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柳後不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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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氏冶煉場,這裡只有一座冶煉爐。

  賈逵押運三車銅器抵達,雖然現在融了鑄造的銅馬蹄一時間用不上,可他相信趙基能討平白波諸將。

  即便討伐失敗,他留著這些銅器也沒意義。

  持家清貧,不貪不占,這才是賈氏的門風。

  既然趙基捨得拿銅去做馬掌,他又有什麼好惋惜的?

  只要投入到驅逐匈奴一事上,就是用黃金來打造馬掌,賈逵也不會在乎。

  冶煉場外圍,賈逵還沒有靠近,就聽到木棚下鐵匠鍛打鐵器叮叮噹噹的噪音,只覺得耳朵有些疼。

  柳孚也出來迎他,旁邊也有簡陋的庭院。

  賈逵進入後才發現庭院外面看著簡陋,內部用的都是好木料。

  幾個女婢就在庭院內的涼棚下紡織素絹,她們的技藝很好,織機與絲料也好。

  素白的蠶絲就跟她們的手掌、小臂一樣白嫩,明顯是侯氏兄弟培養的優秀女織工。

  賈逵不由多看了幾眼自己的妻兄,好在是自己的妻兄,自己不是對方的妻兄。

  柳孚仿佛沒有察覺,很有先祖柳下惠的風采。

  三個女婢似乎平日裡本就有較高的地位,專心於紡織,也不起身迎奉、伺候。

  柳孚引著賈逵進入屋舍,就問:「梁道運來這麼多銅器,是何緣故?」

  對於這個妹夫,私下沒外人的時候,柳孚也不會端著架子。

  故而柳孚神情狹促,明顯誤會了。

  賈逵反問:「兄長以為呢?」

  「莫不是銅器粗笨,不易輸運?想要融了,便於藏匿?」

  柳孚做著合理分析,直接問:「庫中黃金還能剩下多少?」

  「大約三成,趙阿季提議進獻七成黃金給朝廷,另有兩千匹絹。」

  賈逵感到有些心累,繼續說:「這些銅器也要融了,用來鑄造馬掌。」

  柳孚無語,盯著賈逵:「你同意了?」

  賈逵知道他在問進獻金帛的事情,點頭:「或許這是趙公授意的事情,雖然會得罪衛固。但趙阿季開出條件,他想請趙公出面,征我做尚書郎。」

  這可是尚書郎,賈家三十年裡沒出仕了。

  起家為尚書郎,以後賈逵不橫死,前程是穩妥的。

  柳孚也是心生羨慕:「受趙公所舉,以尚書郎起家……朝廷又是危難之際,梁道也立有功勳,想來不難。可這樣如同要置衛氏於死地,鄉人難免誹議、詬病。」

  「所以我拒絕了。」

  賈逵轉而就說:「我應募虎賁的初衷就是驅逐匈奴,趙阿季也盟誓助我。此刻正是用武之際,哪能入朝為官?」

  「梁道糊塗啊,匈奴隨時都可以發兵驅逐,這入仕的機會可是難得。」

  柳孚急的站了起來,又說:「討平白波賊,朝廷重用我等本就在情理之中。懲戒衛氏也不算意外,何必為虛言而壞長遠大事?」

  見他著急,賈逵一笑:「因此我向趙阿季舉薦了兄長,只要兄長同意,趙阿季就會在趙公這裡推舉兄長。」

  「我?」

  柳孚本要落座,聞言半撅著屁股僵在那裡,還是緩緩落座:「我怎麼能當尚書郎?論功勳不如梁道,也不如裴秀,門第也不如。又是縣吏,若是舉孝廉還有些機會。」

  「那兄長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賈逵追問,不見柳孚拒絕,就知道這事情穩了:「既然兄長不反對,此事就這樣定下了。銅器融造馬掌一事乃趙阿季看重之事,兄長這裡多多費心。大約討平白波賊他率虎賁歸來時,朝廷敕書、使者也會抵達。」

