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管理人·債轉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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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裡,天色晴明,是那種冷艷的藍。晚間一坨扁月高掛,氣溫異常寒冷。每周五食堂蒸包子,晚餐林杉只吃這一次。余者,就在宿舍里吃點零食,或白水煮麵條。終日寫他撲街的網絡小說,或打坐冥想。

  年終歲尾,諸事繁雜。討債的,要帳的,法院的傳票,裁定書,執行文書,雪片樣紛揚。林杉漸被老鍾放在此位,與法院與債權人糾纏不休。

  壓在老鍾心頭的幾件「大事」,有的已有了眉目。譬如前期壹佰柒拾伍萬科研資金誤入封凍帳戶的事,最終在政府的協調下,用華晨第三季度的伍拾萬電費補貼填缺,劃撥給科研單位——XJ大學。

  該項目的領辦人趙亮,是XJ大學光電學院的副院長,帶著四名研究生來華晨推進廳地聯動項目。林杉在縣賓館為其預定了房間。

  見到錢,趙亮和他的團隊也有了科研動力,不再吵吵著將項目腰斬。晚上,照例安排在小包廂吃飯。

  明日,老袁將返回內地處理家中事物。原本老鍾籌謀,擬宴請公司班子成員,權當給老袁踐行。因為還有十幾天內地人就回家過年,雖然華晨春節不放假,但臨近春節忙忙碌碌,公司班子很難再組織在一起吃飯。

  借著招待趙亮院長這個場,恰可一石二鳥。趙院長作為高校教授,自然是知書達理。當晚,大家一掃科技資金誤入封凍帳號的陰霾,重拾合作的信心。在廳地聯動項目的推動上,趙院長幫忙物色第三方機構給予指導。

  作為一場危機公關,想想事發當初,在州有關部門的指令下,當晚趕不上火車,差點準備開車去WLMQ市。要不是荊明處於自保,探知果子溝大橋已冰雪封路,寶來車無雪地胎難以成行,當晚老鍾、邵青雲、林杉還真開車上路啦。想想沿路冰雪濕滑八百公里,安全堪憂。但老鍾能動這樣的心念,足見其對這事的重視,某種程度上來講,他也是滿夠拼的,這是老鍾做事令人敬畏的地方。

  趙院長吃罷晚飯,給留下來的四名研究生布置完作業,即回賓館休息,第二天上午自YN市機場飛WLMQ。

  林杉正寫公司年度總結。找完亮點,再找暗點。他自認壹佰柒拾伍萬,是華晨一夜千古奇冤,可謂死得一塌糊塗。若說全年最大的暗點,非這串在銀行帳戶的溫床上顛三倒四的數字莫屬,也是老鍾主政華晨以來最大的敗筆。

  想想整個十一月份,老鍾、邵青雲、林杉、荊明全部精力聚焦於此。去縣法、院縣局、去州局、去省廳,參加縣常務組織的專題會......。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們被放在恥辱的聚光燈下照,放在責任與利益推杯換盞的火上燒。直至趙院長如期而至,重啟廳地項目的按鈕。

  每每念及此事,老鍾都為自己當時的處驚不變,清明的智慧,剛柔兼濟的手段,張弛有度的抗爭擊節而歌。林杉能夠看出來,老鍾也很自負,但內心還不足夠強大,因為他還在意身邊諸人的看法。林杉嚮往的境界,連他自己也做不到。說到底,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內心的修為,尚遠遠不夠。

  嘉苗玖佰伍拾萬債務轉讓糾紛案,尚在進行中。一審敗訴,股東柴正居力主上訴。代理律師已找好,也是公司聘用的法律顧問。眼下剛剛收到州高院的通知,讓華晨七日內繳上近捌萬元的上訴費。

  說起來,這個信息還是老鄔發給林杉的,作為法人,他先收到高院信息,並轉發給林杉。林杉依上面的電話打過去,對方說她是州高院,先前與尾號為三個七的機主通過電話,對方說他已不在華晨工作。

  林杉知道,她必是把電話打給了老鄔。作為此事的肇事者,老鄔欺上瞞下,給嘉苗公司私蓋公章,先別說官司能不能扳回來,僅捌萬元的上訴費也是筆不小的費用。恨不能將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就眼下的華晨而言,老鄔真是作孽!

  晚上下班前,老鍾對林杉說:「明早例會不開啦,你告知邵青雲。明早我開佳仁紡織的管理人會議。」林杉對佳仁的破產重整並不上心,但又不能不關心。它是華晨紡織法理上的股東,破產關聯華晨的債權。另外在債權問題上,它是佳德集團的風向標。

  翌日上午。

  林杉正忙於案頭工作。易金打電話給林杉說:「過來下,佳仁紡織正開管理人會議,有好事!」

  當下,事關佳德集團的消息,誰對林杉說有好事,林杉都把狐疑態度。寧可信世上有鬼,也不信佳德會從良。

  步入企管處,易金正在看會議視頻,林杉掃了一眼,會場開衙見府,就像戲台上的衙門,正中坐著管理人中的大領導,左右兩側各置一排桌子,集團理事長為座上賓。甭問,坐列兩廂的其他人,就是所謂的「管理人」。

