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驕傲鴕鳥
假期很快就過去了，工作日的第一天，一凡早早就來到公司。從家裡到公司需要半小時時間，但是這條路是每天必堵，因此一凡每次都是很早就從家裡出發的，一來要避開早高峰，也是為了早上過去辦公清淨一些，效率高很多。早上到公司把最近假期積壓的郵件處理好了，員工也開始陸續的到公司了。早上九點準時，一凡請幾個主管的工程師過來，相關的項目的進度都回顧了一次，十點左右會議結束。一凡和辦公室助理阿茹，討論一下公司最近的財務情況，阿茹回道：最近公司有一筆鼎亨的五十萬的應收帳款，節前就應該到的。到現在都沒有回款，之前也和一凡提過好幾次，但是節前鼎亨那邊不是財務的張三請假，就是採購的李四請假，大家都不在工作狀態了，一直拖到現在。
一凡又到車間裡面，先在車間裡面有的幾個項目都細細的問了一遍，也自己上手實際的測試了一下，有問題也現場解決。一凡公司不大，加起來也就是十個人左右。今天到公司上班也就是五六個人，剩餘的人都在外地出差，有是談新業務，有的是去客戶端現場去調試設備了。剛回到辦公室坐定了，鼎亨工程部總監張藝來電話了，問一凡在不在公司，他下午兩點，要過來對新做的四台設備做初期審核。一凡說沒問題，然後把主管的工程師齊工叫了過來，說客戶下午審核，把設備調試好等待審核。
一凡回頭對阿茹說，你快去買點新鮮的水果過來，洗好了放在會議室裡面。阿茹前腳剛走，一凡後腳也跟去一趟銀行。回來的時候，張藝一行人已經在車間門口等著了。張藝帶了兩個年輕的工程師一起過來的。先到會議室，齊工把項目進度匯報了一次，看上去還可以。張藝說了一句不要看PPT了，還是去現場看看吧，一行五個人直接來到現場。開始測試都比較順利，但是到了計算時間讀秒的頻率的時候，總是達不到要求，齊工也急的不行了，鼎亨的工程師也是反反覆覆的調試幾次都有點問題。只好把這個先跳過去了，把其他測試項目先做，然後鼎亨的工程師再上手驗證。
雖然說是秋風送爽的季節了，但是下午陽光直射下來，時間一長還是有點熱，一凡拉了一下張藝，說道：「張總，還有文件部分也要審核，您幫助我們把把關。」張藝囑咐手下人盯著點，然後就和一凡到了辦公室，一凡對阿茹說，車間裡面太熱了，給鼎亨的工程師買點可樂，又補充了一句，走的時候，把辦公室的門關起來。
阿茹心領神會，沒說什麼，出門把辦公室門關緊了。一凡從抽屜裡面把剛剛從銀行裡面取出來的東西，放在信封裡面，塞到張藝的口袋裡面，張藝也沒有推遲，用手按了一下。然後一凡說道張總多費心了，還是這點小意思。張藝沒有直接接一凡的話茬，而是抱怨起來，最近的物價也漲的太快了吧，豬肉一天一個價格，前兩天去超市看了看車厘子，一個小盒子居然要一百塊錢，除了工資什麼都在漲，然後又是一通抱怨。一凡自然聽懂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但是總不能張藝一提出來，一凡又要在意思上，再加點意思。一凡也吐起苦水來：「哎，生活不易啊，今年我已經給員工漲了兩回工資了，春節之後慣例幫助員工調整了工資，不過好員工卻是一個接一個的離職，不漲不行。五月份的時候又漲了一批，才把人心給穩住。還有房租，材料成本，什麼都漲了，你們公司的採購還要我們報價每年必須要降低五個點以上，做生意難啊！」
張藝和一凡兩個人都在打啞語，也心照不宣推著太急。一凡喝了一杯水，說道：「近鼎亨那邊有一批設備的款子，怎麼到現在都沒有下來了？」張藝想了想，那一批設備幾個月之前工程部，早就已經簽字驗收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怎麼會一直拖到現在了，請一凡和採購還有財務那邊問問看。
張藝突然說道：「最近採購來了一個小年輕，好像是專門公司招聘過來管理非標設備的，叫什麼陳顯耀的，剛剛入職沒有一個月，後面你們直接和他對接的。」一凡腦子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印象，還尋思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阿茹從來都沒有和我提起過？張藝接著說道：「你最近最好到公司那邊走動走動，好像集團公司想到東南亞那邊開設一個新公司？劉副總已經到泰國，馬來，沅國轉了不少地方了，那邊可是大工程啊！」
話剛剛說到一半，聽到外頭有人敲門，一凡抬頭一看已經到下午五點半了，張藝和一凡都站了起來，張藝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個名片，低聲說一個朋友開的做標準件的公司，他過去看過東西還是挺全的，有時間請一凡也可以過去轉轉。一凡把名片接著放入到口袋裡，點點頭知道了。開門原來是張藝帶來的工程師說已經審核的差不多了。除了驗證讀秒頻率還是有點問題之外，其他都沒有問題。一凡的工程師也點點頭。張藝將工程師已經填寫好的初期驗收報告接過來，從上到下仔細讀了一次，簽字，一凡也簽字。一凡和張藝客氣了一下，晚上一起吃個飯，已經到飯點了。張藝說回去還要加班，一凡將他們送到門口，目送著離開。
回到辦公室一凡氣不打一處來，把阿茹還有工程師叫過來。不問青紅皂白先把阿茹罵了一通，為什麼鼎亨來了一個新的工程師，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還是張藝和他說。還沒有等一凡罵完，阿茹火爆脾氣就頂上來了，也跳起腳來，說鼎亨來了陳經理事，最起碼和一凡說過三次，他一直都沒有重視起來。因為最近報價總是審核不過去，每次提出來一個報價，鼎亨新採購，老是讓阿茹繼續修改，阿茹的確和一凡說了好幾次。阿茹也和一凡提到最近鼎亨那邊採購部分對接窗口的郵箱好像換了，之前是採購總監的助理髮送郵件，最近也換了一個新的郵箱號碼。因為鼎亨案子，都是工程部分配好的，能做，不能做，一凡都很清楚。最近的幾次報價都是陪跑的案子，所以一凡對這個幾個案子也沒有放在心上，心裡估摸著反正是陪跑的，也無所謂，報價他們想怎麼改就繼續修改吧。
此時一凡心裡咯一下，知道錯怪小姑娘了，但是當著工程師的面，面子上還是要撐住，郵箱換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去調查清楚，把情況弄明白，難道什麼事情都要我教你嗎？
阿茹一扭頭啪把手裡的文件往自己的桌上一甩，擰起包就走了。一凡還有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阿茹的脾氣，是個火藥桶說一不二的女霸王。今天受委屈了，誰也攔不住她。一凡也沒有叫她，隨她下班去了。接著又問齊工驗收的事情，一凡問道，今天到底是什麼情況，快點把當時的技術協議拿出來，協議上寫的是數據採集的頻率是0.01秒鐘/次，但是整個的測試的過程也就是0.1秒，只能採集到10個數據，根本畫不出一個曲線。即使有稀稀拉拉的幾個數值，也不能有效的參考。所以這次鼎亨的工程師過來，非要0.001秒鐘/次的採集頻率，明顯已經超過了技術協議上的指標要求了。
工程師有點為難，之前他們去採購傳感器的時候，就和供應商問的非常清楚了。現在用的已經是國內最好品牌了，按合同的要求是夠的。如果要精度更好的，只有德國和日本的兩個品牌才有。而且進口傳感器的採購周期，至少需要三個月時間，國內沒有現貨，只有從國外預定。德國和日本人的效率一凡也是心裡有數的。價格也不便宜，不管日本還是德國的，一台傳感器要一萬以上了。
