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全架空
李成意周身發冷，雞皮疙瘩皆從皮膚上陡然鑽出，一時之間，他腦中空空如也，只覺太陽穴上的青筋在嘣嘣跳動。
這算什麼，剛出龍潭，又進虎穴？
「我說你是不有點兒毛病？」他費解萬分，連聲發問，「既然知道我是從哪兒跑出來的，又跟我這身衣裳有仇，你救我幹嘛？讓我爛那荒郊野嶺不行嗎？何必多此一舉呢？」
少女似是聽到什麼笑話，噗嗤一笑，理所當然道：「何為多此一舉，救你，自然是因為你於我有用，否則你就算被蛆蟲覆體啃食，化為草木肥料，我都不會看你半眼。」
李成意道：「也別說得那麼噁心，你說我對你有用，有什麼用？」
少女道：「你難道自己想不出麼？」話雖如此，卻不待李成意發問，就兀自解釋，「眼下渦城與明義軍對峙，守衛森嚴，不准出入，你是明義軍逃兵，對其定了如指掌，我將你獻給渦城守將，以示忠誠，守將自會准我進城。至於為何救你……你傷勢過重，倘若不加干預，未免早死，到時口不能言，毫無價值，我又如何進得渦城？所以，你莫要自作多情。」
李成意明白此中真意，二人對視不語，視線交纏。少女眼眸亮如星子，不見畏縮，全是堅定。
良久，他突然仰天大笑，一連道了三聲「好」，少女擰眉不語，似懶得再與他多說，頭將一扭，大步走向洞口，李成意見狀，喚住她，道：「喂，小丫頭，你叫什麼？」
少女頭也不回，道：「你管我叫甚，我告訴你，別想著逃跑，這山洞附近全是陷阱，你若誤入，仔細你的腳！」
李成意道：「喲，你一小丫頭，口氣還挺大。我比你高，還比你壯，又是個男人，現在我人醒了，傷也不礙事了，制你個小孩兒那還不手拿把掐？還威脅上我了？」他悠然展開被子，又欲躺下，忽感餓意襲來，吩咐道，「去，給我拿點兒……」
「肉」字還沒說出口，但聽「咻」、「砰」，緊接著，便是箭矢釘入木頭髮出「嗡嗡」的震動之聲。
李成意還保持著展被欲躺的姿勢，仿佛被人點了穴，動也不動，只震驚地望著少女，目瞪口呆。
右頰上，一縷紅線緩現。
少女面色猶如寒冰，全然不似此前那副嬌憨模樣，手中弓弦仍在不住顫動，神色鄙夷，冷聲道：「少起別樣心思，否則，下次射中的，就是你的眼睛。」
李成意抬手拂過面頰，微感刺痛，低頭看過指尖一點血色，又回頭，望向還在兀自嗡嗡作響的箭矢，「哇」了一聲，嘆道：「要麼說時勢造英雄呢，瞅這箭法，這準頭……去參加奧運會沒準兒還能贏個金牌呢！」
少女不知他在那兒嘟囔什麼，也不想再與他多做口舌糾纏，只將弓放下，步出洞外，見此時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想來今日已決不能出發渦城，只能等待明日。
多日等待只為此，事將如願，她思緒萬千，忽聽洞內李成意連聲叫「姑娘、姑娘」，亂她心神，她忿忿回頭，喝道：「住口！你若再吵，我割了你的舌頭！」
李成意「嘿嘿」一笑，全然不似剛才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道：「別啊，你既然想拿我當投名狀，換取進城准允，倘若割了我的舌頭，我說不出話，光靠一身衣裳，人家怎麼能判定我就是明義軍？他們判定不出來，保不齊就以為你為進城，隨便糊弄他們，他們一生氣，我死了倒沒什麼，你心心念念進城抗敵，結果敵沒抗成，卻死在渦城駐軍手下，你虧不虧？」
少女略一思忖，覺他所言甚是，稍頓一頓，斂了怒氣，問道：「你叫我所謂何事？」
李成意摸摸乾癟的肚子，道：「也沒什麼，我這好久沒吃飯，要餓死了。」
少女面露不耐，她想到昔日爹爹媽媽毅然攜族人離山，入城抗敵，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族中老輩面對全副武裝的明義軍，寧死不屈，慷慨就義。她本在山中瀟灑自在，如今卻像只見不得人的老鼠般在山洞中躲藏。這千般萬般，皆由明義軍所起，實是可惡，實是該死！那日遇見這奄奄一息的明義軍人，她起了以此為進城籌碼的想法，故而將人帶回，費盡心力替他療傷，擦身餵水，就已是萬般唾棄自己，如今，籌碼醒了，竟還得管他飯食！
