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定計
顧知遠也同樣在看他，終於發現他呆愣愣地模樣，跟楊載煦有些相似，只是前者有些仁慈，後者則更多是清澈。
也恰恰是這種仁慈，讓他在幾日後就摸不著頭腦了。
顧知遠趁熱打鐵，繼續道：「古有匹夫一怒血濺五步，而今天子一怒天下必跟著震動，若是俺答安然退去，事後必會有人清算受過，而前來勤王的兵馬又那麼多，身份又各有不同，大人您說到時會如何？」
「黨爭！」楊守謙從他的話中只提煉出一個詞：「又是黨爭！」
正因為楊守謙厭惡黨爭，在自願奉命掌管延綏的時候，才會那麼如魚得水。
而此刻所有人都在準備如何應對俺答入侵的時候，這些人卻已想好了失敗後，拿誰當擋箭牌，替罪羊……
他方才被陛下提為兵部右侍郎，正得聖眷，根本沒考慮過倘若眾人怯戰，俺答自由來去的結果，他一個浸淫官場數十年的人，竟不如一個少年看得清。
若大郎有他一半才思，自己也不必如此頭疼……念及此，楊守謙又多了幾分火氣。
也不知這小子，論語抄的怎麼樣了？
「若要出戰，你覺得又該如何？」不知不覺的，楊守謙竟依靠起眼前的少年。
「小人以為，俺答前鋒七百餘騎洶湧而至，便是借勢的行為，令我等以為他們的大軍就緊隨其後，不敢出戰，這樣他們既能搶占先機，又能取得後勢。」
顧知遠侃侃而談，不過他沒有說今年五月俺答派朵顏三衛侵擾廣寧，遼陽等地，六月更是直接兵犯大同，聲勢一時無兩。
這才是俺答敢派七百餘先鋒前來的最大的底氣。
當然這是大明廟堂之上的機密，除了邊陲受苦的百姓，尋常人家根本無法得知，作為普通百姓的顧知遠自然也不可能得知。
「所以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一擊必須得勝，否則對方七百輕騎機動性強，受到驚擾必然快速逃離，不是我……大人想要的結果。」
楊守謙聞言微微點點頭，他已轉變心態，既然要打，就一定要得勝，此子的想法倒是頗合他的心意。
楊守謙聽著顧知遠的分析，越琢磨越是這麼回事，否則俺答大軍大可直接以武力威逼……念及此，本來有些疲憊的雙眸越來越亮。
「不錯，不錯，很不錯。」
楊守謙一手拿著酒，一邊在牢獄中來回踱步，連聲讚嘆。
【這就完了？我怎麼沒聽懂？】
【不懂就對了，我也沒聽懂。】
【他娘的，老子早就看韃靼蠻子不順眼了，就是干他丫的。】
在心中確定一些想法後，楊守謙敲了敲門框，先前的一名守衛立刻走了進來，躬身抱拳：「大人請吩咐。」
「明日便派斥候，前去打探韃靼騎兵的位置……」這計劃是跟顧知遠一起制定的，他也沒有防著他，直接吩咐出戰細節。
不過，楊守謙話才說一半，便被顧知遠接了過去：「兵貴神速，還是請這位軍爺今夜就去打探，剩下人準備吃飯，務必吃飽。」
那軍士驚詫地瞧了一眼那席地而坐的少年，又看看楊守謙，卻見楊守謙沉吟片刻道：「事多生變，就聽他的，去吧。」
「是。」那軍士借了令牌，馬上轉身出去。
準備完這一切，楊守謙方才冷靜下來，望向顧知遠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都說古有甘羅十二歲佩秦國相印，老夫當是傳說美化，豈料真讓我碰上了。」
「大人過獎。」顧知遠可不會把對方的誇獎當成真的，依舊是一臉謙恭模樣。
「你拼著冒犯我被殺頭的可能性，也要這麼做，怕是別有所圖吧。」楊守謙話鋒一轉，語氣突然凌厲起來。
「是。」顧知遠毫無掩飾地回應道。
這回輪到楊守謙愣了一下，他本以為眼前的少年會遮掩一二，豈料竟是如此坦誠，整的他都有點不會了：
「你圖什麼？」
「小人成少爺書童之前，便曾聽聞大人在延綏賞罰分明，剛正不阿，心下頗為敬重，每每以偶像學習。」顧知遠頓了頓，語氣變得恭敬起來：「還請大人收我為義子。」
【我淦，這小子心機藏這麼深，原來是想要拜我做義父】
【布……遠，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共若不棄……】
【知遠與上面幾位同稱兄弟即可，為父都能接受。】
