兩次，」黃校長驕傲地說，「有一次還見到你和你那漂亮的媽媽。」
天佳點點頭，這件事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完全忘了，可憐的賈老師則不明就裡的，舉著禿頂腦袋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認識一下，」校長說，「這位是林局長的外甥女，親生女一樣啊！我跟你舅舅以前是一個連隊的戰友，後來他成為一名公安戰警，而我卻拿起文筆進了教育系統。現在想想，感慨系之啊！」
賈老師根本沒有把「林局長」這個詞語塞進耳朵里，怒火湮滅了理智，他還在想著如何趁早了結這起公案。
「黃……」
「這幾位都是高三部的特級老師，」黃校長故意似地打斷他說，「想必你們都認識，拜託各位了啊。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昊熙同學，你們認識認識吧，多多關照，他爸爸——」
「校長同——」
「別看我們這幾位老師年紀輕輕，」黃校長拍拍吳昊熙的肩膀，一邊說，「他們可都是高級中的特級，特級中的高級。」
「黃校見笑了，快四十了。」一位老師說。
「黃校——」
「所謂青出於藍勝於藍，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你們也不用謙虛啊。」黃校長坐下去，抬頭望向天佳和吳昊熙，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要好好爭取機會，都是我們的好老師，不恥下問，一起爭取明年六月考個好成績！」
「黃校，這禁止早戀是你定的，現在我把人——」
「賈老師！」校長同志親切地說，「剛才您說什麼來著？」
沉默半晌，賈老師盡顯倦態，精疲力竭的，說道：「校長同志，我誤會他們了。他們沒有早戀，他們都是好學生。打擾校長和各位老師喝茶了，再見！」
瞅著賈老師蹣跚遠去的背影，吳昊熙心裡一涼，差點掉出眼淚來，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封建衛道者」，這個近乎侮辱人格的詞彙，他竟用來對付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師，還想用自家的權勢和校長的權力來壓迫一個正派的教育工作者？
越想心中越是悔意連連，不知雨軒對他這種有辱師門的行為作何感想？越想越是後怕……
「那我們先回去。」天佳說，並拉了拉吳昊熙的衣角。
他猛地晃過神來，發現實習老師也沒了蹤影。
「昊熙同學進步不少啊！」校長意猶未盡的，「大家住的小區可能都是這位同學的父親建造的。毫不誇張說，我市最少八成以上的商品房，都是他家的，據我所知你爸爸正在規劃，規劃建一個化學工廠，聽說規模很大。是吧，昊熙同學？」
「呃……很抱歉，」吳昊熙一面退著走，一面說，「我不清楚我爸生意上的事，我們可以走了吧？」
「當然可以，」校長舉起拳頭，吆喝道，「加油，你們要繼續加把勁！」
「謝謝校長關心。」天佳含笑說，心想黃校長今晚是不是喝多了，儘是廢話。
校長大人一席話，叫吳昊熙全身雞皮疙瘩驟起，猶如掉入了雞窩裡，搞得滿身都是毛。來到外面走廊，他抑制不住興奮，問天佳說，東陽市八成以上的商品房都是他爸公司建的？
「差不多吧。」天佳說，「校長不會信口胡謅。我聽我舅說，你爸最近買了一塊地，好幾千畝呢，準備投資鋼鐵廠。嗨，你家難以想像的有錢，真有錢！」
「得了吧！」對於父親的生意，吳昊熙一點也不感興趣，「我才不稀罕……」
「少臭美，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很沒底氣，哈！」天佳忽然轉變口吻說道，「言歸正傳，你準備如何面對雨軒？」
「還能怎樣？」吳昊熙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瞬間又失落下去，他重複說，「還能怎樣？」
「你小子傻呀！」天佳戳了一下他的腦袋，「腦子生來幹嘛，你就算花錢上個三Ｂ大專，也能跟她在同個城市讀書，廣州大把三Ｂ學校。」
「對啊，」一語點醒夢中人，吳昊熙拍手道，「我們用不著——非得同校對吧，我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我想，可以叫我爸在廣州，給我們買套房。」
「你少臭美，雨軒才不會跟你同居！」
「同居！」
「你臭美吧！雨軒才不會答應！」
天佳從身後重重掐住死耗子的脖頸，兩人一路拉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