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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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小魏電話給一凡,問一凡是不是在老家了?一凡說你的消息,怎麼這麼靈通了。小魏說:「我這兩天正好家裡有個親戚要結婚,就這麼隨口一問,沒有想到還問著了。」一凡說:「我們也不要去城裡了,就到我家吧,我們兄弟釣個小魚,弄個魚湯吃吃。」小魏說:「你等著,我很快就到。」一凡發了定位給小魏,自己到鎮上再去買了點蔬菜,還有鹽水鴨之類的,買了兩瓶好酒。

  等一凡回來的時候,發現小魏在家裡等著了,老媽陪著他說話了。一凡說:「老媽你還記得小魏嗎?」老媽說:「你還真把我當老糊塗了,那時候你在縣城讀書的,小魏還經常到我們家來玩的,也經常去我們租的房子那邊吃飯。」一凡說對對對。老媽說:「你們聊,我過去做飯去。」

  一凡又把舅舅請了過來,三個人喝得很開心,因為小魏是在衙門工作的,和舅舅這個前體制內的人,還是挺對脾氣的。比如之前舅舅認識的一些,他那個時代的領導,後面有的也到了省城做了大官的。小魏還是能夠通過學習歷史認識幾個,而且這些人的子侄,有些依然是虎踞龍盤在關鍵的崗位上。兩個人倒成了忘年交一樣的,喝得不少,舅舅還準備將他的那段歷史重新來描述一遍,被一凡攔住了。不然這個兩斤酒不夠,一凡送舅舅回去,小魏也跟著他一起,說吃飽了走走消化消化。

  等把舅舅送到舅媽眼前,兩個人回去的路上,小魏嘆了一口氣說:「一凡你也不要隱瞞我,你和我說說到底過得怎麼了?你最近!」一凡還在狡辯:「我沒有什麼,你這麼突然問這個?」小魏接過一凡遞過來的煙,一凡將打火機遞過來,幫小魏點上。小魏說:「我怎麼能知道,是你媽都和我說的。」一凡不解道:「她和你說什麼了?」小魏說道:「你去買菜了,她說最近你怕是婚姻出問題了,總感覺你今年走的不順利,磕磕碰碰的。我開始也以為她是開玩笑的,你媽說最近你故去的父親老是託夢給她,讓她好好問問你,不要把家庭給折騰沒有了。錢什麼的,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掙。」

  一凡心想,肯定是老媽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了,託夢的事情,一凡也覺得有點不好說。但是既然小魏已經說到這邊了,一凡也沒有在隱瞞,說:「家裡的確是有點問題,我也是想單獨的靜一靜,才到老家來住一段時間的。」小魏說道:「你肯定也有你的原因,為了孩子著想吧。不管誰犯了多少的錯誤,都寬容一點吧,自己的鞋,自己穿的最舒服。其實我有時候也想逃避,也想離開,但是走不掉,逃不脫的,你就是換了一個人結婚,難道生活的煩惱就消失了嗎?什麼東西都是原配的最好,畢竟在一起生活多少年了,孩子這麼大了,我就勸你這麼多吧。你在江湖上闖蕩,肯定見得東西,比我多的多了。我聽說老唐也離婚了,他想回頭,但是他老婆,不對應該叫做前妻了。人家很快又組建了家庭,想回頭太難了。趁現在你們還在猶豫,還在等待,還在嘗試,趕緊回頭吧。你老婆人不錯,你想想看你家之前是什麼條件,她願意嫁給你。現在學區房也買了,也升值了,你的公司我聽說也在沅國賺了很多。生活一步一步往上走,你就不要七想八想的。」

  一凡聽得出來小魏心裡想的應該是一凡,他賺了點錢,開始有點飄了,開始找小三了。大概八九成的外人看來,都會這樣去想。可是一凡心裡的苦悶又要和誰去傾述了。一凡說道:「兄弟啊,想分開的人不是我,我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是兩個人真的堅持不住了。總覺得我這麼做,是為了家裡,是為了挽救家庭,可是力氣用的越大,將家庭撕裂的更深。我和她已經不在同一個軌道上了,我想回頭,可能以我們現在的狀態,也是分床各自睡各自的,在孩子和親戚家人演戲而已,你想就這樣演一輩子嗎?你不要說我們現在還沒有宣布了,而且就是我一個人回家來住幾天,演一出獨角戲,我媽都已經察覺出來了。如果真的我們去演一場幾十年的戲,她們看不出來嗎,我們不累嗎?」