一凡了解了一個大概，一方面讓齊工繼續想辦法看能不能用現有的傳感器，就把數據給測試出來，另外一方面也讓他們明天和阿茹一起到處找找，哪裡有日本或者德國傳感器的現貨。哪怕是二手的也可以拿過來，趕緊驗收合格了，早點交貨。
下班之後發了信息給阿茹，委婉的道了個歉，阿茹回復了一個「嗯」字，後面就沒有回覆了，後面一凡又派了點活，買五百塊錢的車厘子郵寄到張藝家裡，還有請她打聽打聽張藝今天給他的那個供應商的信息，把名片拍照給了阿茹。阿茹還有一個字「嗯」。一凡笑了笑，估計阿茹的氣還沒有消了，也不要在她的氣頭上觸霉頭了。
一凡到家之後，頭腦中一直在盤旋著一個問題，平時這些小設備的驗收，張藝就安排工程來就好了。為什麼張藝今天過來，其他幾句話都聽懂了，就是最後一句到公司走動走動，公司有新項目這句話，字面上好理解，往深了沒有吃透。現在公司幾家非標供應商，一凡的公司是最小的，憑什麼張藝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了，這麼大的一塊肥肉，給誰吃都會懂的，為什麼這個時候漏風給一凡。一凡還是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還是走一步，是一步。先去鼎亨去探探口氣吧！
第二天一早九點，一凡就已經到了鼎亨，鼎亨是一凡的老東家，輕車熟路。到門衛這邊，保安隊長親自迎接出來，一凡遞上去一隻中華，客客氣氣的幫助一凡換了門禁卡。一凡先到了採購部門，知道採購總監吳華文還在開晨會就和吳總的助理小宋打了一個招呼，坐在外頭等了一會。不多時小宋出來了，到了吳總的辦公室，吳華文眼睛皮都沒有抬起來，一直盯著電腦屏幕，對小宋說出去給李總倒杯水，把陳經理叫進來。
不多時一個小伙子跟著進來了，小伙子看上去還是挺清爽的，運動鞋，深藍色的休閒褲，上面估計是優衣庫的休閒襯衫外頭套了一件圓領的黑色羊毛衫，板寸髮型，臉上也是白白淨淨的鬍子也打理乾乾淨淨的。第一眼上上去就是一個職場裡面上班的白領，相互之間握了手交換了名片。吳總對一凡說道：「公司為了規範非標設備的採購管理，專門從大公司把小陳挖過來的，非常有經驗，你們直接要相互協助，經常溝通。不要欺負小陳年輕。」一凡趕緊說道：「哪裡敢啊，我們是小公司和鼎亨合作一直都是誠信經營的，不過可能有些地方經驗不足，到時候請陳經理幫我們把把關吧。」陳經理倒是沒有客氣，說道：「最近的確你們的報價問題還是挺多的，我這邊都已經退了好幾次了，讓你們修改。」
一凡趕緊解釋道：「是的，我的助理阿茹，小姑娘沒有什麼經驗，還請陳經理以後多指教。」停了一下一凡有說道：「吳總，前兩天阿茹和我說，好像我們和鼎亨的協議差不多快要到期了，您看？」吳總說道：「這個事情，你直接按流程走就好了，非標設備供應商也就是你們這個幾家在做，現在你們這邊直接是陳經理負責了，到時候請陳經理幫助到公司審核一下，然後公司的流程都寫的很清楚的，沒什麼問題的。」吳總接著又對陳經理說道：「一凡和我們公司已經合作很多年了，一凡之前是我們公司的優秀員工，後面自己創業成功的，你到時候抽時間過去審核一下，往年都是我過去的，現在你來了。」
陳經理說道，好的吳總，我到時候和吳總約好時間，再和吳總請示。一凡接著又說道：「吳總還有一個事，一直不好意思開口，最近好像有一個五十萬款子，應該是節前就應該下來的，怎麼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款？」
吳總說道：「你們的款子，我們早上開會的時候，還討論過了。我們這邊的流程全部已經走完了。我看OA系統裡面，工程部那邊的流程也走了，你到時候去財務那邊看下吧，採購這邊肯定是處理好了。」一凡還想和吳華文問下鼎亨東南亞項目規劃，但是只見吳總談話期間，一直都是愛答不理的，還沒有等一凡問出口，又把助理小宋叫了進來，一凡覺得估計談不起來了。就悻悻地退了出來。從採購部門出來，又和陳經理寒暄了幾句，就到財務部門了。
採購部門就在隔壁不多遠，一凡和對接一凡公司的會計小薇通發信息先通口氣，小薇回復意思，總監不在，可以進來財務辦公室談。鼎亨的財務辦公室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但是常來常往的，只要總監不在，像一凡這樣的老熟人，可以網開一面的。到了小薇那邊問那筆款子的事情，小薇說道：「其實節前這個款子應該就可以下來的，但是總監說了，節前不能動錢，公司有一個大的項目，正好和銀行申請的貸款還沒有下來，一個空檔期，這段時間你們稍微等一下。」一凡都要哭了，說道：「姑奶奶，我能等，我們公司十幾張嘴等不起啊。」
小薇笑道：「那我也沒有辦法啊，要不然你直接去問問總監吧？」一凡也是一臉的無奈，又說了幾句閒話，一凡手一帶把小薇的筆記本碰到了桌下，一凡趕緊附身撿起，順手將一張超市卡夾了進去。把本子放在小薇的面前，又在上面按了幾下，小薇會意，將筆記本豎起來插入到文件夾裡面去。一凡出來之後還是不死心，又消息小薇，月底之前能下來嗎？小薇回復意思，銀行的貸款應該是月中就可以了，到了之後第一個給你請款，放心吧。一凡又問道：「最近用錢的新項目，到底是什麼大項目，你有消息嗎？」小薇沒直接回復，發送過來一個手指向上圖標。一凡還是不死心，請小薇那邊有消息，一定要通知一聲。
一凡還是折回到採購這邊，到了陳經理那邊說道，剛剛走的太急了，記事本還有筆放在吳總辦公室了，過去拿一下。陳經理把一凡攔住了裡面有人開會，我過去幫你取吧。只見吳總的辦公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趁著陳經理開門的檔子，一凡瞄了一眼，原來是「固元」的人在裡面，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固元是他們最強的競爭對手，是採購吳總一手把這個公司拉進來的。八成還是和東南亞的新項目有關係吧，不然不會來一個閉門會議的。一凡又和陳經理把審核的事情簡單聊了一會，審核文件，審核時間，審核流程什麼的，之前都已經審核過多少次了，不過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是要謹慎點吧！
回到公司已經到中午了，早上和阿茹說了中午回公司吃飯，已經幫一凡買了一份外賣，見到一凡回到公司，阿茹連正眼也不看他，一凡看了一眼盒飯，說道：「飯冷了，你去幫我熱一下吧。」阿茹沒有好臉色的說道，沒有見到我手頭有事情啊，微波爐就在那邊。一凡沒有辦法，只好自己去，偷偷瞄了一眼阿茹的電腦，原來是在購物網站上看衣服了，說道：「你忙，就是在忙這個啊。」阿茹也沒和一凡搭腔。
趁著熱米飯的時候，仔細端詳著阿茹，阿茹是一凡剛剛成立公司的時候，就招聘進來的，阿茹和一凡是校友。一凡面試的時候，就覺得小姑娘有靈氣，讓她早點過來上班。阿茹也是大大咧咧的，反正已經投了好幾個大公司，都在消息，先到你們公司鍛鍊鍛鍊吧，就當給學長幫忙了，結果這麼一幫就幫到了現在。
公司來來去去很多人，但是公司最開始的幾個人，比如齊工還有阿茹，一直還陪在一凡的身邊，特別是阿茹，一凡覺得虧欠她很多，什麼事情都依靠著她，還動不動沖她發火。這些年阿茹的髮型從剛進公司時候的短髮，也漸漸的留長了一些，但是衣服的嘻哈風格還是沒有變。破洞寬鬆的牛仔褲，大頭皮鞋，袖口已經爛掉的衛衣一直是她的標配，雖然穿衣服比較隨意，還是掩飾不住阿茹氣質，阿茹臉上有肉，但是看上去不肥，很討喜，平時總是笑嘻嘻的，嘴角上揚著，好像生活中沒有什麼煩惱，說話聲音也是咋咋呼呼的，做事情直來直去，公司上上下下都怕這個瘋丫頭。
