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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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到兵營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就被幾個當兵的發現了,一個當兵的吹響了警戒哨,立刻就有七八個當兵的竄了出來,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嚇了一跳,連忙把雙手舉了起來:「別開槍,我們是中國人!」見槍口緩緩落下,我連忙跳下馬來說道:「請問這裡是翟叔誠的軍營嗎?」話才說完,就被一個士兵狠狠的拿槍托砸了肩膀一下,惡狠狠的朝我嚷道:「我們連長的名號也是你能直呼的?」蘇六剛剛從馬背上下來,一把揪住了那個士兵的衣服,朝他吼道:「你對陸先生客氣點!」

  幾個士兵見狀,紛紛把槍口對準蘇六,朝他喊著:「不許動!不許動!」

  我見場面緊張起來,立刻舉起雙手上前隔在蘇六和士兵中間,朝士兵喊著:「別開槍,別開槍,都是誤會,我們是來個你們翟連長送信的!不對,不是信,是家書,你們連長母親親自給你們連長寫的家書!」幾個士兵聽了這話,這才把槍口緩緩落下,當中一個領頭的上下打量了我們三人一番,走上前來和我說道:「你們先把身上的槍交出來,站在這裡不許動,我這就去報告我們連長。」蘇六聞言,看了看我,我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把身上的槍交給士兵。這時候火猴已經麻利的把身上的配槍摘了下來,交給了身旁的士兵。蘇六也摘下配槍和身上的佩刀,交給了身旁的士兵。這次士兵倒是沒有為難他,結果刀槍的同時,還笑著拍了拍蘇六的肩膀。

  領頭的士兵笑著和我說:「先生,你們先在一旁樹蔭的地方休息下,我這就去找我們連長。」於是,和身旁的一個士兵小聲說了幾句,就離開了。而旁邊的士兵則恭恭敬敬的請我們到一旁的樹蔭下休息,還主動的幫我們牽了馬。

  沒等多久,就看見一個軍官模樣的漢子一臉急切的跑了過來。他看見我就很是激動的問我:「先生,真的帶來了我娘親的家書嗎?」我從懷裡掏出來那封書信,就看見翟連長的手都已經顫顫巍巍了。他激動的接過書信,很是艱難的將信封拆開。此時的翟連長本應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可他那滄桑的面龐竟讓我覺得他可能已經有五六十歲的年紀了。

  拆開信封,打開信紙的一剎那,翟連長的兩行熱淚就已經流淌下來。我好奇的偷瞄了一眼,兩行大字立在了信紙之上:兒牢記誓死不做亡國奴,娘在家中很好勿念!其實我也沒想到,當時感覺翟大娘的家書寫了好久,可到頭來卻只有這麼兩句話。轉念一想倒是也對,心裡有千言萬語,可真正提筆的時候卻又擔心兒子在戰場上受了自己的影響。千叮嚀萬囑咐,卻又說不出口,匯聚濃縮在一起,也只有這兩件事比較重要了。

  只見翟叔誠連長突然跪在了地上,滿眼淚水的朝著我們來的方向大喊一聲:「娘,兒子記住了,誓死不做亡國奴!」周圍的幾個士兵也跟著齊齊的喝了一聲:「誓死不做亡國奴!」這一幕看得我熱血沸騰,心想道:有這般的軍人守護,何愁不能趕走日寇,還我河山!

  我連忙拿出僅剩的那一張翟大娘烙的餅來,上前遞給翟叔誠連長:「翟連長,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受翟大娘所託,將這餅交託給你,可是一路上遇見難民眾多,眼裡見到實在是可憐他們,就把我們的乾糧和翟大娘烙的餅一點點分給了他們,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張了。」

  翟叔誠連長連忙顫顫巍巍的接過來那張母親親手烙的餅,然後對著旁邊的手下說道:「傳我的命令,全連集合,準備就餐!」那個手下聽了,連忙返回營地去傳連長的命令。而翟叔誠連長這時候才轉過身來問我:「差點忘了,還未請教先生大名!」我一拱手,連忙說道:「先生不敢當,在下路中戌,草字輔呈。」翟叔誠聽了笑道:「那是巧了,我大號翟叔誠,先生這輔呈二字豈不是與我相通!」我也笑了,連忙解釋了一句:「正合輔佐連長之意,不過在下的輔呈二字卻是輔佐的輔,呈現呈上的呈。」翟連長突然說道:「方才聽聞先生幾人將身上的乾糧都送給難民了,相比也沒有用餐了。如若不棄,便請三位來我們連部一同就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其實一路騎馬顛簸,現在我也早已飢腸轆轆了,見翟連長邀請,我自然是一口應下,欣然接受了。於是我們三個人便跟著翟連長和幾個士兵一起來到了他們的連部營地。

  所謂的連部營地,其實就是村里廢棄的民房,那種黃泥土牆我感覺甚至頂不住一發炮彈。院子裡撿漏得很,除了土牆門窗和一口缸便再沒了其他物件,顯然已經被逃難的百姓帶走了。那口院子裡的水缸裡面填滿了水,行了一路,我們早已口渴難耐,翟叔誠連長似乎已經猜到了,他親自帶我們到了水缸前,用瓢舀了一瓢水,遞到了我的面前。我接過瓢,也顧不得瓢里的水是否乾淨,便大口大口的喝起了瓢里的水。把一瓢水喝了個精光,這才覺得胸中舒暢了起來,將瓢還給翟連長。翟連長還要去舀水,卻見火猴上前接了過來:「翟連長我們自己來!」說著,接過來瓢,去缸里舀了一瓢水,先是遞給了蘇六,看著蘇六一飲而盡將瓢還給自己,火猴這才又舀了一瓢水來自己喝。