  一凡接著說道:「小魏,我不知道你是否記得有這樣一部電視,當時我們大學寢室裡面天天看,叫做《中國式離婚》。」小魏說:「好像有點印象,是陳道明演的。」一凡說:「對,裡面的故事,我也不記得了。大概就是男的帥,女的漂亮,男的醫生工作穩定高薪,女的是小學教師,還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在一般人看來,這個家庭就是完美的。從頭到尾,他們都非常的在乎這個家庭,也在乎彼此還有孩子。沒有人出軌,至少是肉體上的出軌。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兩個人到頭來,還是離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可能是故事裡面,故意的設置了很多的巧合和情節,硬是將兩個人逼到這一條離婚的路上。但是如果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覺得,為什麼一直都是我,在為了家庭孤單單的付出,苦苦的支撐起來家庭。而對方卻總是不在乎,在錯過,誤解。那這個家還能堅持多久了。我到現在還記得片頭曲是怎麼唱的。」

  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晚,一凡輕輕的哼起來:「今天到底怎麼了,從來沒有如此難過。今天到底誰變了,錯了的,一錯再錯。我們有多久沒吻過,我們有多少幾乎都錯過。我們有怎樣的結果,卻比不上一個人的落寞。我們有多久沒吻過,我們有多少幾乎都錯過。如果愛不一定是付出,就讓悲傷擦身而過……」小魏將菸頭扔掉,拍了拍此時已經淚流滿面的一凡說:「兄弟,回家吧,不說了。」


  一周很快過去了,一凡到醫院拿了報告出來。也找了值班的老醫生看了一下,老醫生仔細的看了報告,上上下下所有指標,和一凡說道:「還算正常吧,這個年紀有一些指標上的變動,也算是可以理解,畢竟年紀到了。」一凡說:「不過我怎麼最近老覺得,我老媽好像有點,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和之前不同。」

  老醫生說:「可能這個和人的心情也有關係吧,反正從體檢檢測出來的數據指標來說,肯定沒有問題,不要太擔心了。多關心老人,有時間多陪陪她們,是最好的。」一凡也是雲裡霧裡,反正體檢沒有就是好的。一凡回去也和老媽說了,老媽有點不太開心了,埋怨:「我說身體都是好好的,能吃能睡的,你非要去花那個冤枉錢。」一凡也沒有搭茬,一凡說道:「我等下就回蘇城了,你一個人在家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老媽說:「你等下」,說完,到房間裡面把之前一凡,給他幾萬塊錢拿了出來。說這些錢你帶上,放在我身上也沒有用。一凡死活也不要,說:「這個錢當時就是給你的,你拿著用吧,我身上還有錢。」老媽把錢塞在一凡的手中,說道:「你就不要和我裝了,一凡,兒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現在過得好不好,你說不說,做媽媽的我都知道。你給孩子,給你老婆多買點衣服、吃的,讓他們過的舒服一點吧。其實我不圖你什麼,之前覺得房子老了,現在房子也修好了。你以為這個房子是給我住的,我這把年紀了,我還能住幾年了,再過幾年還不是你的。我是希望你們能回來,能經常到家裡看看。如果這個房子,還是和之前一樣破屋倒牆的。真的有一天倒了,房子沒有了,家也沒有了,你們以後就不會回來的。現在有了這個房子,你們一家子,總會想到蘇北還有一個家。」

  一凡聽了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也就收下了,說:「這個錢我先收著」,老媽說:「兒啊,你快點回去吧,我也不想說太多,我就是怕我百年之後,和你爸在一起了,清明除夕的時候,連個給我們燒把紙的人都沒有啊!聽媽的,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不管是誰錯了,你主動認個錯,好好過日子好嗎?這個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一凡只有默默的點頭,說:「媽,你放心吧,我不折騰。」

  一凡回到蘇城之後,真的按老媽說的,可能是老婆也覺得前段時間,把一凡壓的太厲害了,也自我檢討了很多。都還是繼續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一凡也抽空到鼎亨那邊,將設備改造的項目最後的驗收,簽字。一凡也試圖重新修復了和老婆關係,晚上也主動的湊過去。但是一凡不管怎麼去努力,都發現直接好像突然喪失了功能一樣,自己也偷偷的買了點藥物,老婆也在天天搜索一些偏方,單獨給一凡做一些特別的小灶,可是效果不是很大。

