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兼兩者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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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兼兩者之長

  看李春芳恨意滔天的模樣,嚴世番湊上前幾步,低聲笑道:「倒是聽到個消息,半個多月前,江北總督衙門收到一批銀子,子實可知來歷?」

  李春芳縮在袖子裡的手不自禁的顫抖了下,他滿腔的恨意來自於姻親幾乎被滅門,但並不全都是來源於此。

  李春芳如今是裕王最受重視的幕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背後的揚州鹽商成了裕王的錢袋子。

  裕王太清楚了,如今朝政艱難,很大程度在於財用不足,而自己欲有所為,

  需要人才,需要幕僚,但更需要的是銀子。

  身為皇子中年長者,在奪嫡中裕王有著天然的優勢,有這個名義,他能得到很多官員的支持,但在北地淪陷,戰事紛起的如今,得到軍隊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錢財對於裕王,太重要了。

  而現在,富安鹽商幾乎被一網打盡,裕王的錢袋子算是被丟出去大半了,而李春芳本人的重要性自然也會迅速滑落。

  畢竟,李春芳考中進士也不過三四年而已,既沒有人脈,也沒有軍功在手,

  更沒有軍略之能。

  「聽不懂你在說甚麼。」李春芳丟下這句話,面色鐵青的轉身離去。

  一刻鐘後,嚴世蕃笑吟吟的坐在錦衣衛衙門的後堂內,用挑畔的視線盯著沈煉,「我早就說過,陳銳其人,性傲難馴,非屈居人下之輩。」

  沈煉冷冰冰的回道:「或有一日,斬你頭顱!」

  「或許吧。」嚴世蕃嘿了聲,「若有那日,只怕——」」

  陸炳搖頭道:「不過千餘兵丁罷了。」

  「錦衣衛沒有耳目嗎?」嚴世蕃挑了挑眉頭,「舟山正在浙東募兵。」

  「舟山一地,養不了那麼多兵。」陸炳笑道:「頂多一衛兵而已。」

  嚴世蕃側頭看了眼沈煉,後者也正好轉頭看來,視線在空中匯集。

  嚴世蕃心思機巧,而沈煉對舟山內部有不淺的了解,兩人都並不贊同陸炳的判斷。

  但沈煉沒說什麼,如今東南沿海並不算太平定,徐唯學屯與崇明,淮安府賊軍肆虐,需要護衛軍鎮守海疆。

  嚴世蕃卻想的更多一些,一方面如今戰事紛起,韃猛攻山西,山西巡撫江東請調前宣府總兵趙國忠,而西南戰事至今未定,處處叛亂,兵部焦頭爛額。

  舟山奔襲富安鎮,鬧出這麼一番事,其實對於朝廷來說無論是從長遠來看,

  還是從眼前來看,都是好事。

  從長遠考慮,舟山鹽能夠制衡兩淮鹽場,讓揚州鹽商不再有膽妄為。

  即使是從眼前來看,僅僅十天時間,揚州眾多鹽商已經繳納坐派銀近百方兩了。

  另一方面,如今針對舟山,有這個必要嗎?

  的確,是有養虎為患之憂,但嚴世蕃很清楚,現在不可能對舟山用兵,而若是強行將陳銳調離,以那傢伙的性情,是決計不肯的,說不得就要鬧出大事。

  一旦鬧得東南大變,很可能會導致自己跌進這個坑裡-縱然陛下要用父親,只怕也會將罪魁禍首的自己丟出去平事。

  兩人都沒有繼續舟山這個話題,嚴世蕃笑著說:「今日陛下詢遼東事,兵部那邊沒有消息,所以才來這兒。」

  陸炳側頭看了眼,沈煉身為錦衣衛經歷,所有文書都要過其手。

  「今年二月,遼東總兵、副總兵陸續陣亡,後岳懋率軍向東退卻,如今大抵已退入朝鮮。」沈煉面無表情的說:「岳懋,原大同參將,周尚文舊部。」

  嚴世蕃嘴角抖了抖,當年與周尚文交惡實在是遺患無窮啊,沒有京師淪陷,

  那就不是什麼大事,但如今天下大變山西那邊就不用說了,多的是周尚文舊部,徐州、山東都有不少大同邊軍出身的將校,舟山還有周君佑、周君仁兄弟,如今又冒出了個岳懋———個個都是手中握有兵權的。

  沈煉慢條斯理的繼續說:「不過遼東軍中,如今以方逢時為首。」

  「方逢時?」

  「此人嘉靖二十年三甲進士,湖廣人氏。」沈煉緩緩說:「時任工部郎中,

  遼東兵敗之後,就是他建言退入朝鮮。」

  嚴世蕃試探問道:「朝鮮可能持久?」


  「誰知道?」沈煉笑道:「但若是韃靶掃平遼東軍,北地登平,再無後患,便可專心用兵中原。」

  朝鮮未必肯甘心俯首韃靶,但也頂多是自保而已,決計不敢做太多事的。

  嚴世蕃面色陰沉,他心裡有數,嚴家如今還能得勢,一方面是因為陛下要用父親,另一方面是因為局勢還穩得住。

  若是靶再次大舉南侵,明軍無力抵抗的時候失利導致的怨氣、憤怒會讓嚴家雞犬不留,陛下也攔不住。

  「還請錦衣衛遣派人手北上聯絡遼東軍,具體章程,我會向陛下討旨意。」

  「好。」陸炳一口應下,這本來就是錦衣衛的分內事。

  沈煉嘴角動了動,但還是沒說出口。

  嚴世蕃了眼過去,「難得來此,還請青霞公相送。」

  陸炳愣了下,沈煉笑道:「難道不怕再鼻青臉腫?」

  嚴世番忍不住摸了摸似乎還隱隱作痛的鼻子。

  片刻之後,錦衣衛衙門大門內側面,嚴世蕃與沈煉相對而立。

  「不錯,聯絡遼東軍,山東登州最是便捷。」沈煉冷笑道:「你不妨讓兵部下文,或許戚元敬會遣人渡海。」

  「戚繼光可是陳銳的嫡系———」嚴世蕃仔細打量著沈煉的神色。

  片刻之後,沈煉才開口道:「兩人不同,不同,截然不同—至少,現在截然不同。」

  嚴世蕃點點頭,沉默半響之後突然道:「我派人查探了杭州一戰,足下覺得,陳銳其人,李將軍乎?細柳營乎?」

  沒有聽見沈煉的回覆,嚴世蕃並不覺得意外,笑了笑道:「或兼兩者之長。」

  前漢同時期的兩大名將,飛將軍李廣,與土卒同飲同食,得其死力,不過對士卒管束不嚴,甚至有過縱兵劫掠的劣跡。

  而細柳營周亞夫,是古往今來以軍法森嚴的典範連天子都不能隨意入營,與李廣的治兵之道走的截然相反的兩條路。

  舟山的很多事情都並不是隱秘,在嚴世蕃看來,豐厚的月錢、優越的待遇類李廣,軍法之森嚴類周亞夫。

  看著嚴世蕃離去的背影,沈煉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心裡卻在嘆息,以李廣、

  周亞夫相較,嚴世蕃的另一層意思是,陳銳與這兩人有著相似的性情。

  堅韌且不肯低頭。

  但嚴世蕃畢竟不是沈煉,沒有親身見識過舟山的種種,也沒有與陳銳有過透徹心扉的長談。

  沈煉很確定,李廣拔刀自勿,周亞夫絕食而死。

  而陳銳被逼入絕境,只可能拔刀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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