這才是顧知遠拼著掉腦袋，動手打人的最終目的，大明作為封建王朝的巔峰之一，階級壁壘宛如天塹，每一步有的人窮極一生或許也邁不過去。
他作為楊守謙長子的書童，日後嘉靖覺得丟了面子清算起來，他也照樣會受到牽連，與其如此，他決定賭一把。
雖說賭狗不得horse，但他不得不賭。
「這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楊守謙笑了笑，然而那笑意中蘊著一絲冰冷。
「是。」
顧知遠沒有隱藏的意思，何況事到如今，以楊守謙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來，不如一直坦誠下去。
「如果我不答應呢？」楊守謙目光更加深邃。
「大郎待我不薄，能為大人出謀劃策，是小人的榮幸。」顧知遠毫不心虛地與楊守謙對視，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
他這話倒不是騙人，原主一路顛簸中暑昏迷的時候，楊載煦便聽大夫之言精心照料他，絲毫沒有拋棄的意思。
楊守謙終於是哈哈大笑起來：「你雖年幼，但打老夫的臉，可不是義子該做的行為。」
「孩兒知錯。」顧知遠立刻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楊守謙扶起顧知遠，上下打量一番，想起方才他在這牢獄之中的一番應對，不覺愈發順眼。
不過好像有什麼事情記不起來了？
不一會兒，先前出去傳信的護衛回來，看見兩人頗為親近的樣子，愣了愣，回神過來，躬身道：「稟大人，斥候已派出去，所有人正在飲食，整裝待發。」
楊守謙點了點頭，道：「請朱副總兵，祝福馮登兩位參將去我屋裡議事。」
說完，楊守謙和顧知遠往牢獄外走去，另一個護衛與李鐵柱三人正在外頭值守，楊守謙在軍中頗有威嚴，三人站得筆直，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倒是那護衛好整以暇地瞧著他們，聽見腳步聲方才起來。
也恰恰是這種仁慈，讓他在幾日後就摸不著頭腦了。
顧知遠趁熱打鐵，繼續道：「古有匹夫一怒血濺五步，而今天子一怒天下必跟著震動，若是俺答安然退去，事後必會有人清算受過，而前來勤王的兵馬又那麼多，身份又各有不同，大人您說到時會如何？」
「黨爭！」楊守謙從他的話中只提煉出一個詞：「又是黨爭！」
正因為楊守謙厭惡黨爭，在自願奉命掌管延綏的時候，才會那麼如魚得水。
而此刻所有人都在準備如何應對俺答入侵的時候，這些人卻已想好了失敗後，拿誰當擋箭牌，替罪羊……
他方才被陛下提為兵部右侍郎，正得聖眷，根本沒考慮過倘若眾人怯戰，俺答自由來去的結果，他一個浸淫官場數十年的人，竟不如一個少年看得清。
若大郎有他一半才思，自己也不必如此頭疼……念及此，楊守謙又多了幾分火氣。
也不知這小子，論語抄的怎麼樣了？
「若要出戰，你覺得又該如何？」不知不覺的，楊守謙竟依靠起眼前的少年。
「小人以為，俺答前鋒七百餘騎洶湧而至，便是借勢的行為，令我等以為他們的大軍就緊隨其後，不敢出戰，這樣他們既能搶占先機，又能取得後勢。」
顧知遠侃侃而談，不過他沒有說今年五月俺答派朵顏三衛侵擾廣寧，遼陽等地，六月更是直接兵犯大同，聲勢一時無兩。
這才是俺答敢派七百餘先鋒前來的最大的底氣。
當然這是大明廟堂之上的機密，除了邊陲受苦的百姓，尋常人家根本無法得知，作為普通百姓的顧知遠自然也不可能得知。
「所以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一擊必須得勝，否則對方七百輕騎機動性強，受到驚擾必然快速逃離，不是我……大人想要的結果。」
楊守謙聞言微微點點頭，他已轉變心態，既然要打，就一定要得勝，此子的想法倒是頗合他的心意。
楊守謙聽著顧知遠的分析，越琢磨越是這麼回事，否則俺答大軍大可直接以武力威逼……念及此，本來有些疲憊的雙眸越來越亮。
「不錯，不錯，很不錯。」
