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無間風雲
一凡到公司屁股在板凳上沒有坐熱了，就收到信息了，五十萬的設備款到帳。心中一陣竊喜，美滋滋想著最近萬事順遂，要是一切都能穩穩噹噹的下去就更好了。
正準備找阿茹，說一下員工工資、獎金的事情，只見阿茹悄悄的把門關了起來，壓低聲音在一凡耳邊小聲嘀咕道：「老闆，你最近有沒有注意到，齊工有點不正常？」一凡心裡一驚，剛剛還在說大吉大利了，真是經不住夸，怕什麼來什麼？老齊是一凡從鼎亨裡面，唯一帶出來的員工。當時一凡決定自己創業的時候，公司大領導還特地關心了一句，公司還有什麼可以支持他的。一凡試探性的問了一下：「能不能把老齊帶出來？」公司也尊重老齊的個人意願，就這樣老齊陪著一凡，一起創業到現在，風裡來雨里去的。
老齊一直是公司最核心的員工，公司所有的重大項目，都是老齊一手參與的。可以說公司所有的技術資料，對於老齊而言是透明的，沒有任何的秘密。一凡還有伴隨著一點狐疑的，看了看阿茹，謹慎地說道：「應該不至於吧，加上在鼎亨工作，老齊和我一起共事十幾年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還是有點數的。」
阿茹說道：「我當然知道齊工是公司的元老了，和你一起打江山的，胡亂臆測我也不敢啊。就是最近齊工特別奇怪，經常加班到深夜。你也知道，齊工平時到公司就是那種，上班像拉縴，下班像放箭。而且最近也沒有什麼大項目，我想你也沒有安排其他重大的事情給他吧，怎麼會主動加班了？我查了齊工的打卡記錄，這個星期幾乎每天，都加班到夜裡十點。」一凡一臉無解的，看了看阿茹，「現在怎麼辦啊？」
阿茹指了指頭上的攝像頭，說道：「要不然看看監控記錄吧？看齊工晚上加班到底在做什麼了？」一凡讓阿茹先將門反鎖起來，然後一起坐到監控的電腦面前。將最近一周的歷史記錄調取出來，重點看了晚上九點到十點，公司無人的窗口期記錄。果然很多事情經不住任何的深究，如同小情侶一樣，千萬不要使用「勾引法」來測試雙發底線，結果肯定是一測一個準，鐵定會分手。
視頻中，老齊等著的人都走光了，才起身。到處巡查一番，又把全部的門窗都關好了，才又回到辦公室，幸好攝像頭正對著大的文件櫃，老齊將幾個文件櫃翻來翻去。只要是一凡公司產品，所有設備都會有備份的文件，設備硬體和軟體部分都會進行存檔。阿茹看到文件櫃，被取走文件夾的缺口位置，很快找到了對應的那本文件。文件夾上寫著：「EP01」。一凡低語道：「這個設備是去年做的，怎麼老齊查這個資料幹什麼？」
阿茹好像突然想起來，說道：「節前鼎亨採購，和我們要過EP01報價。我按原來價格報上去了，結果就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復。」一凡看了阿茹一眼，口中還在不斷的念叨著：「EP01」。不行，還是要從鼎亨那邊找找突破口，打電話給張藝：「張總啊，最近忙什麼了？最近我們這裡快揭不開鍋了，一個型號都沒有了，你幫著想想辦法呀。」張藝應付道：「你們手頭上，不是還有幾台設備還沒交嗎？等把在手的幾台，全部交上來之後再說吧。再說了最近我們這邊也沒有什麼新項目，你們再等等。」一凡不死心的說道：「最近我們都是陪標的，我可聽說了，別人家都吃得飽飽的。」張藝覺得一凡話裡有話，和一凡解釋道：「都是最誰在外頭亂造謠的，也就是固元有幾台EP01設備之外，基本上全部停了。到春節前，公司都沒有什麼新項目。你該去哪裡找食，就趕緊去，不要等著我們這邊了。」
一凡聽到「EP01」，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果然還是狐狸露出了尾巴，不過一凡的戲還是要演下去，故意裝作不太高興的說道：「這個設備去年就是我們家做的，熟門熟路的，怎麼好好的換給其他不熟悉情況的人家做了？」張藝也很無奈的說：「這個你可以直接問問，採購的吳大總監了。」一凡掛了電話，又氣又恨，氣的是只要是固元的案子，後面都有他吳華文的影子。恨的是老齊啊，平時也待你不薄啊，為什麼這個時候吃裡扒外的，和我來這個一出。可是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僥倖的心理，好似女人已經看到老公和其他女子露骨的聊天記錄。只要沒有捉姦在床，還是覺得有可能家裡那口子，就是撩騷了而已。一凡現在也是一樣，給老齊腦補各種可能：最近的項目，可能要借用之前程序；對工作負責，看看文件，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一凡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不然後果就太嚴重了。然而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凡和阿茹說道：「你快把文件放回去吧，老齊的事情，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說，我們再觀察，觀察吧！」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阿茹趕緊將門打開，只見老齊很急的站在門口。一凡此刻緩過神來，也覺得老齊最近好像變顏變色的，不敢直視他，一凡有點開始犯「疑鄰盜斧」的毛病了。老齊說道：「老闆，下午供應商那邊有幾個機加工小件，還有點問題，我過去看一眼。」一凡放下手中的文件，猛的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盯著老齊，正好和老齊准準的四目相對，目光直視。老齊趕緊把頭低了下來，迴避一凡。一凡說道：「好的，沒問題，你快去吧！」老齊就好像犯了錯誤學生，正要被老師拎出來罰站，突然下課鈴聲響起來，頭也不回就往外一路小跑。
一凡突然從後面喊了一嗓子：「老齊！」老齊似乎全身被電擊了一下，人都已經僵住在那邊了。一凡將辦公桌上的圖紙拿了起來，走過去，送到老齊手上，說道：「去供應商那邊，圖紙都不帶，你核對個屁的產品啊？」老齊顫巍巍的接下來了圖紙說道：「老闆說的是，怎麼把圖紙給忘記了。老闆沒什麼事，那我先去了。」
老齊前腳剛走，一凡讓阿茹幫助打個車，猜是老齊被一凡剛剛那一嗓子嚇得不輕，老齊車子開得晃晃悠悠的。阿茹和一凡坐的的士很快就追上了，不過也沒有超車，一前一後保持著差不多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不多時，老齊的車在一家茶社門口停了下來，等老齊進去了五分鐘，阿茹也跟著進去了。到吧檯找到一個小服務員，拿出來一百塊錢，給服務員看了老齊的照片，說想知道他現在和誰在一起喝茶的，服務員面露難色。阿茹又拿出來了一百，偷偷的塞進了服務員的口袋裡面。服務員進去不多時，用手機拍了一張，從監控器裡面抓的照片。阿茹用自己的手機又翻拍了一張，監控裡面老齊和另外一個人的模樣，勉強都能看得清楚。阿茹把圖片發送給了一凡，回到的士車上，阿茹和一凡誰都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回到公司。
阿茹問一凡道：「老闆，你準備怎麼處理？」一凡搖了搖頭，嘆息道：「我也不知道。」一凡等一會兒又對阿茹說：「最近我聽到一個有趣的故事。」於是將之前在同學聚會中，聽到的公務員同學，和他那個出去偷腥的銀行職員老婆，之間的故事，和阿茹說了一遍。阿茹說：「如果我是你同學，那個公務員。我肯定是離婚了。一個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枕邊人，這麼狗血的劇情出來。我看她的每一眼，我都能惱補出來，她如何和情人出去偷情的細節。好比我吃飯的碗，被人拉了大便，把大便洗洗乾淨了，又高溫消毒過了。領導給我盛了一碗，還多了幾塊肉，這個算是補償。要不然把碗打碎了，什麼也吃不到。那我寧可餓死，我也不會動那個破碗的。」一凡說道：「我年輕的那會兒，可能和你想法一樣的吧！」阿茹說你們成年人世界真複雜。
一凡自從見到了監控，再看到了阿茹發過來的照片，心裡就亂成了一團麻，都不知道回到家裡的。此時飯菜已經上桌了，一看全部是素菜，芳芳的小嘴噘得老高。剛剛端起碗來，老婆就開始說了：「雖然和人家房東已經簽了字了，但是中介小王已經催了好幾次了，這個房子條件太好了。好幾個客戶，想直接全款的客戶，都被小王壓下去了。小王讓我們想想辦法，再快點。」一凡隨口答應著：「嗯，一百五十萬不是已經在你卡上了嗎？你去辦理一下貸款吧，最近公司事情多，我有點忙不過來。」
老婆接著說道：「要是這麼簡單，我都不和你提了。之前和小王說好的首付百分之三十，家裡的一百五十萬也夠了，差一點也就十來萬，和親戚朋友說一下也沒有什麼問題。不過今天小王電話過來說了，可能首付比例要提高了，你公司銀行流水不是很穩定，就是你收入那份不能算。必須要做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首付款，也就是把家裡的錢全部算上，還差一百萬左右。你看公司裡面還有沒有錢，有的話，家裡先用一下！」
本來一凡的腦袋，已經被老齊的事情攪和的七葷八素。聽到老婆又說還要一百萬，整個腦子都要爆炸了，頓時吃飯一點口味都沒有，不咸不淡的說道：「現在公司帳面上，雖然鼎亨剛剛回款五十萬。不過這個錢，今天早上剛剛承諾給員工，發工資和獎金了。其他的錢都也做好預算了，公司裡面現在一分錢的閒錢都沒有。」
