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專家號和紅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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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生病了,整宿整宿的咳嗽。

  易林芳帶著兩個弟弟圍在床前。

  爺爺在塑膠袋裡捻了一撮灰,彈進碗裡加點水,攪了攪,口中念念有詞,準備給奶奶餵下。

  剛從地里回來的顧琳頭髮散亂,臉色帶著紅暈,鞋上還沾著土,看到這一幕,趕忙搶過碗,問:「爸,你給媽喝什麼啊?」

  爺爺不樂意了,伸手想奪回碗:「你給我,這是我去祠堂里請的香灰,調水給你媽喝,她病就好了!」

  顧琳一陣頭大,柔聲道:「喝這個沒有用的,爸,你不要去搞這些東西,別又把孩子帶壞了。」

  顧琳把香灰水倒掉,招呼三個孩子出去,還順便把整袋的香灰交給易林芳,囑咐她趕緊灑掉。

  三個孩子小跑出屋,看著院子裡那包香灰隨風而去,爺爺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嘴角下拉,眉頭緊皺。「我當爺爺的還會害他們啊?這香是拜過祖宗的,怎麼會沒有用?」

  顧琳聽到這話很想笑,一邊幫奶奶把被窩緊了緊,一邊說:「生病了就要去醫院,祖宗又不會治病。」

  爺爺皺著眉道:「你帶你媽去,我沒錢,快過年了,老二肯定給你打錢了。」

  顧琳嘆了口氣,無奈地問:「國安不是也給你打了錢嗎?姐夫還月月給你錢呢。」

  爺爺白了她一眼,緩緩道:「國寧剛談女朋友,你們都生子當爸媽了,這個錢我肯定得考慮你弟結婚用啊。」

  顧琳壓著火氣,繼續問:「那我帶媽去醫院的話,地里的活怎麼辦?你這麼考慮國寧,他總得干吧?」

  隔壁屋正在冬眠的易國寧,聽聞噩耗,趕緊高聲拒絕:「我不行,嫂子,我從小到大也沒怎麼進過地里,真別指望我!」

  顧琳朗聲質問:「你哥出門前怎麼說的?讓你多到地里幫幫忙,他現在一走,你就當耳旁風?」

  隔壁沒有回應,只聽到屋門反鎖的聲音。

  累了一天的顧琳,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一會還得做全家人的飯,她現在很想衝進去把這個小叔子揪起來,結結實實的來上兩巴掌。

  一連串的咳嗽壓住了她的怒火。

  「行,明天我帶媽去縣醫院,國寧就讓他躺著吧,地里耽擱一天,不過明天學校放假,我和媽回來應該好晚了,爸,芳芳他們的午飯和晚飯你總得幫忙熱一下,明天我早點起來炒好菜。」

  「嫂子霸氣!」易國寧又活了。

  「她嫂子,還是你懂事,不愧是咱家的好兒媳,這個你放心,肯定不會餓著我的乖孫,對了,記得打個電話給你姐,讓你姐夫幫忙掛個專家號,好好給你媽看看。」

  爺爺喜上眉梢,老樹皮般嚴肅的臉,掛著不屬於他的笑容。顧琳看著這笑容只覺得心裡發怵,好兒媳?等明天去了城裡,指不定怎麼編排呢。

  翌日,汽車載著這對婆媳,很快進了城。

  汽車站口,大姐易國美等候多時,扶著奶奶上了計程車。

  「師傅,去縣醫院。」

  「姐,姐夫怎麼沒來啊?」

  「......啊,他啊,他廠子裡有點事來不了。」

  顧琳察覺到回答中的遲疑,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你和沐沐過得怎麼樣?芳芳他們幾個天天吵著要找沐沐玩呢!」

  易國美擠出一抹微笑:「挺好的,後面我啥時候有空就帶沐沐回去看看你們。」

  奶奶拉著易國美的手,問:「美啊,他們家人不會欺負你們吧?這麼久了,都不帶沐沐回來看看。」

  易國美捂著奶奶的手:「沒有,媽,你放心吧!我們母女倆都挺好的,貴發廠子裡忙,我經常得去幫忙,就沒時間回去,貴發這不找人給你掛了個專家號,孝敬孝敬你嘛。」

  奶奶擺了擺手,輕撫易國美的臉,寵溺道:「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啊,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什麼專不專家號,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搞那麼麻煩。」

