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九章：老鍾返廠·元旦晚宴
老鍾返鄉一趟，帶回大量信息，無非佳德集團一敗塗地。「NX佳德管理團隊被掃地出門，南疆DCX集團的佳德人被陸續清退，北疆佳和紡織的佳德人被清退......，華晨紡織成了佳德集團在XJ的獨根苗。」
佳德集團的頹勢還沒觸底。
老鍾借勢製造緊張氣氛：「我們還要減人，咱的萬錠用工是60人，AH省的HM紡織，萬錠用工已減到30人。」老鍾要求袁華中和林杉：「圍繞減少用工動腦筋，大膽解放思想，不給自己設限。不如此，我們將無法立足。」
辦公會開成了馬拉松，老鍾像個話嘮，三個小時喋喋不休，且尚意猶未盡。他還在不停地給袁華中施壓，始終對老袁的表現不滿意。
老鍾在火車上時，就讓林杉提前做了安排：元旦晚上設晚宴款待全體內地駐疆人員。當天，林杉放下所有工作，所有精力都投到這上面。
菜譜，讓食堂修改了三遍。滿打滿算34人，原定分兩個包廂坐下，大包廂坐22人，小包廂坐12人，但到現場把椅子擺一擺，發現大包廂根本坐不下，林杉遂將兩桌改為三桌。鑑於沙發等擺設占用大量空間，大包廂不宜放兩桌，只得在小包廂增設一桌。
在人員安排上，林杉擬定的方案是，讓三位高管各領一桌，老鍾與前紡車間、企管處、綜合辦、供銷處、財務處共計16人一桌，在大包廂。，袁華中與細紗車間，邵青雲與生技處、後紡車間，共計18人在小包廂。
林杉提前將桌位通過「內地駐疆管理群」發給大家，並囑咐大家要求入座。時間就定在晚上7：45。調度李道辰，王光殿的老婆任紅梅，都自覺到食堂幫廚。
林杉不好熱鬧，也排斥這樣的聚會。晚宴，無疑會打破他一天的作息規律。沒有晚宴，他會進入晚間的寫作模式。但想想內地駐疆人員，他又感覺自己太自私。只要能讓大家高興，能調節大家的情緒，自己投入精力耗度時間，都值。
下班後大家很快坐定。菜還沒上齊，易金就跑過來說：「那邊已經喝上啦！」林杉不樂意：「控制不住局面嗎？」
老鍾也不樂意：「林主任，你過去看看，讓他們統一行動！」林杉來到小包廂，靠門的一桌是生產副總邵青雲坐首席，他旁邊坐著武文璋等人，座中有幾人正埋頭吃喝。靠里的一桌是袁華中坐首席，這桌人比較文明，尚未動筷。
林杉說：「大家先別急著吃喝，再稍微等等，你們看上菜的老師們還沒坐下！這樣不禮貌。再說咱這不是在農村吃流水席，咱這是公司團建，大家要有個吃相！」這話說得不溫不火，埋頭吃喝的幾人立馬停下來，有點難為情。
林杉趁機退出。
回到大包廂。林杉本來想讓易金坐老鍾對面，這是副主陪的位置，但老鐘不允，非讓林杉坐在那裡。恭敬不如從命，大家依次坐定。
林杉坐在易金和董方青中間。不知易金問了他句什麼話，激起了他的怨氣與恨意。他說：「咱就是個窮命，我不死就行！」
他聲音洪亮，大家都聽清了這句話。他這是在發牢騷說怪話，顯然與當晚的氣氛不符，有些煞風景。林杉坐他身邊都覺著尷尬。冷場了一分鐘，才被雜七雜八的說話聲淹沒。
準時開席。
老鍾先發表晚宴祝辭。他說：「本來這場晚宴定在昨晚，但我昨晚還在火車上。躺在臥鋪上，想想明天就是元旦啦，思緒翻滾，感慨良多，興之所至便寫了段《元旦獻詞》。寫好後，沒有直接發出來，先發給了林主任，他又做了修改和潤色，說：『可以！』我才敢發出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是在抬高林杉。