一旁渾然不知芳芳，還在菜碟裡面努力翻來翻去的。估計不死心，想找一塊肉出來，弄的碗筷噼噼啪啪作響。老婆頓時火了，直接用筷子敲了過去，對著孩子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家裡的錢全部給人家還不夠，還想吃肉。想吃肉，找你爸去要去。」孩子被老婆一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婆接著又衝著一凡，咆哮道：「換好車有錢；同學身體不舒服，捐款有錢；老奶奶家裡修房子有錢。換成現在我們自己家要買房，就一分的閒錢都沒了，錢到哪兒去了？我們在你預算裡面，到底排到第幾位去了？」
一凡把芳芳抱了過來，一邊安慰孩子，一邊耐著性子說道：「公司只要有點結餘，我就全部打給你了。最近公司資金緊張，全部就指望著鼎亨回款的五十萬撐著的，又沒有什麼新的業務。真的沒有錢，馬上又要交房租了，我還要出去找錢。」說完將碗筷也放下來了，和老婆又補了一句：「實在不行，把現在住的房子先賣掉吧。」老婆聽到要把房子賣掉，更加來氣了，筷子一扔，語速如子彈一樣，噴射出來：「現在住的房子賣了，新房子還沒裝修，到時候我們睡馬路上去？別人都是拼命的買房子，你倒好，還要賣房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說完，將在一凡懷中，已經哭成淚人芳芳，抱回到房間去了，砰的一聲狠狠的把房門關上。
本來餐廳暖色燈光下，十分鐘之前，一家人還在溫馨的吃飯，現在就剩下一凡一個人了，見到老婆孩子都到房間了，一凡本來也沒有什麼胃口。默默的將桌上飯菜收拾好，放回冰箱，將碗筷洗好。孤獨的在客廳里打開電視，電視上畫面閃爍角色不斷的切換。「小花」、「鮮肉」們在綜藝節目上，上躥下跳，拼命的抖著機靈，就差從電視屏幕裡面和貞子一樣爬出來，撓一凡的咯吱窩了。和《演員》歌詞裡面唱的一樣，「順應時代的改變，看那些拙劣的表演。」可是真的無趣，哪怕是一點點都不好笑。
一凡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早上接受簡訊的時候，還在想著最近歲月靜好，可以修身養性了。沒想到此刻，一凡已經變成了一個，公司里眾叛親離，家裡萬夫所指，里外不是人的東西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芳芳過來，把一凡輕輕的搖醒了，說：「媽媽讓你回房間去睡，外面涼。」又小聲在一凡耳邊竊竊私語道：「爸爸你不要惹媽媽生氣了，我剛幫你說了很多好話，你也要聽話。」一凡聽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把將芳芳摟在懷裡，親了芳芳一口，說道：「好的，爸爸答應你，不惹媽媽生氣，我們都要懂事聽話。」一凡簡單的洗漱之後，到房間裡面。老婆將芳芳抱到被窩裡，哄孩子睡覺，說道：「老房子房產證已經拿出來了，明天和小王說一下，把房子掛出去吧。今天吃飯不該和你們發火，對不起。」一凡掀開被子一角，說道：「都是為了家裡，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早點休息吧！」
聽到老爸老媽，都相互客客氣氣的，芳芳讚許的在一凡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道：「爸爸真乖。」不多時，芳芳就進入夢鄉了。見孩子已經睡著了，一凡說道：「到時候房子出手了，我們先租房子住一段時間吧。我沒有房子的時候，你不是也嫁給我了嗎？多麼苦的時候都過來了，如今我們眼看著，就要搬到附小的學區房住了。我是覺得，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老婆不解風情的說道：「誰讓我那時候瞎了眼睛。」一凡抓起老婆的手，親了一口，帶著歉意說道：「老婆我愛你。我要聽閨女的話，以後不惹老婆生氣。」
老婆情緒上也稍微鬆動，說話軟和很多，細聲漫語道：「姑娘懂事了。剛剛你在沙發看電視的時候，芳芳一直給你說好話，說她捨不得爸爸，說你在外面工作辛苦了。還說以後等她長大了，要買一個大房子，讓我們住。不讓我們天天為房子吵架。你們兩個一個姓，就是存心，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外人，平時對她那麼好，都被狗吃了。」一凡笑道：「我們家芳芳，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了，繼承了你的美麗，還有我的善良。」老婆狠命的踹了一凡一腳，沒好氣的罵道：「滾一邊去」。
早上芳芳起來特別早，自己穿衣服，刷牙洗臉，然後找課本一個人大聲的讀英語。一凡見到芳芳，懂事的樣子，不覺走過去，親親芳芳的小臉蛋，說道：「芳芳，爸爸、媽媽都愛你，我們永遠是一家人。爸爸、媽媽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吵架了」。芳芳開心的笑的很甜。
到了公司以後，一凡安排阿茹，將在公司的全部工程師召集起來，把所有在手的項目核對一遍。剛開始核對，都沒有問題。可是到了湖北隨州的案子，老齊稍微起了一個頭。一凡就突然站了起來，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拍著桌子罵道：「隨州這個項目到底怎麼了？項目從啟動到現在一直不安穩。幾波人隔三差五的去了好幾次。也沒有一個回來以後，能和我清清楚楚的說一個子丑寅卯的。這個項目是我年初，親自和齊工兩個人，去湖北去談判的。當時拍著胸脯和客戶保證，項目一定沒有問題，這是我們在湖北的第一個項目。還想著通過這個案子，能夠在湖北把品牌做出去。立住腳，後面有更大的發展。半年過去了，客戶都已經失去耐心了。項目剛開始客戶總經理，還電話和我問一問項目進度，現在催都不催了，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個破項目，要拖到什麼時候？」
一凡平時在公司裡面不發火的，出了名的好脾氣。此時一凡暴跳如雷，在場的所有人都蒙圈了，一個個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凡將手中文件夾，重重地摔在桌上。呵斥道：「都啞巴了，你們說話呀。一個個平時不是都老牛哄哄的。」
會場上沉寂了很長時間，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一凡直接點名了，問道：「齊工你說吧，這個項目該怎麼辦？」老齊也是憋了半天說了一句，「要不我，最近去隨州一趟吧。」一凡就得老齊這句話，趕緊把話頭接過來，說道不要等了，今天就去。轉過身和阿茹說道：「你現在就幫齊工，訂下午或者晚上到隨州的高鐵票。什麼時候這個案子處理好了，齊工你什麼時候回來？」
老齊都愣在那裡，有心把話往回拉，說道：「老闆，我手頭還有一些事情，要不要先處理一下？」一凡有些不耐煩的應付道：「現在隨州的案子都已經十萬火急，火燒眉毛了。其他案子先放一放，讓年輕人鍛鍊鍛鍊，有事情電話溝通。齊工，隨州的案子，只能你出馬才能平息，你就辛苦一下。」
一凡這邊和老齊還沒有說結束了，就開始指著身邊一個年輕的工程師，說道：「好，小張你來說下一個項目。」齊工一個人楞在那邊，半天才緩過神來了，說道：「那好吧，老闆，我回去準備一下。」一凡眼睛盯著電腦屏幕，頭都沒抬說道，隨口哼了一聲。老齊悻悻的退了出去。項目很快核對完成了。回到辦公室中，只剩下阿茹和一凡兩個人。阿茹見到一凡面色鐵青，也不好問什麼？差不多中午十一點半了，阿茹才弱弱的問了一句：「老闆，中午想吃什麼。」一凡回道：「沒有口味，不要幫我訂飯了。」
老家新房子的事情，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了，打電話問問舅舅，房子是不是已經開始動工了。舅舅嘆了一口，說道：「正準備電話給你了。自從上次村里和鎮上的幹部，到家裡審核過了之後，就一直沒有下文了。家裡的材料都準備開始買了，現在沒準建證，弄得不上不小的，誰也沒一個主見了。一凡你快打聽打聽吧！」一凡只好和老唐通了電話，老唐也感覺到很奇怪，說先幫一凡到鎮上去問下，不多時回復電話了。原來村里還有鎮上的考察都沒什麼問題，之前這個准建證的審批很簡單。不過最近一凡村的房屋新建改造的權限，已經收歸到縣裡的規劃局統一管理。材料都提交上去了，但是縣裡到底審批到哪一步了，就沒有人知道了。一凡又請老唐幫助再問問吧，這麼大事情，不能材料都買了，把人扔在半道吧。
一凡從下班到回家就等老唐的消息，一直到晚上八九點，老唐才又回了電話。原來一凡的村里已經被規劃市裡的大工程裡面了，是不是要拆遷，還是要怎麼樣，沒有準確的消息。但是一凡村裡的房子已經被航拍定位了，一間豬圈都不讓動。老唐最多聯繫到了縣規劃局的趙秘書，再往上頭已經夠不到了。縣裡的規劃局那頭，現在准建證的審批到哪裡了，能不能繼續往前走，還是要一凡自己回來問問。聽說現在的一把手局長是個老古板，不太好說話。
一凡心裡暗暗叫苦，如果什麼都沒有打聽清楚，連個頭緒都沒有，即使回去也沒有什麼用。到了規劃局門口，人家門都不會開的。修一個房子，居然這麼折騰，早知道前兩年就幫老媽修好算了。掛了老唐的電話，上了老家縣裡的政務網站，看看這個規劃局長到底是何方神聖，不多時就查到了現任的局長，圖片上看很有派頭，大領導叫做：「葉道遠」。一凡看著照片還有名字，總覺得有點印象，應該之前就認識的，但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到底什麼時間地點，和這個葉局長有機緣了。夜裡太晚了，也不敢打電話給舅舅問。一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但是總也想不起來是哪位？心裡有事，夜裡睡覺稀里糊塗，越是困，越是睡不踏實。