  「呸呸呸,媽,你長命百歲!」

  「對啊......我想你,媽。」

  易國美靠在奶奶肩上,老太太看著眼前孝順的兒媳和女兒,只覺得溫馨和睦,家門之幸。

  專家號不愧是專家號,三人很快就出了醫院,奶奶只是感冒,吃藥靜養兩天就好了。

  易國美又招呼來一輛計程車。


  「媽,阿琳,去我家吃飯吧,菜都買好了。」

  「美啊,你公公婆婆在家就不要麻煩了,到時候人家說你閒話。」

  「沒事,媽,他們不在家,去旅遊了,沐沐一天都在培訓班,家裡就我一個,你也讓我儘儘孝嘛,就當來陪陪我了。」

  「好,好,當媽的人還跟個孩子一樣,正好我前幾天醃了你愛吃的鹹菜,出門前讓阿琳帶了兩罐過來,準備給你。」

  「嘿嘿,媽,還是你疼我。」

  一片其樂融融中,三人回了趙家別墅。

  趙家很大,水晶吊燈,液晶電視,真皮的沙發下還鋪了羊毛地毯,陽台擺滿了一排不知名的花草。

  易國美在廚房搗鼓飯菜,婆媳倆盯著鋥亮的大理石地板,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眼前的茶壺裡茶葉上下翻滾,散發陣陣濃香,兩人卻不敢染指。

  鑰匙插進門鎖,婆媳倆聞聲望去,門口的趙貴發看著沙發上的兩人愣了愣,接著跨步走來,臉上擠出一絲笑意,然而那笑容卻未達眼底,顯得有些生硬。

  顧琳忙起身迎接:「姐夫!」

  趙貴發瞟了眼那壺濃茶,笑問:「媽,弟妹,你們來啦?」

  奶奶不是很會普通話,努力用夾著方言的普通話答:「哎呀,貴發,麻煩你幫我找醫生了,現在又來打擾你。」

  趙貴發聽得有些雲裡霧裡,示意顧琳坐下,接著問她:「弟妹,媽身體沒什麼大礙吧?」

  顧琳指著醫生開的藥,道:「就是有點感冒,吃點藥就好了。」

  「媽,阿琳,你們自己先吃點果子,菜馬上......貴......貴發,你不是在廠子吃嗎?怎麼回來了?」

  易國美笑盈盈地端著菜走出廚房,突然看到客廳的趙貴發,臉色驟然一變,眼神中滿是無措。

  趙貴發徑直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盤子,看著滿桌的大蝦、雞鴨、應季蔬菜,眼角瞄到中間那碟鹹菜,拿起一旁的筷子夾起一根,聞了聞,隨即又放回盤子裡。

  奶奶忙用她方言版的普通話解釋:「貴發,那是我醃的,都是自己家種的菜,很乾淨,你嘗嘗,國美最喜歡吃了,哈哈。」

  「媽,我吃不了太咸,」趙貴發好不容易聽懂半句,卻放下筷子,轉頭問易國美,「菜都炒好了?」

  易國美呼吸有些急促,神情緊張道:「還有個魚,馬......馬上就好......」

  趙貴發擺擺手:「行了,別弄了,媽本來就感冒了,少吃點葷腥。」

  趙貴發接著轉頭沖婆媳倆說:「媽,弟妹,你們先坐會,我跟國美有點事要商量一下。」

  婆媳倆不知該怎麼回答,看著趙貴發拉著易國美進廚房,接著順手關上了門。

  隔著門,夫妻倆刻意壓低的對話,奶奶耳背聽不清,顧琳卻聽得一清二楚。

  「月月給你爸打錢,又幫你媽搞了個專家號還不夠?誰讓你把他們帶家裡來的?」

  「我......我好久沒見我媽,就想著正好帶回來吃頓飯。」

  「想見,你自己不會帶你女兒滾回你家那個山溝溝去嗎?我爸媽剛走就沒人治你了是吧?直接帶人回來,那一桌子大魚大肉花得誰的錢?還有你知道柜子上的茶葉多貴嗎?什麼人都給喝?今天你媽來,明天你爸來,就你家,特別是你爸那個德行,到時候他們吃開心喝開心了,不得帶一堆鄉下親戚來?」

