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收購·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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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小包廂。

  兩位客人,一位臧總,一位汪總。年齡都是八零後。大家落座。開宗明義,就是衝著華晨紡織一期來的,這出乎林杉意料。華晨一期鐵板一塊,他們如何能動的?除非他們真金白銀地投錢,把華晨債權人的錢都還清,真若如此,他們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他們專做金融投資。不做風險大的投資,不做賠本買賣。

  老鍾,老袁,邵青雲,林杉,四人陪坐。開始喝酒。酒是伊力酒廠出的中度特,算是系列酒中的最低檔。沒辦法,華晨現在能拿出手的,就是中度特啦。庫里還有幾瓶五糧液,還有幾瓶伊力王酒,還有一箱小老窖,都是用來招待更尊貴的客人。

  華晨紡織曾風光一時,如今是脫毛的鳳凰不如雞。外界盛傳華晨已破產。過去華晨的職工拿著綜合辦開的收入證明,就可以到銀行辦理房貸、車貸、其他貸。現今開的收入證明已不好使,銀行拒絕辦理任何貸款手續,給出的回答是華晨朝不保夕。

  林杉明白:BJ銀行還貸逾期,是否走法律程序不詳。NY銀行叄仟伍佰貸款明年三月份到期,到時必是一場信貸危機。NS銀行捌佰叄拾萬貸款逾期後,現已步入法律訴訟程序。

  臧總是一家投資公司的行政人員,這次到華晨紡織接洽,代表老闆前來探底。汪總是當地政府聘用的一位專業投資顧問,也是臧總公司的座上賓。

  兩人能吃能喝,讓林杉覺著年輕真好。他倆也很健談,好像見過大場面、上過大排面,氣度非凡。提及一些公眾性的大人物如數家珍,就像他們曾有過多次交際。這是林杉所討厭的,他本能地對此類人抱有戒心。

  這也是經驗之談。在林杉看來,他自小到大,身邊所遇不良之人,皆口若懸河,誇誇其談,尤好在眾人面前,靠透露強大身世背景抬高身價,這樣的人幾乎100%不靠譜。

  林杉覺著這倆年輕人不踏實,就像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過了五十歲,尤其被老鄔整蠱後,他不再輕信他人。怎麼說是你的事!關鍵是看你怎麼做?最終的結果如何?總之,見的人多啦,被坑騙的次數多啦,也就有了人性洞徹的那份冷靜。

  老鐘的意思是:二期不在這次討論的範圍。林杉明白,二期在老鄔的神助攻下,已被園區沒收。當初老鄔抱著天真爛漫的想法,認為只要交上放棄二期的申請報告,就可以把那貳佰萬元押金拿回來。當然,拿回來不是給職工發工資,不是繳納保險,是為了先把自個親戚朋友的借款還上。先讓自己脫身,這是老鄔遭人恨的地方。

  臧總說:「我們這次來,了解企業情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與二股東國投見面,聽聽他們的意見。

  汪總說:「我們帶來了自己的方案,在保證國投資產安全退出的情況下,操作接盤佳德集團的股權。」

  老鍾說:「你們投資如何規避風險?」

  汪總說:「要有第三方做擔保。」

  老鍾說:「若對方的資質條件不具備擔保能力怎麼辦?」

  汪總說:「那就不玩!」

  林杉、袁華中、邵青雲保持沉默。他們知道華晨的軟肋。外邊1.3億的債務,這些債權關係捋不清,別的都無從談起。

  臧總說:「明天上午我們先談。下午最好能與國投領導見個面,聽聽他們對此事的意見。」

  老鍾說:「國投柴正局......,我得提前約,他狡兔三窟,不容易見到。」

  林杉插話說:「可以與園區的領導見個面,若他們對合作感興趣,自會向縣領導反映。」

  老鐘錶示同意。

  林杉看老鍾,也不過是礙於集團班江川的面子,陪著臧、汪二位走過場。他也認為,華晨一期當下若想變天,幾無可能。

  幾人說了些不咸不淡的話。關於收割華晨紡織的主題,也不過是浮光掠影。說到債權問題的處理上,林杉也禁不住為之一振,但隨之又冷靜下來。天上掉餡餅的事沒有,這年頭,改頭換面的「餡餅」都是蠱毒,是個坑。掉進去,也許萬劫不復,終世不得翻身,全憑當時貪心幾何?