一早七八點他，估摸著舅舅差不多起開了，老年人的睡眠淺，就電話過去。把昨天和老唐電話溝通的結果，簡單的說了一下。舅舅也只是剩下嘆氣，這事鬧的。一凡頓了一下，說道：「舅舅，昨天我查了一下，現在的規劃局長叫：葉道遠，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位了。」舅舅聽到這個名字，也說非常親切，想了半天，問起旁邊舅媽。電話里傳來舅媽的聲音，埋汰舅舅道：「老頭子你直接老年痴呆了。葉道遠就是那個小葉啊，之前還在我們村里駐點很長時間了，當時就住在一凡家裡的。」舅舅恍然大悟，如夢初醒：「嗯了，對對對，」一連說了十五個對，「一凡啊，葉局長就是之前住在你家葉叔叔，年輕那會，他是鎮上的重點培養對象，這個一晃已經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一凡聽到此處也是茅塞頓開，長舒一口氣。原來是葉叔叔，小時候在家裡住了小半年了，葉叔叔經常背著自己到處去玩來著，喜歡看書寫字，在那個年代的農村裡面也是特立獨行。現在葉叔叔居然已經變成了葉局長。舅舅接著說道：「葉叔叔和你已經走了的老父親關係特別好，兩個人對脾氣，經常夜裡兩個人就著花生米，點個煤油燈能夠喝到夜裡十二點。」
一凡想了想，和舅舅說道：「我這兩天還是回去一趟吧，過去看看葉叔叔吧。看看準建證上，他能不能幫幫我們吧。」一凡又和老唐發了信息，下午就到老家，晚上能不能約那個趙秘書一起出來吃個飯，很快回復了：「可以」』。一凡到公司和阿茹將公司的事情簡單的交代幾句。然後說他要到蘇北去一趟，也就是兩三天。一凡又和老婆電話，老婆問道：「房子剛剛掛出去，如果有人過來看怎麼辦？」一凡說道：「如果有人看見了，就看吧，也沒有什麼。如果要賣房子，簽合同，最好等一凡他回來，也不在乎等兩三天。」老婆答應好的。
一凡午飯也沒有吃，就直接開車回去了，中午在服務區胡亂的扒了幾口。到老家縣城已經是下午時間了，一凡先到了老唐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就是一個小的門面，裡面擺了幾張桌子，角落裡面亂糟糟的堆放著，不知道是頭盔，工具什麼的東西。文件櫃裡，桌上到處散亂的各種文件資料、圖紙，吃剩下的一次性飯盒滿是煙屁股。地面上也是亂七八糟的，一地的菸頭還有各種的喝光的飲料空瓶子。一開門整個房間裡面都是煙，幾個工程師打扮小兄弟，穿著工作服，滿是泥巴的套鞋，在那邊抽菸，打遊戲，一下子歡呼，一下子罵街。裡面亂成這樣，老唐說，出去說吧，其實一凡這兩天老是麻煩老唐覺得非常的過意不去，下午兩個人找了一個茶社一起喝茶等人，不多時趙秘書就過來，一凡說要換個場地去吃晚飯，趙秘書說不吃飯了，事情比較棘手也就是簡單的說幾句。現在一凡村情況最特殊，有好幾個案子都被壓著，不讓動。不少人也在找關係，連副縣長那邊都驚動了，想打招呼都被葉局長那邊壓下來了。一帆說道：「我們家也是有實際情況的，才和領導申請的，鎮上和村裡的領導都實地考察過了，房子已經破不成樣子，不能住人了，老母親一個人住在那裡。實在是不放心。還是請找秘書一定要考慮下群眾疾苦吧。」
趙秘書也沒有把話說死了，趙秘書意思他也做不了主。不過他可以幫一凡爭取一個當面和葉局長申請的機會。這樣可以當面溝通，不管如何還是要爭取一下！趙秘書說完就說告辭了，一凡趕緊追了出來，把兩盒明前的茶葉遞了上去，趙秘書左右推遲，但是還是收下來了。趙秘書你明天早上七點半到縣政府東門口，打電話給我，我會帶你進去的。
送走了趙秘書，回到茶社一凡和老唐說：「晚上你找地方，我請你一起喝一杯。」本來準備找顧總一起的，但是老唐說不要打了，他去韓國了，到月底才能回來。我叫我一個朋友過來一起吃飯吧，你不介意吧。一凡趕緊說這叫什麼話，你快叫啊。不多時一個也不算小姑娘，但是打扮成小姑娘女生過來了。穿一家酒紅色的大衣，一條能夠存屁的皮褲。自來熟，和老唐應該也是老相識了，老唐介紹到孟小慧，是做茶葉菸酒生意，在城南一間不小的紅酒莊。一凡起身說道幸會，幸會。然後小孟和老唐又嘀咕一下，然後老唐神秘兮兮的和一凡說，晚上吃飯不能把你一個人單在那邊，等下小孟又叫了一個小姐妹過來，是開美甲店的，和小孟很熟悉，到時候小孟幫你引薦一下，後面全靠你自己發揮了。不多時小姐妹就過來，打扮也是非常的入時。不過性格上和小孟不太一樣，有點靦腆。小姐妹一來，老唐說走吧。飯店是老唐介紹的，據說做蘇北老家的土菜最地道的，而且材料也不錯，飯店老闆在鄉下承包了幾十畝地，飯店的這些雞鴨魚鳥還有時令蔬菜都是從自己的地里，直接新鮮採摘的，絕對的無污染無公害的。最近在縣城裡面大火，廚師也不錯，口味很正宗，吃起來有小時候的味道。名字倒是普普通通的：王記土菜館。
到了飯店，生意非常火爆，停車位找了幾圈才找到，老唐提前和老闆約了包間。坐下來之後點了幾個老家經典菜，紅燒老鵝，滷牛肉粉絲，河蚌鹹肉燒白菜，對公對母四兩的螃蟹來了8隻，黃鱔炒韭菜，又點了幾個素菜，再弄了幾個冷碟子。一凡從車的後備箱裡面拿了2瓶好久。小孟又將小姐妹介紹給了一凡，小姐妹是開美甲店的，一凡打趣道茶葉店還能照顧生意，這個美甲店就有點懸了。做茶葉紅酒生意的，不可能指望著張三買二兩，李四買半斤，這個生意早就要倒閉了。他們都是和局子裡面，大的酒樓有也有業務來往。路上也比較寬，老唐把這次一凡回來的事情也簡單的和小孟說了一下，問小孟規劃局那頭有沒有熟悉的朋友。
小孟為難起來，你說其他部分都還好，就是規劃局真的，局長是個鐵疙瘩一塊，直接說不通。話題一轉，然後又開始吹噓起來她的光輝戰績，說來說去就兩條：第一基本上縣裡的頭頭面面，不管是白的黑的都在她這邊買茶葉和菸酒。她的路子最寬了，第二隻要是縣城裡有什麼事情，除了這個規劃局，她都能幫你擺平。一凡知道剛剛和小孟認識幾個小時，不可能這麼大的事情，委以她之手，所以也沒有太多的追問。說著菜就上來了，四個人邊吃邊聊，小孟接著說著最近酒的行情，特別是：53度飛天，又開始猛漲的節奏了，然後對老唐埋怨道：「前兩年我就和你說飛天的事情，你不聽，這個酒一天一個價格。而且每年買兩瓶放在家裡，肯定是升值的，後面不管是賣出去再回收掉，還是送人都拿得出手的，酒越存越香，價值越高。」小孟又轉過頭來，對一凡說道:「一凡總，要不然你也買兩瓶吧，明天過去辦事情，把兩瓶飛天拿出來肯定有面子，事情就好辦了。」
一凡就是怕她說這個，其實買飛天沒有關係，就是不知道小孟那邊賣的是真的假的，而且明天到規劃局辦事情，他也不可能明目張胆的把兩瓶酒帶到人家局子裡面吧。看到一凡有點猶豫，小孟說道：「這個酒你放心，從我們店裡面出來的，肯定是真的，糖菸酒公司都有假的，但是我們店的，有發票，有正規出廠證明，你可以去驗貨，出現任何問題再給我，一賠十。」一凡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明天就要用，怕你不方便」。小孟說道：「這個簡單的，我讓店裡人送過來就行了，我們吃飯等下就到。」沒到一刻鐘酒就送過來了，連同發票什麼的也一起送過來了。一凡說：「孟總，你這個辦事效率，直接是槓槓的。」說完把錢打給了小孟。
錢到帳之後小孟更加開心了，更是一個勁的撮合一凡和她的小姐妹多喝幾杯，一凡也是頻頻的舉杯，打眼一瞧其實小姐妹不難看，瓜子臉，非常的白皙，估計是做美甲店生意的，也非常注意打理自己，妝化的很自然，穿的黑色的高領針織衫，更加顯稱出來脖子又長又白。話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很有分寸，吃飯的時候始終都帶著微笑。酒席差不多了，一凡叫了代駕按小孟的指示，送小姐妹回家。一凡謙虛了一下，說道：「我先送老唐你們啊。」老唐說不用，然後又使了眼色給一凡，小孟更是直接把一凡和小姐妹往車裡面塞。不多時到了小姐妹住的房子，小姐妹說上去坐坐吧，剛剛喝酒的，喝杯茶。一凡答應了，付了錢給代駕，跟著和小姐妹上樓。到她家房子裝修的還是挺不錯的，只有她和孩子的照片，沒有見到男主人的照片。
小姐妹幫一凡泡了一杯茶，打了熱空調，把電視打開，音量調低，又抓了很多的零食，坐在沙發上聊了起來。一凡也沒有刻意的去打聽她的家庭情況，小姐妹倒是自己先打開了話匣子。她老公不學好，結婚之前就喜歡賭博，開始公公婆婆家庭條件還可以，全部輸光了，小姐妹也管不住她老公。後來窟窿越來越大，還在外頭欠了幾十萬，就慌不擇路的出去躲債去了。但是房子不能賣，不然以後孩子上學都成問題。於是兩個人假離婚，把房子轉給了小姐妹。漸漸的假離婚變成了真離婚，現在她老公更準確的說已經是前夫了，究竟在哪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開了一個小店，平時孩子送到公公婆婆那邊帶著，
自己有時間了，也會把孩子接回家帶。說完眼睛都有點紅了，一凡也安慰她幾句，說慢慢來吧，你條件這麼好，再找一個也容易的。小姐妹嘆了一口氣，哪裡那麼容易，二婚的還帶著孩子，而且她的前夫說不定什麼時候回來了。說完說去洗手間去一下，然後房間裡面換了一套睡衣出來，一凡看著她樣子，清清淡淡的出來，更有點家庭少婦的感覺了，對於中年油膩男來說，這個直接是絕殺。小姐妹說家裡房間也多，一凡不介意的話，晚上就在這邊住也可以的，說完開玩笑道：「家裡的馬桶蓋好幾年都沒有掀開來了。」一凡百爪撓心的，五味雜陳，不過還是按捺住了。說酒店已經訂好了，他明天還有重要事情，讓小姐妹早點休息，他先走了，小姐妹也知道一凡的意思，說以後回老家一定要找她玩。