  有一次試了很長時間,一凡還是沒有成功,老婆那一聲長長的嘆息聲音,似乎小時候老師的爛粉筆裡面,夾雜了一個玻璃渣子,划過黑板的尖銳聲,如同利刃直插心窩。一凡自己去衛生間去沖了一個澡,回去的時候老婆已經睡著了。一凡拿了一個毯子到客廳去睡了,他十分懷疑可能是自己真的不行了。

  這天一凡送芳芳去學校,路上芳芳突然問一凡:「爸爸,你們是不是要離婚了?」一凡驚訝的問:「你一個小孩子,怎麼突然問這個,爸爸媽媽在家裡好好的。」芳芳說:「我同桌王小涵,她爸爸媽媽前一段時間離婚了。我就想安慰她不要難過,她說她一點都不難過。她說從她出生開始,她爸爸媽媽就開始吵架,幾乎是天天吵架,有一段時間突然不吵架了,然後就離婚了。」一凡笑道:「是不是覺得爸爸出差回來,以後就沒有和媽媽吵架,你不習慣了啊。」芳芳說:「是的,之前經常夜裡怕你們吵架,為了房子,為了我上學什麼的。但是現在你們從來不吵架了,我倒是希望你們能吵架。」

  一凡說:「傻丫頭,不要到處亂想,爸爸和媽媽很好,你現在就是好好學習就可以了。」下車之後,一凡突然問:「假如有一天我和媽媽真的離婚了,你會難過嗎?」芳芳說道:「嗯,我不想你們離開我。」聽芳芳這麼說,一凡明顯感覺芳芳回答的非常的平靜,似乎對這個問題,早已經有了答案。一凡問:「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了,你會選擇和誰在一起生活啊?」芳芳,想了一下:「我想和媽媽在一起。」一凡問道「為什麼是媽媽,爸爸對你不好嗎?」

  芳芳說:「爸爸媽媽都好,但是媽媽太辛苦了,我要照顧媽媽。」一凡將芳芳抱起來,和芳芳說道:「芳芳,你記得,爸爸媽媽都是永遠愛你的。」芳芳點點頭。

  芳芳突然若有所思的問道:「爸爸,我問你你們大人為什麼要離婚了?我看王小涵的爸爸媽媽,經常一起到幼兒園來接王小涵,兩個人非常好,怎麼突然要分開了?」一凡說:「這個問題有點深奧了,爸爸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可能是這樣的感覺吧:就是明明你不喜歡了,不過你為了不讓身邊的人傷心,還要假裝非常喜歡。不過有時候,實在裝不下去了,就要分開吧。你能理解嗎?」


  芳芳說:「你這麼說,我好像聽懂了一點點。我不喜歡和浩浩弟弟玩,他經常欺負我。但是為了讓你們還有乾媽開心,我也要假裝見到浩浩非常開心,是不是?」一凡大笑道:「你怎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了。」芳芳長嘆一口氣,說:「怕你和媽媽不高興。」

  晚上等芳芳睡著了,一凡將今天芳芳說的話,和老婆說了一遍。老婆從床上坐了起來,頭依在靠背上,問一凡:「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一凡說:「我現在也很矛盾,我總覺得芳芳好像在和我們說,如果我們兩個人真的也離婚了,可能她也做好了準備,不然她不會已經想到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芳芳今天和我對話非常的安靜,沒有哭,沒有鬧。明顯她已經有了心理預期了。」

  老婆接著說道:「你想下一步怎麼辦了?」一凡說:「我這兩天會找房子搬出去,到時候我們之前草擬一個協議書吧。房子這段時間,我就過戶給你。現在家裡我這邊也沒有任何的債務,銀行卡里剩的錢,你也拿著。我找到房子,會把衣服拿走,家裡還有我的那些書什麼的,我也會扔掉。」

  老婆的精力如果風中顫抖的蠟燭一般,已經全部耗光了,她也不想挽留,也沒有必要繼續做一個演員了。達成了共識,說完就睡去了。一凡第二天就帶著一些換洗的衣服從家裡搬走了,先到一個酒店落腳。過了幾天找到了一個房子,準備將剩餘的家裡,屬於他的東西也全部帶走了。不過老婆想的非常的周到,已經將東西全部收拾好,打包好了。拖著兩個行李箱,最後將鑰匙放在了桌上。當一凡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知道這裡已經不是他的家了,雖然此時老婆還沒有和他去過戶,但是再想進來,必須要得到這個房屋主人的同意。