一凡看了兩眼和阿茹說道：「你啊，這件從哪個橋洞下面撿到的破衣服什麼時候扔掉啊，都已經脫線了」。阿茹輕蔑的瞟了一凡一眼，牙縫了擠出來兩個字：「老土」。下午上班時間，一凡把鼎亨體系文件交給阿茹，他們估計本周就過來審核，你提前準備一下。阿茹這些年準備這些文件已經輕車熟路了，拿了文件就開始準備起來了。
一凡突然想到什麼，問起來：「對了，阿茹那個供應商有沒有德國或者日本的傳感器啊？」阿茹簡簡單單的就蹦出來一個字「有」，一凡又開始有些不開心了，質問阿茹怎麼不早說。阿茹反問道：「你也沒有問我啊。」一凡又好氣又好笑，說了一句：「好吧，下午陪我過去看看吧。」阿茹說沒有空我要準備文件，你和老齊去吧。一凡去車間把老齊叫過來，低聲讓他去辦公室把阿茹拽出來，自己去開車。老齊好歹把這個姑奶奶給端了出來。
三人按名片上的地址很快到了。供應商的地址不難找，前廳是樣品展示室，後面是辦公室。老闆姓蘇，精瘦的，穿一個花襯衫，牛仔褲，一雙休閒軟質的皮鞋，開口說話就知道是南方人，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在中國做生意是繞不開南方人的，他們的路子廣而且本事大，你和他要宇宙飛船，只能價格合適，他都能從美國幫你拆一台過來。
蘇老闆特別講究喝茶，南方人都好這個，都會在辦公室裡面弄一個老樹根，上面七個碗八個碟的，各種好茶葉。給一凡還有齊工、阿茹都弄好了，就差不多一刻鐘過去了。又給一凡點上煙，一凡也不急，先兜圈子，問問這個現在他們使用量比較大的幾個主流品牌的繼電器，傳感器，氣缸，電機等等，價格上和現在用的幾個成熟的供應商的價格差不多，這個市場基本上已經比較透明了。
兜兜回回了半天，老齊一個勁的使眼色給一凡，項目的壓力很大，總想回到正題上，眼見得都半個小時過去了，還在那邊繞。老齊已經憋住不在了，開口直接問傳感器的事情。果然蘇老闆笑嘻嘻的叫助理把東西拿上來一個，蘇老闆知道一凡此行的目的，所以東西早就準備了。一凡接過來看了一眼，這個傳感器不仔細看不出來。雖然表面又被重新上過油漆，但是產品四個安裝孔位置上的壓痕還是非常明顯的，這個傳感器已經被用過了。一凡看了一眼問蘇老闆，產品相關文件資料是不是都在？蘇老闆已經察覺了，一凡知道這個東西是從其他設備上拆下來的，也沒有說透，只是說這個東西就是全新的，所有的文件資料，保修我們這邊都有，出問題，我承擔。一凡又和蘇老闆問題了價格，老闆說道：實不相瞞，直接從原廠訂貨市場價格在一萬五以上。但是這個東西，如果你要的話，現貨第一次做一凡的生意，就是一萬二。一凡把蘇總的報價聽下去了，也沒有還價，就說先拿一台過去試一下。放了兩千的押金在蘇總，蘇總死活不收，但是一凡堅持，一碼歸一碼。
一凡知道，這個東西除了蘇總這邊別無二店，蘇總也知道除了一凡別無二客，一凡能找到蘇總，都是張藝已經全部設計好了。回去之後，一凡趕緊讓阿茹準備變更的文件，因為客戶提出新的需求，相應的需要變更傳感器，之前報價方案需要重新修訂，有增項。一個設備增加一萬五。讓老齊趕快去測試一下，果然藥到病除。很快測試結果出來，就是鼎亨的人需要的結果，和張藝手下工程師確認了，輸出結果沒有問題。馬上把之前和國產傳感器配套的安裝底座等等，相關一套的東西都需要更換，時間上已經非常趕了。一凡問老齊設備交期沒有問題吧，老齊笑道：「有這個東西來了，肯定沒有問題。」
阿茹寫申請，不多時，工程部回復同意一凡他們變更方案，必須要達到需要的輸出結果，因為這個是生產部提出來的需求。但是下午快要下班了，阿茹說採購的陳經理電話過來，說我們的報價太高了，國產的價格是在三千左右，德國原裝進口的是在一萬左右，為什麼一凡的報價是一萬五。一凡一聽這個立刻火上來了，在辦公室裡面罵道：「張藝挖一個坑讓我往裡面跳，我自己還要去花錢買一個鎬，給自己埋了，什麼道理？」
一旁的阿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阿茹又是陳經理一通解釋，沒有用，工程部門需要變更沒有問題，但是價格必須是市場價格，不能虛高，採購周期長，是一凡公司內部供應商的問題，和鼎亨沒有關係，反正交期在合同上已經寫的清清楚楚的了，邏輯清晰，沒毛病。
一凡被陳經理氣的咕咕的，這不是合夥在玩我們嗎？一凡說：「阿茹陪我喝酒去」。阿茹直搖頭：「我還有審核的文件需要準備了，今天不行，今天不行。」一凡說不準備了，不做鼎亨的生意了，沒有見過這麼欺負人的，都是什麼人性！
「也讓你受受氣，才知道我每天工作的不易。好的吧，我今天就理解你一回。」阿茹開開心心的剛要關機，突然想到了，賭氣的說道：「我為什麼要陪你出去吃飯？你那天凶我，還沒有和我道歉了，不去了，你自己去，老娘不伺候，讓我陪你去，我就去，想罵我就罵我，我成什麼了，我不去。」
一凡悄悄的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根「小金條」放在阿茹的桌上，阿茹開始還繃著，後來還是沒有憋住，說道：「好吧，看你的認錯態度還可以，本姑娘就屈尊了。」一凡說：「今天你說地方吧，平時那些酒店都吃膩歪了，你說去哪裡就哪裡。」阿茹說道：「路邊攤也沒有關係？」一凡點頭，當然。阿茹笑道：「那好，聽我指揮吧」。此時夜色漸漸籠罩下來，整個城市華燈初上，從公司出來一路上，又是一個普通的夜晚，但是蘇城的美麗在夜色中變得更加的妖嬈，白天還沒有看的那麼的明顯，夜色裡面的蘇城從高架橋上看過去，一片繁華中透著說不盡的繁華和喧囂，或許蘇城正在生活靈氣的時間才剛剛開始。再往前走，就出了市區，往城鄉結合部了。一凡說，什麼好地方啊，我都已經開了一個小時了啊。阿茹還在玩手機，抬頭看了一眼，快了。
不多時，差不多在一個工地旁邊停了下來，一凡說道：「我們過來工地吃磚頭啊？」阿茹說：「說了今天聽我的，跟我走。」停好車兩個人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開拔。秋天晚上的天氣也漸漸的冷下來，一凡不經常運動的人，走了幾步就開始有點小喘了，阿茹看著一凡，你這是什麼身體啊，真是中年油膩男，說你胖，你還真的喘了。一凡笑道你到我這把年紀，你估計還不如我了。說完把外衣脫了，擔在手臂上，弄的頭髮虛汗直流。
走了快一公里，總算到了，一家燒烤店，四周都是已經被拆遷的不成樣子的廢墟，這個燒烤店好似一片敘利亞戰場上的一個綠洲，紅色簡易的棚子支撐起來，下面放了七八張不鏽鋼桌子，紅色的塑料凳子腿上已經變得黑黢黢的了。燒烤攤門口用膠合板歪七八扭的寫了幾個大字，「父子燒烤」只見兩個男子，一老一少就把燒烤爐子放在三輪車上，想來老者就是父親在後面串串，收錢，年輕的小伙子應該就是兒子在路邊上，扇扇子一身熱汗直流。
裡面已經有兩桌人在喝酒擼串了，穿著打扮應該是附近工地上的兄弟們，口音也是天南海北的。見到一凡和阿茹這樣打扮的兩個人過來，鄰桌在擼串的兄弟們露出鄙夷的目光出來，在他們眼裡認定了一凡和阿茹就是婚外情的那種，城裡熟人多，開遠一點。阿茹也不管不顧的和老闆打起招呼了，看起來阿茹對這邊很熟悉，老闆見到阿茹過來也非常的開心，說道：「阿茹你有日子沒有來了啊。」阿茹說道：「是的啊，就是想你們這邊的味道，今天特地把我們老闆也叫了一起。」