在下樓梯的時候，一凡反覆的將今天見到的小孟還有小姐妹的事情，串起來想了想，覺得走還是對的。小姐妹就光光開一個美甲店，怎麼可能維持這麼光鮮亮麗的生活。偷偷瞄了一眼小姐妹的梳妝檯都是雅詩蘭黛，蘭蔻，古馳的，還有手裡的那個LV包包。還有小孟，從吃飯喝酒那個姿態，兩位都是在飯局裡面，泡著長大的孩子。有心和老唐說一下，但是轉念一下，如果老唐和小孟也是場面上的朋友了，自己說起來倒是反而一點格局都沒有了。算了吧，自己明天的事情還是一鍋粥了，真是看三國流眼淚替古人擔憂。
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中午要見大領導，一凡把帶來的西裝皮鞋，一身的行頭都穿好了。對著鏡子看了一眼，小伙挺帥，自己嘴角上翹，微微對自己一笑，希望一起都順利。小城的早點是一絕，可能是從小就在蘇北長大，口味已經習慣了。最有名要數香滿樓的早點，一早剛剛6點半的樣子，一凡尋思已經夠早的了吧，不過大廳裡面已經坐滿了人。本來想約老唐出來一起的，估計老唐現在還在溫柔鄉里溫存了。一個人也挺好的，聽聽四周圍人們的閒話、鄉音，看看電視也是一個樂趣。找到一個邊角的座位，是和人家拼桌的，一個母親帶著孩子，小朋友看上去也就是小學一二年級。一凡自己點了一碗三鮮面，一碗大煮乾絲，還有一籠韭菜蒸餃。
不多時點的美味，漸漸的上桌了，老家的三鮮面是一凡的心頭肉。見到面前這一碗熱氣騰騰三鮮面，一凡趕緊拿手機拍了幾張給柳瀾發過去，讓她也饞一饞。最上面是一層青菜，三鮮面的麵條必須是龍鬚麵，細細的，拌一拌。埋在下面的蛋皮，肉絲，木耳浮現出來，三鮮面的麵湯都是高湯調製出來的。如果再加上點榨菜絲或者香滿樓自己醃製的蘿蔔乾，更是美味絕倫。一凡將麵條又拌拌，吹了吹，入口麵條順滑，龍鬚麵細細的根根都有滋味，又加了很多的素菜，解膩去葷。
從小城出來，去了各種地方，海鮮面，褲帶面，油潑麵，刀削麵，燴麵還有最最有名蘭州拉麵。可是大江南北吃來吃去，還是惦記著老家的這個一口，特別是香滿樓的早點做的最地道。大煮乾絲是麵條的絕配，滿滿的一碗乾絲上來，一凡夾了一大塊放到麵條裡面攪拌起來，和著面一起吃，另有一番風味。蒸餃上來，掀開籠蓋，韭菜蒸餃特有的香味立馬隨著霧氣升騰起來。一凡覺得餃子就是應該是韭菜做餡的，去東北朋友都推薦酸菜餡的，好吃。就是沒有那個辛辣鮮香的味道，咬一口滿滿的都是韭菜的香味和汁水。看到一凡吃的這麼香，同桌的小朋友叫嚷起來了，媽媽我也想吃蒸餃。孩子的母親不太高興，直接瞪了他一眼，拒絕了孩子的要求。
一凡用家鄉話說道：「蒸餃點了兩籠，剛剛吃了一點點，還有一籠沒有動，不嫌棄的話，你拿給孩子吃吧。」我孩子的母親見到一凡這樣說，連忙說不客氣，不用了，謝謝！可是孩子早就盯了很久，立馬伸手過去拿了，一凡把下面的一籠遞了過去說道：「小朋友，上面的一籠有點冷了，你吃下面的，有點熱，讓媽媽吹一吹再吃。」孩子的母親感覺說道真的不好意思，謝謝！還不快謝謝叔叔。此時小朋友哪裡還顧得上客氣，已經狼吞虎咽起來了，一凡說我家的小閨女和你們家的差不多大，不過每次吃飯和上刑場一樣的，有你們家小寶寶一半的胃口就好了。又和孩子的母親簡單的聊了幾句孩子教育。吃完早點，一看時間差不多已經七點了，就急匆匆的往縣政府去了。
小城不大，到了縣政府東門口，差不多七點一刻，打電話和趙秘書說了一聲已經到門口了。不多時趙秘書就到了，和門衛打了招呼，換了門卡。一凡說趙秘書你們上班真的挺早的，趙秘書說道：「早上事情多，等八點領導過來上班事情就堆起來了，還是早點過來順暢點。」一凡非常合理的對趙秘書有條不紊進行點讚！規劃局是在辦公樓三樓在東邊，現在的辦公室是最近剛修的，現代化的裝修風格，非常的氣派。趙秘書找了一個沒有人用的小的會客室，讓一凡進去等著，留了一瓶礦泉水，然後就出去忙了。一凡也不敢打電話信息趙秘書。
一直等到中午，趙秘書才露面簡單一句話，上午一直在開會，你下午再來，兩點還是老地方，打我電話我去接你。下午還是一凡一個人在小會客廳裡面，公司還有客戶電話過來也不敢接，怕大聲喧譁影響到公務員們的辦公，又是苦苦的等了半天。都到了下午六點了，趙秘書終於出現了，「還好你沒有走，現在正好領導有幾分鐘的空閒，你快進去吧！」
到了局長辦公室，房間不大，但是收拾的非常乾淨。靠牆是一排書櫃，前面是局長的辦公桌，辦公桌前面簡單的放了兩把椅子，前面還有一個會客用的沙發，茶几之類的。牆上有幾幅字畫，落款都是葉局長本人的。字雖然和專業的水平還有一點點的距離，但是也寫的揮斥江山，遒勁有力。
一凡跟著趙秘書走進去，顯得有的拘謹。趙秘書往前走了幾步，和局長匯報導：「局長這位就是我早上和您提到一凡，他是從蘇城特地回縣裡的，就是為了家裡房子重建的事情。他們村現在房子審批基本上已經被市裡面凍結了，我也和他說了。但是他還是想當面和您請示一下！」此時局長正好背對著一凡和趙秘書，正在文件櫃裡面找一個文件，聽到趙秘書聲音，沒有回頭。「嗯，小趙啊，他們村的事，我不是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怎麼還到我這邊來？」停了好一會，終於從文件櫃裡把東西找到返過身來，沒有抬頭，眼睛還是盯著手裡的文件。一凡見到面前的葉局長，對比著兒時記憶中的那個葉叔叔，頭髮已經白了不少，不過一看就知道精心打理過。儀容相貌還是當年的派頭，就是眼角眉梢皺紋也多了，身板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硬朗，站的筆直的。深藍色的西裝打著領帶，雖然沒有說話，還是能感覺到不怒自威的官架子。
葉局長抬頭看了自己一眼，一凡趕緊把帶好的材料遞了上去，在申請書上面特地將已經故去的父親的名字附了上去。葉局長接了過去，看了一遍，又上下打量了一凡好幾眼。對趙秘書說道：「小趙，你明天上午的會議材料準備的怎麼樣了？」小趙趕緊說道：「正在準備中。」葉局長說道：「你給一凡，倒杯茶，然後把材料準備一下！」
趙秘書很快把茶端了過來，和葉局長說道：「局長，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準備材料，有事情你叫我！」葉局長說：「好的，你去吧，準備好了，發給我看下！」等秘書將門關起來，走遠了，對一凡說：「一凡，你過來坐。剛剛你進來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怎麼這麼熟悉，我現在想想和你當年父親神態還有走路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晃二三十年過去了，你家這些年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只要你們鎮上有幹部上來開會，我也經常和他們問起你家情況。你父親是個好人，可惜沒有這個福氣。你讀高中，上重點大學，後來又到了蘇城工作，買房子，自己開的公司，我都聽說了一些。他有這樣一個兒子，九泉之下也會瞑目的。我要是有你這樣優秀的兒子，我睡覺都能笑得起。」
一凡趕緊說道：「哪裡、哪裡？葉局長。家裡的確也過了一段苦日子，特別是父親剛剛過世那會。不過父親在世的時候喜歡交朋友，也是給我們這些不肖子孫積德。我們家這些年也是各位叔叔伯伯提攜幫助，才走到今天的。說起來真的感謝葉局長，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在一直關心著我們。」
葉局長說道：「不要叫我葉局長，還是按你小時候的叫法，叫我葉叔叔就好了。可能小趙也和你們說過了，你們村的情況，市裡面控制的特別緊。我也和小趙他們強調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同意的。你們村的申請材料，我一個都沒有看，全部壓住了。縣裡面好幾個領導也找我說過，都被我擋回去了。」
一凡也解釋說道：「村裡的老房子，其實我也不想修的，我一直都在想把老母親接到蘇城和我們一起住，我們也好盡孝心，但是老母親那個人你也知道就是牛脾氣，倔強得很。她就說一條，到蘇城了，老父親的墳地就沒有人去問了，老父親每年清明，七月半別人家都是大魚大肉的，我們家關門上鎖，老父親一輩子都是好面子的人，不能讓老父親寒心了。我們這些做子女的聽她這麼說，我們還能說什麼了。去年開始老房子就已經住不進去人了，今年越來越嚴重了，我真怕馬上冬天一場雪下來，房子經不住就麻煩了。我知道葉叔您這邊也比較頭疼，不過家裡的實際情況，村里和鎮上已經都審核過了，也請縣裡還有市里能夠真的幫助考慮考慮吧。把老母親一個人放在家裡，我們在外地上班，真的放不下心啊！」
葉局長聽到一凡這麼說，也有點動情，說道：「難得你有一片孝心啊，在你們家最困難的時候，你葉叔叔也沒幫上什麼忙，房子重修的事情，我等下也看下村里和鎮上提交上來的材料，我儘可能去幫你去爭取一下，我也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行，但是你葉叔叔盡最大的努力吧！」
一凡心裡暗喜覺得有點戲了，說道：「葉叔叔，不管如何，都非常感謝您了。」一凡又約了葉局長晚上一起吃飯，葉局長說不用了，我已經在食堂吃過了。等下還要加班了，帶我和你母親問好。一凡又是千恩萬謝，和趙秘書打了一個招呼，就出來了。總覺得事情有點太順利了，這個建房子的事情已經弄的一波三折了，葉局長答應的這麼爽快，一凡反而覺得有點不適應了。一凡出來之後，天色已經晚了，就直接回蘇城了。路上一凡和老唐通了電話說：他在回蘇城的路上，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葉局長還是比較親民的領導。不過沒有提他和葉局長的那層關係。
