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慰亭布疑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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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0章 慰亭布疑陣

  「天下這麼大,誰能看盡呢,今日若不是靖波,我怕是到死,都未能親眼見識這以假亂真的戲法吧?」

  瞅見暗金龍首倏忽消失,袁項城有些悵然若失,但很快,他就又恢復了那副老謀深算的權臣姿態。

  「菊人先生覺得,宮保是怎麼想的呢?」

  「靖波啊,你還是不了解慰亭,我和同臣都知道,咱們的這位袁宮保啊,那可是打太極的好手。」

  聽了袁、徐二人這番真假參半的鬼話,秦淮只是笑笑:「之前久聞菊人先生胸藏錦繡,今日在院中一聽,果然名副其實,只是像您這樣聰明的人物,難道也猜不透宮保的心思嗎?」

  「宮保是國之重臣,萬千心思數如星河,哪是我等能猜透的。別說我這隻有虛名的清流學士了,就是京城那位攝政王,在政務兵事上,還要仰仗咱們這位袁大人呢。」

  徐菊人捋了捋鬍鬚,不僅沒踩套子,還借著問話又吹捧了一番袁項城。

  「好了,阿淮,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宮保是你的長輩,沒必要拐彎抹角的試探。」

  一旁的李書文開了腔。

  「既然師父發話,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宮保,上次你讓皙子南渡過江,換來了中山樵的一通電話,今天,卻是要換我來當信使了。」

  秦淮說著,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來:「中先生想請你於三日後,去紫金山喝下午茶,屆時只會有我和師父兩人在場,負責安全和保密。」

  「哦?他想見我?正好,我也想見他。」

  袁項城對中山樵的邀請倒是並不意外,他早就猜到檀香山現在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秦淮今日忽然登門,大費周章的變戲法,目的是啥,其實也並不難猜。

  無非是取信於他,竭力促成雙方合作的手段罷了。

  袁項城如此想著,當即點頭答應了此事:「不過,這次面談的內容嘛,自然是得保密,但這次我和中山樵要見面的消息,卻不能保密。相反,還要大張旗鼓的宣揚。」

  「菊人啊,我記得前幾日,京城來了個外國記者,叫什麼莫里遜?如今他就在衙門裡,你替我去請他來此一敘。」

  不久之後,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身穿黑色西裝,毛氈禮帽的中年男人走到堂中,脫帽致意,露出了那張高顴骨,眼睛深藍,唇邊有兩撇八字鬍的蘇格蘭大眾臉。

  「袁總理,你有事找我?」

  「哈哈,Mr.莫里遜,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同臣師傅的大徒弟秦淮,金樓就是他的產業。」

  「金樓?您就是那位發明了青黴素的秦先生吧,幸會幸會。」

  莫里遜主動抱拳拱手,卻見秦淮已經伸出了左手。

  「Nice to meet you。(很高興認識你)」

  瞅見一身武夫打扮的秦淮開口就是流利的英語,莫里遜微微一愣,也忙伸手見禮。

  「Mr.莫里遜,我知道,你不遠千里,從直隸跑到南京,就是來找新聞的,我這就給你一條特大新聞。」

  袁項城伸出手指點了點這個在媒體報業頗有能量的莫里遜,先開口吊了下胃口。

  「總理的新聞,一定是大的,只是,再大能大得過北面的那條龍嗎?」

  莫里遜顯然有自己的門路,哪怕此時身在南京竟也知道龍現秦嶺,直入紫禁的事情。

  袁項城眼神一動,幽幽道:「中山樵已經秘密北上,過江了。」

  「秘密談判?」

  莫里遜的政治嗅覺極其敏銳,只通過這一句話,就抿出了其背後的洶湧暗流。

  「金陵自古以來鍾阜龍蟠,石城虎踞,是難得的四象有情局,不比秦嶺差多少。只可惜當年始皇帝命常生、仙導斷了山龍脈,又引來秦淮河水貫穿長江,破了水龍局,這才這座六朝古都王氣難存。如今南京,卻有了山,有了水,還有了我,不就是一條龍麼,難道是什麼很稀奇的東西麼?」

  袁項城伸出手指點了點莫里遜的筆記本,又點了點安坐一旁的秦淮,呵呵笑道:「我想請你把這件事,以一種合適的方式公開出去,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總理放心,一定如您所願。」

  莫里遜拿著鋼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很快將關鍵摘要了出來。

  中山樵——山;秦淮——水;袁項城——龍;秘密談判→?