夜幕降臨，明月東升，疏星已現。
山洞前一小堆篝火「噼啪」作響，少女手持串著麻雀的樹枝坐於火前，一臉嫌棄地看著正拿著木棍子往裡推地瓜的進城籌碼。
她對李成意的定位很明確，就是進城的籌碼，一個叛逃的明義軍，交給守將大人後，她絕不會再提起這人半句。可是，她不能理解，這人分明已知自己即將面臨何事，卻為何還能如此鬆弛坦然。
「誒？不對啊，」正一臉期待看著火堆底下待熟地瓜的李成意忽然抬起頭來，問少女，「這玩意兒不是明朝才傳進來麼？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啊！」
少女怔忡一瞬，疑惑道：「年代？」
李成意道：「不是，你真不知道啥意思啊……那我換個問法，現在國號是什麼，年號是什麼？你之前不是說這渦城守將是朝廷派來的嗎，那你們皇上，姓啥？朱？」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你是明義軍，你不知道？」
李成意懵住，心道：「明義軍知道？可這明義軍和朝廷打得火熱，怎麼著，這明義軍是造反的？」
造反，多歷史書的一個詞啊。可若是明代，造反有點名氣的，除了朱棣，就是朱宸濠。但史書上，也沒說過他倆手下哪個造反的軍隊叫明義軍啊……還有這渦城，在哪兒啊？
那若不是明代，這大地瓜哪來的？
李成意一時語塞，少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哪裡人？」
完蛋，這也回答不出來。
「說了你也不知道，」李成意含糊道，「你家世代住在著山上，能知道幾個地兒？」
少女當即嬌喝一聲，手中烤麻雀直指李成意鼻尖，氣道：「你膽敢輕視於我？」
「怎敢，怎敢，」李成意嗅嗅近在咫尺的烤麻雀，焦肉味直衝入腦，可惜終究是少了燒烤醬、孜然和辣椒麵，沒了那直擊魂魄的美味，「沒鹽嗎，撒點兒，要不不好吃啊。」
「沒有！」少女「噌」地把麻雀拿走，看起來是生怕李成意淌著哈喇子舔上一口，末了又續道，「雖我世代居於此地，尚不曾進城，可我爹爹伯伯們，又非不理世事之人，他們跟我說，越州舡縣，閎江發洪水，淹沒百姓土地，當地百姓負擔不起田賦，埋怨朝廷疏於治理，不給他們留有活路，故而以周崇為首，揭竿起義，他從南一路北上，一路拉壯丁，擴軍隊，雖朝廷力壓，但終究被他占領了北方十二城，並在泰化建都稱王。但索性那些城並不富饒，也正因如此，朝廷並未放之心頭，只不過未曾設想周崇竟如此頑強，經大小戰役數次，仍未潰散，反而有愈挫愈勇之勢，且與關外圖魯族聯合，意圖占領康國。」
李成意聞之沉默，久久未能回神。
越州、舡縣、閎江、周崇、泰化、關外、圖魯族、康國……
這都啥東西，除了關外，別的竟一個都沒聽過！
架空！這他媽的是架空歷史！
是有原先明代才傳進來的地瓜的架空歷史！而且還有鐵器、馬、火炮的架空歷史！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是啥年代都有打仗、造反的啊……要麼說新中國好，和平來之不易呢。
不對，現在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現在，所處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甚至不清楚這裡是否會像架空小說設定的那樣，人人都有武學，或是異能，一揮手死一片人。
可別真倒霉如斯，別人都有，就他這個死炮灰沒有吧……
少女見他神色變化不定——時而呆愣直視虛空，時而抱頭不住哀嚎，時而張嘴哈哈大笑，心下略怯，卻仍壯著膽子，佯裝硬氣地斥道：「你做甚裝這怪樣，是想挨打麼？」
李成意此時正仰天長嘯，怒斥老天爺是個神經病，聞言停下謾罵，深呼息後，他對少女伸出手，心平氣和中，帶點淡淡的瘋感。
「烤麻雀拿過來，我要吃。」
少女「騰」地站起，抬腿照著李成意屁股下的木墩子就踹。李成意應聲倒地，四腳朝天。