正準備找阿茹，說一下員工工資、獎金的事情，只見阿茹悄悄的把門關了起來，壓低聲音在一凡耳邊小聲嘀咕道：「老闆，你最近有沒有注意到，齊工有點不正常？」一凡心裡一驚，剛剛還在說大吉大利了，真是經不住夸，怕什麼來什麼？老齊是一凡從鼎亨裡面，唯一帶出來的員工。當時一凡決定自己創業的時候，公司大領導還特地關心了一句，公司還有什麼可以支持他的。一凡試探性的問了一下：「能不能把老齊帶出來？」公司也尊重老齊的個人意願，就這樣老齊陪著一凡，一起創業到現在，風裡來雨里去的。
老齊一直是公司最核心的員工，公司所有的重大項目，都是老齊一手參與的。可以說公司所有的技術資料，對於老齊而言是透明的，沒有任何的秘密。一凡還有伴隨著一點狐疑的，看了看阿茹，謹慎地說道：「應該不至於吧，加上在鼎亨工作，老齊和我一起共事十幾年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還是有點數的。」
阿茹說道：「我當然知道齊工是公司的元老了，和你一起打江山的，胡亂臆測我也不敢啊。就是最近齊工特別奇怪，經常加班到深夜。你也知道，齊工平時到公司就是那種，上班像拉縴，下班像放箭。而且最近也沒有什麼大項目，我想你也沒有安排其他重大的事情給他吧，怎麼會主動加班了？我查了齊工的打卡記錄，這個星期幾乎每天，都加班到夜裡十點。」一凡一臉無解的，看了看阿茹，「現在怎麼辦啊？」
阿茹指了指頭上的攝像頭，說道：「要不然看看監控記錄吧？看齊工晚上加班到底在做什麼了？」一凡讓阿茹先將門反鎖起來，然後一起坐到監控的電腦面前。將最近一周的歷史記錄調取出來，重點看了晚上九點到十點，公司無人的窗口期記錄。果然很多事情經不住任何的深究，如同小情侶一樣，千萬不要使用「勾引法」來測試雙發底線，結果肯定是一測一個準，鐵定會分手。
視頻中，老齊等著的人都走光了，才起身。到處巡查一番，又把全部的門窗都關好了，才又回到辦公室，幸好攝像頭正對著大的文件櫃，老齊將幾個文件櫃翻來翻去。只要是一凡公司產品，所有設備都會有備份的文件，設備硬體和軟體部分都會進行存檔。阿茹看到文件櫃，被取走文件夾的缺口位置，很快找到了對應的那本文件。文件夾上寫著：「EP01」。一凡低語道：「這個設備是去年做的，怎麼老齊查這個資料幹什麼？」
阿茹好像突然想起來，說道：「節前鼎亨採購，和我們要過EP01報價。我按原來價格報上去了，結果就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復。」一凡看了阿茹一眼，口中還在不斷的念叨著：「EP01」。不行，還是要從鼎亨那邊找找突破口，打電話給張藝：「張總啊，最近忙什麼了？最近我們這裡快揭不開鍋了，一個型號都沒有了，你幫著想想辦法呀。」張藝應付道：「你們手頭上，不是還有幾台設備還沒交嗎？等把在手的幾台，全部交上來之後再說吧。再說了最近我們這邊也沒有什麼新項目，你們再等等。」一凡不死心的說道：「最近我們都是陪標的，我可聽說了，別人家都吃得飽飽的。」張藝覺得一凡話裡有話，和一凡解釋道：「都是最誰在外頭亂造謠的，也就是固元有幾台EP01設備之外，基本上全部停了。到春節前，公司都沒有什麼新項目。你該去哪裡找食，就趕緊去，不要等著我們這邊了。」
一凡聽到「EP01」，心裡也是咯噔一下。果然還是狐狸露出了尾巴，不過一凡的戲還是要演下去，故意裝作不太高興的說道：「這個設備去年就是我們家做的，熟門熟路的，怎麼好好的換給其他不熟悉情況的人家做了？」張藝也很無奈的說：「這個你可以直接問問，採購的吳大總監了。」一凡掛了電話，又氣又恨，氣的是只要是固元的案子，後面都有他吳華文的影子。恨的是老齊啊，平時也待你不薄啊，為什麼這個時候吃裡扒外的，和我來這個一出。可是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僥倖的心理，好似女人已經看到老公和其他女子露骨的聊天記錄。只要沒有捉姦在床，還是覺得有可能家裡那口子，就是撩騷了而已。一凡現在也是一樣，給老齊腦補各種可能：最近的項目，可能要借用之前程序；對工作負責，看看文件，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一凡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不然後果就太嚴重了。然而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一凡和阿茹說道：「你快把文件放回去吧，老齊的事情，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說，我們再觀察，觀察吧！」
此時正好有人敲門，阿茹趕緊將門打開，只見老齊很急的站在門口。一凡此刻緩過神來，也覺得老齊最近好像變顏變色的，不敢直視他，一凡有點開始犯「疑鄰盜斧」的毛病了。老齊說道：「老闆，下午供應商那邊有幾個機加工小件，還有點問題，我過去看一眼。」一凡放下手中的文件，猛的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盯著老齊，正好和老齊准準的四目相對，目光直視。老齊趕緊把頭低了下來，迴避一凡。一凡說道：「好的，沒問題，你快去吧！」老齊就好像犯了錯誤學生，正要被老師拎出來罰站，突然下課鈴聲響起來，頭也不回就往外一路小跑。
一凡突然從後面喊了一嗓子：「老齊！」老齊似乎全身被電擊了一下，人都已經僵住在那邊了。一凡將辦公桌上的圖紙拿了起來，走過去，送到老齊手上，說道：「去供應商那邊，圖紙都不帶，你核對個屁的產品啊？」老齊顫巍巍的接下來了圖紙說道：「老闆說的是，怎麼把圖紙給忘記了。老闆沒什麼事，那我先去了。」
老齊前腳剛走，一凡讓阿茹幫助打個車，猜是老齊被一凡剛剛那一嗓子嚇得不輕，老齊車子開得晃晃悠悠的。阿茹和一凡坐的的士很快就追上了，不過也沒有超車，一前一後保持著差不多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不多時，老齊的車在一家茶社門口停了下來，等老齊進去了五分鐘，阿茹也跟著進去了。到吧檯找到一個小服務員，拿出來一百塊錢，給服務員看了老齊的照片，說想知道他現在和誰在一起喝茶的，服務員面露難色。阿茹又拿出來了一百，偷偷的塞進了服務員的口袋裡面。服務員進去不多時，用手機拍了一張，從監控器裡面抓的照片。阿茹用自己的手機又翻拍了一張，監控裡面老齊和另外一個人的模樣，勉強都能看得清楚。阿茹把圖片發送給了一凡，回到的士車上，阿茹和一凡誰都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回到公司。
阿茹問一凡道：「老闆，你準備怎麼處理？」一凡搖了搖頭，嘆息道：「我也不知道。」一凡等一會兒又對阿茹說：「最近我聽到一個有趣的故事。」於是將之前在同學聚會中，聽到的公務員同學，和他那個出去偷腥的銀行職員老婆，之間的故事，和阿茹說了一遍。阿茹說：「如果我是你同學，那個公務員。我肯定是離婚了。一個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枕邊人，這麼狗血的劇情出來。我看她的每一眼，我都能惱補出來，她如何和情人出去偷情的細節。好比我吃飯的碗，被人拉了大便，把大便洗洗乾淨了，又高溫消毒過了。領導給我盛了一碗，還多了幾塊肉，這個算是補償。要不然把碗打碎了，什麼也吃不到。那我寧可餓死，我也不會動那個破碗的。」一凡說道：「我年輕的那會兒，可能和你想法一樣的吧！」阿茹說你們成年人世界真複雜。
一凡自從見到了監控，再看到了阿茹發過來的照片，心裡就亂成了一團麻，都不知道回到家裡的。此時飯菜已經上桌了，一看全部是素菜，芳芳的小嘴噘得老高。剛剛端起碗來，老婆就開始說了：「雖然和人家房東已經簽了字了，但是中介小王已經催了好幾次了，這個房子條件太好了。好幾個客戶，想直接全款的客戶，都被小王壓下去了。小王讓我們想想辦法，再快點。」一凡隨口答應著：「嗯，一百五十萬不是已經在你卡上了嗎？你去辦理一下貸款吧，最近公司事情多，我有點忙不過來。」
老婆接著說道：「要是這麼簡單，我都不和你提了。之前和小王說好的首付百分之三十，家裡的一百五十萬也夠了，差一點也就十來萬，和親戚朋友說一下也沒有什麼問題。不過今天小王電話過來說了，可能首付比例要提高了，你公司銀行流水不是很穩定，就是你收入那份不能算。必須要做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首付款，也就是把家裡的錢全部算上，還差一百萬左右。你看公司裡面還有沒有錢，有的話，家裡先用一下！」
本來一凡的腦袋，已經被老齊的事情攪和的七葷八素。聽到老婆又說還要一百萬，整個腦子都要爆炸了，頓時吃飯一點口味都沒有，不咸不淡的說道：「現在公司帳面上，雖然鼎亨剛剛回款五十萬。不過這個錢，今天早上剛剛承諾給員工，發工資和獎金了。其他的錢都也做好預算了，公司裡面現在一分錢的閒錢都沒有。」