  瞅著袁項城這番布置,秦淮不易察覺地抿了抿嘴,倒也沒阻止。

  ——

  「賣報!賣報!山人渡江!特大新聞,快來看啊!」

  「號外!號外!近幾日金陵風起雲湧,隱有龍現!」

  「中山樵疑似渡江北上,與袁總理主持南北和談!」

  「給我來一份!」

  「我也要!」

  「我也來一份。」

  京城。

  喧囂的街市上,五六個報童斜挎布包,懷裡捧著一沓報紙,邊走邊跳,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流中,高聲叫嚷著,伸手來去,收錢給報。

  街面上車水馬龍,兩旁門市林立,忽見那駛過的轎車停下,一個衣著錦繡的旗人搖下車窗,向報童道。

  「給本王也來一份。」

  報童看清來人模樣後,忙抽出一份報紙,連錢都沒敢要,立馬回身擠入人流之中。

  削去職位後,當了沒幾天閒散王爺的醇親王載灃翻弄著報紙,順著粗大字體往下看去,手指突然頓住,原來報文下還印了幾張黑白照片,乃是莫里遜帶著照相機,在南京周遭山頭所拍的景物。

  瞧著雲霧當中若隱若現的只鱗半爪,載灃手指一緊,忙催促司機開車,往紫禁城趕去。

  「王爺,止步。老祖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擾他老人家閉關,違者無論是誰,皆可先斬後奏。」

  「讓開,我有急事稟報,那袁項城狼子野心,就差沒明著說要造反了!」

  面對撲虎巴圖魯的警告,載灃冷喝一聲,頂著圓木般粗壯的手臂就要往裡進。

  「王爺,王爺!艹!」

  眼見載灃完全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巴圖魯怒罵一聲,掌刀忽然抬起,輕磕其後頸,載灃立馬軟倒在懷。

  「去,把王爺送回家裡,好生照看,若是有半點差池,我拿你們是問!」

  巴圖魯將載灃扔回車上,向其司機隨從沉聲喝道。

  「引狼入室,這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悠悠醒轉的載灃揉著自己仍在發酸的後頸,手拿報紙,發聲痛斥遠在南京的袁項城。

  「我說醇親王,這樣的好東西,你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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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任禁衛軍協統的良弼把玩著載灃家中的轉輪手槍,準星對準袁項城的畫像,作勢欲擊。

  「我雖然不再是內閣總理大臣,但要武裝一支洋槍隊,自信還做得到。」

  載灃望著袁項城的畫像,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寢其皮,薅其毛。

  「好!咱們大清宗室成員,成立一個宗社黨,盯著那個袁項城,如果他未叛國倒也罷了,如果他要真和那檀香山沆瀣一氣,我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良弼抬手扣動扳機,子彈砰地一聲正中袁項城畫像眉心。

  「你有這心,自是好的,只不過現在已是武人的時代了,有那神槍李護著袁項城,再多的洋槍炸藥,怕也是收效甚微啊。」

  載灃比良弼知道的更多,望著堂內的宗室貝勒們,嘆了口氣,繼續開口道:「我覺得,還是得拿出一筆錢來,發下江湖懸賞,直隸前段時間不是來了許多悍匪強盜麼,就誘他們出手,待袁項城回來,直取他的項上人頭!」

  「好,就這麼做,我願出千兩白銀,府中養著的拳師護衛也一併聽王爺調用!」

  「還有我,也願奉上八百兩銀票,略盡綿薄之力。」

  一時之間,從者如流,載灃和良弼對視一眼,頗為默契的向掛幅地圖上的南京望去。

  ——

  金陵北倚長江,南望蘇皖,位處兩江要衝,東西水陸通衢,實乃昌盛之地。

  又兼著前日辛丑年二月初八,是觀音菩薩的聖誕,廟會社火連開三天,城中更是熱鬧非凡。華燈璀璨如繁星墜地,市肆羅列似珠璣鋪陳。

  這般繁華的日子,人們交相談論的,卻是新任內閣總理大臣袁項城,今天包了整個永和園,要給兩江總督張壽康過壽。還專門從直隸請了戲班子,和徽派大家「活關羽」王鴻壽來,給幾位客人助興。陪坐的是江蘇巡撫程德全,江左才俊張謇,尚潔先生顧延卿等一幹當地的官紳豪富名流清客,動靜不可謂不大。