老者模樣的見到阿茹也熱情的打招呼，把一凡和阿茹往裡面請，擦桌子抹板凳的。問吃點什麼，阿茹和老者說，你還不知道我喜歡什麼的啊？反正我們就兩個人，你看著上吧，到時候我們老闆買單，說完瞟了一凡一眼，一凡點點頭說道再來點啤酒吧。不多時韭菜，茄子，羊肉串就開始走來了，一凡和阿茹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阿茹說道，她到蘇城最開始住的地方就是這邊，那時這邊還是一片民居了。父子燒烤就在，身上沒有什麼錢，晚上又不敢多吃，能買一根烤串已經是享受了。不過父子燒烤的老闆人非常好，給的量足，而且經常送一根半根的。阿茹又說道，剛剛來蘇城的時候，那個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每天上班下班的路上都要這折騰三個小時，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這邊路燈不太好，每次從公車上下來，往出租房裡面走，只要見到燒烤攤前面的那個紅色小燈，就覺得心裡暖暖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一凡聽著阿茹的故事也說著其實他們剛剛到蘇城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精力。都是窮學生，家裡苦哈哈的支撐著上了大學，後面都是和老婆一起努力，生活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才有今天的小日子。酒喝得差不多了一凡掏出來煙來，自己點了一根，阿茹說道，也給我一根，一凡剛要重新拿，阿茹說你不是已經點好了嗎，一把把一凡手裡的香菸搶了過去，剛剛抽了一口，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到後面連眼淚都出來了，一凡把煙拿回去，你還是別抽了，浪費。
阿茹定了定神，喝了一口可樂，很嚴肅的問一凡，你說人會不會變？一凡說道，你指的是那個方面？阿茹說道，畢業的時候，她們一個宿舍的四個女生都是來到蘇城，住在一起，說好的誰都不許走，很快四個人都找到了工作，阿茹到了一凡公司上班，其他三個女生有的去了世界五百強，也有去了國企的。冬天裡面最喜歡看著大姐坐在陽光下，翻著一本書，二姐喜歡聽歌，耳朵上永遠都掛著一個耳機，三姐喜歡運動，只要有時間就把瑜伽墊子鋪下來做各種拉伸。四個人每天都換著花樣做吃的，雖然上班很辛苦，但是四個人還堅持著一起吃晚飯，不管是誰回來晚了，就是到半夜十點，也會等她一起回來，大家開開心心的一起。阿茹也是覺得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會永遠的這些繼續下去。
可是沒有三個月，大姐就經常說有事，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二姐的公司事情特別多，經常要加班到很晚。三姐家裡的電話三天兩頭的催她回去，家裡在縣裡幫她找了一個政府機關的工作，是事業單位編制，進去只要半年就可以轉公務員，漸漸的只剩下阿茹和三姐每天做了一桌子的菜，等大姐和二姐兩個人回家，結果等來的只有一條不回來吃飯的信息！
再後來三姐也回去老家去了，只剩下三姐妹了，大姐沒有多久就和男朋友搬出去住了，二姐經常要加班和公司申請了公司宿舍，本來熱熱鬧鬧的地方也就是剩下阿茹一個人了。阿茹經常發信息給大姐，二姐邀請他們回來聚聚，開始他們周末過來，後面也漸漸的淡了。阿茹在蘇城的房子很早就買了，阿茹家裡還是挺殷實的，但是阿茹一直都沒有搬過去住，雖然新房子離公司也很近。阿茹還是喜歡這裡的一切，熟悉這邊的味道。
漸漸的人都長大了，大姐很快結婚了，生了可愛的小寶寶，做了全職太太。二姐的事業心很強，不斷升職，已經在大公司做到部門的經理了，每天都是去往北上廣深的天空中飛來飛去。三姐回到家裡之後，也轉正成了公務員，大把的時間可以去健身房了。只有阿茹還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公司，好像時間在阿茹身上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一如既往的上班，做飯，吃飯，一個人收拾碗筷，一個人看著窗外，看著出租房裡面的租客來來去去。
阿茹之前有一個男朋友，畢業之後在學校裡面繼續讀研究生，異地戀的感覺還是糾結的很，優秀的男生也是搶手貨，開始還是兩個人兩個地方來回飛機，火車的倒騰。但是時間長了，一切也都淡了，特別是不在身邊的愛。最近有句話挺流行的，就是陪伴是最長情的愛！的確，異地戀是需要勇氣和耐心的。
阿茹和男友說好了，畢業之後男生也到蘇城上班。沒有等到畢業那天，男生就和阿茹提出分手，阿茹也沒有哭沒有鬧，似乎早有察覺，或者說早知道這樣的結果，或者是時間已經把這一份浪漫，像風化的油漆一樣一層一層的剝落了。等到男友醞釀了很久告別宣言，小心翼翼的和阿茹說出來的時候，阿茹就是簡單回復一個字「嗯」。
或許這個世界什麼都在變，阿茹如同一頭扎進了沙土裡面的鴕鳥，她不願意想，去思考明天的變化是什麼。變化還是來比想像的要快，就像一列轟隆轟隆的火車，開始你覺得它還很遠，汽笛悠揚，搖搖晃晃的。可是當火車真的從你身邊疾馳而過，人們能看到的只剩下火車漸行漸遠的背影了。阿茹住的地方要拆遷了，她搬到房產證是阿茹名字的那個房子裡面，但是阿茹的生活節奏還是一如既往的進行著，她到母親也搬過來和阿茹一起住，中間不斷的推薦相親的對象，阿茹像是應付考試一樣的，相親照去，飯照吃，聯繫也正常回復，但是阿茹就沒不給一句實在話，結果可想而知的。
阿茹接著說道，她就是想簡單的快樂的生活，她不想變，她想著身邊的人，她在乎的人一個都不要變，陪著她，不要離開她。為了姐妹們能住在一起，四個人的房租從來都是阿茹一個人繳的，大姐喜歡吃清淡的，二姐喜歡吃重口味的，她每次買魚都是買兩條，一條清蒸，一條做紅燒的。每周都在一桌子菜就是等她們能回來，還能看看她們。為了男朋友，她把第一次給了他，每次過去到學校去看他，男的都是急吼吼去開房，連套子都是她去買，完事之後就消失了。去忙了，去實驗室了，去圖書館，去社團活動，連吃飯都是阿茹央求著他出來。
說著說是阿茹哭了起來趴在桌上，弄得燒烤攤一屋子人都非常尷尬，往一凡這桌看過來。父子燒烤老闆也過來問道，阿茹怎麼了？一凡說道沒事，沒事，最近工作不太順心。說完把頭抬起來，用紙巾擦擦臉，露出標誌性的笑容。一凡又點了一根煙，等阿茹漸漸的緩過來，一凡說道：「至少人家父子燒烤的不是還在這邊嗎，對吧，來我們敬兩位老闆一杯。」阿茹看看周圍都在看著她，有點過意不去了，來一起干一杯。說完一飲而盡，老闆也豪氣，接著又送了兩個腰子過來。
吃的差不多了，一凡把帳結了，和阿茹說不早了，走吧。一路上，還是跌跌撞撞的，阿茹已經有點高了，一凡扶著阿茹往前走，阿茹一把推開一凡說道：「我不要你扶著，我自己會走，你從來就不懂我。」空曠工地上，阿茹的聲音傳出去很遠。來到車旁邊，阿茹沒有忍住，趕緊找一個生僻的地方直接吐了出來，一凡從車裡拿了水出來，給阿茹漱口。到了車裡，張藝此時打了電話過來，問測試的事情進度，一凡說傳感器用的挺好的，沒有問題了。張藝又說了那個車厘子已經收到了，不錯。不過以後不要買了，他就是這麼一說，你倒當真了。一凡說道，我也見到阿茹吃的，過去吃了一個挺好的，問哪裡買的，家裡買了幾斤，也幫張藝家小朋友帶了幾個，嘗個鮮。