  而這個時候翟連長已經給我介紹起了營地里的另一個軍官:「陸先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連副杜國豪。」杜國豪瘦高個,長得倒很是白淨斯文,帶了副眼鏡,沒有留鬍鬚,下巴上也刮的乾乾淨淨。杜國豪連副連忙畢恭畢敬的朝我敬了個軍禮:「陸先生您好!」這搞得我誠惶誠恐,連忙說道:「杜連副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呢!」然後做著介紹:「在下一介書生,怎麼好意思受將軍的大禮。」

  翟連長又指著另外一位身材魁梧,個子卻不是很高的光頭漢子給我介紹:「這位就是我的警衛員,名叫崔永志,叫他老崔就行。」老崔也給我敬了個禮:「陸先生好!」我趕忙說:「哎呀翟連長,你們都太客氣了,什麼陸先生,叫我老陸就好了!」

  翟連長哈哈一笑:「行,老陸,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不過在軍隊裡你還是得叫我翟連,私下裡或者只有我們幾個人的時候你也可以叫我老翟,這麼叫倒也親切。」一看左右並沒有士兵,只有我們六個人,我就也上前一步,低聲叫了句「老翟」,然後和這位翟連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隔壁院子裡冒起了濃煙來,翟連和我說了聲:「現在點上火了,一會飯就好了!」然後熱情的邀請我們幾個人進了屋子。屋子裡有四條凳子一張桌子,除此之外空空如也,甚至連個柜子都沒有。

  只有四張凳子,翟連長招呼我們坐下。我先是客氣了一下,然後和翟連長一起坐了下來。蘇六站在我身後,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肯落座。火猴連忙說:「我們是郝掌柜安排,一路上保護陸先生的。就在後面站著就行,不敢和翟連長陸先生同座。」翟連長聽聞對二人點頭示意,道了聲:「那就辛苦二位了。」這才朝杜連副點頭示意了一下,杜連副便也笑著落座了。

  翟連長這才問起我來:「請問陸先生可是親自見過家母?」我點了點頭回答著:「是的,我是去了翟連長家中,親眼見過翟大娘的。」翟連長又問道:「我娘她,身子骨還好嗎?」我點了點頭,連忙回答:「身子骨還算硬朗。」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手腳自然是沒法同年輕人比的,但是也沒病沒災的,生活也算過得去。翟連長認識郝掌柜吧?他也經常前去照看翟大娘,給些生活的補助。」翟連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是啊,我們軍隊的軍餉都發不到手裡,自然家裡也是收不到安家費的!」這是令我沒想到的是,在我的認知里,當兵的出門打仗,將生死都拋於腦後,用身體和生命保家衛國,政府實不該拖欠軍餉,更何況是家中無壯丁的老弱病殘,若是沒有這安家費,又該如何生存呢?郝掌柜能幫襯翟連長一家,甚至能幫襯五家,十家。可他能幫襯百家,千家嗎?翟連長的話讓我很是氣憤,不覺間竟想起了兩句詩來:我里百餘家,世亂各東西。存者無消息,死者為塵泥。

  正當我的內心在獨自惆悵的時候,突然聽有士兵前來報告,說是飯好了。翟連長熱情的招呼我們前去吃飯。吃飯的地方在隔壁一個更大的廢棄民院裡,此時幾大口鍋在煮著什麼,戰士們整齊的排列成行,一個個等著翟連長的到來。

  按照我對部隊淺顯的了解,一個連大概應該是一百二十人到一百五十人的數量,可看著眼前排列的士兵,大概其也只有六七十人的樣子,這意味著儘管還有不斷的補充兵員,他們也只能算得上半個連的標準。戰士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但眼裡都露出了堅毅的目光。十幾個病號待在院子的另一邊,有斷手的有斷腿的,有幾個白布纏著頭的,還有一個用白布纏著一隻眼的。翟連長首先邁入院子裡,走到隊列之前,一聲堅定有力「稍息」從口中喊出。隊伍里的士兵立刻整齊劃一的稍息起來。然後翟連長又一聲氣勢磅礴的「立正」喊出。就只聽見一個聲音,所有戰士都在同一個時間立正站好。

  翟連長拿出翟大娘烙的餅,對隊伍里的戰士說著:「兄弟們,我娘從家裡托這位陸先生給我帶來了一封家書,還帶來了這張我娘親自烙的餅!我娘在家書里囑託我,誓死不當亡國奴,我問你們,咱們能當亡國奴嗎?」戰士們齊聲吼道:「不能!」翟連長又問道:「小鬼子侵我國家,殺我國人,我們當兵的能忍嗎?」戰士們又一次怒吼一聲:「不能!」「好,都是我的好兄弟!咱娘帶來的餅我不能自己吃,咱們一人一小口,分了它!吃了這口咱娘親自烙的餅,就得謹記咱娘的話:誓死不當亡國奴!」又一聲整齊劃一的口號響起:「誓死不當亡國奴!」這一幕看得我熱血沸騰,眼裡不禁飽含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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