一旁渾然不知芳芳，還在菜碟裡面努力翻來翻去的。估計不死心，想找一塊肉出來，弄的碗筷噼噼啪啪作響。老婆頓時火了，直接用筷子敲了過去，對著孩子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家裡的錢全部給人家還不夠，還想吃肉。想吃肉，找你爸去要去。」孩子被老婆一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婆接著又衝著一凡，咆哮道：「換好車有錢；同學身體不舒服，捐款有錢；老奶奶家裡修房子有錢。換成現在我們自己家要買房，就一分的閒錢都沒了，錢到哪兒去了？我們在你預算裡面，到底排到第幾位去了？」
一凡把芳芳抱了過來，一邊安慰孩子，一邊耐著性子說道：「公司只要有點結餘，我就全部打給你了。最近公司資金緊張，全部就指望著鼎亨回款的五十萬撐著的，又沒有什麼新的業務。真的沒有錢，馬上又要交房租了，我還要出去找錢。」說完將碗筷也放下來了，和老婆又補了一句：「實在不行，把現在住的房子先賣掉吧。」老婆聽到要把房子賣掉，更加來氣了，筷子一扔，語速如子彈一樣，噴射出來：「現在住的房子賣了，新房子還沒裝修，到時候我們睡馬路上去？別人都是拼命的買房子，你倒好，還要賣房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說完，將在一凡懷中，已經哭成淚人芳芳，抱回到房間去了，砰的一聲狠狠的把房門關上。
本來餐廳暖色燈光下，十分鐘之前，一家人還在溫馨的吃飯，現在就剩下一凡一個人了，見到老婆孩子都到房間了，一凡本來也沒有什麼胃口。默默的將桌上飯菜收拾好，放回冰箱，將碗筷洗好。孤獨的在客廳里打開電視，電視上畫面閃爍角色不斷的切換。「小花」、「鮮肉」們在綜藝節目上，上躥下跳，拼命的抖著機靈，就差從電視屏幕裡面和貞子一樣爬出來，撓一凡的咯吱窩了。和《演員》歌詞裡面唱的一樣，「順應時代的改變，看那些拙劣的表演。」可是真的無趣，哪怕是一點點都不好笑。
一凡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早上接受簡訊的時候，還在想著最近歲月靜好，可以修身養性了。沒想到此刻，一凡已經變成了一個，公司里眾叛親離，家裡萬夫所指，里外不是人的東西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凡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芳芳過來，把一凡輕輕的搖醒了，說：「媽媽讓你回房間去睡，外面涼。」又小聲在一凡耳邊竊竊私語道：「爸爸你不要惹媽媽生氣了，我剛幫你說了很多好話，你也要聽話。」一凡聽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一把將芳芳摟在懷裡，親了芳芳一口，說道：「好的，爸爸答應你，不惹媽媽生氣，我們都要懂事聽話。」一凡簡單的洗漱之後，到房間裡面。老婆將芳芳抱到被窩裡，哄孩子睡覺，說道：「老房子房產證已經拿出來了，明天和小王說一下，把房子掛出去吧。今天吃飯不該和你們發火，對不起。」一凡掀開被子一角，說道：「都是為了家裡，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早點休息吧！」
聽到老爸老媽，都相互客客氣氣的，芳芳讚許的在一凡的臉上親了一口，說道：「爸爸真乖。」不多時，芳芳就進入夢鄉了。見孩子已經睡著了，一凡說道：「到時候房子出手了，我們先租房子住一段時間吧。我沒有房子的時候，你不是也嫁給我了嗎？多麼苦的時候都過來了，如今我們眼看著，就要搬到附小的學區房住了。我是覺得，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老婆不解風情的說道：「誰讓我那時候瞎了眼睛。」一凡抓起老婆的手，親了一口，帶著歉意說道：「老婆我愛你。我要聽閨女的話，以後不惹老婆生氣。」
老婆情緒上也稍微鬆動，說話軟和很多，細聲漫語道：「姑娘懂事了。剛剛你在沙發看電視的時候，芳芳一直給你說好話，說她捨不得爸爸，說你在外面工作辛苦了。還說以後等她長大了，要買一個大房子，讓我們住。不讓我們天天為房子吵架。你們兩個一個姓，就是存心，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外人，平時對她那麼好，都被狗吃了。」一凡笑道：「我們家芳芳，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了，繼承了你的美麗，還有我的善良。」老婆狠命的踹了一凡一腳，沒好氣的罵道：「滾一邊去」。
早上芳芳起來特別早，自己穿衣服，刷牙洗臉，然後找課本一個人大聲的讀英語。一凡見到芳芳，懂事的樣子，不覺走過去，親親芳芳的小臉蛋，說道：「芳芳，爸爸、媽媽都愛你，我們永遠是一家人。爸爸、媽媽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吵架了」。芳芳開心的笑的很甜。
到了公司以後，一凡安排阿茹，將在公司的全部工程師召集起來，把所有在手的項目核對一遍。剛開始核對，都沒有問題。可是到了湖北隨州的案子，老齊稍微起了一個頭。一凡就突然站了起來，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拍著桌子罵道：「隨州這個項目到底怎麼了？項目從啟動到現在一直不安穩。幾波人隔三差五的去了好幾次。也沒有一個回來以後，能和我清清楚楚的說一個子丑寅卯的。這個項目是我年初，親自和齊工兩個人，去湖北去談判的。當時拍著胸脯和客戶保證，項目一定沒有問題，這是我們在湖北的第一個項目。還想著通過這個案子，能夠在湖北把品牌做出去。立住腳，後面有更大的發展。半年過去了，客戶都已經失去耐心了。項目剛開始客戶總經理，還電話和我問一問項目進度，現在催都不催了，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個破項目，要拖到什麼時候？」
一凡平時在公司裡面不發火的，出了名的好脾氣。此時一凡暴跳如雷，在場的所有人都蒙圈了，一個個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凡將手中文件夾，重重地摔在桌上。呵斥道：「都啞巴了，你們說話呀。一個個平時不是都老牛哄哄的。」
會場上沉寂了很長時間，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一凡直接點名了，問道：「齊工你說吧，這個項目該怎麼辦？」老齊也是憋了半天說了一句，「要不我，最近去隨州一趟吧。」一凡就得老齊這句話，趕緊把話頭接過來，說道不要等了，今天就去。轉過身和阿茹說道：「你現在就幫齊工，訂下午或者晚上到隨州的高鐵票。什麼時候這個案子處理好了，齊工你什麼時候回來？」
老齊都愣在那裡，有心把話往回拉，說道：「老闆，我手頭還有一些事情，要不要先處理一下？」一凡有些不耐煩的應付道：「現在隨州的案子都已經十萬火急，火燒眉毛了。其他案子先放一放，讓年輕人鍛鍊鍛鍊，有事情電話溝通。齊工，隨州的案子，只能你出馬才能平息，你就辛苦一下。」
一凡這邊和老齊還沒有說結束了，就開始指著身邊一個年輕的工程師，說道：「好，小張你來說下一個項目。」齊工一個人楞在那邊，半天才緩過神來了，說道：「那好吧，老闆，我回去準備一下。」一凡眼睛盯著電腦屏幕，頭都沒抬說道，隨口哼了一聲。老齊悻悻的退了出去。項目很快核對完成了。回到辦公室中，只剩下阿茹和一凡兩個人。阿茹見到一凡面色鐵青，也不好問什麼？差不多中午十一點半了，阿茹才弱弱的問了一句：「老闆，中午想吃什麼。」一凡回道：「沒有口味，不要幫我訂飯了。」
老家新房子的事情，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了，打電話問問舅舅，房子是不是已經開始動工了。舅舅嘆了一口，說道：「正準備電話給你了。自從上次村里和鎮上的幹部，到家裡審核過了之後，就一直沒有下文了。家裡的材料都準備開始買了，現在沒準建證，弄得不上不小的，誰也沒一個主見了。一凡你快打聽打聽吧！」一凡只好和老唐通了電話，老唐也感覺到很奇怪，說先幫一凡到鎮上去問下，不多時回復電話了。原來村里還有鎮上的考察都沒什麼問題，之前這個准建證的審批很簡單。不過最近一凡村的房屋新建改造的權限，已經收歸到縣裡的規劃局統一管理。材料都提交上去了，但是縣裡到底審批到哪一步了，就沒有人知道了。一凡又請老唐幫助再問問吧，這麼大事情，不能材料都買了，把人扔在半道吧。
一凡從下班到回家就等老唐的消息，一直到晚上八九點，老唐才又回了電話。原來一凡的村里已經被規劃市裡的大工程裡面了，是不是要拆遷，還是要怎麼樣，沒有準確的消息。但是一凡村裡的房子已經被航拍定位了，一間豬圈都不讓動。老唐最多聯繫到了縣規劃局的趙秘書，再往上頭已經夠不到了。縣裡的規劃局那頭，現在准建證的審批到哪裡了，能不能繼續往前走，還是要一凡自己回來問問。聽說現在的一把手局長是個老古板，不太好說話。
一凡心裡暗暗叫苦，如果什麼都沒有打聽清楚，連個頭緒都沒有，即使回去也沒有什麼用。到了規劃局門口，人家門都不會開的。修一個房子，居然這麼折騰，早知道前兩年就幫老媽修好算了。掛了老唐的電話，上了老家縣裡的政務網站，看看這個規劃局長到底是何方神聖，不多時就查到了現任的局長，圖片上看很有派頭，大領導叫做：「葉道遠」。一凡看著照片還有名字，總覺得有點印象，應該之前就認識的，但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到底什麼時間地點，和這個葉局長有機緣了。夜裡太晚了，也不敢打電話給舅舅問。一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但是總也想不起來是哪位？心裡有事，夜裡睡覺稀里糊塗，越是困，越是睡不踏實。