  午時半晌,有「秦淮第一樓」之稱的永和園門口已經落滿了轎子車馬。平日裡那些難得一見的達官貴人,明晃晃的翠翎玉帶,不經意的談笑雅致,透著逼人的富貴風流。

  永和園裡,宴席孔雀開屏擺開,正中一桌,下排首坐的是袁項城的智囊徐菊人,上排首坐著的那位,便是這次袁項城擺出隆重排場,要宴請的老壽星了。

  兩江總督張壽康與袁項城既是盟兄弟,又是兒女親家,端坐上首自然毫無爭議,次座是致力君憲、以袁項城為榜樣的江蘇巡撫程德全,三座是才冠江蘇的實業家張謇,除此之外,還有四座上的一人。

  只是這人的出身,讓在座的士紳多多少少有些犯嘀咕。

  一個武行出身的泥腿子,哪怕的確有些功夫,早年也憑藉小聰明積攢下了不菲身家,可終究上不得台面,哪配跟他們坐一桌?

  且不說今日壽宴的主角張壽康是正兒八經的一品大員,掌管軍務、糧餉、漕運、鹽鐵等地方軍務財政的封疆大吏,真正的國之柱石。

  哪怕是座次最末的張謇,那也是江蘇五才子之首,有江左麒麟美譽的實業救國家,絕非一般人能比。

  至於這位金樓樓主

  做著風月場所的下九流生意,名不見經傳,手裡的青黴素倒是如雷貫耳,但人終究是個粗俗的武夫罷了,怎麼受得起這番厚待?

  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自從這些年來奇人頻出,暗殺屢現,只要是有些腦子的名流士紳也意識到了拳頭的重要性,所以沒人敢在如此場合,硬給自己找不痛快。

  「張大人,程巡撫,我知道二位相看生厭、政見不合,但今日畢竟是宮保的意思,咱不談政事,只談酒菜便是。季直是香帥舊部,靖波更是袁家熟識,我便近而不恭了,暢所欲言即可。」

  徐菊人老於世故,八面玲瓏,一番言語下來,直叫人覺得親近。

  那位身上擔著幾千萬人生計的兩江總督張壽康聽了,冷哼一聲,沉默不語,算是給足了袁項城面子。

  倒是江蘇巡撫程德全沒讓徐菊人的話落在地上,笑著說道:「久聞菊人先生大名,高賢有命,豈敢不從,只是午時都過了,怎麼還不見袁公人吶。」

  「今天早些時候,紫禁城裡發來了一封電文,說是太后朝會後要致電北洋,袁公心懷大清,一直於衙門內苦苦守候,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處理完公務。這才派我來招待幾位,失禮之處,萬望海涵。」

  徐菊人身居內閣協理大臣之職,與兩江總督張壽康皆為從一品,此時說起話來,倒也隨意許多。

  「菊人先生言重了,純如不是窮挑理的性子,只是極為敬仰袁公,許久未見,想念的緊而已。」

  與程德全相交莫逆的張謇開口幫著解釋了一番,氣氛漸漸熟絡起來。

  這幾位談笑自如,一邊的秦淮權當不覺,雙眼虛焦,神遊天外,滿腦子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百零八幅圖樣上。

  「你師父,是李書文?」

  眼瞅著程德全和張謇跟徐菊人語聊投機,一直閉目養神的張壽康卻突然開口,將話題主動轉到了秦淮身上。

  秦淮這才眼神一動,微微頷首道:「正是家師,老大人有何指教?」

  秦淮這話回得不卑不亢,語氣未見諂媚,張壽康上下掃量了兩眼:「的確是名師出高徒,你這番言談姿態一絲不苟,難怪能在檀香山和北洋兩者之間砥柱中流啊。」

  「老大人過譽了,小子只是無欲則剛而已。」

  秦淮打了個哈哈,想將此事揭過。

  張壽康眸子一動,將這句話咂摸了兩下,搖搖頭正欲說些什麼,就聽酒樓門外,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

  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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