阿茹此刻眼睛背著一凡，望向窗外，似乎整個城市的燈紅酒綠都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臉龐上分明掛著淚痕。到了阿茹小區的門口，車停下來，阿茹說今天對不起，然後下車走了。
一凡又到車間裡面，先在車間裡面有的幾個項目都細細的問了一遍，也自己上手實際的測試了一下，有問題也現場解決。一凡公司不大，加起來也就是十個人左右。今天到公司上班也就是五六個人，剩餘的人都在外地出差，有是談新業務，有的是去客戶端現場去調試設備了。剛回到辦公室坐定了，鼎亨工程部總監張藝來電話了，問一凡在不在公司，他下午兩點，要過來對新做的四台設備做初期審核。一凡說沒問題，然後把主管的工程師齊工叫了過來，說客戶下午審核，把設備調試好等待審核。
一凡回頭對阿茹說，你快去買點新鮮的水果過來，洗好了放在會議室裡面。阿茹前腳剛走，一凡後腳也跟去一趟銀行。回來的時候，張藝一行人已經在車間門口等著了。張藝帶了兩個年輕的工程師一起過來的。先到會議室，齊工把項目進度匯報了一次，看上去還可以。張藝說了一句不要看PPT了，還是去現場看看吧，一行五個人直接來到現場。開始測試都比較順利，但是到了計算時間讀秒的頻率的時候，總是達不到要求，齊工也急的不行了，鼎亨的工程師也是反反覆覆的調試幾次都有點問題。只好把這個先跳過去了，把其他測試項目先做，然後鼎亨的工程師再上手驗證。
雖然說是秋風送爽的季節了，但是下午陽光直射下來，時間一長還是有點熱，一凡拉了一下張藝，說道：「張總，還有文件部分也要審核，您幫助我們把把關。」張藝囑咐手下人盯著點，然後就和一凡到了辦公室，一凡對阿茹說，車間裡面太熱了，給鼎亨的工程師買點可樂，又補充了一句，走的時候，把辦公室的門關起來。
阿茹心領神會，沒說什麼，出門把辦公室門關緊了。一凡從抽屜裡面把剛剛從銀行裡面取出來的東西，放在信封裡面，塞到張藝的口袋裡面，張藝也沒有推遲，用手按了一下。然後一凡說道張總多費心了，還是這點小意思。張藝沒有直接接一凡的話茬，而是抱怨起來，最近的物價也漲的太快了吧，豬肉一天一個價格，前兩天去超市看了看車厘子，一個小盒子居然要一百塊錢，除了工資什麼都在漲，然後又是一通抱怨。一凡自然聽懂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但是總不能張藝一提出來，一凡又要在意思上，再加點意思。一凡也吐起苦水來：「哎，生活不易啊，今年我已經給員工漲了兩回工資了，春節之後慣例幫助員工調整了工資，不過好員工卻是一個接一個的離職，不漲不行。五月份的時候又漲了一批，才把人心給穩住。還有房租，材料成本，什麼都漲了，你們公司的採購還要我們報價每年必須要降低五個點以上，做生意難啊！」
張藝和一凡兩個人都在打啞語，也心照不宣推著太急。一凡喝了一杯水，說道：「近鼎亨那邊有一批設備的款子，怎麼到現在都沒有下來了？」張藝想了想，那一批設備幾個月之前工程部，早就已經簽字驗收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怎麼會一直拖到現在了，請一凡和採購還有財務那邊問問看。
張藝突然說道：「最近採購來了一個小年輕，好像是專門公司招聘過來管理非標設備的，叫什麼陳顯耀的，剛剛入職沒有一個月，後面你們直接和他對接的。」一凡腦子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印象，還尋思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阿茹從來都沒有和我提起過？張藝接著說道：「你最近最好到公司那邊走動走動，好像集團公司想到東南亞那邊開設一個新公司？劉副總已經到泰國，馬來，沅國轉了不少地方了，那邊可是大工程啊！」
話剛剛說到一半，聽到外頭有人敲門，一凡抬頭一看已經到下午五點半了，張藝和一凡都站了起來，張藝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個名片，低聲說一個朋友開的做標準件的公司，他過去看過東西還是挺全的，有時間請一凡也可以過去轉轉。一凡把名片接著放入到口袋裡，點點頭知道了。開門原來是張藝帶來的工程師說已經審核的差不多了。除了驗證讀秒頻率還是有點問題之外，其他都沒有問題。一凡的工程師也點點頭。張藝將工程師已經填寫好的初期驗收報告接過來，從上到下仔細讀了一次，簽字，一凡也簽字。一凡和張藝客氣了一下，晚上一起吃個飯，已經到飯點了。張藝說回去還要加班，一凡將他們送到門口，目送著離開。
回到辦公室一凡氣不打一處來，把阿茹還有工程師叫過來。不問青紅皂白先把阿茹罵了一通，為什麼鼎亨來了一個新的工程師，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還是張藝和他說。還沒有等一凡罵完，阿茹火爆脾氣就頂上來了，也跳起腳來，說鼎亨來了陳經理事，最起碼和一凡說過三次，他一直都沒有重視起來。因為最近報價總是審核不過去，每次提出來一個報價，鼎亨新採購，老是讓阿茹繼續修改，阿茹的確和一凡說了好幾次。阿茹也和一凡提到最近鼎亨那邊採購部分對接窗口的郵箱好像換了，之前是採購總監的助理髮送郵件，最近也換了一個新的郵箱號碼。因為鼎亨案子，都是工程部分配好的，能做，不能做，一凡都很清楚。最近的幾次報價都是陪跑的案子，所以一凡對這個幾個案子也沒有放在心上，心裡估摸著反正是陪跑的，也無所謂，報價他們想怎麼改就繼續修改吧。
此時一凡心裡咯一下，知道錯怪小姑娘了，但是當著工程師的面，面子上還是要撐住，郵箱換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去調查清楚，把情況弄明白，難道什麼事情都要我教你嗎？
阿茹一扭頭啪把手裡的文件往自己的桌上一甩，擰起包就走了。一凡還有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阿茹的脾氣，是個火藥桶說一不二的女霸王。今天受委屈了，誰也攔不住她。一凡也沒有叫她，隨她下班去了。接著又問齊工驗收的事情，一凡問道，今天到底是什麼情況，快點把當時的技術協議拿出來，協議上寫的是數據採集的頻率是0.01秒鐘/次，但是整個的測試的過程也就是0.1秒，只能採集到10個數據，根本畫不出一個曲線。即使有稀稀拉拉的幾個數值，也不能有效的參考。所以這次鼎亨的工程師過來，非要0.001秒鐘/次的採集頻率，明顯已經超過了技術協議上的指標要求了。
工程師有點為難，之前他們去採購傳感器的時候，就和供應商問的非常清楚了。現在用的已經是國內最好品牌了，按合同的要求是夠的。如果要精度更好的，只有德國和日本的兩個品牌才有。而且進口傳感器的採購周期，至少需要三個月時間，國內沒有現貨，只有從國外預定。德國和日本人的效率一凡也是心裡有數的。價格也不便宜，不管日本還是德國的，一台傳感器要一萬以上了。
一凡了解了一個大概，一方面讓齊工繼續想辦法看能不能用現有的傳感器，就把數據給測試出來，另外一方面也讓他們明天和阿茹一起到處找找，哪裡有日本或者德國傳感器的現貨。哪怕是二手的也可以拿過來，趕緊驗收合格了，早點交貨。