一早七八點他，估摸著舅舅差不多起開了，老年人的睡眠淺，就電話過去。把昨天和老唐電話溝通的結果，簡單的說了一下。舅舅也只是剩下嘆氣，這事鬧的。一凡頓了一下，說道：「舅舅，昨天我查了一下，現在的規劃局長叫：葉道遠，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位了。」舅舅聽到這個名字，也說非常親切，想了半天，問起旁邊舅媽。電話里傳來舅媽的聲音，埋汰舅舅道：「老頭子你直接老年痴呆了。葉道遠就是那個小葉啊，之前還在我們村里駐點很長時間了，當時就住在一凡家裡的。」舅舅恍然大悟，如夢初醒：「嗯了，對對對，」一連說了十五個對，「一凡啊，葉局長就是之前住在你家葉叔叔，年輕那會，他是鎮上的重點培養對象，這個一晃已經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一凡聽到此處也是茅塞頓開，長舒一口氣。原來是葉叔叔，小時候在家裡住了小半年了，葉叔叔經常背著自己到處去玩來著，喜歡看書寫字，在那個年代的農村裡面也是特立獨行。現在葉叔叔居然已經變成了葉局長。舅舅接著說道：「葉叔叔和你已經走了的老父親關係特別好，兩個人對脾氣，經常夜裡兩個人就著花生米，點個煤油燈能夠喝到夜裡十二點。」
一凡想了想，和舅舅說道：「我這兩天還是回去一趟吧，過去看看葉叔叔吧。看看準建證上，他能不能幫幫我們吧。」一凡又和老唐發了信息，下午就到老家，晚上能不能約那個趙秘書一起出來吃個飯，很快回復了：「可以」』。一凡到公司和阿茹將公司的事情簡單的交代幾句。然後說他要到蘇北去一趟，也就是兩三天。一凡又和老婆電話，老婆問道：「房子剛剛掛出去，如果有人過來看怎麼辦？」一凡說道：「如果有人看見了，就看吧，也沒有什麼。如果要賣房子，簽合同，最好等一凡他回來，也不在乎等兩三天。」老婆答應好的。
一凡午飯也沒有吃，就直接開車回去了，中午在服務區胡亂的扒了幾口。到老家縣城已經是下午時間了，一凡先到了老唐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就是一個小的門面，裡面擺了幾張桌子，角落裡面亂糟糟的堆放著，不知道是頭盔，工具什麼的東西。文件櫃裡，桌上到處散亂的各種文件資料、圖紙，吃剩下的一次性飯盒滿是煙屁股。地面上也是亂七八糟的，一地的菸頭還有各種的喝光的飲料空瓶子。一開門整個房間裡面都是煙，幾個工程師打扮小兄弟，穿著工作服，滿是泥巴的套鞋，在那邊抽菸，打遊戲，一下子歡呼，一下子罵街。裡面亂成這樣，老唐說，出去說吧，其實一凡這兩天老是麻煩老唐覺得非常的過意不去，下午兩個人找了一個茶社一起喝茶等人，不多時趙秘書就過來，一凡說要換個場地去吃晚飯，趙秘書說不吃飯了，事情比較棘手也就是簡單的說幾句。現在一凡村情況最特殊，有好幾個案子都被壓著，不讓動。不少人也在找關係，連副縣長那邊都驚動了，想打招呼都被葉局長那邊壓下來了。一帆說道：「我們家也是有實際情況的，才和領導申請的，鎮上和村裡的領導都實地考察過了，房子已經破不成樣子，不能住人了，老母親一個人住在那裡。實在是不放心。還是請找秘書一定要考慮下群眾疾苦吧。」
趙秘書也沒有把話說死了，趙秘書意思他也做不了主。不過他可以幫一凡爭取一個當面和葉局長申請的機會。這樣可以當面溝通，不管如何還是要爭取一下！趙秘書說完就說告辭了，一凡趕緊追了出來，把兩盒明前的茶葉遞了上去，趙秘書左右推遲，但是還是收下來了。趙秘書你明天早上七點半到縣政府東門口，打電話給我，我會帶你進去的。
送走了趙秘書，回到茶社一凡和老唐說：「晚上你找地方，我請你一起喝一杯。」本來準備找顧總一起的，但是老唐說不要打了，他去韓國了，到月底才能回來。我叫我一個朋友過來一起吃飯吧，你不介意吧。一凡趕緊說這叫什麼話，你快叫啊。不多時一個也不算小姑娘，但是打扮成小姑娘女生過來了。穿一家酒紅色的大衣，一條能夠存屁的皮褲。自來熟，和老唐應該也是老相識了，老唐介紹到孟小慧，是做茶葉菸酒生意，在城南一間不小的紅酒莊。一凡起身說道幸會，幸會。然後小孟和老唐又嘀咕一下，然後老唐神秘兮兮的和一凡說，晚上吃飯不能把你一個人單在那邊，等下小孟又叫了一個小姐妹過來，是開美甲店的，和小孟很熟悉，到時候小孟幫你引薦一下，後面全靠你自己發揮了。不多時小姐妹就過來，打扮也是非常的入時。不過性格上和小孟不太一樣，有點靦腆。小姐妹一來，老唐說走吧。飯店是老唐介紹的，據說做蘇北老家的土菜最地道的，而且材料也不錯，飯店老闆在鄉下承包了幾十畝地，飯店的這些雞鴨魚鳥還有時令蔬菜都是從自己的地里，直接新鮮採摘的，絕對的無污染無公害的。最近在縣城裡面大火，廚師也不錯，口味很正宗，吃起來有小時候的味道。名字倒是普普通通的：王記土菜館。
到了飯店，生意非常火爆，停車位找了幾圈才找到，老唐提前和老闆約了包間。坐下來之後點了幾個老家經典菜，紅燒老鵝，滷牛肉粉絲，河蚌鹹肉燒白菜，對公對母四兩的螃蟹來了8隻，黃鱔炒韭菜，又點了幾個素菜，再弄了幾個冷碟子。一凡從車的後備箱裡面拿了2瓶好久。小孟又將小姐妹介紹給了一凡，小姐妹是開美甲店的，一凡打趣道茶葉店還能照顧生意，這個美甲店就有點懸了。做茶葉紅酒生意的，不可能指望著張三買二兩，李四買半斤，這個生意早就要倒閉了。他們都是和局子裡面，大的酒樓有也有業務來往。路上也比較寬，老唐把這次一凡回來的事情也簡單的和小孟說了一下，問小孟規劃局那頭有沒有熟悉的朋友。
小孟為難起來，你說其他部分都還好，就是規劃局真的，局長是個鐵疙瘩一塊，直接說不通。話題一轉，然後又開始吹噓起來她的光輝戰績，說來說去就兩條：第一基本上縣裡的頭頭面面，不管是白的黑的都在她這邊買茶葉和菸酒。她的路子最寬了，第二隻要是縣城裡有什麼事情，除了這個規劃局，她都能幫你擺平。一凡知道剛剛和小孟認識幾個小時，不可能這麼大的事情，委以她之手，所以也沒有太多的追問。說著菜就上來了，四個人邊吃邊聊，小孟接著說著最近酒的行情，特別是：53度飛天，又開始猛漲的節奏了，然後對老唐埋怨道：「前兩年我就和你說飛天的事情，你不聽，這個酒一天一個價格。而且每年買兩瓶放在家裡，肯定是升值的，後面不管是賣出去再回收掉，還是送人都拿得出手的，酒越存越香，價值越高。」小孟又轉過頭來，對一凡說道:「一凡總，要不然你也買兩瓶吧，明天過去辦事情，把兩瓶飛天拿出來肯定有面子，事情就好辦了。」
一凡就是怕她說這個，其實買飛天沒有關係，就是不知道小孟那邊賣的是真的假的，而且明天到規劃局辦事情，他也不可能明目張胆的把兩瓶酒帶到人家局子裡面吧。看到一凡有點猶豫，小孟說道：「這個酒你放心，從我們店裡面出來的，肯定是真的，糖菸酒公司都有假的，但是我們店的，有發票，有正規出廠證明，你可以去驗貨，出現任何問題再給我，一賠十。」一凡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明天就要用，怕你不方便」。小孟說道：「這個簡單的，我讓店裡人送過來就行了，我們吃飯等下就到。」沒到一刻鐘酒就送過來了，連同發票什麼的也一起送過來了。一凡說：「孟總，你這個辦事效率，直接是槓槓的。」說完把錢打給了小孟。
錢到帳之後小孟更加開心了，更是一個勁的撮合一凡和她的小姐妹多喝幾杯，一凡也是頻頻的舉杯，打眼一瞧其實小姐妹不難看，瓜子臉，非常的白皙，估計是做美甲店生意的，也非常注意打理自己，妝化的很自然，穿的黑色的高領針織衫，更加顯稱出來脖子又長又白。話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很有分寸，吃飯的時候始終都帶著微笑。酒席差不多了，一凡叫了代駕按小孟的指示，送小姐妹回家。一凡謙虛了一下，說道：「我先送老唐你們啊。」老唐說不用，然後又使了眼色給一凡，小孟更是直接把一凡和小姐妹往車裡面塞。不多時到了小姐妹住的房子，小姐妹說上去坐坐吧，剛剛喝酒的，喝杯茶。一凡答應了，付了錢給代駕，跟著和小姐妹上樓。到她家房子裝修的還是挺不錯的，只有她和孩子的照片，沒有見到男主人的照片。
小姐妹幫一凡泡了一杯茶，打了熱空調，把電視打開，音量調低，又抓了很多的零食，坐在沙發上聊了起來。一凡也沒有刻意的去打聽她的家庭情況，小姐妹倒是自己先打開了話匣子。她老公不學好，結婚之前就喜歡賭博，開始公公婆婆家庭條件還可以，全部輸光了，小姐妹也管不住她老公。後來窟窿越來越大，還在外頭欠了幾十萬，就慌不擇路的出去躲債去了。但是房子不能賣，不然以後孩子上學都成問題。於是兩個人假離婚，把房子轉給了小姐妹。漸漸的假離婚變成了真離婚，現在她老公更準確的說已經是前夫了，究竟在哪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開了一個小店，平時孩子送到公公婆婆那邊帶著，
自己有時間了，也會把孩子接回家帶。說完眼睛都有點紅了，一凡也安慰她幾句，說慢慢來吧，你條件這麼好，再找一個也容易的。小姐妹嘆了一口氣，哪裡那麼容易，二婚的還帶著孩子，而且她的前夫說不定什麼時候回來了。說完說去洗手間去一下，然後房間裡面換了一套睡衣出來，一凡看著她樣子，清清淡淡的出來，更有點家庭少婦的感覺了，對於中年油膩男來說，這個直接是絕殺。小姐妹說家裡房間也多，一凡不介意的話，晚上就在這邊住也可以的，說完開玩笑道：「家裡的馬桶蓋好幾年都沒有掀開來了。」一凡百爪撓心的，五味雜陳，不過還是按捺住了。說酒店已經訂好了，他明天還有重要事情，讓小姐妹早點休息，他先走了，小姐妹也知道一凡的意思，說以後回老家一定要找她玩。