林杉雖也有些見識，但當著這群創業元老們，老鍾如此抬舉他，明知他說得是客套話，但內心也受用。
林杉不等他說完，直接插話：「對安排好今晚這個場兒，鍾總多次打電話，叮囑我務必用心安排好，讓大家吃高興玩高興。他總覺著大家非常辛苦，不容易！」
老鍾接著說：「就像我在《元旦獻詞》中說的，『過去的一年，我們攜手走過，每個定格的瞬間都是你們拼搏的足跡，沒有你們的堅持和擔當，就沒有華晨的今天。借這個場合，我代表公司感謝每位華晨人的辛勤付出。2025年，機遇與挑戰並存，只要我們目標明確，信念篤定，精神不倒，我們就能夠取得更加輝煌的業績。重振華晨，再造華晨......。」
大家平心靜氣聽老鍾「講話」。但他的「講話」太過俗套，所以大家很快就覺著乏味。尤其這種場合，面前擺著滿桌子美味佳肴，大家下班後早已飢腸轆轆，腸胃正與大腦分庭抗禮，哪有心思聽老鍾長篇大論。
終於等到老鍾發表完「祝辭」。沒有掌聲，無人說話。除了林杉中間插過話，再無人附和。「祝辭」並未起到暖場效果。隨即大家直奔今晚主題——開吃。
飯菜豐盛：硬菜是滷牛肉、油燜大蝦、清燉羊肉、清蒸鱸魚。素菜有大蔥炒雞蛋、香菇炒毛芹、千頁豆腐、素炒荷蘭豆、山藥炒木耳。半葷半素有豇豆牛肉絲、西蘭花炒肉等。涼菜有涼拌粉皮、涼拌黃瓜、涼拌蕨根粉，另有藕夾、黃金大餅、雜糧拼盤。口味接近魯菜，近乎家鄉菜。
按照老家喝酒的規矩，老鍾先帶三口，林杉再帶三口，王光殿帶三口，易金帶一口，這叫十全十美。
帶酒需說祝酒詞，有的堂皇正大，有的詼諧幽默，有的亦莊亦諧，有的妙趣橫生，總而言之，帶酒的人就是要給酒場助興，能夠調節喝酒的氣氛。
老鍾沿襲他長者的作風，每句話不離對大家的期望，對企業願景的期待，這也符合他領導的身份。
輪到林杉帶酒，他當晚興致不高。當日，為今晚的酒場他費了心神，此時有些倦怠。再是當天有幾件事不順遂，氣得他動了肝火。
他只敷衍了幾句。大體意思是：大家的利益都在華晨紡織，這個利益既指當下也指未來。當下是指只有千方百計為企業續命，我們才能按月將工資掙到手，才能安身立命於當下。未來是指創業元老們的債權，都是建立在華晨紡織正常生產經營的基礎上，企業若中途夭折或破產，大家的債權將無從談起。
這樣的話貌似不痛不癢，冠冕堂皇，但也句句透著真誠。大家看上去面無表情，實則人人心裡裝著自己的利益。座中之人，王光殿、鄒之星、李道辰等，無不做如此想。
接著是王光殿帶酒，他領一杯。最後是易金領酒。「十全十美」的規定動作算是完成。接下來是「自由活動」，大家相互敬酒。老鍾第一個端起酒杯，對林杉說：「林主任，我從右側向左敬酒，你從右側向左側敬酒。」
大家推杯換盞，把酒言歡。林杉愛開玩笑，不拿著前紡車間的這些人當外人。他對老鍾說：「鍾總，前紡車間都是一群酒蒙子！醉酒後，有的耍酒瘋，有的又哭又笑，有的拉著女人的手不鬆開。」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老鐘沒反應，覺著此話無可笑之處。林杉發覺，老鍾說話眉飛色舞，興之所至，愛邊說邊表演。他的笑點異於大家，無關風雅與低俗。
李道辰反駁：「這話打擊面太大啦！」前紡車間舒秋林也反駁：「這話說的，我們怎麼就都成了酒蒙子？」余者君不做聲，他們也知道林杉愛揶揄人，並無惡意。反駁他的人，也就是鬥嘴取樂子。
