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費爾之變
「我知曉天使之事。」
伊瓦爾憂心忡忡，皺著眉頭問：「難道說，苦主也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自然。」
休伊特肯定。
他雖未見過，卻似乎能腦補出苦主的形象。
一位牽著羊的、長著羊角的、頭頂白色光環的老男人？
休伊特甩甩腦袋，將怪異形象甩出腦海。
他盯著伊瓦爾，自然而然聯想到了神王奧丁的布局，開口詢問道：「那枚黃金棋子，朗納爾介紹過它的來歷嗎？」
「這個？」
伊瓦爾掏出棋子，推到休伊特面前。
他回憶著過往，隨即茫然道：「我出生後，這枚棋子就存在了，至於來歷……我哥哥比約恩也許知曉。」
休伊特抬眼看向伊瓦爾，隨即又低頭盯著手中棋子，來迴轉動打量。
棋子的形象似乎是一位先知？
除此以外，他沒察覺到存在類似伯爵那枚棋子的力量。準確來說，除了伯爵那枚，其餘棋子均是平平無奇。
他瞅了兩眼，一時半會沒看出個所以然，便將棋子遞迴問道：「比約恩在哪？」
伊瓦爾接過棋子，嘆息一聲：「回斯卡納大陸了，去收整父親的殘留勢力。我們幾人里，最衝動是他，得知父親的消息後，最鎮定的也是他。」
「他讓我等他回來。」
可惜了。
當時朗納爾說得輕巧，一句「戰利品」帶過了其來歷用途，他便也只將其當做普通信物。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確定了大致計劃，休伊特將話題引向騷擾的大致策略。
伊瓦爾過於精明，海伊德對米思王國的了解沒派上多大用場，她所起到的作用也遠不如費爾城，只在米思貴族的部分加以補充。
聊勝於無。
計劃確定後，休伊特沒再耽擱，辭別了伊瓦爾，隨即動身返回費爾。
-----------------
費爾城。
又是三日奔波。
大量自都柏林逃離的挪維人湧入，使得費爾城內混亂不堪。
最明顯的一點，貨攤多了許多。
怪異的是，哪怕商販占了整條街，卻聽不到叫賣聲，甚至看不到商品。
一輛輛板車停在街頭，三五成群的挪維人簇擁在一起，蹲著聊天，不經意間露出了後腰別著的明晃晃的戰斧。
他們的板車都用草蓋著，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貨攤一角皆擺著一本《苦難集》。
妥妥的「神秘商店」。
休伊特只是掃了幾眼，立即收到一片戒備的眼神，這位挪維人在用眼神傳達信息：蓋諾人滾蛋！
他拉著海伊德，在人流與雜亂攤位間擠過，心中卻是疑惑。
白王呢？
這才離開幾天時間，費爾城怎麼亂作一團？
出了街區，休伊特安排海伊德在旅店休息，自己則奔向城堡。
許是事跡太過驚人，休伊特這張臉已經被守衛認住了，他沒費什麼力氣就進了城堡直，奔議事廳而去。
白王不見蹤影。
休伊特攔一位僕役詢問，在提示下尋到了城堡花園。
他站在花園門前，向里望去。
明明是大白天，白色奧拉夫卻在睡覺。
一片衰敗花草圍繞的孤零零的亭子中，他以雙臂環抱著自己，閉眼縮在躺椅上，抵擋著四面襲來的涼意，並不時在微風中顫抖活動。
休伊特蹙眉，邁步走入。
他才走兩步，卻被一人伸手攔住了。
他低頭盯著眼前的攔路小孩打量，只見對方身高到自己腰部，穿寬大的袍子，頭蓋寬檐帽，將腦袋藏在了帽子底下。
白王家一共四個孩子。
姐姐凱萊、弟弟費萊爾、新生的兩位嬰兒，對照這身高體量，排除什麼親戚貴族的可能，只能是費萊爾了。
「費萊爾？」
休伊特伸手按在對方頭頂，欲揪掉那件寬檐帽，口中疑惑問道：「我找你父親有事，你穿成這……」
話沒說完，那小孩拍掉了休伊特的手，隨即仰起頭。
四目相對，只見一雙幽綠蛇瞳帶著冰冷與嗜血殺意，冷冷看向自己。
休伊特將手背在衣角蹭蹭，回顧著先前手背傳來的冰冷鋒利之感，開口問道：「你是，端？」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端將寬檐帽按低，隨即將手指豎在唇邊「噓~」一聲，輕聲道：「父王才睡安穩，我們小聲一點。」