  「我媽,他......他們不是這樣的人,而且買菜錢都是我以前攢的,是我自己的錢,你放心,茶葉我會賠給你......」

  「賠給我?你人都是我的,錢不是我的?拿著我的錢賠給我?還有,你讓他們坐哪呢?沙發地毯都是我花大價錢買給我爸媽享受的,你就隨隨便便給他們糟蹋,家裡這麼多木凳子不能坐嗎?你媽還帶個破鹹菜來,臭得要死,之前沒告訴你不要在家吃這種東西嗎?」

  「我......我知道了......」

  顧琳聽得頭皮發麻,握著拳沉思了片刻,拉著奶奶道:「媽,姐夫他們好像還有事,咱們先回去吧?」

  奶奶愣了愣,隨即點頭默許,雖然聽不清,但是活了幾十年,人情世故已經刻在了骨子裡。

  「我看你這幾天是過得太舒服,又想......」

  「姐,姐夫,我和媽先回去了!」


  顧琳敲了敲廚房門,趙貴發被嚇了一跳,慶幸後面「挨打」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趙貴發推開門,諂笑道:「就走啦?吃完飯再走啊!」

  顧琳抱著醃菜罐,瞪了他一眼:「不用了,地里還有活沒幹呢,你們有什麼事好好商量,不要吵,這個鹹菜既然姐夫不喜歡,那我們就帶回去了。」

  「好好好,知道知道!」

  趙貴發不住地點頭應付。

  顧琳望著後面的易國美,察覺到她眼角的淡紅,拉著她的手,輕聲道:「姐,有什麼事就跟家裡,跟國安說。」

  「美啊,有空就回去看看。」奶奶和易國美抱了許久,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易國美很想哭,在自己的媽媽面前,把所有的委屈都吐出來,像個孩子般放肆地哭一場,但一想到林沐,她只能努力地抑制這種情緒。

  「媽,弟妹,慢走啊,有空就過來玩!」

  在趙貴發的假笑和送別中,顧琳婆媳空著肚子離開了趙家。

  一路上,顧琳很想回去,生怕趙貴發會打人,可轉念一想,她一個女人,撞見了又能怎麼樣呢?只能回去之後跟爺爺提一下,期盼老爺子會轉性,心疼一下自己女兒吧。

  顧琳心焦地望著車外的一片金黃,心想三個孩子有沒有挨餓。

  汽車到村口時,太陽已經躲到了地平線之下,暮色漸漸蔓延。

  婆媳倆剛到門口,就聽到孩子的慘叫和瓷碗摔碎的聲音。

  顧琳急匆匆地開了鎖,昏黃的廚房裡,幾個紅薯躺在地上,碎瓷片散落一地,連山和連海手忙腳亂地圍著易林芳。

  顧琳快步走近,看到女兒皺著眉捂著手,嘶嘶吸氣,稚嫩的手背上幾個水泡迅速膨脹,周圍的皮膚也跟著紅腫起來,與其相互交織。

  三個孩子抬頭,滿臉驚喜:「媽媽!阿姨......」

  顧琳心疼地看著那刺眼的紅,招呼兩個男孩不要碰瓷片,急忙打開水龍頭拉著女兒的手不斷沖洗,隨後找出藥膏仔仔細細地塗抹。

  「阿姨......對不起,都怪我,我要是不喊餓,姐姐......姐姐也不會受傷......」

  易連海站在顧琳面前,愧疚地低著頭扣弄衣角。

  易林芳連忙道:「媽媽,我不疼,不關弟弟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奶奶邊掃瓷片,邊問眼前的大孫子:「山山啊,你們怎麼自己在煮番薯啊?你爺爺和叔叔去哪啦?」

  「爺爺和叔叔上午就出去了,叫我們在家煮番薯吃,中午都成功了,我們煮的可好吃了,」易連山幫奶奶拿著簸箕自豪道,隨即小臉又耷拉了下來,「剛剛我要是不搗亂,姐姐就不會被燙到了......姐,對不起......」