  一凡約了一個時間,和律師還有白會計,將之前公司的東西全部清理掉,將房子也退掉了,辦公室裡面的桌椅板凳,也是三文不值兩文的,要不然請張藝幫助搬走了,要不然就是賣給二手辦公家具店。張藝將之前談妥的,鼎亨的設備改造項目,剩餘的一筆錢也帶了過來。一凡最近也真的缺錢,也沒有多推辭,張藝問一凡下一步什麼打算,公司也全部清盤了。一凡說後面找找工作吧。張藝說蘇城這邊還有些朋友,要不要介紹一下!或者直接去他那邊,一凡說我再考慮考慮吧,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沒過幾天老婆電話過來,說有時間的話,一起去做一下過戶的手續。一凡到了才看到老婆還將離婚的協議書也帶過來了,一凡看了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就簽字了,兩個先去民政局,將離婚證拿了下來。又將房產過戶給了老婆和芳芳。老婆說一起吃個飯吧,也算是散夥飯了。一凡說:「不用了,你早點回去,芳芳還一個人在家了」,老婆意思,芳芳她已經安排好了。一凡還是說了句,算了吧。老婆說,嗯,你保重!

  一凡也開始投簡歷在網上找工作,可能是時間不對,再加上他應聘的職位也比較高。真的多少年,都沒有出來重新找過工作了,一直給別人面試了,悲劇到連一個面試的機會都沒有。

  周末的時候,一凡總會抽出一天時間來,和老婆,應該說是前妻了,約好時間。她總是熱情的邀請一凡到樓上去坐坐,但是一凡堅持,把孩子帶下樓就好了,就不上去了。可能是剛剛離婚,芳芳和一凡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冷淡,再加上孩子還上幼兒園,心智沒有那麼的獨立,芳芳一蹦一跳的,見到一凡還是挺開心的。老婆還是會叮囑幾句,不要帶芳芳吃太甜的、太冷的東西。一凡說我知道的。

  一凡一般會帶著芳芳去遊樂園,或者動物園玩,瘋一天。從芳芳的嘴裡,一凡也知道了,家裡原來他的那個位置上,已經坐了另外一個人,叫錢叔叔的。一凡心裡想,挺快的啊,我才剛剛搬出去幾天,有這麼急嗎?不過轉念一想,人家現在本來就是自由之身了,她現在做什麼事情,只要不傷害到芳芳的利益,都和一凡沒有半毛錢關係。

  一凡問芳芳,錢叔叔對你好嗎?芳芳說,錢叔叔挺好的,經常會陪她做作業,也會給她買新衣服。一凡點點頭,讓芳芳聽媽媽還有錢叔叔的話。一凡知道,很快在芳芳心裡的那個他的位置,也要被人家給搶走了。可能現在,她覺得有點愧疚,還肯讓芳芳陪陪一凡,等時間長了,孩子大了,學習壓力大了,芳芳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了。再想讓芳芳陪著一凡出去自由自在一天,這樣的機會會越來越少的。

  這天一凡收到柳瀾發過來的消息,說現在國內,是否有時間到上海喝杯茶。一凡換了一身柳瀾幫買的西裝,和柳瀾還是約到相同的咖啡店。明顯感覺柳瀾消瘦了很多,頭髮故意留了一卷,但是怎麼也蓋不住臉上的青印,人也憔悴了不少。一凡問:「你去美國,怎麼樣啊?後面都沒有空閒下來,好好的陪你說說話。」柳瀾沒有正面回答,手指繞著咖啡杯的上緣,一圈一圈。柳瀾說道:「一凡,你聽說過有一個叫做-薛丁格的貓典故?」一凡笑道:「我是理科男,我當然知道了。我粗淺的理解,我們的世界可能,不止現在坐在。我面前的一個世界,可能還有另外N個。叫做什麼來著,平行宇宙,對平行宇宙!」


  柳瀾說道:「其實坐在你面前的柳瀾,的確是從很多時空穿梭而來,每個柳瀾的背後都是不同的故事。你先聽哪個?」一凡笑道:「我聽你說故事,都挺嚇人的,你還是先從比較大團圓結局的開始吧。」