他一抬手，寬大的袖子滑至肘部，露出了完整的小臂，小臂上密布蛇鱗，環繞著黑棕兩色的環狀紋路。
與黑紋鱗蛇一般無二。
休伊特看得清清楚楚，也聽到了「安穩」二字。
他移回目光，看向那張密布黑鱗的臉，壓低聲音笑問道：「這才幾天？你竟然長得如此之快？」
「呵呵呵呵~」
端笑得陰冷，仰頭笑道：「這都要感謝您啊！是您救了我！」
休伊特聽著對方的陰陽怪氣，面色驟然變冷，一手叼住了對方的手腕，瞪著對方冷漠道：「我能救你，也能殺你。」
「你對白王做了什麼？」
隨著手腕被掰向一側，骨骼不堪重負，咯嘣作響。
端卻任由手腕被抓著，笑著反問：「我若是做了什麼，你以為自己還能輕易進入城堡嗎？」
話音才落，那隻手瞬間變作一條漆黑蛇尾，自休伊特手中滑脫。
休伊特鬆手，平淡道：「你記住，白王有事，我必殺你。」
「哈哈哈哈~~」
端將嘴咧至耳根，笑聲不斷增大。
他笑得喘不過氣，呼吸幾次才道：「你是在說笑嗎？我怎麼會動白王！？他可是我的父王啊！」
端的語調古怪，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夾雜著獨特的滿足。
他帶著柔情望向白色奧拉夫，一字字笑著問道：「你說對嗎？父王！！」
休伊特扭頭，看向白色奧拉夫。
白王被吵醒了。
他才被驚醒，有些懵，甚至是痴傻，怔怔地望過來，看了端一眼，立即避開了目光，隨即便直愣愣地盯著休伊特。
休伊特瞥一眼端，快步走至白王身邊，將其自躺椅扶起，低聲問道：
「白王，我走後發生了什麼？」
「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白王緊緊抱住休伊特的一條胳膊，激動地自躺椅掙脫，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了休伊特身上。
高傲的白王已經死了，面前只剩下父親的軀殼。
「啊啊啊~嗚嗚嗚嗚~」
白王如三歲孩童一般，跌在地上揪著休伊特的胳膊，時而乾嚎，時而哭泣。
休伊特將白王抱起，放在躺椅上，按著對方胳膊施加壓力問道：「是誰沒了？」
疼痛起了效果。
白王恢復了片刻理智，渙散的目光有了焦點，盯著休伊特道：「費恩登……費恩登……是我對不起他！是我沒看好他！」
「是我！都是我！嗚嗚嗚嗚~~」
白王揭曉了答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端，忽地由哭轉笑：「嗚嗚！嘻嘻~嘻嘻嘻嘻~~吃啦！被我吃啦！哈哈哈哈！」
吃！？
休伊特盯著端，看向那張兜帽遮蓋的臉。
陰影籠罩下，他雖看不出端的表情，但見對方冷漠地站在一旁，也猜到了對方正在欣賞白王的醜態。
犯下弒兄之罪！逼瘋白王！？
休伊特喘了幾口粗氣，先放著這位變態不顧，轉而提起白王的胳膊，催動項鍊為其灌輸生命氣息。
許久後，白王疲憊地看來，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休伊特的手，道一聲「你回來了？」，隨即便昏了過去。
平穩呼聲傳來。
休伊特鬆了口氣，回頭盯著端，抑制著怒火道：「你對費恩登做了什麼？」
「沒什麼啊……」
端開口回答，童稚聲音顯得極其無辜：「他搶走了我做人的機會，我只是讓他體會做蛇的感覺啊。」
「我把他變成了一條蛇，然後……」
端的聲音上揚，語調中透出詭異的癲狂道：「然後！哈哈哈哈！然後我把蛇烤熟，送給了父母，他們還誇我烤得好！都說香呢！哈哈哈哈！」
「我沒騙你把，我從沒動過父……」
話被打斷，端驟然倒飛。
轟的一聲！
端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牆沿的碎草土屑哄散，平整牆面被砸得凹陷。
塵土飛揚，碎草飄落。
端被籠在其中，頹然箕坐，止不住地咳嗽。
過了許久，他用袖子擦抹乾嘴邊的血跡，「呸」的啐了口，隨即撐著地面，拍著屁股起身。