「給你地瓜吃就已不錯，休得寸進尺！」她看著不住呼痛的李成意，一口咬掉烤麻雀的小肉腿，哼道，「聽好了，明日一早，便隨我下山！」
這算什麼，剛出龍潭，又進虎穴？
「我說你是不有點兒毛病？」他費解萬分，連聲發問，「既然知道我是從哪兒跑出來的，又跟我這身衣裳有仇，你救我幹嘛？讓我爛那荒郊野嶺不行嗎？何必多此一舉呢？」
少女似是聽到什麼笑話，噗嗤一笑，理所當然道：「何為多此一舉，救你，自然是因為你於我有用，否則你就算被蛆蟲覆體啃食，化為草木肥料，我都不會看你半眼。」
李成意道：「也別說得那麼噁心，你說我對你有用，有什麼用？」
少女道：「你難道自己想不出麼？」話雖如此，卻不待李成意發問，就兀自解釋，「眼下渦城與明義軍對峙，守衛森嚴，不准出入，你是明義軍逃兵，對其定了如指掌，我將你獻給渦城守將，以示忠誠，守將自會准我進城。至於為何救你……你傷勢過重，倘若不加干預，未免早死，到時口不能言，毫無價值，我又如何進得渦城？所以，你莫要自作多情。」
李成意明白此中真意，二人對視不語，視線交纏。少女眼眸亮如星子，不見畏縮，全是堅定。
良久，他突然仰天大笑，一連道了三聲「好」，少女擰眉不語，似懶得再與他多說，頭將一扭，大步走向洞口，李成意見狀，喚住她，道：「喂，小丫頭，你叫什麼？」
少女頭也不回，道：「你管我叫甚，我告訴你，別想著逃跑，這山洞附近全是陷阱，你若誤入，仔細你的腳！」
李成意道：「喲，你一小丫頭，口氣還挺大。我比你高，還比你壯，又是個男人，現在我人醒了，傷也不礙事了，制你個小孩兒那還不手拿把掐？還威脅上我了？」他悠然展開被子，又欲躺下，忽感餓意襲來，吩咐道，「去，給我拿點兒……」
「肉」字還沒說出口，但聽「咻」、「砰」，緊接著，便是箭矢釘入木頭髮出「嗡嗡」的震動之聲。
李成意還保持著展被欲躺的姿勢，仿佛被人點了穴，動也不動，只震驚地望著少女，目瞪口呆。
右頰上，一縷紅線緩現。
少女面色猶如寒冰，全然不似此前那副嬌憨模樣，手中弓弦仍在不住顫動，神色鄙夷，冷聲道：「少起別樣心思，否則，下次射中的，就是你的眼睛。」
李成意抬手拂過面頰，微感刺痛，低頭看過指尖一點血色，又回頭，望向還在兀自嗡嗡作響的箭矢，「哇」了一聲，嘆道：「要麼說時勢造英雄呢，瞅這箭法，這準頭……去參加奧運會沒準兒還能贏個金牌呢！」
少女不知他在那兒嘟囔什麼，也不想再與他多做口舌糾纏，只將弓放下，步出洞外，見此時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想來今日已決不能出發渦城，只能等待明日。
多日等待只為此，事將如願，她思緒萬千，忽聽洞內李成意連聲叫「姑娘、姑娘」，亂她心神，她忿忿回頭，喝道：「住口！你若再吵，我割了你的舌頭！」
李成意「嘿嘿」一笑，全然不似剛才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道：「別啊，你既然想拿我當投名狀，換取進城准允，倘若割了我的舌頭，我說不出話，光靠一身衣裳，人家怎麼能判定我就是明義軍？他們判定不出來，保不齊就以為你為進城，隨便糊弄他們，他們一生氣，我死了倒沒什麼，你心心念念進城抗敵，結果敵沒抗成，卻死在渦城駐軍手下，你虧不虧？」
少女略一思忖，覺他所言甚是，稍頓一頓，斂了怒氣，問道：「你叫我所謂何事？」
李成意摸摸乾癟的肚子，道：「也沒什麼，我這好久沒吃飯，要餓死了。」
少女面露不耐，她想到昔日爹爹媽媽毅然攜族人離山，入城抗敵，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族中老輩面對全副武裝的明義軍，寧死不屈，慷慨就義。她本在山中瀟灑自在，如今卻像只見不得人的老鼠般在山洞中躲藏。這千般萬般，皆由明義軍所起，實是可惡，實是該死！那日遇見這奄奄一息的明義軍人，她起了以此為進城籌碼的想法，故而將人帶回，費盡心力替他療傷，擦身餵水，就已是萬般唾棄自己，如今，籌碼醒了，竟還得管他飯食！
夜幕降臨，明月東升，疏星已現。
