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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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晚會之後,吳昊熙斷定雨軒一定喜歡聽他唱歌。

  沒錯,一定是這樣!

  他慶幸自己除了學習成績糟糕透頂,總算還有可取之處,否則果真一無是處了。為此他開始愈發勤奮地練習曲目,從黃家駒到周杰倫,再到甲殼蟲的英文歌曲,甚至莎拉布萊曼的歌還有部分歌劇名曲——跟音樂科的同學不恥下問,他都在認認真真練習,以求準確地吟唱出來。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音樂品味很高的,完完全全比他高出好幾截。阿哲告訴他,雨軒兄妹倆和克新常常跟村里一個才高八斗的老人學習音樂,甚至還能跟這位「老藝術家」用德語和法語唱起西方歌劇來。

  剛開始吳昊熙半信半疑,總覺得老大哥不免誇大其詞。

  南朝鄉是什麼地方,西方歌劇又是什麼東西?

  還法語和德語?

  可他回頭一想,老大未必撒謊,南朝鄉興許就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地方,比如能生養出吳雨軒這樣的人物,足見是塊風水寶地。

  他想起那本書——安娜卡列寧娜是什麼?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全然不知這六個字怎樣寫。他想既然雨軒喜歡看這種高深莫測的書,那她一定也喜歡聽古典音樂,比如那些聽起來全身起疙瘩的西方歌劇。

  在他們面前,特別在雨軒跟前,他知道自己是名副其實的學渣,即便跟著時髦玩起藝術來,也不過局限於當下的流行音樂。彈彈吉他,唱幾首周杰倫或王力宏的流行歌曲,就自以為很牛逼、很酷——

  現在想想,實在哭笑不得: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妨彈幾首《卡門》幻想曲。」某天,林同學淡淡地說。

  他終於問對人了。林奕瑀是一位實打實熱愛音樂和藝術的才子。只是林公子太懶,不願動彈,不然他隨時隨地都能成為「夢之樂」的靈魂旗手。

  「『卡農』也不錯,很抒情一支曲子。」林大才子建議道。

  「什麼卡門卡農?」吳昊熙問,「最近很流行一首叫『昨日重現』的,英語怎麼說?」

  「我知道:『Yesterdayoncemore』。」林同學饒有興趣介紹道,「這是一首卡朋特樂隊始創於1973年,極具懷舊的歌曲,我搞不懂最近為什麼會流行起來,我不止一次看見天佳——還有,你那個她在輕輕的,滿目深情地吟唱。」

  林大公子的神情,讓吳昊熙倍感舒暢,他說:「那我先學這首,你再推薦幾首——幾首比較高端的,你剛才說什麼幻想曲來著?」

  「『卡門』,」林才子淡淡說,「我這裡有張光碟,是阿巴多指揮的,柏林除夕音樂會,《致敬卡門紀念音樂會》。」

  「你太厲害了,」吳昊熙拍拍他的肩膀,搖著頭說,「深藏不露啊,我的大才子,不過我想,雨軒不會喜歡這些上了年代的音樂。」

  「那你還問我幹什麼?」林同學說,「我聽天佳說,她很喜歡。這張CD還在天佳那裡。她透露說,雨軒同學很喜歡裡面的曲目。」

  「什麼?」吳昊熙大叫一聲,「我怎麼不知道,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你又沒問,而且,我自然沒必要跟你說。」

  「切!」

  吳昊熙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雖然身著時尚,處處標顯潮流,其實本質上落後到了極致,俗不可耐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他空有一個光鮮的軀殼,猶如行屍走肉空洞無物。

  他對自己說,從現在開始必須加緊充實自己,於是馬不停蹄研究起之前不受青睞的古典音樂來,甚至跟在音樂老師的後面一路追問,重新練習起業已荒廢許久的鋼琴。

  不知哪天起,下午放學後吳昊熙便在教室後門彈起吉他,而此時的軒子則在自己的座位上紋絲不動的,靜靜聆聽動情的歌聲。

  某天,他開始在正對著高三12班的樓下草坪上,或獨自一人,或和樂隊其他成員一起演奏歌曲。他知道樓上總缺不了一個知音在傾心聆聽,每次抬眼仰望時總能瞅見那張笑臉和那雙動情的眸子。

  他忘我的,唱起「昨日重現」和「Thinkofmei」,模仿甲殼蟲演唱「Yesterday」和「HardDay'sNight」;獨自彈吉他演奏「卡農」復調曲和「卡門幻想曲」,時不時哼上幾句,伴隨著陣陣掌聲。