  散場後,打發走客人。老鍾、老袁、邵青雲、林杉回宿舍的路上。老袁說:「他們說,若合作成功,他們想辦法先把大家的借款還上。若如此,那真是太好啦!」

  老鍾潑涼水:「這事就當笑話聽聽,千萬可別當真,這就是雲彩影兒里的事,沒邊兒沒沿兒。」

  翌日上午。

  林杉派車將臧、汪接到公司。按行程安排,老鍾陪著倆人先去車間參觀現場。昨晚邵青雲已通知各車間主任做準備。林杉忙於寫公司的年度總結計劃,整個上午幾乎沒出門。老鍾進車間,易金陪同前往。


  自車間回到辦公室,老鍾與二位深談。整個上午,老鍾都在與倆人「商談」。林杉能夠猜到,老鍾就是在敷衍他們,就是談,估計也沒有多少正事。以老鍾待人之道,除了對「正事」輕描淡寫,余者天馬行空的閒話,均為濃墨重彩。

  中午吃飯,只有老鍾與林杉作陪。林杉發現,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老鐘不願讓老袁和邵青雲參和。他與老袁不睦是事實,但他也對邵青雲心存猜忌。這是林杉不想要的結果。老鍾只有更依重佳德體系內的人,林杉才能游離於外。他忌憚步入高層圈。這是他的進退之道。

  佳德集團風光無兩之時,他都對進入企業核心管理層心懷芥蒂,何況如今佳德也已臭名昭著,自己還逆風翻盤,那不是格局胸襟,是缺心眼。

  飯桌上,為了活躍氣氛,林杉陪著臧、汪二人扯閒篇。陪著人說話,持續地輸出情緒價值,這塊老鍾和林杉有優勢,即興發揮如何,全看客人在其眼中幾斤幾兩。

  對於雙方合作的事情,臧、汪和老鍾隻字未提。飯菜豐盛。午餐不喝酒,大家只是吃飯,林杉破例吃了幾塊干炸帶魚,至於切片的醬牛肉,他沒動一筷子。余者就是吃青菜,喝紫菜雞蛋攤。連林杉自己都想不到,飲食上咋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年前,他還對著牛肉、DZ扒雞大快朵頤。某周日,林杉走出辦公室,聞到樓道里飄著久違的肉味,是煸炒大肉的氣味。林杉翻騰胃,有嘔吐的感覺。他發現自己在生理上已如此排斥肉食,尤其大肉。

  下午。衣木然開車,老鍾帶上臧、汪去園區見領導。快下班時,寶來車將老鍾送回。臧、汪二人去向不明。下午林杉請示老鍾,晚上是否安排客飯,老鍾說不用安排。

  元旦晚宴,陪臧、汪吃飯,兩個晚上外加一個中午,林杉有些乏了,寫撲街的網絡小說的作業,也落下了幾節課,他還得抽時間補出來。

  晚上,衣木然未給林杉報告行蹤。他有些不放心,給衣木然打電話,衣木熱說正陪著臧、汪二人在WL縣城買XJ特產。買完特產,去吃WL縣的特色菜。

  第二天上午,老鍾讓林杉找人送臧、汪二人去機場,林杉再次派衣木然送站。看著寶來車開出門,林杉明白,班江川幕後導演的一處痴人說夢畫上了句號。老鍾始終在疲於應付。

  客人走後,關河到綜合辦,神色異常地問林杉:「這倆人來幹嘛?」林杉明白,他這是在為石新強打探消息。

  林杉說:「談一期合作。估計是班江川拉來的合作夥伴。」

  關河問:「老鍾什麼態度?」

  林杉說:「他在敷衍。以我判斷,他不是無條件地服從老班,他有自己的立場和主見。我不止一次與他探討過華晨命運。那些打著拯救華晨的旗號前來洽談合作的客商們,不是我們的救世主,都是錙銖必較的奸商。無利不起早,有利可圖就濃情蜜意,無利可圖就斷然脫離。不擦亮眼睛,我們會被撂在半路上,再次回到上半年載沉載浮的末路上。只有毫不動搖地與伊棉保持合作,才能華晨紡織的未來。這是『毫不動搖』是華晨的大政國策!」

  關河說:「他在中間和稀泥,但還是不擔當......。」

  正說著話,有人進來。倆人已把話說透,關河扭頭出去。

  傍晚,大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徹頭徹尾地將整個世界裝在白茫里。林杉忙於案頭工作,沒顧得上外出看雪景,深以為憾。