這時生產副總袁華中推門進來敬酒。老鍾覺著老袁有點唐突，因為他作為華晨「一把手」，這桌人還沒敬過來就被老袁斜插一槓子，心有不快。恰好座中某人入廁，袁華中在其位落座。
老鍾繼續挨個敬酒，輪到林杉處，林杉主動端起茶杯敬老鍾，老鍾也是以茶代酒。老鍾說：「林主任辛苦啦！這兩天為了大家跑前跑後。」
林杉說：「不辛苦，鍾總你最辛苦！企業裡頭外頭這麼多事，大事小事都需要你操心！」話中有話只有倆人意會。
這時老鍾端茶起身，去小包箱敬酒，袁華中開始再挨個敬酒。說實在的，三個高管裡面，最不讓大家敬畏的就是他。老袁好人一個，脾氣柔和，慢性子，與急性子在一起，能把急性子整瘋了。他與老鐘的工作關係就是如此。
林杉見證過：老鍾把老袁說急了眼，這麼個慢性子，都被老鍾惹毛了，可見那次老鐘有多過分。老袁當時甩門而去。林杉從中做了調和。倆人雖重歸於好，但已種下芥蒂。
骨子裡，老鍾看不起老袁是真事。此後再次開辦公會，老鍾雖一改過去居高臨下的姿態，摒棄挖苦諷刺之能事，言語留有分寸，但還是看不上老袁的黏糊勁兒。
大家頻頻舉杯，很快4瓶酒下肚。有人開始打開卡拉OK唱歌。林杉不喜熱鬧，已習慣獨處或靜坐。這樣的場合，頓覺索然無味。
老鍾已走，大家自在了許多。這就是為什麼每次聚會，都不願與「一把手」共聚一桌。老袁在場，權當不在。大家也不拿他當會事。
老鍾在小包廂呆了三十分鐘方回。座中已是酒意闌珊。小包廂那邊，多已離席回宿舍休息。那邊兩桌的用酒，不足這邊一桌。易金對林杉說：「誠如你所說，這個桌上的都是酒蒙子！」
元旦晚宴，也就散了。大家強作歡笑，心不在焉。除了那幾個沒有債權一身輕的社會招聘人員：按月掙工資，不慮其它。企業能正常發工資就干，做不到就走人大吉。
翌日。天色清濛，雪意淺淡。西天山隱約可見，彷如一方墨玉，臥在河谷平原上。
老鍾尚在內地時，就說讓林杉預定賓館，說有兩名客商元旦後到華晨洽談合作。他閃爍其詞。林杉估計，這是集團班江川拉皮條的客戶，十有八九不靠譜。
老鍾對此事的態度：冷峻淡然。他也是礙於班江川的面子，疲於應付了事。他對班江川攀扯來的客商不報太大希望。
林杉與老鍾曾私下裡探討過，當下保持與伊棉的合作，對華晨紡織來說是最優方案。林杉說：「先不論我們能不能突破當下的經營模式，將企業從伊棉託管的狀態拽出來，就是我們獲取了自主經營權，能夠找到勢力勝於伊棉的合作夥伴，但也不會長久。偶有風吹草動，它們絕對會棄我而去。華晨又會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途末路，這也是血的教訓！」
老鍾同意林杉的觀點：「哪個客商不是抱著少擔風險多賺錢的意圖來的？只有政府旗下的國投，以保有國有資產不流失為原則，它們不以取利為主要目的。這是國有企與民營企業的區別。所以與國投合作，更有保障和穩定性。」
「華晨紡織，外圍一片債權紛爭，正是國有資產的半壁江山，才是華晨紡織不被撕碎揉爛的保護傘，沒有這份神光護體，華晨早就被打趴下啦。保持現有的合作模式，將這種合作狀態拖得時間越久，對華晨紡織，對整個管理團隊來講，就是最大的利好！」林杉說。
老鍾為什麼願與林杉嘮嗑，是因為林杉思考問題有前瞻性，看問題深刻，視野開闊，能斷事物發展的走勢，他能從中受到啟發。
客人下午6：00到機場。
老鍾安排先將客人送到縣賓館，再將客人接到華晨，晚上就餐安排在小包廂。客人有兩位。老鍾開始想與林杉倆人陪客人吃飯，後來一想倆人都不喝酒，兩個喝茶的陪客人喝酒不妥，又加上邵青雲，後覺舍下老袁也不好，最終定下全體班子成員陪客人。晚間客飯安排，由4位改為6位。