  他想,通過音樂他和她的距離在悄然縮短,他知道她恨不得跑下樓來,跟他一起演唱心愛的樂曲,只是她不敢,不敢……


  他默默等著她走下樓的那一天,可等了好久好久,起風了,下雨了,風止了,雨住了,天也晴了,雲也散了,美人魚的身影還是遙遙無期。

  還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十月剛過,戰報紛至沓來:語文96分,數學68分,英語90分,歷史101分,綜合科88分。

  在阿哲一伙人面前,吳昊熙佯裝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數學雖然離九十分的及格線相差甚遠,但他已經心滿意足了,林奕瑀也不過82分,阿哲只有區區46分,如今終於輪到老大哥墊底了,當然吳克新一如既往的猛,竟考了個全級最高分147分!

  記得高一首次月考,吳昊熙的數學9分——

  前所未有的9分,震驚中外,當時班主任老師嘲諷他已在東縣一中的青史上留下鼎鼎大名!

  面對這樣的好成績,吳昊熙的父母甚為寬慰。這些成績對他們而言無異於奇蹟,至於兒子私自轉班的舊帳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吳昊熙依舊愁眉苦臉,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吳雨軒總分628分,全年級前十名,而他只有區區443分,全班倒數二十名。

  他想,終究還得靠他老爸,老政府一定有辦法把兒子送進雨軒所在的大學,但這樣操作有意思嗎?

  每每想到此,他都沒臉多看雨軒一眼,避之而不及。

  對方突如其來的躲躲閃閃,卻叫軒子發愁和難堪,甚至醋意大發:他似乎有意躲她?

  要是在兩個月前,軒子必定求之不得,可現在她卻隱隱的,悶悶的,愈發的惱怒意難平。以前啊,這隻死耗子總能在她想起他的時候,意想不到的出現在她身旁,不必多說什麼,只需輕輕對上一眼,彼此微微一笑,就算是最美好的問候和關懷了。

  教室、走廊,還是食堂、操場甚至女生宿舍門口,每日裡她遇見到他那含情脈脈的明眸晧齒不下十次,潛意識中軒子已經把他的明眸晧齒收歸己有,猶如私有財產一樣,自己才有資格享受。

  很明顯的事實:哪怕她不願意承認,她已然離不開他。

  所以,當發覺吳昊熙處處避開自己時,軒子毫不客氣地生氣了!沒錯,她生氣了!她無能為力,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於是愈發覺得自己下賤和卑劣!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始終找不出合理的答案,對自己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批判意識,為此她用盡各種辦法,嘗試過轉移注意力,哪怕痛罵起自己來,依然無濟於事,心頭愈發堵得慌。

  軒子苦惱極了,再加上心中星星之火燃燃而起,整個人晝夜間變得病懨懨的,宛如風刀霜劍下一朵急速凋謝的玫瑰花,連郭天佳都看不下去了。

  「說真的,情侶鬧彆扭也沒你們厲害,」天佳笑著說。

  「瞎說什麼呢?」軒子有氣無力的,堅決反駁道,「我們才不是情侶……」

  「不是行為上的情侶,勝似精神上的情侶,哈哈——」

  「謝小娜!」

  「好了好了,別鬧了。」天佳安撫軒子說,「我去看看他那邊是怎麼了,最近那麼反常,還真有點不習慣。」

  天佳的口氣,仿佛是軒子拜託她去查問清楚似的,不覺臉蛋紅彤彤起來,又羞又惱的,趕緊說道:「是你自己要去的,可沒人叫你去,免得還以為我擔心人家移情別戀——」

  軒子大叫一聲,火速鑽進被子裡。

  郭天佳和謝小娜對看一眼,哈哈笑出聲來。

  簡直羞死了,可難道不是嗎?

  吳雨軒難道不是心心念念那對明眸晧齒,內心深處難道不是很想很想知道他為什麼對她避而遠之嗎?

  為什麼連看都不好好看她一眼?難道她做錯了什麼?還是——還是他已經生厭了,決意放棄了;亦或——他真的,真的移情別戀了——

  「靠,他愛誰愛去,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夢中囈語著,「管他愛誰,我就要說:吳昊熙,你這個大壞蛋!」

  天佳聽不清軒子在說些什麼,人已來到走廊上。

  毫無疑問,一定是死耗子搞得雨軒同學如此不得安寧。

  迎著徐徐夜風,天佳約好吳昊熙在燈光球場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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