  易林芳被兩個弟弟勾起笑容,她比連山連海高半個頭,藥膏剛塗好就摸著兩個弟弟的頭,安慰起來。

  顧琳想去看看早上炒的飯菜,卻發現放著冰箱的屋被鎖了起來,她感覺心中微微湧起灼燒感,找出鑰匙進了屋,打開冰箱門,看著一層一層的飯菜,早上出門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紋絲不動。

  登時一股怒火直衝腦門,五臟六腑發了瘋地燒起來,抓著冰箱的手,指節泛白,由於用力過度,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顧琳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過不下去了!

  爺爺和易國寧到家的時候,只看到顧琳坐在門口,擋著進屋的路,一旁的奶奶不斷地眼神示意。

  顧琳冷冷地問:「爸,你們上哪去了?」

  爺爺望著顧琳被怒氣燒紅,像要爆炸的臉,乾笑道:「她嫂子,你們回來啦?這不,國寧一個同學的孩子滿月酒,他就帶我去吃個席,順便轉了幾圈,哈哈。」

  顧琳攥著拳,接著問:「那為什麼早不說呢?你們兩個出去吃飽喝足,三個孩子就給他鎖家裡餓著?本來我炒好菜放冰箱,要吃拿出來熱一下就好了,你們出去就出去了,為什麼還給屋裡鎖起來?」

  父子倆想繞過顧琳進屋,誰知對方拿出根鐵鍬當路障攔在門口,爺爺只能繼續回答:「哎呀,她嫂子,你就不能讓我們先進去喝口水嗎?那個屋柜子里放了那麼多果子,我鎖門還不是怕幾個孩子全給偷吃了,還有,我不是留了東西給他們吃嘛。」

  易國寧也不耐煩道:「對啊,嫂子,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是留了筐番薯給他們嗎?你就放我們......」


  易國寧言語間,抬手試圖撥開路障,可話說到一半,下一秒鐵鍬就「砰」的一聲砸在了他手上,一陣劇痛襲來,像被烈火灼燒一般,條件反射地迅速抽回了手。

  易國寧的臉扭曲成一團,冷汗直冒,嘴裡倒吸著涼氣,怒罵道:「你瘋啦!」

  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呆愣在原地,眼中滿是驚愕。

  奶奶神色驚懼,拉著易國寧的手查看,帶著哭腔道:「他嫂子,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你打他幹嘛啊!國寧是我子,你當嫂子的不心疼,我心疼啊!」

  顧琳身體顫抖地喘著粗氣,眼角帶淚,怒吼道:「媽!芳芳,山山還有小海,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我也是當媽的!今天這個事情不給我個說法,誰都別想進去!」

  顧琳緊握鐵鍬,紅著眼瞪著眼前這母子三人。院門口三三兩兩圍著看戲的村民,在他們的印象里,易國安作為易家長子,孝順父母關愛姐弟,他的妻子也同樣是村裡的「婦女模範」,怎麼今天這顧琳跟失了智一般,還打起小叔子來了?

  三個孩子小臉煞白,扒在窗口看得膽戰心驚。顧琳聽著鄉親們的指指點點,孝順父母,沒有問題,她也是個普通人,也喜歡聽別人夸自己,更不想在孩子們面前展現出歇斯底里的一面,甚至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母親是醜惡的,但是她沒有辦法,繼續待在這個家,今天只有紅薯,後面就可能連飯都沒得吃了。

  為了孩子,顧琳必須抗爭。

  爺爺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額頭青筋暴起,舉著拐杖指著顧琳,手臂微微顫抖。「反了反了,我們易家怎麼娶了你這麼個毒婦啊!」

