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當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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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3章 當年往事

  章惇雖然未到花甲之年,看上去卻比尋常古稀老人還要蒼老,許是元祐以來長達八年名為監觀,實為流放的不得志,過早地耗掉了這位老狀元的生命力,眼前的老者叫人怎麼都無法和那位二十出頭,兩度登上龍虎榜的青年才子聯繫到一起。

  章惇嘆了一口氣:「如果換了別人來對我說這些話,我只當是朝中那幫老傢伙不放心,有意敲打試探於我。你啊,唉。」

  「你好好的江湖名俠當著,什麼時候又起了心思來趟廟堂這趟渾水了?」

  慕容復笑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而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邪?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章相遠離廟堂不過區區八年,難道連身帶心就都處於江湖之遠了嗎?」

  章惇嘆道:「天下事,非你等小子輩所能知道的。自王荊公再度罷相以來,新法已經廢卻大半,先皇雖然獨立支撐,在官制上做了些縫縫補補,終究是遠離王荊公的本意了。先皇去世後這八年以來,更是新法盡去。當年熙豐年間轟轟烈烈變法的那群人貶地貶,死的死。莫說我早已遠離廟堂,就是如今尚在朝中,又能如何?」

  慕容復道:「章相此言差矣。所謂一時失意,無非是因為當今元佑天子即位之時尚在沖齡,故而有太皇太后垂簾聽政以母改子之說。然而如今八年過去,官家早已成人,而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終有還政天子的那一天,難道到時候官家會無所作為嗎?如今正是似章相這等有為之士出來經世濟民的時候啊。」

  「就算官家親政,以司馬氏一黨在朝中耕耘多年的底蘊,再加上官家多年受太皇太后教養的影響,難道到時候就會改弦更張?賢侄,以你的本領,雖說未必能夠鳳池揚名,但是投身邊陲,一刀一槍搏個功名出來也是容易得很。就是不願意和一幫粗鄙的武夫為伍,放著賢侄天下巨富的家財拿出九牛一毛來,要捐個功名出來也不難,又何必來燒老頭子我這個冷灶呢?」

  說到最後,章惇不禁自嘲地笑了一聲,半是在嘲諷慕容復,半是在嘲諷自己。

  慕容復心中一沉:看來就算是不藏著掖著,坦率交流,憑著自己這點道行也難以說動這個老狀元。

  「賢侄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不如在小觀盤桓幾日,也讓老朽略盡地主之誼。」

  不過慕容復並不著急,這種情況他早就預料到了。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章惇坐了回去,繼續盯著棋局,苦苦思索。

  慕容復轉身,故意慢慢地往亂石堆之外走。

  慕容復剛剛走出沒幾步,就聽後方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慢!」

  慕容復微笑回頭:「世伯還有何指教?」

  章惇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你這一步是從何學來的呢?」

  慕容復道:「只不過是方才見世伯思索隨手下了一子而已,何必驚訝?」

  章惇激動地握著慕容復的手,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可知,這一局棋是從何而來?」

  慕容復心中偷笑,卻依舊在裝糊塗:「實在不知道。」

  章惇何等精明之人,不然別人一輩子都考不中進士,他不但考中了,還連中兩次,其中一次還是狀元,可謂有宋一代絕無僅有之奇聞,他只略微觀察了一下慕容復的神色,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不確信地問了一句:「你傳承了那位老人的衣缽?」

  「哪位老人?」

  章惇嘆了一口氣:「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自然是聰辯先生。」他並非武林中人,是以並不稱蘇星河為前輩。

  見對方將話已經說得如此明白透徹了,慕容復也不再裝糊塗:「並非如此,我與那聰辯先生並非師徒,而是同門師兄弟。」

  章惇嘆息道:「果然,果然。唉,真羨慕你的福緣。」

  「想不到世伯與我逍遙派還有這段緣分?」

  「逍遙派?原來,那位老先生是這『逍遙派』門人麼?怪不得那等神仙人品。」

  章惇幽幽一嘆,目光陷入了回憶:「那年是元豐八年,先帝剛剛駕崩三月。朝堂中新舊兩黨的爭鬥日趨激烈,在司馬老賊的主持下,朝堂中支持王荊公變法的那批官員紛紛去職,我也不例外。我接到調令被外放汝州知州。那時候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定然是一貶再貶,最後到哪個莽荒之地度過餘生。」

  「我想與其如此,不如乾脆掛冠東去,免得將來折辱於獄吏之手。剛好先父去世,我便趁此機會,自請丁憂,提舉宮觀。」


  「誰知,我還是低估了那幫道貌岸然的所謂道德君子的卑劣手段。」

  「到了汝南地界,我突然遭遇了一批百人規模的山匪。家中老僕拼死相救,讓我換上他的衣服逃生。我在被賊匪砍中一刀之後,昏死過去。」

  「後面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山谷之中,身上的傷口早已痊癒。一名白髮老人在一個山谷之中整日對著一張棋局苦苦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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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復不禁感嘆:這世界實在太小了點。

  「後來我發現,那位老人雖然又聾又啞,卻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一般。星象醫卜無一不精,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偶而不動聲色的指點,便令我眼界大開。」

  「當時的我心灰意冷,想著從此逍遙林泉之間也好。誰知任我如何懇請,那老人只是裝聾作啞,苦思棋局。我想或許解開了那棋局,那老人當會答應收我為弟子,便一連七日苦思此局。然而,到頭來換了個吐血昏迷的下場慘澹收場。」

  談起往事,老宰相的語氣中滿是唏噓,無限蕭索之意。

  慕容復心道:「你倒是運氣好,蘇星河沒有殺了你滅口,也沒有將你舌頭割了,耳朵刺聾,怕也是看中了你的才華,不忍心毀了你。」

  章惇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想出這招十六子倒脫靴來的?這八年來,我苦苦思索,終究是差了一步,然而又不知到底差在了哪裡。」

  慕容復笑道:「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

  「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沒錯,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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