塵土落了，端掀飛了身上的長袍。
幽綠蛇瞳驟然閃亮。
他的腿部在原地紮根，上身卻忽地擰轉，轉瞬擰成一根麻花。
那顆蛇頭貼著地面遊走，環繞身體幾周又自腿側探出，隨即昂起嘶嘶吐著舌，口吐人言道：「休伊特！奪命之仇！不共戴天！」
休伊特眯眼打量，將白王護在身後。
只這一次沒帶海伊德，偏偏就是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可他之前分明確認過，端的體內絕沒有半點神力殘留，所以他才放心大膽地將端交給白王夫婦選擇。
對方為何還能施法？
沒功夫想那麼多，休伊特斜手一提握住了勝利之劍，盯著端問道：「野豬去哪了？」
「呵呵。」
端後縮蛇頭，弓身回復道：「他呀，與我重歸一體了！」
休伊特聞言，不由思考話里的含義。
正在此時，端所化的巨型黑紋鱗蛇大張蛇口，在原地極速遊動。
轉瞬間，詭異紅光爆發。
熟悉的感覺傳來，休伊特如遭重擊，身體劇痛。
他只覺身體表面像是出現了一個個詭異旋渦，皮膚上下劇烈顫抖，那顫抖又如水波一般傳至全身各處。
骨骼與血肉剝離的劇痛傳來。
血肉魔法！
休伊特忍著劇痛，只覺全身骨骼都被定在了原地。
想要移動？
怕不是要將全身上下的血肉，一點不剩地自骨骼剝離才行！
休伊特咬牙忍著，將全身力氣匯聚至右手。
「呃呃！」
一聲大喝！
休伊特的右手瞬間爆開一團血霧！
手指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牽拉肌腱，試圖拽動骨骼，使得五指舒展。可就像是失靈的剎車無法制動，他的手掌也陷入了同樣的困境。
劇痛過後，每一寸血肉都被剝離，露出了五根白骨。
骨骼卻只是微微顫動，像是被輕輕撥了一下。
端狂笑著，不時張開蛇口，噴塗著紅霧以作補充，一邊在原地轉圈，一邊激動道：「毀了我的人形！那就痛苦地去死吧！！」
端瘋狂地大吼著，已然徹底喪失理智！
他陷入報復成功的瘋狂之中，沒注意到休伊特右手的顫抖，沒注意到那柄散發光芒的劍。
一瞬之間，金光劃破了空間，出現在端的眼前。
時間被放慢了無數倍。
端的豎瞳被染成金色，他只覺溫暖在身前爆發，隨著金光接近卻又轉為冰冷。
冷熱交替之中，他的皮膚忽地刺痛，如同灼傷一般。
眉心有些癢，又有些疼。
沒過多久，他眉心的黑色鱗片上，位於正中的、最堅硬位置，赫然出現一個白點。
那枚白點緩緩擴大，變為一條豎著的白線。
直至此時，端才感受到劍刃的鋒利、蛇鱗的脆弱，以及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他想躲，已經晚了。
噗嗤！
劍尖探出石牆。
至於端，他的腦袋被串在劍身上，身體由於劇痛而劇烈抽搐。
越抽動，越疼痛。
那條白線緩緩向上延伸，緩緩連接了額頂，連接了額前腦後。
端的腦袋，硬生生在重力與其身體來回的甩動拉扯下，被撕開了一條猙獰的斷口。
紅白兩色拋灑。
他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在石牆邊抽搐著。
血肉魔法失效了，休伊特收了劍，回頭望向仍躺著的白王。
見對方呼吸平穩，神色平靜，他意識到先前的紅霧並未籠罩白王。
於是便捂著右手，緩步走向黑蛇。
也是命硬。
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死？
休伊特站在一旁，打量著對方正悄然恢復的傷口問道：「說！你處心積慮接近白王，究竟是為了什麼？」
「嘶嘶！」
端在地上掙扎著，艱難抬頭盯著休伊特。
那雙蛇瞳雖然依舊冰冷，但整體的身體姿態卻溫順了許多。
片刻後，端聲音顫抖，緩緩說道：「你不配知道！你這個叛徒！」
「叛徒？」
休伊特疑惑不解，心道：
你認識我嗎？
咱倆都沒什麼交集，何來背叛一說？
尚未說話，端惡狠狠盯著休伊特道：「要不是你！我何苦受那幫天使的折磨！？」