下班之後發了信息給阿茹，委婉的道了個歉，阿茹回復了一個「嗯」字，後面就沒有回覆了，後面一凡又派了點活，買五百塊錢的車厘子郵寄到張藝家裡，還有請她打聽打聽張藝今天給他的那個供應商的信息，把名片拍照給了阿茹。阿茹還有一個字「嗯」。一凡笑了笑，估計阿茹的氣還沒有消了，也不要在她的氣頭上觸霉頭了。
一凡到家之後，頭腦中一直在盤旋著一個問題，平時這些小設備的驗收，張藝就安排工程來就好了。為什麼張藝今天過來，其他幾句話都聽懂了，就是最後一句到公司走動走動，公司有新項目這句話，字面上好理解，往深了沒有吃透。現在公司幾家非標供應商，一凡的公司是最小的，憑什麼張藝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了，這麼大的一塊肥肉，給誰吃都會懂的，為什麼這個時候漏風給一凡。一凡還是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還是走一步，是一步。先去鼎亨去探探口氣吧！
第二天一早九點，一凡就已經到了鼎亨，鼎亨是一凡的老東家，輕車熟路。到門衛這邊，保安隊長親自迎接出來，一凡遞上去一隻中華，客客氣氣的幫助一凡換了門禁卡。一凡先到了採購部門，知道採購總監吳華文還在開晨會就和吳總的助理小宋打了一個招呼，坐在外頭等了一會。不多時小宋出來了，到了吳總的辦公室，吳華文眼睛皮都沒有抬起來，一直盯著電腦屏幕，對小宋說出去給李總倒杯水，把陳經理叫進來。
不多時一個小伙子跟著進來了，小伙子看上去還是挺清爽的，運動鞋，深藍色的休閒褲，上面估計是優衣庫的休閒襯衫外頭套了一件圓領的黑色羊毛衫，板寸髮型，臉上也是白白淨淨的鬍子也打理乾乾淨淨的。第一眼上上去就是一個職場裡面上班的白領，相互之間握了手交換了名片。吳總對一凡說道：「公司為了規範非標設備的採購管理，專門從大公司把小陳挖過來的，非常有經驗，你們直接要相互協助，經常溝通。不要欺負小陳年輕。」一凡趕緊說道：「哪裡敢啊，我們是小公司和鼎亨合作一直都是誠信經營的，不過可能有些地方經驗不足，到時候請陳經理幫我們把把關吧。」陳經理倒是沒有客氣，說道：「最近的確你們的報價問題還是挺多的，我這邊都已經退了好幾次了，讓你們修改。」
一凡趕緊解釋道：「是的，我的助理阿茹，小姑娘沒有什麼經驗，還請陳經理以後多指教。」停了一下一凡有說道：「吳總，前兩天阿茹和我說，好像我們和鼎亨的協議差不多快要到期了，您看？」吳總說道：「這個事情，你直接按流程走就好了，非標設備供應商也就是你們這個幾家在做，現在你們這邊直接是陳經理負責了，到時候請陳經理幫助到公司審核一下，然後公司的流程都寫的很清楚的，沒什麼問題的。」吳總接著又對陳經理說道：「一凡和我們公司已經合作很多年了，一凡之前是我們公司的優秀員工，後面自己創業成功的，你到時候抽時間過去審核一下，往年都是我過去的，現在你來了。」
陳經理說道，好的吳總，我到時候和吳總約好時間，再和吳總請示。一凡接著又說道：「吳總還有一個事，一直不好意思開口，最近好像有一個五十萬款子，應該是節前就應該下來的，怎麼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款？」
吳總說道：「你們的款子，我們早上開會的時候，還討論過了。我們這邊的流程全部已經走完了。我看OA系統裡面，工程部那邊的流程也走了，你到時候去財務那邊看下吧，採購這邊肯定是處理好了。」一凡還想和吳華文問下鼎亨東南亞項目規劃，但是只見吳總談話期間，一直都是愛答不理的，還沒有等一凡問出口，又把助理小宋叫了進來，一凡覺得估計談不起來了。就悻悻地退了出來。從採購部門出來，又和陳經理寒暄了幾句，就到財務部門了。
採購部門就在隔壁不多遠，一凡和對接一凡公司的會計小薇通發信息先通口氣，小薇回復意思，總監不在，可以進來財務辦公室談。鼎亨的財務辦公室一般是不對外開放的，但是常來常往的，只要總監不在，像一凡這樣的老熟人，可以網開一面的。到了小薇那邊問那筆款子的事情，小薇說道：「其實節前這個款子應該就可以下來的，但是總監說了，節前不能動錢，公司有一個大的項目，正好和銀行申請的貸款還沒有下來，一個空檔期，這段時間你們稍微等一下。」一凡都要哭了，說道：「姑奶奶，我能等，我們公司十幾張嘴等不起啊。」
小薇笑道：「那我也沒有辦法啊，要不然你直接去問問總監吧？」一凡也是一臉的無奈，又說了幾句閒話，一凡手一帶把小薇的筆記本碰到了桌下，一凡趕緊附身撿起，順手將一張超市卡夾了進去。把本子放在小薇的面前，又在上面按了幾下，小薇會意，將筆記本豎起來插入到文件夾裡面去。一凡出來之後還是不死心，又消息小薇，月底之前能下來嗎？小薇回復意思，銀行的貸款應該是月中就可以了，到了之後第一個給你請款，放心吧。一凡又問道：「最近用錢的新項目，到底是什麼大項目，你有消息嗎？」小薇沒直接回復，發送過來一個手指向上圖標。一凡還是不死心，請小薇那邊有消息，一定要通知一聲。
一凡還是折回到採購這邊，到了陳經理那邊說道，剛剛走的太急了，記事本還有筆放在吳總辦公室了，過去拿一下。陳經理把一凡攔住了裡面有人開會，我過去幫你取吧。只見吳總的辦公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趁著陳經理開門的檔子，一凡瞄了一眼，原來是「固元」的人在裡面，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固元是他們最強的競爭對手，是採購吳總一手把這個公司拉進來的。八成還是和東南亞的新項目有關係吧，不然不會來一個閉門會議的。一凡又和陳經理把審核的事情簡單聊了一會，審核文件，審核時間，審核流程什麼的，之前都已經審核過多少次了，不過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是要謹慎點吧！
回到公司已經到中午了，早上和阿茹說了中午回公司吃飯，已經幫一凡買了一份外賣，見到一凡回到公司，阿茹連正眼也不看他，一凡看了一眼盒飯，說道：「飯冷了，你去幫我熱一下吧。」阿茹沒有好臉色的說道，沒有見到我手頭有事情啊，微波爐就在那邊。一凡沒有辦法，只好自己去，偷偷瞄了一眼阿茹的電腦，原來是在購物網站上看衣服了，說道：「你忙，就是在忙這個啊。」阿茹也沒和一凡搭腔。
趁著熱米飯的時候，仔細端詳著阿茹，阿茹是一凡剛剛成立公司的時候，就招聘進來的，阿茹和一凡是校友。一凡面試的時候，就覺得小姑娘有靈氣，讓她早點過來上班。阿茹也是大大咧咧的，反正已經投了好幾個大公司，都在消息，先到你們公司鍛鍊鍛鍊吧，就當給學長幫忙了，結果這麼一幫就幫到了現在。
公司來來去去很多人，但是公司最開始的幾個人，比如齊工還有阿茹，一直還陪在一凡的身邊，特別是阿茹，一凡覺得虧欠她很多，什麼事情都依靠著她，還動不動沖她發火。這些年阿茹的髮型從剛進公司時候的短髮，也漸漸的留長了一些，但是衣服的嘻哈風格還是沒有變。破洞寬鬆的牛仔褲，大頭皮鞋，袖口已經爛掉的衛衣一直是她的標配，雖然穿衣服比較隨意，還是掩飾不住阿茹氣質，阿茹臉上有肉，但是看上去不肥，很討喜，平時總是笑嘻嘻的，嘴角上揚著，好像生活中沒有什麼煩惱，說話聲音也是咋咋呼呼的，做事情直來直去，公司上上下下都怕這個瘋丫頭。
一凡看了兩眼和阿茹說道：「你啊，這件從哪個橋洞下面撿到的破衣服什麼時候扔掉啊，都已經脫線了」。阿茹輕蔑的瞟了一凡一眼，牙縫了擠出來兩個字：「老土」。下午上班時間，一凡把鼎亨體系文件交給阿茹，他們估計本周就過來審核，你提前準備一下。阿茹這些年準備這些文件已經輕車熟路了，拿了文件就開始準備起來了。