  整場不見班江川。用老鐘的話說:「見班總很難,我找班總都是秘密聯繫。」他這樣說,林杉不吱聲,不做評判。林杉在老鐘面前,從誹議老班。老鍾提及老班,林杉諱莫如深。天知道老鍾心裡咋想,說老班好,那是不辨是非毫無心肝。說老班不好,老鍾也許會立馬給你貼上標籤。所以少說為佳。沉默是金,雄辯是銀。有時,雄辯與沉默比起來,破銅爛鐵都不如!這是林杉的經驗之談。


  林杉問:「有什麼好事?」

  易金說:「管理人說:到了退休年齡,緣於企業拖欠社保,不能正常辦理退休手續的,這個群體一年內解決。其他人員拖欠的社保,三年內解決。」

  「保險肯定要解決,是個企業破產都得先考慮保險問題。我關心的是大家的債權?債權他們怎麼說?」林杉問。

  易金說:「債轉股!將債權轉成企業股份。」

  「佳德體系內的企業,已有兩家制定並實施了十年還款計劃。前有車後有轍,這才是本著良知行事。債轉股,何其無恥!這視同說:『就是不還錢』!」

  林杉心事迢遙。雖然社保問題與他無關,但他為佳德集團三千名員工悽惶的命運嗟嘆。臨近春節,班江川們已用同樣的方式刷弄了大家兩遍!管理人作為出色的配角,繼續幫襯著老班糊弄人。

  倆人在走廊里碰見了老鍾。老鍾也才開完視頻會,正清洗茶具,打掃室內衛生。站在門口,老鍾與林杉、易金分享心得:「債轉股,還債轉股......,三年,社保......,」他輕聲嘟囔,臉上掛著鄙夷不屑的淺笑。估計,若不是怕林杉小瞧了他,他就差罵娘啦。

  牽動千家萬戶,多少家庭為此一貧如洗,甚至家破人亡,負債柒捌億的佳仁紡織,在蛇年春節到來之前,自導自演這樣一處滑稽戲。他們總覺得人心可欺,眾語可以蒙蔽,其實他們才是時代的跳樑小丑。

  佳仁紡織的總經理、財務總監業已被批捕。佳仁紡織拖欠職工八年社保,八年間,各理事單位按月將外派人員的保費打給佳仁,足有柒仟萬元,柒仟萬已被佳仁挪用。近百名職工退而不休,無法辦手續。

  佳仁紡織的總經理,是班江川的老婆汪春英的外甥,系根正苗紅的裙帶關係。佳德人提及此事,無不嘆息痛恨老班,為此老班鮮有出場,不是無顏見江東父老,是怕大家喝其血啖其肉。班江川已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他還是佳德集團台下幕後的實際掌控者。

  有個「佳德債權人群」,以佳德內部職工為主體,少部分為社會上的債權人。緣於債權,大家攢聚在一起,仿佛一群投胎無門冤魂,時不時發些怨氣以泄私憤。

  林杉在群,易金也在,估計老鍾也在。佳德集團幾千職工,連同數萬社會上的債權人,分散在一個又一個「佳德債權人群」里。

  林杉進入後,發現集團諸多中高管也在,雖然他們用的是化名,但林杉辨出了他們的微信號。最悲催的就是中高管。

  他們上有老下有小,正是負重前行的年齡。實質上,佳德集團就是個傳銷公司,班江川英明神武,他老婆汪春英咬唇鼓譟,夫婦二人恩威並施,上下其手催眠洗腦,直至大家漸入「佳境」,被坑得血本無歸。有的典當房產,有的闔家舉債,有的被打入失信人黑名單,有的已抑鬱成疾,有的已重病纏身,有的自絕於親朋,有的遠走他鄉,有的身陷囹圄......。一曲佳德悲歌,終日在萬千家庭的小劇場上演。何日曲終?何時人散?結局如何?連大神級的網絡作家也無法猜度劇情!

  「佳德債權人」里,「馬頰河」發了一張聊天圖片,內容是「佳仁紡織管理人,你們好!你們入駐佳仁紡也有一年多了,這段時間裡你們發現佳仁有盈利的月份嗎?你們也可以查查看,佳仁紡織自成立之日起,有多少月份是盈利的,應該沒有吧!既然財務狀況這麼差,是誰給他們的信心敢拿債轉股,還提到分紅!這麼欺騙債權人有意思嗎?良心不會痛嗎?你們作為監督部門,感覺這麼做好嗎?都是工薪階層,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們,你們會同意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能轉成股把欠的錢就抹滅了吧?或者可否公布有關電話,我們直接打電話反映!」

  林杉認出「馬頰河」,就是華晨的債權人齊雙仁,他在華晨放了叄佰萬,在佳德集團其它理事單位放了幾百萬,放在佳德集團的借款不下柒捌佰萬。他在為己發聲,也代表了大眾心聲,既是質問『管理人』,也在譴責幕後推手班江川。

  齊雙仁經常給林杉打電話,了解華晨紡織的經營狀況,他與林杉保持著秘密聯繫。林杉不是什麼事都告訴他,也有原則和底線。

  林杉心中,創業元老們的利益,少數民族職工的利益排在首位。沒有這些人,哪有華晨!其他債權人的利益,都是建立在這些人經營管理、心智體勞動的基礎上。

  這才是「一入佳德,體無完膚。」能囫圇著上岸的,那肯定是上輩子拯救過銀河系。其實,林杉非常感激班江川。半世潦倒,正是班江川一棍子將林杉打醒,讓其看清自己何其渾噩。

  終於醒來,他自醒來的那天,每天努力的樣子,就是他想活成未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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