伊瓦爾憂心忡忡，皺著眉頭問：「難道說，苦主也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自然。」
休伊特肯定。
他雖未見過，卻似乎能腦補出苦主的形象。
一位牽著羊的、長著羊角的、頭頂白色光環的老男人？
休伊特甩甩腦袋，將怪異形象甩出腦海。
他盯著伊瓦爾，自然而然聯想到了神王奧丁的布局，開口詢問道：「那枚黃金棋子，朗納爾介紹過它的來歷嗎？」
「這個？」
伊瓦爾掏出棋子，推到休伊特面前。
他回憶著過往，隨即茫然道：「我出生後，這枚棋子就存在了，至於來歷……我哥哥比約恩也許知曉。」
休伊特抬眼看向伊瓦爾，隨即又低頭盯著手中棋子，來迴轉動打量。
棋子的形象似乎是一位先知？
除此以外，他沒察覺到存在類似伯爵那枚棋子的力量。準確來說，除了伯爵那枚，其餘棋子均是平平無奇。
他瞅了兩眼，一時半會沒看出個所以然，便將棋子遞迴問道：「比約恩在哪？」
伊瓦爾接過棋子，嘆息一聲：「回斯卡納大陸了，去收整父親的殘留勢力。我們幾人里，最衝動是他，得知父親的消息後，最鎮定的也是他。」
「他讓我等他回來。」
可惜了。
當時朗納爾說得輕巧，一句「戰利品」帶過了其來歷用途，他便也只將其當做普通信物。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確定了大致計劃，休伊特將話題引向騷擾的大致策略。
伊瓦爾過於精明，海伊德對米思王國的了解沒派上多大用場，她所起到的作用也遠不如費爾城，只在米思貴族的部分加以補充。
聊勝於無。
計劃確定後，休伊特沒再耽擱，辭別了伊瓦爾，隨即動身返回費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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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城。
又是三日奔波。
大量自都柏林逃離的挪維人湧入，使得費爾城內混亂不堪。
最明顯的一點，貨攤多了許多。
怪異的是，哪怕商販占了整條街，卻聽不到叫賣聲，甚至看不到商品。
一輛輛板車停在街頭，三五成群的挪維人簇擁在一起，蹲著聊天，不經意間露出了後腰別著的明晃晃的戰斧。
他們的板車都用草蓋著，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貨攤一角皆擺著一本《苦難集》。
妥妥的「神秘商店」。
休伊特只是掃了幾眼，立即收到一片戒備的眼神，這位挪維人在用眼神傳達信息：蓋諾人滾蛋！
他拉著海伊德，在人流與雜亂攤位間擠過，心中卻是疑惑。
白王呢？
這才離開幾天時間，費爾城怎麼亂作一團？
出了街區，休伊特安排海伊德在旅店休息，自己則奔向城堡。
許是事跡太過驚人，休伊特這張臉已經被守衛認住了，他沒費什麼力氣就進了城堡直，奔議事廳而去。
白王不見蹤影。
休伊特攔一位僕役詢問，在提示下尋到了城堡花園。
他站在花園門前，向里望去。
明明是大白天，白色奧拉夫卻在睡覺。
一片衰敗花草圍繞的孤零零的亭子中，他以雙臂環抱著自己，閉眼縮在躺椅上，抵擋著四面襲來的涼意，並不時在微風中顫抖活動。
休伊特蹙眉，邁步走入。
他才走兩步，卻被一人伸手攔住了。
他低頭盯著眼前的攔路小孩打量，只見對方身高到自己腰部，穿寬大的袍子，頭蓋寬檐帽，將腦袋藏在了帽子底下。
白王家一共四個孩子。
姐姐凱萊、弟弟費萊爾、新生的兩位嬰兒，對照這身高體量，排除什麼親戚貴族的可能，只能是費萊爾了。
「費萊爾？」
休伊特伸手按在對方頭頂，欲揪掉那件寬檐帽，口中疑惑問道：「我找你父親有事，你穿成這……」
話沒說完，那小孩拍掉了休伊特的手，隨即仰起頭。
四目相對，只見一雙幽綠蛇瞳帶著冰冷與嗜血殺意，冷冷看向自己。
休伊特將手背在衣角蹭蹭，回顧著先前手背傳來的冰冷鋒利之感，開口問道：「你是，端？」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端將寬檐帽按低，隨即將手指豎在唇邊「噓~」一聲，輕聲道：「父王才睡安穩，我們小聲一點。」