佳德集團的頹勢還沒觸底。
老鍾借勢製造緊張氣氛：「我們還要減人，咱的萬錠用工是60人，AH省的HM紡織，萬錠用工已減到30人。」老鍾要求袁華中和林杉：「圍繞減少用工動腦筋，大膽解放思想，不給自己設限。不如此，我們將無法立足。」
辦公會開成了馬拉松，老鍾像個話嘮，三個小時喋喋不休，且尚意猶未盡。他還在不停地給袁華中施壓，始終對老袁的表現不滿意。
老鍾在火車上時，就讓林杉提前做了安排：元旦晚上設晚宴款待全體內地駐疆人員。當天，林杉放下所有工作，所有精力都投到這上面。
菜譜，讓食堂修改了三遍。滿打滿算34人，原定分兩個包廂坐下，大包廂坐22人，小包廂坐12人，但到現場把椅子擺一擺，發現大包廂根本坐不下，林杉遂將兩桌改為三桌。鑑於沙發等擺設占用大量空間，大包廂不宜放兩桌，只得在小包廂增設一桌。
在人員安排上，林杉擬定的方案是，讓三位高管各領一桌，老鍾與前紡車間、企管處、綜合辦、供銷處、財務處共計16人一桌，在大包廂。，袁華中與細紗車間，邵青雲與生技處、後紡車間，共計18人在小包廂。
林杉提前將桌位通過「內地駐疆管理群」發給大家，並囑咐大家要求入座。時間就定在晚上7：45。調度李道辰，王光殿的老婆任紅梅，都自覺到食堂幫廚。
林杉不好熱鬧，也排斥這樣的聚會。晚宴，無疑會打破他一天的作息規律。沒有晚宴，他會進入晚間的寫作模式。但想想內地駐疆人員，他又感覺自己太自私。只要能讓大家高興，能調節大家的情緒，自己投入精力耗度時間，都值。
下班後大家很快坐定。菜還沒上齊，易金就跑過來說：「那邊已經喝上啦！」林杉不樂意：「控制不住局面嗎？」
老鍾也不樂意：「林主任，你過去看看，讓他們統一行動！」林杉來到小包廂，靠門的一桌是生產副總邵青雲坐首席，他旁邊坐著武文璋等人，座中有幾人正埋頭吃喝。靠里的一桌是袁華中坐首席，這桌人比較文明，尚未動筷。
林杉說：「大家先別急著吃喝，再稍微等等，你們看上菜的老師們還沒坐下！這樣不禮貌。再說咱這不是在農村吃流水席，咱這是公司團建，大家要有個吃相！」這話說得不溫不火，埋頭吃喝的幾人立馬停下來，有點難為情。
林杉趁機退出。
回到大包廂。林杉本來想讓易金坐老鍾對面，這是副主陪的位置，但老鐘不允，非讓林杉坐在那裡。恭敬不如從命，大家依次坐定。
林杉坐在易金和董方青中間。不知易金問了他句什麼話，激起了他的怨氣與恨意。他說：「咱就是個窮命，我不死就行！」
他聲音洪亮，大家都聽清了這句話。他這是在發牢騷說怪話，顯然與當晚的氣氛不符，有些煞風景。林杉坐他身邊都覺著尷尬。冷場了一分鐘，才被雜七雜八的說話聲淹沒。
準時開席。
老鍾先發表晚宴祝辭。他說：「本來這場晚宴定在昨晚，但我昨晚還在火車上。躺在臥鋪上，想想明天就是元旦啦，思緒翻滾，感慨良多，興之所至便寫了段《元旦獻詞》。寫好後，沒有直接發出來，先發給了林主任，他又做了修改和潤色，說：『可以！』我才敢發出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是在抬高林杉。
林杉雖也有些見識，但當著這群創業元老們，老鍾如此抬舉他，明知他說得是客套話，但內心也受用。
林杉不等他說完，直接插話：「對安排好今晚這個場兒，鍾總多次打電話，叮囑我務必用心安排好，讓大家吃高興玩高興。他總覺著大家非常辛苦，不容易！」