山洞前一小堆篝火「噼啪」作響，少女手持串著麻雀的樹枝坐於火前，一臉嫌棄地看著正拿著木棍子往裡推地瓜的進城籌碼。
她對李成意的定位很明確，就是進城的籌碼，一個叛逃的明義軍，交給守將大人後，她絕不會再提起這人半句。可是，她不能理解，這人分明已知自己即將面臨何事，卻為何還能如此鬆弛坦然。
「誒？不對啊，」正一臉期待看著火堆底下待熟地瓜的李成意忽然抬起頭來，問少女，「這玩意兒不是明朝才傳進來麼？現在到底是什麼年代啊！」
少女怔忡一瞬，疑惑道：「年代？」
李成意道：「不是，你真不知道啥意思啊……那我換個問法，現在國號是什麼，年號是什麼？你之前不是說這渦城守將是朝廷派來的嗎，那你們皇上，姓啥？朱？」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你是明義軍，你不知道？」
李成意懵住，心道：「明義軍知道？可這明義軍和朝廷打得火熱，怎麼著，這明義軍是造反的？」
造反，多歷史書的一個詞啊。可若是明代，造反有點名氣的，除了朱棣，就是朱宸濠。但史書上，也沒說過他倆手下哪個造反的軍隊叫明義軍啊……還有這渦城，在哪兒啊？
那若不是明代，這大地瓜哪來的？
李成意一時語塞，少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哪裡人？」
完蛋，這也回答不出來。
「說了你也不知道，」李成意含糊道，「你家世代住在著山上，能知道幾個地兒？」
少女當即嬌喝一聲，手中烤麻雀直指李成意鼻尖，氣道：「你膽敢輕視於我？」
「怎敢，怎敢，」李成意嗅嗅近在咫尺的烤麻雀，焦肉味直衝入腦，可惜終究是少了燒烤醬、孜然和辣椒麵，沒了那直擊魂魄的美味，「沒鹽嗎，撒點兒，要不不好吃啊。」
「沒有！」少女「噌」地把麻雀拿走，看起來是生怕李成意淌著哈喇子舔上一口，末了又續道，「雖我世代居於此地，尚不曾進城，可我爹爹伯伯們，又非不理世事之人，他們跟我說，越州舡縣，閎江發洪水，淹沒百姓土地，當地百姓負擔不起田賦，埋怨朝廷疏於治理，不給他們留有活路，故而以周崇為首，揭竿起義，他從南一路北上，一路拉壯丁，擴軍隊，雖朝廷力壓，但終究被他占領了北方十二城，並在泰化建都稱王。但索性那些城並不富饒，也正因如此，朝廷並未放之心頭，只不過未曾設想周崇竟如此頑強，經大小戰役數次，仍未潰散，反而有愈挫愈勇之勢，且與關外圖魯族聯合，意圖占領康國。」
李成意聞之沉默，久久未能回神。
越州、舡縣、閎江、周崇、泰化、關外、圖魯族、康國……
這都啥東西，除了關外，別的竟一個都沒聽過！
架空！這他媽的是架空歷史！
是有原先明代才傳進來的地瓜的架空歷史！而且還有鐵器、馬、火炮的架空歷史！
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是啥年代都有打仗、造反的啊……要麼說新中國好，和平來之不易呢。
不對，現在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現在，所處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甚至不清楚這裡是否會像架空小說設定的那樣，人人都有武學，或是異能，一揮手死一片人。
可別真倒霉如斯，別人都有，就他這個死炮灰沒有吧……
少女見他神色變化不定——時而呆愣直視虛空，時而抱頭不住哀嚎，時而張嘴哈哈大笑，心下略怯，卻仍壯著膽子，佯裝硬氣地斥道：「你做甚裝這怪樣，是想挨打麼？」
李成意此時正仰天長嘯，怒斥老天爺是個神經病，聞言停下謾罵，深呼息後，他對少女伸出手，心平氣和中，帶點淡淡的瘋感。
「烤麻雀拿過來，我要吃。」
少女「騰」地站起，抬腿照著李成意屁股下的木墩子就踹。李成意應聲倒地，四腳朝天。
「給你地瓜吃就已不錯，休得寸進尺！」她看著不住呼痛的李成意，一口咬掉烤麻雀的小肉腿，哼道，「聽好了，明日一早，便隨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