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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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的兩名工作人員領著一個模樣狼狽不堪的中年男人來到了一樓大廳。那男人全身近乎赤裸,僅著一條內褲,身上胡亂披著條浴巾,一隻手緊緊捂著口鼻。

  塗隊瞥了一眼,見三人並無生命危險。這中年男人身高不足一米七,身材卻嚴重發福,體重足有 170斤。

  腦袋頂上稀稀拉拉的頭髮被汗水浸濕,緊貼頭皮,那光亮的腦門依舊醒目。

  剛洗過澡的臉此刻被汗水浸得油光滿面,他站在酒店大廳里,嘴裡嘟嘟囔囔地發著滿腹牢騷。

  酒店工作人員正耐心地向他解釋著什麼,同時安撫他的情緒。

  塗隊並未多留意他,而是專注地聽著對講機里的匯報,隨後冷冷地開口問道:「你們從幾樓下來的?樓上房間裡還有人嗎?」

  直到塗隊發問,那男人才看了他一眼,停止抱怨,喘著粗氣,結結巴巴地回答:「哦,我女朋友,還在房間裡洗澡呢。我一聽到警鈴響,就趕緊跑下來了。」

  塗隊先是一愣,接著面無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誹:女朋友?就你這副模樣,孩子怕是都快成年了吧。把女朋友丟在房裡獨自逃命,還說得如此坦然,臉不紅氣不喘,也不見有多著急。

  塗隊追問:「幾號房?」

  男人稍作思索,沒想起來,便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說道:「81706。」

  塗隊滿臉厭惡地把頭扭向一邊,徑直朝大廳外走去,不再理會他。酒店工作人員拿來衣服,讓他到大廳後面去換上。

  男人卻不依不饒地問:「幫我看一下我沒受傷吧?」

  說完還自顧自地全身檢查了一遍,確認無恙後才不情不願地去換衣服,邊走邊嘟囔:「我的 LV名牌包和奔馳車鑰匙還在電視柜上,讓他們先給我送下來啊。」

  酒店工作人員趕忙回應:「好的,先生您先穿好衣服,別著涼了,等搜救結束就上去給您取,您放心。」

  男人卻急道:「現在就去啊,我那些東西可貴重了,要是丟了你們可賠不起。要不你們叫人上去幫我取一下呀?」工作人員沒有搭話,只是示意他先去換衣服。

  郭斌、李陽、馬萬馳一組,由郭斌指揮。按照規定,兩人以上的任務由職位高者指揮,若無職位則由銜級高者負責。

  當李陽他們來到 17樓過道時,只見濃煙滾滾,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在光線勉強能照到的地方,煙霧劇烈地流動翻滾著。

  李陽他們迅速找到消防栓,連接好消防水管。此時,對講機里傳來塗隊的聲音:「17樓,17樓,1706號房裡確定有一人被困衛生間。」

  郭斌回復收到,隨後三人起身尋找房間。恰好在消防水箱旁邊找到了 1706號房。可房門緊鎖,他們只能進行強拆。

  房門打開,進入房間,裡面依舊煙霧瀰漫。看來這房門根本無法阻擋濃煙,或許煙霧是從空調通風口鑽進來的。

  由於是豪華套房,房間面積很大,進門後李陽他們摸索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是客廳。接著郭斌摸到窗邊位置,能看到樓下混亂的場景,只是無法看清房間內的狀況。

  郭斌說大家分開找,他從客廳的一個角落摸索到臥室,然後走到陽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濃煙緩緩散去。整個酒店內部已被噴淋系統全部打濕,不必擔心復燃問題。

  房間裡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張大床,床上扔著一套三點式情趣內衣和一根皮帶,床邊柜子上擺放著一套整齊的西裝

  馬萬馳順著客廳方向,摸到了衣帽間。裡面掛著和擺放著的都是高檔西裝、名牌運動套裝、運動鞋和皮鞋。

  李陽則摸到衛生間門口,衛生間門從裡面反鎖著。李陽大聲詢問裡面是否有人,聽到有聲音回應。李陽先是一愣,然後掄起斧子砸開了衛生間的門。

  郭斌和馬萬馳聽到聲響後也快速靠攏過來。此時房間裡的煙霧散去了不少。衛生間面積也不小,還分成兩間,外間有一個大浴缸靠窗,邊上還有沙發,上面雜亂的擺放著一套碎花連衣裙和一條褲子。