在下樓梯的時候，一凡反覆的將今天見到的小孟還有小姐妹的事情，串起來想了想，覺得走還是對的。小姐妹就光光開一個美甲店，怎麼可能維持這麼光鮮亮麗的生活。偷偷瞄了一眼小姐妹的梳妝檯都是雅詩蘭黛，蘭蔻，古馳的，還有手裡的那個LV包包。還有小孟，從吃飯喝酒那個姿態，兩位都是在飯局裡面，泡著長大的孩子。有心和老唐說一下，但是轉念一下，如果老唐和小孟也是場面上的朋友了，自己說起來倒是反而一點格局都沒有了。算了吧，自己明天的事情還是一鍋粥了，真是看三國流眼淚替古人擔憂。
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中午要見大領導，一凡把帶來的西裝皮鞋，一身的行頭都穿好了。對著鏡子看了一眼，小伙挺帥，自己嘴角上翹，微微對自己一笑，希望一起都順利。小城的早點是一絕，可能是從小就在蘇北長大，口味已經習慣了。最有名要數香滿樓的早點，一早剛剛6點半的樣子，一凡尋思已經夠早的了吧，不過大廳裡面已經坐滿了人。本來想約老唐出來一起的，估計老唐現在還在溫柔鄉里溫存了。一個人也挺好的，聽聽四周圍人們的閒話、鄉音，看看電視也是一個樂趣。找到一個邊角的座位，是和人家拼桌的，一個母親帶著孩子，小朋友看上去也就是小學一二年級。一凡自己點了一碗三鮮面，一碗大煮乾絲，還有一籠韭菜蒸餃。
不多時點的美味，漸漸的上桌了，老家的三鮮面是一凡的心頭肉。見到面前這一碗熱氣騰騰三鮮面，一凡趕緊拿手機拍了幾張給柳瀾發過去，讓她也饞一饞。最上面是一層青菜，三鮮面的麵條必須是龍鬚麵，細細的，拌一拌。埋在下面的蛋皮，肉絲，木耳浮現出來，三鮮面的麵湯都是高湯調製出來的。如果再加上點榨菜絲或者香滿樓自己醃製的蘿蔔乾，更是美味絕倫。一凡將麵條又拌拌，吹了吹，入口麵條順滑，龍鬚麵細細的根根都有滋味，又加了很多的素菜，解膩去葷。
從小城出來，去了各種地方，海鮮面，褲帶面，油潑麵，刀削麵，燴麵還有最最有名蘭州拉麵。可是大江南北吃來吃去，還是惦記著老家的這個一口，特別是香滿樓的早點做的最地道。大煮乾絲是麵條的絕配，滿滿的一碗乾絲上來，一凡夾了一大塊放到麵條裡面攪拌起來，和著面一起吃，另有一番風味。蒸餃上來，掀開籠蓋，韭菜蒸餃特有的香味立馬隨著霧氣升騰起來。一凡覺得餃子就是應該是韭菜做餡的，去東北朋友都推薦酸菜餡的，好吃。就是沒有那個辛辣鮮香的味道，咬一口滿滿的都是韭菜的香味和汁水。看到一凡吃的這麼香，同桌的小朋友叫嚷起來了，媽媽我也想吃蒸餃。孩子的母親不太高興，直接瞪了他一眼，拒絕了孩子的要求。
一凡用家鄉話說道：「蒸餃點了兩籠，剛剛吃了一點點，還有一籠沒有動，不嫌棄的話，你拿給孩子吃吧。」我孩子的母親見到一凡這樣說，連忙說不客氣，不用了，謝謝！可是孩子早就盯了很久，立馬伸手過去拿了，一凡把下面的一籠遞了過去說道：「小朋友，上面的一籠有點冷了，你吃下面的，有點熱，讓媽媽吹一吹再吃。」孩子的母親感覺說道真的不好意思，謝謝！還不快謝謝叔叔。此時小朋友哪裡還顧得上客氣，已經狼吞虎咽起來了，一凡說我家的小閨女和你們家的差不多大，不過每次吃飯和上刑場一樣的，有你們家小寶寶一半的胃口就好了。又和孩子的母親簡單的聊了幾句孩子教育。吃完早點，一看時間差不多已經七點了，就急匆匆的往縣政府去了。
小城不大，到了縣政府東門口，差不多七點一刻，打電話和趙秘書說了一聲已經到門口了。不多時趙秘書就到了，和門衛打了招呼，換了門卡。一凡說趙秘書你們上班真的挺早的，趙秘書說道：「早上事情多，等八點領導過來上班事情就堆起來了，還是早點過來順暢點。」一凡非常合理的對趙秘書有條不紊進行點讚！規劃局是在辦公樓三樓在東邊，現在的辦公室是最近剛修的，現代化的裝修風格，非常的氣派。趙秘書找了一個沒有人用的小的會客室，讓一凡進去等著，留了一瓶礦泉水，然後就出去忙了。一凡也不敢打電話信息趙秘書。
一直等到中午，趙秘書才露面簡單一句話，上午一直在開會，你下午再來，兩點還是老地方，打我電話我去接你。下午還是一凡一個人在小會客廳裡面，公司還有客戶電話過來也不敢接，怕大聲喧譁影響到公務員們的辦公，又是苦苦的等了半天。都到了下午六點了，趙秘書終於出現了，「還好你沒有走，現在正好領導有幾分鐘的空閒，你快進去吧！」
到了局長辦公室，房間不大，但是收拾的非常乾淨。靠牆是一排書櫃，前面是局長的辦公桌，辦公桌前面簡單的放了兩把椅子，前面還有一個會客用的沙發，茶几之類的。牆上有幾幅字畫，落款都是葉局長本人的。字雖然和專業的水平還有一點點的距離，但是也寫的揮斥江山，遒勁有力。
一凡跟著趙秘書走進去，顯得有的拘謹。趙秘書往前走了幾步，和局長匯報導：「局長這位就是我早上和您提到一凡，他是從蘇城特地回縣裡的，就是為了家裡房子重建的事情。他們村現在房子審批基本上已經被市裡面凍結了，我也和他說了。但是他還是想當面和您請示一下！」此時局長正好背對著一凡和趙秘書，正在文件櫃裡面找一個文件，聽到趙秘書聲音，沒有回頭。「嗯，小趙啊，他們村的事，我不是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怎麼還到我這邊來？」停了好一會，終於從文件櫃裡把東西找到返過身來，沒有抬頭，眼睛還是盯著手裡的文件。一凡見到面前的葉局長，對比著兒時記憶中的那個葉叔叔，頭髮已經白了不少，不過一看就知道精心打理過。儀容相貌還是當年的派頭，就是眼角眉梢皺紋也多了，身板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硬朗，站的筆直的。深藍色的西裝打著領帶，雖然沒有說話，還是能感覺到不怒自威的官架子。
葉局長抬頭看了自己一眼，一凡趕緊把帶好的材料遞了上去，在申請書上面特地將已經故去的父親的名字附了上去。葉局長接了過去，看了一遍，又上下打量了一凡好幾眼。對趙秘書說道：「小趙，你明天上午的會議材料準備的怎麼樣了？」小趙趕緊說道：「正在準備中。」葉局長說道：「你給一凡，倒杯茶，然後把材料準備一下！」
趙秘書很快把茶端了過來，和葉局長說道：「局長，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準備材料，有事情你叫我！」葉局長說：「好的，你去吧，準備好了，發給我看下！」等秘書將門關起來，走遠了，對一凡說：「一凡，你過來坐。剛剛你進來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怎麼這麼熟悉，我現在想想和你當年父親神態還有走路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晃二三十年過去了，你家這些年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只要你們鎮上有幹部上來開會，我也經常和他們問起你家情況。你父親是個好人，可惜沒有這個福氣。你讀高中，上重點大學，後來又到了蘇城工作，買房子，自己開的公司，我都聽說了一些。他有這樣一個兒子，九泉之下也會瞑目的。我要是有你這樣優秀的兒子，我睡覺都能笑得起。」
一凡趕緊說道：「哪裡、哪裡？葉局長。家裡的確也過了一段苦日子，特別是父親剛剛過世那會。不過父親在世的時候喜歡交朋友，也是給我們這些不肖子孫積德。我們家這些年也是各位叔叔伯伯提攜幫助，才走到今天的。說起來真的感謝葉局長，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在一直關心著我們。」
葉局長說道：「不要叫我葉局長，還是按你小時候的叫法，叫我葉叔叔就好了。可能小趙也和你們說過了，你們村的情況，市裡面控制的特別緊。我也和小趙他們強調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同意的。你們村的申請材料，我一個都沒有看，全部壓住了。縣裡面好幾個領導也找我說過，都被我擋回去了。」
一凡也解釋說道：「村裡的老房子，其實我也不想修的，我一直都在想把老母親接到蘇城和我們一起住，我們也好盡孝心，但是老母親那個人你也知道就是牛脾氣，倔強得很。她就說一條，到蘇城了，老父親的墳地就沒有人去問了，老父親每年清明，七月半別人家都是大魚大肉的，我們家關門上鎖，老父親一輩子都是好面子的人，不能讓老父親寒心了。我們這些做子女的聽她這麼說，我們還能說什麼了。去年開始老房子就已經住不進去人了，今年越來越嚴重了，我真怕馬上冬天一場雪下來，房子經不住就麻煩了。我知道葉叔您這邊也比較頭疼，不過家裡的實際情況，村里和鎮上已經都審核過了，也請縣裡還有市里能夠真的幫助考慮考慮吧。把老母親一個人放在家裡，我們在外地上班，真的放不下心啊！」
葉局長聽到一凡這麼說，也有點動情，說道：「難得你有一片孝心啊，在你們家最困難的時候，你葉叔叔也沒幫上什麼忙，房子重修的事情，我等下也看下村里和鎮上提交上來的材料，我儘可能去幫你去爭取一下，我也不敢打包票說一定能行，但是你葉叔叔盡最大的努力吧！」
一凡心裡暗喜覺得有點戲了，說道：「葉叔叔，不管如何，都非常感謝您了。」一凡又約了葉局長晚上一起吃飯，葉局長說不用了，我已經在食堂吃過了。等下還要加班了，帶我和你母親問好。一凡又是千恩萬謝，和趙秘書打了一個招呼，就出來了。總覺得事情有點太順利了，這個建房子的事情已經弄的一波三折了，葉局長答應的這麼爽快，一凡反而覺得有點不適應了。一凡出來之後，天色已經晚了，就直接回蘇城了。路上一凡和老唐通了電話說：他在回蘇城的路上，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葉局長還是比較親民的領導。不過沒有提他和葉局長的那層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