  柳瀾說:「為了表述簡單點,我把不同時空背景過來的,做一個編號,就按一號、二號、三號這樣吧。一號柳瀾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帶著孩子來到了美國。開始的時候,住在堂弟家,不過很快就租到房子了,搬過去獨立住了。剛過去肯定吃了不少苦,和你說的一樣,不能換個燈泡,充個液化氣,倒一個垃圾,都要電話給堂弟吧。她都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孩子到了美國,和她相依為命,也懂得體諒她一些,也幫著一起堅持下來。一號柳瀾也在華人社區報了一個英文班級,和他們一起學英語。孩子入學之後,還算爭氣。和上次與一號柳瀾交流的那個大姐說的一樣,美國針對自閉症孩子的教育還是有一套的,他們善於發現孩子優點。一號柳瀾孩子真正的興趣點,她將孩子帶到美國才知道,原來是美術。他對色彩的辨識度,還有對於線條的理解,常常有非常新穎和超常規的想法,這些是一號柳瀾在國內一直忽視的。到了新的學校才被挖掘出來,有了這樣的興趣,一號柳瀾又給他上了很多當地的美術班,找了不少好老師。」

  柳瀾正了正身子,將已經差不多塌陷到沙發裡面的身軀又拔出來,接著說道:「美國教育還有一個優點,就是以鼓勵為主,從來不去罵孩子,這個不行,那個笨蛋什麼的。所以孩子漸漸找到自信,人有了自信就什麼都順利。英語也學習的非常快,也積極的參與到學校和社區活動中,堂弟他們也幫著我們。一號柳瀾兒子會畫畫故事,越來越出名。在一號柳瀾所在的市里,小學生畫展上面,還拿了第一名,孩子的爺爺奶奶,還有爸爸都過來。他們雖然沒有說太多,但是看得出來,孩子出來是對的,一號柳瀾當初的堅持是對的。只有讓孩子走出來,才有他今天的成績。」

  一凡笑道:「你說了半天都是一號柳瀾家孩子的故事,我想聽聽一號柳瀾她本人的故事,她生活的累不累,有沒有男朋友了?」柳瀾笑道:「你這個人,就是想著我說點勁爆的故事,給你聽是吧?可惜沒有。一號柳瀾,在當地中國超市也找了一份工作,因為我還是喜歡看房產相關的東西,在國內養成的看房的壞習慣了。不過美國的樓市和中國的不同,最明顯的美國要交很重的房產稅。雖然現在還沒有買,但是也在準備了。爺爺奶奶老兩口,到了加州以後非常喜歡那邊的陽光沙灘,上海人還是比較洋氣的,再加上有個侄兒----就是介紹柳瀾過去的那個堂弟,也在這邊,就準備和孫子一起在這邊住下來了。」

  一凡又問道:「一號柳瀾家那口子了?」柳瀾說:「他在國內的工作捨不得丟棄,等加州房子買好了,一號柳瀾計劃再穩定一段時間,老公也一起過來吧。現在孩子這麼優秀,肯定能考非常好的初中高中大學。一號柳瀾老公可能辦一個停薪留職,到時候也一起搬過來,上海這邊反正房子還有幾套,隨便出手一套,就可以夠她們在美國,過非常舒適的生活了。畢竟一家人團團圓圓最重要的。」

  一凡有點不太滿意,提出了質疑,笑道:「你說的一號柳瀾這麼好,為什麼臉上還掛著傷痕啊,身心疲憊的樣子了?」柳瀾也笑道:「你這個傢伙,就是見不得人家日子過的好。是這樣:這段時間正好是社區有不少家長,也知道了一號柳瀾在美國非常勵志的故事了。正好也有不少想要辦理移民的,或者準備帶著孩子出去上小學、初中的,他們也想聽聽到那邊之後生活、工作還有孩子上學的情況。這些人就建了一個群,邀請一號柳瀾回來,和她們講講課。」

  一凡還是有點刨根問底的意思,繼續發問:「不對啊,你們社區或者他們身邊的朋友,應該出去很多人才啊。比如你家小叔子什麼的,人家都出去多少年了,或者留學中介機構的人,或者專門從美國邀請一個中學老師過來,不是更好嗎,更專業嗎?」