一凡突然想到什麼，問起來：「對了，阿茹那個供應商有沒有德國或者日本的傳感器啊？」阿茹簡簡單單的就蹦出來一個字「有」，一凡又開始有些不開心了，質問阿茹怎麼不早說。阿茹反問道：「你也沒有問我啊。」一凡又好氣又好笑，說了一句：「好吧，下午陪我過去看看吧。」阿茹說沒有空我要準備文件，你和老齊去吧。一凡去車間把老齊叫過來，低聲讓他去辦公室把阿茹拽出來，自己去開車。老齊好歹把這個姑奶奶給端了出來。
三人按名片上的地址很快到了。供應商的地址不難找，前廳是樣品展示室，後面是辦公室。老闆姓蘇，精瘦的，穿一個花襯衫，牛仔褲，一雙休閒軟質的皮鞋，開口說話就知道是南方人，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在中國做生意是繞不開南方人的，他們的路子廣而且本事大，你和他要宇宙飛船，只能價格合適，他都能從美國幫你拆一台過來。
蘇老闆特別講究喝茶，南方人都好這個，都會在辦公室裡面弄一個老樹根，上面七個碗八個碟的，各種好茶葉。給一凡還有齊工、阿茹都弄好了，就差不多一刻鐘過去了。又給一凡點上煙，一凡也不急，先兜圈子，問問這個現在他們使用量比較大的幾個主流品牌的繼電器，傳感器，氣缸，電機等等，價格上和現在用的幾個成熟的供應商的價格差不多，這個市場基本上已經比較透明了。
兜兜回回了半天，老齊一個勁的使眼色給一凡，項目的壓力很大，總想回到正題上，眼見得都半個小時過去了，還在那邊繞。老齊已經憋住不在了，開口直接問傳感器的事情。果然蘇老闆笑嘻嘻的叫助理把東西拿上來一個，蘇老闆知道一凡此行的目的，所以東西早就準備了。一凡接過來看了一眼，這個傳感器不仔細看不出來。雖然表面又被重新上過油漆，但是產品四個安裝孔位置上的壓痕還是非常明顯的，這個傳感器已經被用過了。一凡看了一眼問蘇老闆，產品相關文件資料是不是都在？蘇老闆已經察覺了，一凡知道這個東西是從其他設備上拆下來的，也沒有說透，只是說這個東西就是全新的，所有的文件資料，保修我們這邊都有，出問題，我承擔。一凡又和蘇老闆問題了價格，老闆說道：實不相瞞，直接從原廠訂貨市場價格在一萬五以上。但是這個東西，如果你要的話，現貨第一次做一凡的生意，就是一萬二。一凡把蘇總的報價聽下去了，也沒有還價，就說先拿一台過去試一下。放了兩千的押金在蘇總，蘇總死活不收，但是一凡堅持，一碼歸一碼。
一凡知道，這個東西除了蘇總這邊別無二店，蘇總也知道除了一凡別無二客，一凡能找到蘇總，都是張藝已經全部設計好了。回去之後，一凡趕緊讓阿茹準備變更的文件，因為客戶提出新的需求，相應的需要變更傳感器，之前報價方案需要重新修訂，有增項。一個設備增加一萬五。讓老齊趕快去測試一下，果然藥到病除。很快測試結果出來，就是鼎亨的人需要的結果，和張藝手下工程師確認了，輸出結果沒有問題。馬上把之前和國產傳感器配套的安裝底座等等，相關一套的東西都需要更換，時間上已經非常趕了。一凡問老齊設備交期沒有問題吧，老齊笑道：「有這個東西來了，肯定沒有問題。」
阿茹寫申請，不多時，工程部回復同意一凡他們變更方案，必須要達到需要的輸出結果，因為這個是生產部提出來的需求。但是下午快要下班了，阿茹說採購的陳經理電話過來，說我們的報價太高了，國產的價格是在三千左右，德國原裝進口的是在一萬左右，為什麼一凡的報價是一萬五。一凡一聽這個立刻火上來了，在辦公室裡面罵道：「張藝挖一個坑讓我往裡面跳，我自己還要去花錢買一個鎬，給自己埋了，什麼道理？」
一旁的阿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阿茹又是陳經理一通解釋，沒有用，工程部門需要變更沒有問題，但是價格必須是市場價格，不能虛高，採購周期長，是一凡公司內部供應商的問題，和鼎亨沒有關係，反正交期在合同上已經寫的清清楚楚的了，邏輯清晰，沒毛病。
一凡被陳經理氣的咕咕的，這不是合夥在玩我們嗎？一凡說：「阿茹陪我喝酒去」。阿茹直搖頭：「我還有審核的文件需要準備了，今天不行，今天不行。」一凡說不準備了，不做鼎亨的生意了，沒有見過這麼欺負人的，都是什麼人性！
「也讓你受受氣，才知道我每天工作的不易。好的吧，我今天就理解你一回。」阿茹開開心心的剛要關機，突然想到了，賭氣的說道：「我為什麼要陪你出去吃飯？你那天凶我，還沒有和我道歉了，不去了，你自己去，老娘不伺候，讓我陪你去，我就去，想罵我就罵我，我成什麼了，我不去。」
一凡悄悄的從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根「小金條」放在阿茹的桌上，阿茹開始還繃著，後來還是沒有憋住，說道：「好吧，看你的認錯態度還可以，本姑娘就屈尊了。」一凡說：「今天你說地方吧，平時那些酒店都吃膩歪了，你說去哪裡就哪裡。」阿茹說道：「路邊攤也沒有關係？」一凡點頭，當然。阿茹笑道：「那好，聽我指揮吧」。此時夜色漸漸籠罩下來，整個城市華燈初上，從公司出來一路上，又是一個普通的夜晚，但是蘇城的美麗在夜色中變得更加的妖嬈，白天還沒有看的那麼的明顯，夜色裡面的蘇城從高架橋上看過去，一片繁華中透著說不盡的繁華和喧囂，或許蘇城正在生活靈氣的時間才剛剛開始。再往前走，就出了市區，往城鄉結合部了。一凡說，什麼好地方啊，我都已經開了一個小時了啊。阿茹還在玩手機，抬頭看了一眼，快了。
不多時，差不多在一個工地旁邊停了下來，一凡說道：「我們過來工地吃磚頭啊？」阿茹說：「說了今天聽我的，跟我走。」停好車兩個人繼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開拔。秋天晚上的天氣也漸漸的冷下來，一凡不經常運動的人，走了幾步就開始有點小喘了，阿茹看著一凡，你這是什麼身體啊，真是中年油膩男，說你胖，你還真的喘了。一凡笑道你到我這把年紀，你估計還不如我了。說完把外衣脫了，擔在手臂上，弄的頭髮虛汗直流。
走了快一公里，總算到了，一家燒烤店，四周都是已經被拆遷的不成樣子的廢墟，這個燒烤店好似一片敘利亞戰場上的一個綠洲，紅色簡易的棚子支撐起來，下面放了七八張不鏽鋼桌子，紅色的塑料凳子腿上已經變得黑黢黢的了。燒烤攤門口用膠合板歪七八扭的寫了幾個大字，「父子燒烤」只見兩個男子，一老一少就把燒烤爐子放在三輪車上，想來老者就是父親在後面串串，收錢，年輕的小伙子應該就是兒子在路邊上，扇扇子一身熱汗直流。
裡面已經有兩桌人在喝酒擼串了，穿著打扮應該是附近工地上的兄弟們，口音也是天南海北的。見到一凡和阿茹這樣打扮的兩個人過來，鄰桌在擼串的兄弟們露出鄙夷的目光出來，在他們眼裡認定了一凡和阿茹就是婚外情的那種，城裡熟人多，開遠一點。阿茹也不管不顧的和老闆打起招呼了，看起來阿茹對這邊很熟悉，老闆見到阿茹過來也非常的開心，說道：「阿茹你有日子沒有來了啊。」阿茹說道：「是的啊，就是想你們這邊的味道，今天特地把我們老闆也叫了一起。」