  三人見狀先是一怔。這窗邊的大浴缸可能是為了欣賞夜晚城市的美景而設置的吧,想必景色很美。

  他們靠近窗戶想要更清晰地看看外面,這才注意到一個頭髮濕漉漉的女生裹著浴巾,用毛巾捂住口鼻,躲在浴缸邊的角落裡,背靠著牆壁,側臉望著窗外。

  或許只有看著窗外的陽光,才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吧,只是不知為何她剛才沒有發出聲音,以至於李陽他們一開始都沒有發現她,馬萬馳甚至都打算進裡間衛生間去找了。


  李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先是一愣,隨後郭斌瞥見女生映在玻璃上的臉龐,也不禁有些恍惚,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散發著一種朦朧的美感。

  李陽走近,給她扣上自己的氧氣面罩,然後輕輕抱了起來。女生依舊沒有說話。接著,兩人一人攙扶著李陽,一人在前面開門,並用腳撥開地上擋道的玻璃、毛巾等雜物,一同走出房間,把李陽帶到樓梯口。

  此時的濃煙又淡了一些,只是到處都濕漉漉的。到了樓梯口,雖然視線仍不太清晰,但憑感覺一直往下走就行。

  郭斌和馬萬馳詢問李陽要不要一起陪他下去,李陽搖搖頭,獨自下樓去了。

  而郭斌和馬萬馳則繼續回去搜尋。此時樓道里越往下走煙霧越淡,中途又碰到一隊消防員上樓,他們相互讓開並拍了一下李陽的肩膀算是打過招呼了。

  李陽腳步匆匆,很快來到一樓,把女孩放下在酒店大廳,就在李陽即將放下女孩時,女孩輕聲在他懷裡說了句「對不起」,面罩下聲音微弱得讓李陽的心猛地一顫。

  李陽放下女生後,又轉身衝進大樓,只是他的心仿佛還留在了大廳,衝進去的僅僅是他的軀殼。

  就在這時,只見先前下來的那個中年男人興奮的衝到女孩身邊,滿臉堆笑,那笑容卻顯得格外猥瑣:「寶貝,對不起啊,你沒事吧?我一著急,把你忘了,別生氣,等一下我們換個更好的酒店哈。」

  他那諂媚的模樣讓一旁的工作人員直犯噁心。女孩沒有理會他,前台工作人員拿來衣服,帶著女孩到大堂後面去更換。男人卻還在那裡喋喋不休地說著。

  此時樓上不斷有人被背、被抬或是被抱下來,對講機里不斷傳來各樓層的搜尋結果,好在暫無傷亡報告。

  塗隊原本緊鎖的眉頭和沉重的心情也總算慢慢舒緩了一些。畢竟這裡住的大多是來旅遊的外地遊客,要是出現傷亡,後果不堪設想。

  李陽他們在另一房間又找到了一家三口,並安全帶到一樓。樓上的濃煙也漸漸散去,李陽他們把 17樓仔仔細細地搜尋了一遍,確定沒有人員被困後,向塗隊匯報。

  塗隊要求他們繼續往上支援搜索,直至頂樓。他們從正在搜索的隊友手中接過兩位老人家,護送下樓。

  不知不覺間,時間已來到下午。塗隊說道:「你們下來了就不用上去了,休息一下,整理清點好裝備。」

  李陽沒有說話直接回到車上,郭斌和馬萬馳則在樓下繼續協助,哪怕只是在邊上看看熱鬧也好。

  塗隊看了一眼郭斌他們兩人,又抬頭盯著樓上,耳朵留意著對講機,隨口問道:「李陽他怎麼了?他裝備都不脫就上車了,怎麼就這麼累了,還是受傷了?」

  過了一會兒沒聽見郭斌他們回答,又轉頭看了郭斌一眼,加重語氣問道:「到底什麼情況?」

  此時塗隊心情好了許多,要是平時問話沒人回答肯定得挨罵。郭斌神秘兮兮地說:「他確實是受傷了,他第一次救下的那個女生就是他女朋友,昨天在中隊大門口來找他時我們見過。」

  塗隊轉過頭,睜大眼睛看著郭斌和馬萬馳,滿臉難以置信:「確定嗎?」

  馬萬馳默默地點了點頭。塗隊轉過頭看著大樓,若有所思地說:「這麼說那他看來是真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你倆先別回車上,讓他一自己個人好好冷靜一下,等你們班其他人下來了就收隊回去吧,讓其他人收尾就行。」