  易國寧咬著牙,沖爺爺說:「爸,趕緊報警吧!」

  爺爺急得直跺腳,緊緊攥著拐杖使勁往地上搗,大叫道:「抱什麼警啊?不夠丟人嘛!馬上給你哥打電話,叫他趕緊回來!」

  易家僵持了一夜,顧琳頭髮散亂,嘴唇蒼白乾裂,雖然腿已經坐麻了,鐵鍬卻沒離手,堅持一夫當關,爺爺奶奶帶著易國寧縮在廚房啃紅薯。

  易國安連夜買了票趕回來,看著院裡這一大家子,他感覺頭痛欲裂。

  爺爺拉著易國寧紅腫的手,不斷地在易國安眼前晃來晃去:「老二,你看看你弟的手,被你老婆打成什麼樣?」

  易國寧委屈道:「哥,我啥都沒做,她就打我,你趕緊跟這個瘋子離婚吧!」

  奶奶則一味地哭泣。

  易國安向妻子投去詢問的目光。

  顧琳瞪著眼回應,腳邊滾落了顆顆淚珠,沖屋裡喊:「芳芳,你出來,讓你爸看看你的手。」

  易林芳緊緊拽著門框,探出半個腦袋,猶豫再三,才慢慢挪動腳步走到易國安面前,伸出遍布水泡的手。

  顧琳指著女兒的手,大聲質問:「你媽感冒,我帶她去縣醫院,做好中午和晚上的飯,叫你爸給芳芳他們熱好來,你爸頭天答應的好好的,我晚上回來一看,冰箱動都沒動,還鎖起來了,幾個孩子在煮番薯,你看看你女兒被燙成什麼樣?」

  易林芳小聲道:「媽媽,我沒事......」

  「你進屋去。」顧琳打斷女兒,示意她趕緊進去。

  易國安默不作聲,顧琳繼續喋喋不休:「你猜猜你爸和你弟上哪去了?說什麼,有人孩子滿月酒,他倆吃席去了,親孫子親孫女鎖家裡不管,自己跑去瀟灑,有沒有想過幾個孩子在家裡會不會餓著,會不會出事?還真是好爺爺!」

  爺爺急忙反駁:「我可留了番薯給他們啊!再說,不就燙了個水泡嘛,誰從小到大沒受過點傷啊?又不是幾個孩子全燙到了,芳芳自己不小心,又不是我和國寧燙的,老二,不要說了,馬上跟她離婚,爸再給你找一個!」

  易國安蹲下,手搭在妻子腿上,陪著笑:「阿琳,你消消氣,我替他們給你道個歉!芳芳還小,過兩天就好了,山山和海海又沒事,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事情就過去算了,讓爸媽他們先進屋吃點東西吧,啊,聽話。」

  說著,易國安一隻手握住鐵鍬,另一隻手就想拉起妻子,可顧琳卻像被釘住了一般,冷笑道:「憑什麼啊,他們就不能啃番薯嗎?易國安,芳芳也是你女兒,過兩天就好了?兒子沒事,閨女你就不心疼?」

  易國寧跨步上前,想幫忙把顧琳拉走:「哥,別跟她廢話,離婚就完了。」

  易國安瞪了他一眼,罵道:「你消停點!」

  顧琳和易國安對視良久,嘆了口氣,哽咽道:「易國安,行李我昨天就叫芳芳他們收拾好了,等一下我就回娘家,孩子我也會帶走,這個事情一定得有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星期,否則咱倆離婚。」

  易國安已經有些惱怒,問:「你非要這樣嗎?」

  顧琳狠狠道:「我寧願一個人把三個孩子拉扯大,也不想讓他們在這個家被區別對待,你爸多偏心?他連自己親閨女都不疼,會疼芳芳他們嗎?你爸知道我性格倔,覺得你管不住我,他上了年紀,生怕以後我讓你不要給他養老,所以他只能寄希望於小兒子。」

  易國安指著院門,怒吼道:「你有完沒完!我爸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孩子面前,你能不能懂點事?非要搞得家庭不和睦是吧?你要實在想走,就趕緊滾出去!」

  顧琳的臉淌滿了淚,咬著唇,沒有回答,「哐當」一聲,她扔了鐵鍬,走進屋裡,挎起行李,帶著三個孩子往院外走去。

  「別攔著她,早點滾!」

  爺爺奶奶想阻攔,卻被易國安厲聲制止。

  院門口,圍著看戲的村民下意識讓出一條道,易國安望著妻兒消失在視野里,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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