楊守謙一手拿著酒，一邊在牢獄中來回踱步，連聲讚嘆。
【這就完了？我怎麼沒聽懂？】
【不懂就對了，我也沒聽懂。】
【他娘的，老子早就看韃靼蠻子不順眼了，就是干他丫的。】
在心中確定一些想法後，楊守謙敲了敲門框，先前的一名守衛立刻走了進來，躬身抱拳：「大人請吩咐。」
「明日便派斥候，前去打探韃靼騎兵的位置……」這計劃是跟顧知遠一起制定的，他也沒有防著他，直接吩咐出戰細節。
不過，楊守謙話才說一半，便被顧知遠接了過去：「兵貴神速，還是請這位軍爺今夜就去打探，剩下人準備吃飯，務必吃飽。」
那軍士驚詫地瞧了一眼那席地而坐的少年，又看看楊守謙，卻見楊守謙沉吟片刻道：「事多生變，就聽他的，去吧。」
「是。」那軍士借了令牌，馬上轉身出去。
準備完這一切，楊守謙方才冷靜下來，望向顧知遠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都說古有甘羅十二歲佩秦國相印，老夫當是傳說美化，豈料真讓我碰上了。」
「大人過獎。」顧知遠可不會把對方的誇獎當成真的，依舊是一臉謙恭模樣。
「你拼著冒犯我被殺頭的可能性，也要這麼做，怕是別有所圖吧。」楊守謙話鋒一轉，語氣突然凌厲起來。
「是。」顧知遠毫無掩飾地回應道。
這回輪到楊守謙愣了一下，他本以為眼前的少年會遮掩一二，豈料竟是如此坦誠，整的他都有點不會了：
「你圖什麼？」
「小人成少爺書童之前，便曾聽聞大人在延綏賞罰分明，剛正不阿，心下頗為敬重，每每以偶像學習。」顧知遠頓了頓，語氣變得恭敬起來：「還請大人收我為義子。」
【我淦，這小子心機藏這麼深，原來是想要拜我做義父】
【布……遠，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共若不棄……】
【知遠與上面幾位同稱兄弟即可，為父都能接受。】
這才是顧知遠拼著掉腦袋，動手打人的最終目的，大明作為封建王朝的巔峰之一，階級壁壘宛如天塹，每一步有的人窮極一生或許也邁不過去。
他作為楊守謙長子的書童，日後嘉靖覺得丟了面子清算起來，他也照樣會受到牽連，與其如此，他決定賭一把。
雖說賭狗不得horse，但他不得不賭。
「這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的？」楊守謙笑了笑，然而那笑意中蘊著一絲冰冷。
「是。」
顧知遠沒有隱藏的意思，何況事到如今，以楊守謙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來，不如一直坦誠下去。
「如果我不答應呢？」楊守謙目光更加深邃。
「大郎待我不薄，能為大人出謀劃策，是小人的榮幸。」顧知遠毫不心虛地與楊守謙對視，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
他這話倒不是騙人，原主一路顛簸中暑昏迷的時候，楊載煦便聽大夫之言精心照料他，絲毫沒有拋棄的意思。
楊守謙終於是哈哈大笑起來：「你雖年幼，但打老夫的臉，可不是義子該做的行為。」
「孩兒知錯。」顧知遠立刻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楊守謙扶起顧知遠，上下打量一番，想起方才他在這牢獄之中的一番應對，不覺愈發順眼。
不過好像有什麼事情記不起來了？
不一會兒，先前出去傳信的護衛回來，看見兩人頗為親近的樣子，愣了愣，回神過來，躬身道：「稟大人，斥候已派出去，所有人正在飲食，整裝待發。」
楊守謙點了點頭，道：「請朱副總兵，祝福馮登兩位參將去我屋裡議事。」
說完，楊守謙和顧知遠往牢獄外走去，另一個護衛與李鐵柱三人正在外頭值守，楊守謙在軍中頗有威嚴，三人站得筆直，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倒是那護衛好整以暇地瞧著他們，聽見腳步聲方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