  翌日上午,雲銷雪霽,晴空萬里,是上好的河谷天氣。林杉去車間,海棠路上的積雪還沒清掃,雪足有二十公分厚。保安將大門內外,宿舍通往車間,宿舍通往食堂,掃出一條路徑。海棠樹上還掛著僵果,被積雪裹著,烏鴉,鴿子,麻雀般大小無名鳥,就在枝頭呼朋引伴。

  西天山,粉妝玉砌,就像一條玉帶橫亘於朗日晴明之下。汽車在人民渠前的馬上行駛,去縣城,去YN市,往來穿梭如常。

  上午,佳禾糧油的業務員給林杉打電話,說過來談談貨款的事情。林杉只得硬著頭皮說:「過來吧,我在廠里。」

  業務員是個哈族女人,身材高大,豐腴。雪大路滑,她冒雪而來,足見內心的焦躁。肆萬陸仟元,是前年古爾邦節,公司為當地少數民族職工發放節日福利的貨款,去年採購節日福利時隨即結清,順帶著清償了壹萬元。

  女人詰責林杉:「這肆萬陸仟元,已拖欠了我們公司兩年多。每次我都聽信你的話,致使貨款一拖再拖。因為這筆貨款,我已被老闆扣發了三個月工資,現在每月只發點生活費。家中沒有交暖氣的錢,孩子們在挨凍。上補習班的學費,都是借朋友的。」她邊說邊抹眼淚,還拿出手機,讓林杉看她的而付款信息。


  她此來的目的,是讓林杉給她寫一張欠條,欠條上要蓋華晨紡織的公章,還要讓林杉簽上自己的名字,或讓企業法人簽字也可。

  此前,她陪著律師來過一趟,也是讓林杉給她寫欠條,並要求林杉簽字。林杉沒有照辦。他也曾諮詢過律師,明白在公司的欠款條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會承擔何樣的法律後果!為了華晨紡織,林杉付出夠多啦,為企業輸入進來的柒捌百萬人社補貼資金,放在華晨的柒拾萬借款,法人代表,七八年的殫精竭慮,想想這些,他就覺著虧得慌。當然,這種虧欠,更多是對父母對妻兒的虧欠,就已故的父親和健在的母親而言,是負罪感。

  林杉有了戒心。無論對方說什麼都不在欠條上簽字。兩個月後,女業務員再次站在林杉面前,故伎重演,再次提出這樣的要求。

  其實林杉也知道,佳禾糧油先前已找好律師,準備起訴華晨紡織,但通過調查,發現華晨的經濟糾紛多如牛毛,光在WL縣法院立案、審結、執行的官司不下二十起,都是幾十萬起步,陸仟萬封頂,像她這種幾萬元的小額經濟糾紛,估計法官用正眼瞧他的功夫都沒有。

  要緊的是,華晨已無可執行之物。藍天白雲下的土地,土地上的建築,廠房,宿舍。廠房裡的機器設備。無形的股權。這些都已被三家銀行、債權寡頭、設備及配件商們死死地凍結住。

  他們可以穩贏官司,但絕無可能獲實質性補償。緣於此,律師開始給佳禾支招:「逮不住華晨紡織,逮不住華晨的法人,就逮經辦人林杉,設個套讓其往裡鑽。只要軟磨硬泡,讓林杉在欠條上簽字,就可將作為被告訴諸法庭。屆時,在華晨紡織無力賠償的情況下,就得林杉自掏腰包。

  人心險惡莫過於此。林杉看明白這些,對這個女業務十分反感。所以,她打電話,林杉心情好就接,心情不悅就乾脆不接。

  女人說:「她家中有病人,此後十天要陪著家人去WLMQ市看病,為了這筆貨款,老闆已扣住她叄萬工資........。」她的眼淚又來了。

  「要不就還錢,哪怕每月還上叄仟也行,你們這麼大的公司,我就不相信你們每月拿不出這點錢?要不你就給我們打欠條,在欠條上籤下你的名字,或找企業負責人簽字。」

  她楚楚可憐。在理智的控制下,林杉的忠厚善良沒有泛濫。想想女人及女人背後律師的用心,林杉的心腸變成了鐵石。不可憐任何人,自己就夠可憐啦!

  他斷然拒絕了女人的要求。最終他只給女人打了一張欠條。找老鍾審批,在欠條上蓋了公司合同章。

  林杉明白:女人的背後是老闆,她夾在老闆與自己之間著實可憐。林杉說:「我下午去見見你們老闆!」

  女業務員立即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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