  柳瀾笑道:「那好,現在就有這麼幾場,北美新移民環境介紹會。就是按你的說法,過去二三十年了,已經差不過融如當地生活的,或者直接從中介機構、美國的學校找幾個中國籍老師過來,還有我,幾個人打擂台。讓社區阿姨或者和我年紀差不過的新晉中產去選擇,看看她們願意聽誰的講座?人家想聽的,不是GG,不是脫離了實際的烏托邦,而是和我一樣,過去馬上買菜,吃飯,買車,買房,給孩子找學校,自己如果不想在家閒著,可以找一份適合的工作,如此種種。而且這些信息是新鮮的,帶著溫度的。」一凡若有所思的想想,說的也對,也有幾分道理。如果是他有移民的想法,他絕對想聽聽一號柳瀾的意見,而不是打雞血的發布會。

  柳瀾接著說道:「回來和她們交流,結果剎不住車了,開始是自己這個社區群,後面是隔壁社區,反正每天幾乎都要開宣講會,面對面諮詢。每天都要弄的非常晚,人也憔悴,也就是睡眠和休息不好的緣故,那天下樓梯的時候,一腳踏空直接摔倒了。」


  一凡笑道:「說的還是非常自洽的,聽上去一號柳瀾的故事,皆大歡喜啊!說說第二個。」柳瀾讓服務生倒了一杯水,接著說道:「二號柳瀾,就沒有那麼風風光光,出盡風頭了。」

  服務生過來,柳瀾非常禮貌的接過水杯,和服務生靦腆的一笑,娓娓道來:「二號柳瀾,到了美國之後,和兒子一起在表弟家住了一段時間,表弟家人非常好,也幫助各種找關係等等的很快就入學了,可是孩子的整個精神狀態好像,比之前在國內的情況更加差很多。剛開始二號柳瀾還是想搬出去,能夠獨立的生活。但是堂弟夫妻兩個看到柳瀾一個人孤苦伶仃,而且她孩子的狀態,還是勸柳瀾最好是等孩子穩定了之後,再出去住也不遲。如果現在二號柳瀾搬出去,還要處理各種房租、水電、買菜什麼的事情,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反正現在堂弟家也住的開,同時家裡也缺少一個人幫著洗洗弄弄的,接送孩子什麼的,於是二號柳瀾也相當於在堂弟家,做了一個兼職的保姆的角色,住下來了。」

  一凡笑道:「可是她飛越幾千公里的太平洋,不是簡單的做一個從上海少奶奶,到加州的掃地阿姨的角色切換的,她是帶著目的去的。」柳瀾,也是點頭,說道:「現在時興一個詞,叫做不忘初心。二號柳瀾,肯定不會忘記要把孩子教育好的目的。之前孩子還和柳瀾親一點,到了美國之後好像更加牴觸都開始了,柳瀾也是非常苦惱。自己也是偷偷的到學校好幾次,這個美國的老師和中國人不同,再加上語言不流暢,溝通起來真的累死人。如果在國內,柳瀾這樣的性格,說話做事應該是這樣的:這個事情發生了,首先將原因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描述清楚了。再可能的後果如何,我們該怎樣應對。然後分析原因,防止問題的再次發生,再挖深層次的原因,從制度上剷除問題的病灶。接下來就是布置任務,張三、李四、王五你們幾個人,做什麼事情,需要在哪個時間節點裡面,提交哪些可驗收的報告上來,還需要什麼資源,現在提出來。當然這個事件中有功的要領賞,有過錯的要打板子。凡事公平公正、效益第一、防微杜漸等等,再結合現代管理中的PDCA,反正就是兩個字清爽。」

  一凡搖頭笑道:「估計美國老師的辦事效率,沒有那麼快。」柳瀾苦笑,道:「何止是慢,簡直了,可能我也是遇到了幾個特殊的案例吧。人家態度是真的好,端茶倒水,一個勁客氣,然後就開始一通表揚孩子,說孩子如何優秀,聰明。可是就是繞著核心問題避而不談,就是兜圈子,說的那些話都是光明偉大正確,挑不出理來的。比如說:孩子的教育,需要社會、家庭和學校共同的努力。孩子的教育需要愛,需要鼓勵,等等。」

  一凡也深有同感,不無感慨的說道:「是的,好比公司大領導收到客戶的投訴,大領導說了,要在公司允許的條件下,積極持續改善,全力的配合,滿足客戶需求。你看這個話說的,都是對的,但是對於下面的人做事情,有任何幫助嗎?」