他一抬手，寬大的袖子滑至肘部，露出了完整的小臂，小臂上密布蛇鱗，環繞著黑棕兩色的環狀紋路。
與黑紋鱗蛇一般無二。
休伊特看得清清楚楚，也聽到了「安穩」二字。
他移回目光，看向那張密布黑鱗的臉，壓低聲音笑問道：「這才幾天？你竟然長得如此之快？」
「呵呵呵呵~」
端笑得陰冷，仰頭笑道：「這都要感謝您啊！是您救了我！」
休伊特聽著對方的陰陽怪氣，面色驟然變冷，一手叼住了對方的手腕，瞪著對方冷漠道：「我能救你，也能殺你。」
「你對白王做了什麼？」
隨著手腕被掰向一側，骨骼不堪重負，咯嘣作響。
端卻任由手腕被抓著，笑著反問：「我若是做了什麼，你以為自己還能輕易進入城堡嗎？」
話音才落，那隻手瞬間變作一條漆黑蛇尾，自休伊特手中滑脫。
休伊特鬆手，平淡道：「你記住，白王有事，我必殺你。」
「哈哈哈哈~~」
端將嘴咧至耳根，笑聲不斷增大。
他笑得喘不過氣，呼吸幾次才道：「你是在說笑嗎？我怎麼會動白王！？他可是我的父王啊！」
端的語調古怪，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夾雜著獨特的滿足。
他帶著柔情望向白色奧拉夫，一字字笑著問道：「你說對嗎？父王！！」
休伊特扭頭，看向白色奧拉夫。
白王被吵醒了。
他才被驚醒，有些懵，甚至是痴傻，怔怔地望過來，看了端一眼，立即避開了目光，隨即便直愣愣地盯著休伊特。
休伊特瞥一眼端，快步走至白王身邊，將其自躺椅扶起，低聲問道：
「白王，我走後發生了什麼？」
「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白王緊緊抱住休伊特的一條胳膊，激動地自躺椅掙脫，將全身的重量壓在了休伊特身上。
高傲的白王已經死了，面前只剩下父親的軀殼。
「啊啊啊~嗚嗚嗚嗚~」
白王如三歲孩童一般，跌在地上揪著休伊特的胳膊，時而乾嚎，時而哭泣。
休伊特將白王抱起，放在躺椅上，按著對方胳膊施加壓力問道：「是誰沒了？」
疼痛起了效果。
白王恢復了片刻理智，渙散的目光有了焦點，盯著休伊特道：「費恩登……費恩登……是我對不起他！是我沒看好他！」
「是我！都是我！嗚嗚嗚嗚~~」
白王揭曉了答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端，忽地由哭轉笑：「嗚嗚！嘻嘻~嘻嘻嘻嘻~~吃啦！被我吃啦！哈哈哈哈！」
吃！？
休伊特盯著端，看向那張兜帽遮蓋的臉。
陰影籠罩下，他雖看不出端的表情，但見對方冷漠地站在一旁，也猜到了對方正在欣賞白王的醜態。
犯下弒兄之罪！逼瘋白王！？
休伊特喘了幾口粗氣，先放著這位變態不顧，轉而提起白王的胳膊，催動項鍊為其灌輸生命氣息。
許久後，白王疲憊地看來，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休伊特的手，道一聲「你回來了？」，隨即便昏了過去。
平穩呼聲傳來。
休伊特鬆了口氣，回頭盯著端，抑制著怒火道：「你對費恩登做了什麼？」
「沒什麼啊……」
端開口回答，童稚聲音顯得極其無辜：「他搶走了我做人的機會，我只是讓他體會做蛇的感覺啊。」
「我把他變成了一條蛇，然後……」
端的聲音上揚，語調中透出詭異的癲狂道：「然後！哈哈哈哈！然後我把蛇烤熟，送給了父母，他們還誇我烤得好！都說香呢！哈哈哈哈！」
「我沒騙你把，我從沒動過父……」
話被打斷，端驟然倒飛。
轟的一聲！
端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牆沿的碎草土屑哄散，平整牆面被砸得凹陷。
塵土飛揚，碎草飄落。
端被籠在其中，頹然箕坐，止不住地咳嗽。
過了許久，他用袖子擦抹乾嘴邊的血跡，「呸」的啐了口，隨即撐著地面，拍著屁股起身。