  「既然趙公看得上愚兄,愚兄就應下了。」

  柳孚斂容,並說:「趙公滿門忠烈,能做趙公的門生,也是我的幸事啊!」

  賈逵不搭腔,柳孚感慨一番後,就問:「金帛之事,可否暫緩?」

  「我已將獻表、金帛裝車,讓趙阿季帶去了。」

  賈逵語氣也高亢起來:「討賊時,雖然依賴吏士效命。可若有了這些金帛,趙公也能策反部分賊兵,易於破敵。至於衛氏存續,與你我何干?」

  將河東冠姓衛氏拉下來,他們才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柳孚聞言也不再強求什麼,只是說:「趙阿季驍猛剛毅,梁道也要謹慎行事。」

  「謝兄長關愛,趙阿季已有安排,今後他在前督兵破敵,我為他管理後方雜事。」

  「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柳孚是真的怕賈逵去前線參戰,萬一兵敗,趙基那麼勇猛,自然能殺出一條血路。

  賈逵就不好說了,柳孚可不想自己妹妹當寡婦。

  只是想到自己即將出仕擔任尚書郎,柳孚坐在那裡忍不住對著空氣痴痴發笑。

  似乎已經看到消息傳到族裡,族老、父兄長輩們的驚嘆、欣慰神情。

  起家尚書郎,這幾乎是最頂級的出仕起點。

  當然了,還有些奇葩起家就是郡守,這種人是不能比擬的。

  賈逵見柳孚坐在那裡時不時的翹起嘴角,索性不再言語,起身離去。

  侯氏重要的產業就三份,一個是囤積財物、糧食的莊園;另外兩個就是冶煉場與牧場,至於農莊之類的,反倒好管理,派兩三個虎賁郎,督率十幾個輔兵就能完整接管。

  所以莊園那裡很重要,抓著糧食,才能穩定軍心,穩定各處的人心。

  青黃不接之際,莊園裡的糧食能救所有人的命。

  賈逵不敢疏忽,出去後見卸車完畢,立刻就帶著空車返回。

  只有待在莊園裡,他才安心。

  侯氏走私馬匹帶來的收益太豐厚了,虎賁主力出征之際,若疏於防備,自然會刺激附近的好鄰居。

  賈逵走了後,柳孚才腦袋暈乎乎走出庭院,只覺得遠近光景分外明媚、光鮮。

  就連冶鐵爐飄來的氣味,都是那麼的提神,令人暢懷。

  現在誰敢搶他的尚書郎,他就敢剁了對方。

  別說衛固,就是衛固老爹來了,他也敢砍!

  就柳氏的門第來說,還不如賈逵。

  賈逵雖然父親早亡,可有個遭受黨錮,黨錮前就有清名的祖父。

  而黨錮之際,柳家依舊在出仕。

  閹黨勢力被肅清後的當下,考評士人的一個標準就是黨錮之際父祖、近支親屬的出仕情況。

  能出仕卻拒絕出仕的,自然是上上之選。

  就清正一項,賈逵遙遙領先,是柳孚無法比擬的優勢。

  雖說兩個月前清正的賈逵來柳家走親,夜裡與他同塌而眠討論國家社稷大事,走的時候不小心把他好褲子穿走……但這不影響賈逵的清正門風。

  返回莊園的路上,賈逵看著山道草叢裡出沒的蝗蟲,心情很快就變的沉抑。

  大概再過幾天時間,就能看到灌木、草叢生長被壓制。

  以他的見聞和認知,再有一個月,就會出現密密麻麻的小蝗蟲,將視線內一切能吃的植被吃光,然後向其他有草木的地方遷徙。

  隨著蝗蟲漸漸長大,啃食草木的能力也會暴漲。

  之後就是走到哪裡,吃到哪裡。

  到時候匈奴人的獸群也會缺草,四月下旬開始,匈奴人的機動力就會嚴重下降。

  不管是渡過汾水來抄掠,還是部落遷徙……獸群餓肚子又沒草吃的情況下,匈奴想跑都跑不動。

  四月下旬,極好的戰機就會出現。

  現在只希望河東武庫里能有一些驚喜,讓虎賁獲取完整的漢軍武裝,從器械上取得一些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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