老鍾接著說：「就像我在《元旦獻詞》中說的，『過去的一年，我們攜手走過，每個定格的瞬間都是你們拼搏的足跡，沒有你們的堅持和擔當，就沒有華晨的今天。借這個場合，我代表公司感謝每位華晨人的辛勤付出。2025年，機遇與挑戰並存，只要我們目標明確，信念篤定，精神不倒，我們就能夠取得更加輝煌的業績。重振華晨，再造華晨......。」
大家平心靜氣聽老鍾「講話」。但他的「講話」太過俗套，所以大家很快就覺著乏味。尤其這種場合，面前擺著滿桌子美味佳肴，大家下班後早已飢腸轆轆，腸胃正與大腦分庭抗禮，哪有心思聽老鍾長篇大論。
終於等到老鍾發表完「祝辭」。沒有掌聲，無人說話。除了林杉中間插過話，再無人附和。「祝辭」並未起到暖場效果。隨即大家直奔今晚主題——開吃。
飯菜豐盛：硬菜是滷牛肉、油燜大蝦、清燉羊肉、清蒸鱸魚。素菜有大蔥炒雞蛋、香菇炒毛芹、千頁豆腐、素炒荷蘭豆、山藥炒木耳。半葷半素有豇豆牛肉絲、西蘭花炒肉等。涼菜有涼拌粉皮、涼拌黃瓜、涼拌蕨根粉，另有藕夾、黃金大餅、雜糧拼盤。口味接近魯菜，近乎家鄉菜。
按照老家喝酒的規矩，老鍾先帶三口，林杉再帶三口，王光殿帶三口，易金帶一口，這叫十全十美。
帶酒需說祝酒詞，有的堂皇正大，有的詼諧幽默，有的亦莊亦諧，有的妙趣橫生，總而言之，帶酒的人就是要給酒場助興，能夠調節喝酒的氣氛。
老鍾沿襲他長者的作風，每句話不離對大家的期望，對企業願景的期待，這也符合他領導的身份。
輪到林杉帶酒，他當晚興致不高。當日，為今晚的酒場他費了心神，此時有些倦怠。再是當天有幾件事不順遂，氣得他動了肝火。
他只敷衍了幾句。大體意思是：大家的利益都在華晨紡織，這個利益既指當下也指未來。當下是指只有千方百計為企業續命，我們才能按月將工資掙到手，才能安身立命於當下。未來是指創業元老們的債權，都是建立在華晨紡織正常生產經營的基礎上，企業若中途夭折或破產，大家的債權將無從談起。
這樣的話貌似不痛不癢，冠冕堂皇，但也句句透著真誠。大家看上去面無表情，實則人人心裡裝著自己的利益。座中之人，王光殿、鄒之星、李道辰等，無不做如此想。
接著是王光殿帶酒，他領一杯。最後是易金領酒。「十全十美」的規定動作算是完成。接下來是「自由活動」，大家相互敬酒。老鍾第一個端起酒杯，對林杉說：「林主任，我從右側向左敬酒，你從右側向左側敬酒。」
大家推杯換盞，把酒言歡。林杉愛開玩笑，不拿著前紡車間的這些人當外人。他對老鍾說：「鍾總，前紡車間都是一群酒蒙子！醉酒後，有的耍酒瘋，有的又哭又笑，有的拉著女人的手不鬆開。」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老鐘沒反應，覺著此話無可笑之處。林杉發覺，老鍾說話眉飛色舞，興之所至，愛邊說邊表演。他的笑點異於大家，無關風雅與低俗。
李道辰反駁：「這話打擊面太大啦！」前紡車間舒秋林也反駁：「這話說的，我們怎麼就都成了酒蒙子？」余者君不做聲，他們也知道林杉愛揶揄人，並無惡意。反駁他的人，也就是鬥嘴取樂子。
這時生產副總袁華中推門進來敬酒。老鍾覺著老袁有點唐突，因為他作為華晨「一把手」，這桌人還沒敬過來就被老袁斜插一槓子，心有不快。恰好座中某人入廁，袁華中在其位落座。
老鍾繼續挨個敬酒，輪到林杉處，林杉主動端起茶杯敬老鍾，老鍾也是以茶代酒。老鍾說：「林主任辛苦啦！這兩天為了大家跑前跑後。」