塵土落了，端掀飛了身上的長袍。
幽綠蛇瞳驟然閃亮。
他的腿部在原地紮根，上身卻忽地擰轉，轉瞬擰成一根麻花。
那顆蛇頭貼著地面遊走，環繞身體幾周又自腿側探出，隨即昂起嘶嘶吐著舌，口吐人言道：「休伊特！奪命之仇！不共戴天！」
休伊特眯眼打量，將白王護在身後。
只這一次沒帶海伊德，偏偏就是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可他之前分明確認過，端的體內絕沒有半點神力殘留，所以他才放心大膽地將端交給白王夫婦選擇。
對方為何還能施法？
沒功夫想那麼多，休伊特斜手一提握住了勝利之劍，盯著端問道：「野豬去哪了？」
「呵呵。」
端後縮蛇頭，弓身回復道：「他呀，與我重歸一體了！」
休伊特聞言，不由思考話里的含義。
正在此時，端所化的巨型黑紋鱗蛇大張蛇口，在原地極速遊動。
轉瞬間，詭異紅光爆發。
熟悉的感覺傳來，休伊特如遭重擊，身體劇痛。
他只覺身體表面像是出現了一個個詭異旋渦，皮膚上下劇烈顫抖，那顫抖又如水波一般傳至全身各處。
骨骼與血肉剝離的劇痛傳來。
血肉魔法！
休伊特忍著劇痛，只覺全身骨骼都被定在了原地。
想要移動？
怕不是要將全身上下的血肉，一點不剩地自骨骼剝離才行！
休伊特咬牙忍著，將全身力氣匯聚至右手。
「呃呃！」
一聲大喝！
休伊特的右手瞬間爆開一團血霧！
手指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牽拉肌腱，試圖拽動骨骼，使得五指舒展。可就像是失靈的剎車無法制動，他的手掌也陷入了同樣的困境。
劇痛過後，每一寸血肉都被剝離，露出了五根白骨。
骨骼卻只是微微顫動，像是被輕輕撥了一下。
端狂笑著，不時張開蛇口，噴塗著紅霧以作補充，一邊在原地轉圈，一邊激動道：「毀了我的人形！那就痛苦地去死吧！！」
端瘋狂地大吼著，已然徹底喪失理智！
他陷入報復成功的瘋狂之中，沒注意到休伊特右手的顫抖，沒注意到那柄散發光芒的劍。
一瞬之間，金光劃破了空間，出現在端的眼前。
時間被放慢了無數倍。
端的豎瞳被染成金色，他只覺溫暖在身前爆發，隨著金光接近卻又轉為冰冷。
冷熱交替之中，他的皮膚忽地刺痛，如同灼傷一般。
眉心有些癢，又有些疼。
沒過多久，他眉心的黑色鱗片上，位於正中的、最堅硬位置，赫然出現一個白點。
那枚白點緩緩擴大，變為一條豎著的白線。
直至此時，端才感受到劍刃的鋒利、蛇鱗的脆弱，以及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他想躲，已經晚了。
噗嗤！
劍尖探出石牆。
至於端，他的腦袋被串在劍身上，身體由於劇痛而劇烈抽搐。
越抽動，越疼痛。
那條白線緩緩向上延伸，緩緩連接了額頂，連接了額前腦後。
端的腦袋，硬生生在重力與其身體來回的甩動拉扯下，被撕開了一條猙獰的斷口。
紅白兩色拋灑。
他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在石牆邊抽搐著。
血肉魔法失效了，休伊特收了劍，回頭望向仍躺著的白王。
見對方呼吸平穩，神色平靜，他意識到先前的紅霧並未籠罩白王。
於是便捂著右手，緩步走向黑蛇。
也是命硬。
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死？
休伊特站在一旁，打量著對方正悄然恢復的傷口問道：「說！你處心積慮接近白王，究竟是為了什麼？」
「嘶嘶！」
端在地上掙扎著，艱難抬頭盯著休伊特。
那雙蛇瞳雖然依舊冰冷，但整體的身體姿態卻溫順了許多。
片刻後，端聲音顫抖，緩緩說道：「你不配知道！你這個叛徒！」
「叛徒？」
休伊特疑惑不解，心道：
你認識我嗎？
咱倆都沒什麼交集，何來背叛一說？
尚未說話，端惡狠狠盯著休伊特道：「要不是你！我何苦受那幫天使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