  塗隊說這些話時,語氣平靜,思緒卻飄回到之前。難怪剛才看到那個中年男人就覺得格外不順眼,原來如此。

  他隱約記得那個女生被李陽帶下來後換好衣服就打車離開了,一句話都沒說,只有那個男人在那裡跟酒店工作人員糾纏不休:「剛才換衣服那個女生呢?你們怎麼沒把人看住呢?怎麼讓她走了呢?……。」

  又過了一會兒,李陽他們班的其他人也撤了下來,塗隊跟趙班長低聲交談了幾句後,就讓他們班先回去了。於是,李陽他們分坐兩輛消防車先行返回。

  車上,郭斌詫異地問道:「班長,你怎麼坐我們這輛車啦?你不是該在另一輛車上嗎?」

  「我怎麼就不能和你們同乘一車?」班長回應道。

  此時已至下午,路上的車輛與行人逐漸增多。沒有緊急任務在身,他們也無需匆忙返程。

  當車輛行駛至公園旁的民生路時,路況愈發擁堵,車輛只能緩慢前行。人流如織,路邊店鋪前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小桌都擺到了人行道上,行人無奈只能走到馬路上,汽車只能走走停停,步步相讓。


  突然,李陽的目光被街邊燒烤店門口吸引,只見人行道上的小桌旁坐著的幾個人極為眼熟。

  桌上的鐵盤裡零零散散地放著三兩串燒烤,還有幾瓶啤酒,桌下散落著幾個空酒瓶以及一瓶未開啟的啤酒。桌旁圍坐著五個人,三男兩女。

  其中一個女生扎著黃色的歪頭高馬尾,身著超短白色連衣抹胸裙,裙子上不能完全遮住胸部,下也遮不住大腿,臉上化著濃妝,色彩濃烈而艷麗,左前肩紋著一隻蝴蝶,腳蹬一雙帶毛涼拖鞋。

  一個男生留著綠黃色鍋蓋頭,戴著兩顆閃亮耳環,緊身短袖上燙金大字閃爍奪目,腰間繫著一條他自認為帥氣無比且鑲鑽的女士皮帶,穿著一條短到裸露出腳脖子且看似不合身的緊身褲,腳脖子上的蝴蝶紋身與手臂上的骷髏紋身,極力彰顯著他所謂的獨特個性。

  其餘幾人的裝扮也與他們大體相似,在落日餘暉中,一邊吃串一邊划拳,好不愜意。

  李陽一眼便認出了他們,猛地大喊一聲:「停車!」郭斌驚愕之下急忙踩下剎車,同時迅速地掃視著左右前後的反光鏡,還以為是自己疏忽了什麼突發狀況。

  班長和馬萬馳也被嚇了一跳。李陽迅速下車,朝著那桌人走去。他步伐堅定有力,每一步都似帶著千鈞之力,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那怒火中又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與憤恨。

  他緊咬牙關,氣勢洶洶,仿佛就算是泰山橫亘在前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那眼神中的怒火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又似憤怒的公牛,死死地盯著那個女生。

  而那個女生依舊翹著二郎腿,悠然地吃著串,男生們則沉浸在划拳喝酒之中,個個喜笑顏開,絲毫未察覺到危險的臨近。

  趙勇見狀,驚呼一聲:「不好,他要發瘋!」郭斌和馬萬馳趕忙下車,想要阻攔。此時李陽已來到桌前,抬手便將桌子掀翻在地。

  桌子、烤串和啤酒瞬間在空中翻轉後散落一地,酒瓶與碗筷破碎的聲響不絕於耳。那三個正喝得高興的黃毛年輕小伙見有人竟敢掀桌,也顧不上來者何人,順手拿起地上的酒瓶和凳子,破口大罵:「誰他媽的找死啊!」