林杉說：「不辛苦，鍾總你最辛苦！企業裡頭外頭這麼多事，大事小事都需要你操心！」話中有話只有倆人意會。
這時老鍾端茶起身，去小包箱敬酒，袁華中開始再挨個敬酒。說實在的，三個高管裡面，最不讓大家敬畏的就是他。老袁好人一個，脾氣柔和，慢性子，與急性子在一起，能把急性子整瘋了。他與老鐘的工作關係就是如此。
林杉見證過：老鍾把老袁說急了眼，這麼個慢性子，都被老鍾惹毛了，可見那次老鐘有多過分。老袁當時甩門而去。林杉從中做了調和。倆人雖重歸於好，但已種下芥蒂。
骨子裡，老鍾看不起老袁是真事。此後再次開辦公會，老鍾雖一改過去居高臨下的姿態，摒棄挖苦諷刺之能事，言語留有分寸，但還是看不上老袁的黏糊勁兒。
大家頻頻舉杯，很快4瓶酒下肚。有人開始打開卡拉OK唱歌。林杉不喜熱鬧，已習慣獨處或靜坐。這樣的場合，頓覺索然無味。
老鍾已走，大家自在了許多。這就是為什麼每次聚會，都不願與「一把手」共聚一桌。老袁在場，權當不在。大家也不拿他當會事。
老鍾在小包廂呆了三十分鐘方回。座中已是酒意闌珊。小包廂那邊，多已離席回宿舍休息。那邊兩桌的用酒，不足這邊一桌。易金對林杉說：「誠如你所說，這個桌上的都是酒蒙子！」
元旦晚宴，也就散了。大家強作歡笑，心不在焉。除了那幾個沒有債權一身輕的社會招聘人員：按月掙工資，不慮其它。企業能正常發工資就干，做不到就走人大吉。
翌日。天色清濛，雪意淺淡。西天山隱約可見，彷如一方墨玉，臥在河谷平原上。
老鍾尚在內地時，就說讓林杉預定賓館，說有兩名客商元旦後到華晨洽談合作。他閃爍其詞。林杉估計，這是集團班江川拉皮條的客戶，十有八九不靠譜。
老鍾對此事的態度：冷峻淡然。他也是礙於班江川的面子，疲於應付了事。他對班江川攀扯來的客商不報太大希望。
林杉與老鍾曾私下裡探討過，當下保持與伊棉的合作，對華晨紡織來說是最優方案。林杉說：「先不論我們能不能突破當下的經營模式，將企業從伊棉託管的狀態拽出來，就是我們獲取了自主經營權，能夠找到勢力勝於伊棉的合作夥伴，但也不會長久。偶有風吹草動，它們絕對會棄我而去。華晨又會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途末路，這也是血的教訓！」
老鍾同意林杉的觀點：「哪個客商不是抱著少擔風險多賺錢的意圖來的？只有政府旗下的國投，以保有國有資產不流失為原則，它們不以取利為主要目的。這是國有企與民營企業的區別。所以與國投合作，更有保障和穩定性。」
「華晨紡織，外圍一片債權紛爭，正是國有資產的半壁江山，才是華晨紡織不被撕碎揉爛的保護傘，沒有這份神光護體，華晨早就被打趴下啦。保持現有的合作模式，將這種合作狀態拖得時間越久，對華晨紡織，對整個管理團隊來講，就是最大的利好！」林杉說。
老鍾為什麼願與林杉嘮嗑，是因為林杉思考問題有前瞻性，看問題深刻，視野開闊，能斷事物發展的走勢，他能從中受到啟發。
客人下午6：00到機場。
老鍾安排先將客人送到縣賓館，再將客人接到華晨，晚上就餐安排在小包廂。客人有兩位。老鍾開始想與林杉倆人陪客人吃飯，後來一想倆人都不喝酒，兩個喝茶的陪客人喝酒不妥，又加上邵青雲，後覺舍下老袁也不好，最終定下全體班子成員陪客人。晚間客飯安排，由4位改為6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