  柳瀾也笑道:「是的,人家也是非常負責,還推薦了好幾本,而且是英文的大部頭給我看,我要是能看懂了,我就不要千里迢迢從中國過來,讓你們來教育孩子了。二號柳瀾也算是看到了一部分美國學校的內在了,看著孩子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還是依然故我的樣子。和堂弟夫婦也商量了很長時間,堂弟他們的意見是教育這個不是按一個開關,不是靈丹妙藥吃下去就能立刻見到效果,還是要持續堅持下去,不然很難見到效果。可是二號柳瀾,已經頂不住,來著上海的壓力,還是自己給的壓力。還是決定帶孩子回去,當二號柳瀾和孩子說要回去的打算的時候,雖然孩子沒有任何的表示,可是孩子媽媽能感受到,孩子那一刻表情上的欣喜的變化。還有孩子馬上回到房間之後,就開始主動的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一凡問道:「可是當時你們是從學校退學的,現在再回去還能跟得上節奏嗎?」柳瀾說:「當時出去的時候,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把回頭路也打了埋伏。讓孩子留級了一年,不然回去肯定是跟不上,之前班級的節奏的。孩子的爺爺奶奶雖說有點敢怒不敢言,但是能見到孫子,高高大大又回到身邊,還是挺開心的。他們也不指望著這個孫子,能夠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了,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就行了,家裡條件不差,養他一輩子小康生活綽綽有餘。」一凡擔心的問道:「那他們對你的態度了?」

  柳瀾說道:「沒有你想的那些報復和冷眼,也沒有太為難二號柳瀾。他們見到孫子安全回歸就行了,他們就是想著,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夠家庭和睦,不要再出么蛾子了。如果對柳瀾太過指責,這個兒媳婦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果真的又發神經了,再把孩子帶到澳洲或者新加坡去,他們想哭都來不及。所以儘可能客客氣氣,維持著團結友愛的,五好家庭的樣子。孩子的父親,更加不敢對柳瀾如何了,本來在家裡,他就是一個不拿主意,不管帳本,閒雲野鶴的人。」

  一凡又指了指臉上的淤青,柳瀾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正想和你說,孩子父親還有爺爺奶奶沒有說什麼,但是柳瀾從本心裡,沒有放過自己。因為剛剛回來,還在倒時差經常黑夜白天有點暈乎乎的,二號柳瀾有時白天將窗簾拉緊了,自己一睡就是一天,總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一般,她咬著牙、硬著頭皮將孩子帶出去,寄人籬下,天天謹小慎微的,處處提防著就是怕被人家趕出去,還要想著孩子能融入社會,變得開朗,不管是孩子的冷眼,還有其他人的指指點點,她都能忍受。可能這麼一折騰,她為了什麼?圖個什麼?又得到什麼了?」

  柳瀾停了一下,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接著說道:「所以二號柳瀾就一直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突然覺得孩子的抑鬱症,自閉症是不是和自己遺傳的,自己又是從母親那裡得來的。外人感覺二號柳瀾是個強人、投資高手、女孩子。可是內心裏面自己將自己,貶低的一無是處。就這樣每天頭腦都是昏沉沉的,有天去衛生間,腳一滑就摔倒了。」

  一凡將手伸過去,緊緊的握住柳瀾拿著咖啡杯的手,一凡有些關切的說:「二號柳瀾,是不是要去看看醫生啊,人家說心理疾病也是病啊,好多人之前覺得無所謂,多出去打打麻將、跳一跳廣場舞也就好了,可是哪裡有這麼簡單的。還是到正規的醫院去做診斷的。」

  柳瀾苦笑道:「我何嘗不知道了,二號柳瀾其實也去過,之前陪著孩子也去看過,怕心理問題是遺傳過來的,所以二號柳瀾自己也請醫生好好的看過。和在美國讓老師講道理一樣的,那些初出茅廬的白大褂,可能都是剛剛本科、研究生畢業,死記硬背一些高大上的道理。再和你玩一些樹上騎個猴,地上七個猴,類似詭辯的問題。二號柳瀾也就放棄了,問他們是不是還有更好醫生,結果報出來的價格嚇死人。後來二號柳瀾自己也想過,這個心理問題的學科,本來全世界的研究,都還沒有和那些接個骨頭、或者切個膽結石一樣輕輕鬆鬆,手到擒來的。那就是花了大價錢,人家給她開一副心誠則靈的藥出來,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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