  起身便欲朝李陽砸去。就在這時,趕到的班長趙勇大吼一聲:「不要動,把東西給我放下!」

  班長的手指猶如鋼槍一般,充滿威懾力,眼神冷漠而平靜,卻又透著一股狠勁。

  郭斌也喊道:「不要動,東西都放下!」

  說著,他們三人已來到三個小年輕面前。班長伸出的手臂和手指更加剛勁有力,極具壓迫感,大聲呵斥道:「全部坐下!」

  五個小年輕看清李陽他們的身份後,頓時愣住,不知所措。此時,第二輛車的秦文和姚自路,夏列他們也趕了過來。

  這幾個小年輕自覺動手也占不到便宜,又或是被趙勇的強大氣勢所震懾,便乖乖地放下手中的酒瓶,坐在了沒有桌子的凳子上。

  畢竟,若他們不主動放下東西坐下,秦文他們也會強行讓他們就範。

  此刻,路人以及周圍正在吃串的客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這邊。

  李陽全然不顧外界的目光與聲響,直勾勾地盯著那個黃頭髮白衣服的女生,大聲質問道:「你居然還有臉吃?」

  女生卻滿不在乎地小聲說:「幹嘛,我們認識嗎?」

  李陽渾身顫抖,咬牙啟齒地大聲吼道:「不認識?五天前你還為這個人渣要死要活的跳樓,今天你們又在一起吃上啦!」

  李陽一邊憤怒地質問著女生,一邊用手指狠狠地指向那個綠頭髮男生。

  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那個女生,女生聽到這話,像是找到了底氣,無畏地回應道:「這你們管得著嗎?」

  李陽聽後,氣得直跺腳,心中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抽她兩個耳光,好在郭斌和馬萬馳一人架住他一隻胳膊,將他攔住。

  此時,李陽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伴隨著抽泣聲大聲說道:「我們管不著?五天前為了救你,我們犧牲了兩個兄弟,今天都還沒過頭七呢!而你們現在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吃喝玩樂,毫無愧疚之心!」

  女生聽到這話,頓時又焉了,低下頭小聲嘟囔:「當時我又沒有讓你們來救我,是你們自己要救我的。」

  李陽聽聞此言,更是氣得眼冒金星,呼吸急促,鼻涕眼淚橫飛,全身用力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去抽打她。

  幸好郭斌和馬萬馳還有姚自路死死拉住,不然這女生今日必定難逃這一頓毒打。畢竟他們也知道,真讓李陽打到人了,那後果也就嚴重了。


  班長見狀,說道:「把他帶上車去。」於是,郭斌和馬萬馳便將李陽拉回車上。被架住的李陽傷心地哭泣著,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肖順江和葉松的身影,心中不甘,委屈地問:你們為了救這樣的人,真的值得嗎?

  特別是當聽到這個女生的話的時候,李陽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與反抗手段,渾身上下比冬天的河水還冰,這也是由內而外的心寒,心冷。他任由郭斌和馬萬馳把他帶回了車上。

  此刻,班長的思緒飄回到了五天前的那個下午。當時,警鈴驟然響起,接到報警稱明華小區8樓有人要跳樓,急需前往處置。班長即刻帶領二班火速趕赴現場,抵達後便趕忙了解具體情況。

  原來啊,正是今天出現在燒烤店門口的這個女生,和她那個染著綠頭髮的男朋友發生了激烈爭吵。

  上午的時候,她男朋友謊稱出去辦事,沒帶上她,結果卻被她的另一個朋友瞧見,正在和別的女生在街上悠閒地逛街呢。

  女生得知後,匆忙趕到現場,又是哭鬧,又是理論。可等她回來後,男生不僅不哄她,反倒覺得她跑去現場大鬧的行為,讓自己丟盡了臉面。

  於是,便對她的哭鬧置若罔聞,徑直離開了出租屋。男生這般冷漠的態度,更是讓女生氣到了極點,一怒之下,她反鎖了房門,竟爬到陽台外面,放話非要逼著男生回來給她道歉,並且承諾永遠和那個女生斷絕往來,否則就從樓上跳下去。

  男生下到了樓下,可僅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周圍的圍觀群眾發現這一情況後,趕忙報了警。

  二班趕到現場後,班長迅速做出安排,他和郭斌、姚自路在一樓緊張有序地鋪設氣墊,做好防護措施,以防萬一;其餘4人則馬不停蹄地趕到樓上,試圖勸說女生,同時尋找合適的機會實施救援。

  然而,此時女生已經把房門從裡面反鎖了,還揚言道,如果有人強行破門,她就立刻跳下去。

  情況變得棘手起來,最後經過眾人一番商議,決定由葉松和李陽守在房門口,耐心勸慰她,盡力穩住她的情緒,同時嘗試聯繫她的男朋友;

  秦文和肖順江則去到樓上鄰居家,看看能不能從那裡找到救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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