老者模樣的見到阿茹也熱情的打招呼，把一凡和阿茹往裡面請，擦桌子抹板凳的。問吃點什麼，阿茹和老者說，你還不知道我喜歡什麼的啊？反正我們就兩個人，你看著上吧，到時候我們老闆買單，說完瞟了一凡一眼，一凡點點頭說道再來點啤酒吧。不多時韭菜，茄子，羊肉串就開始走來了，一凡和阿茹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阿茹說道，她到蘇城最開始住的地方就是這邊，那時這邊還是一片民居了。父子燒烤就在，身上沒有什麼錢，晚上又不敢多吃，能買一根烤串已經是享受了。不過父子燒烤的老闆人非常好，給的量足，而且經常送一根半根的。阿茹又說道，剛剛來蘇城的時候，那個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每天上班下班的路上都要這折騰三個小時，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這邊路燈不太好，每次從公車上下來，往出租房裡面走，只要見到燒烤攤前面的那個紅色小燈，就覺得心裡暖暖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一凡聽著阿茹的故事也說著其實他們剛剛到蘇城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精力。都是窮學生，家裡苦哈哈的支撐著上了大學，後面都是和老婆一起努力，生活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才有今天的小日子。酒喝得差不多了一凡掏出來煙來，自己點了一根，阿茹說道，也給我一根，一凡剛要重新拿，阿茹說你不是已經點好了嗎，一把把一凡手裡的香菸搶了過去，剛剛抽了一口，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到後面連眼淚都出來了，一凡把煙拿回去，你還是別抽了，浪費。
阿茹定了定神，喝了一口可樂，很嚴肅的問一凡，你說人會不會變？一凡說道，你指的是那個方面？阿茹說道，畢業的時候，她們一個宿舍的四個女生都是來到蘇城，住在一起，說好的誰都不許走，很快四個人都找到了工作，阿茹到了一凡公司上班，其他三個女生有的去了世界五百強，也有去了國企的。冬天裡面最喜歡看著大姐坐在陽光下，翻著一本書，二姐喜歡聽歌，耳朵上永遠都掛著一個耳機，三姐喜歡運動，只要有時間就把瑜伽墊子鋪下來做各種拉伸。四個人每天都換著花樣做吃的，雖然上班很辛苦，但是四個人還堅持著一起吃晚飯，不管是誰回來晚了，就是到半夜十點，也會等她一起回來，大家開開心心的一起。阿茹也是覺得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會永遠的這些繼續下去。
可是沒有三個月，大姐就經常說有事，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二姐的公司事情特別多，經常要加班到很晚。三姐家裡的電話三天兩頭的催她回去，家裡在縣裡幫她找了一個政府機關的工作，是事業單位編制，進去只要半年就可以轉公務員，漸漸的只剩下阿茹和三姐每天做了一桌子的菜，等大姐和二姐兩個人回家，結果等來的只有一條不回來吃飯的信息！
再後來三姐也回去老家去了，只剩下三姐妹了，大姐沒有多久就和男朋友搬出去住了，二姐經常要加班和公司申請了公司宿舍，本來熱熱鬧鬧的地方也就是剩下阿茹一個人了。阿茹經常發信息給大姐，二姐邀請他們回來聚聚，開始他們周末過來，後面也漸漸的淡了。阿茹在蘇城的房子很早就買了，阿茹家裡還是挺殷實的，但是阿茹一直都沒有搬過去住，雖然新房子離公司也很近。阿茹還是喜歡這裡的一切，熟悉這邊的味道。
漸漸的人都長大了，大姐很快結婚了，生了可愛的小寶寶，做了全職太太。二姐的事業心很強，不斷升職，已經在大公司做到部門的經理了，每天都是去往北上廣深的天空中飛來飛去。三姐回到家裡之後，也轉正成了公務員，大把的時間可以去健身房了。只有阿茹還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公司，好像時間在阿茹身上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一如既往的上班，做飯，吃飯，一個人收拾碗筷，一個人看著窗外，看著出租房裡面的租客來來去去。
阿茹之前有一個男朋友，畢業之後在學校裡面繼續讀研究生，異地戀的感覺還是糾結的很，優秀的男生也是搶手貨，開始還是兩個人兩個地方來回飛機，火車的倒騰。但是時間長了，一切也都淡了，特別是不在身邊的愛。最近有句話挺流行的，就是陪伴是最長情的愛！的確，異地戀是需要勇氣和耐心的。
阿茹和男友說好了，畢業之後男生也到蘇城上班。沒有等到畢業那天，男生就和阿茹提出分手，阿茹也沒有哭沒有鬧，似乎早有察覺，或者說早知道這樣的結果，或者是時間已經把這一份浪漫，像風化的油漆一樣一層一層的剝落了。等到男友醞釀了很久告別宣言，小心翼翼的和阿茹說出來的時候，阿茹就是簡單回復一個字「嗯」。
或許這個世界什麼都在變，阿茹如同一頭扎進了沙土裡面的鴕鳥，她不願意想，去思考明天的變化是什麼。變化還是來比想像的要快，就像一列轟隆轟隆的火車，開始你覺得它還很遠，汽笛悠揚，搖搖晃晃的。可是當火車真的從你身邊疾馳而過，人們能看到的只剩下火車漸行漸遠的背影了。阿茹住的地方要拆遷了，她搬到房產證是阿茹名字的那個房子裡面，但是阿茹的生活節奏還是一如既往的進行著，她到母親也搬過來和阿茹一起住，中間不斷的推薦相親的對象，阿茹像是應付考試一樣的，相親照去，飯照吃，聯繫也正常回復，但是阿茹就沒不給一句實在話，結果可想而知的。
阿茹接著說道，她就是想簡單的快樂的生活，她不想變，她想著身邊的人，她在乎的人一個都不要變，陪著她，不要離開她。為了姐妹們能住在一起，四個人的房租從來都是阿茹一個人繳的，大姐喜歡吃清淡的，二姐喜歡吃重口味的，她每次買魚都是買兩條，一條清蒸，一條做紅燒的。每周都在一桌子菜就是等她們能回來，還能看看她們。為了男朋友，她把第一次給了他，每次過去到學校去看他，男的都是急吼吼去開房，連套子都是她去買，完事之後就消失了。去忙了，去實驗室了，去圖書館，去社團活動，連吃飯都是阿茹央求著他出來。
說著說是阿茹哭了起來趴在桌上，弄得燒烤攤一屋子人都非常尷尬，往一凡這桌看過來。父子燒烤老闆也過來問道，阿茹怎麼了？一凡說道沒事，沒事，最近工作不太順心。說完把頭抬起來，用紙巾擦擦臉，露出標誌性的笑容。一凡又點了一根煙，等阿茹漸漸的緩過來，一凡說道：「至少人家父子燒烤的不是還在這邊嗎，對吧，來我們敬兩位老闆一杯。」阿茹看看周圍都在看著她，有點過意不去了，來一起干一杯。說完一飲而盡，老闆也豪氣，接著又送了兩個腰子過來。
吃的差不多了，一凡把帳結了，和阿茹說不早了，走吧。一路上，還是跌跌撞撞的，阿茹已經有點高了，一凡扶著阿茹往前走，阿茹一把推開一凡說道：「我不要你扶著，我自己會走，你從來就不懂我。」空曠工地上，阿茹的聲音傳出去很遠。來到車旁邊，阿茹沒有忍住，趕緊找一個生僻的地方直接吐了出來，一凡從車裡拿了水出來，給阿茹漱口。到了車裡，張藝此時打了電話過來，問測試的事情進度，一凡說傳感器用的挺好的，沒有問題了。張藝又說了那個車厘子已經收到了，不錯。不過以後不要買了，他就是這麼一說，你倒當真了。一凡說道，我也見到阿茹吃的，過去吃了一個挺好的，問哪裡買的，家裡買了幾斤，也幫張藝家小朋友帶了幾個，嘗個鮮。
阿茹此刻眼睛背著一凡，望向窗外，似乎整個城市的燈紅酒綠都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臉龐上分明掛著淚痕。到了阿茹小區的門口，車停下來，阿茹說今天對不起，然後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