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謝家小姐
坐在桃樹下，煎餅的香味還留在齒頰。
「沒想到，那花魁雲瑤就是謝家小姐……」
回憶起白天劉介所說，林間不由輕嘆。
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十年前，謝家馬幫自天竺返回途中，不知遭遇了什麼變故，竟然全體神秘失蹤。
人馬和貨物全部丟失，謝家為此賠得傾家蕩產，從此一蹶不振。
逆風行舟，偏偏家族又內鬥不止。
短短數年間，謝家便如大廈傾覆，轟然倒塌。謝家的人也都死的死，散的散。
當時謝家小姐才七歲，生得跟玉人一樣，家敗之後也隨之失蹤。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也許是隨最後的謝家人流落外地了。
直到近兩年，花影樓忽然來了一位雲瑤姑娘。
那眉眼雖然大為變樣，但曾跟謝家有過來往的人一眼就認出，她就是謝家的那位小姐。
從富家千金，到青樓花魁，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人們津津樂道的是，如今這位雲瑤姑娘不僅美若天仙，形容舉止更是猶如天生媚態。
再加上一手高絕的琴藝，很快，她便艷名遠播。
每當雲瑤姑娘登台撫琴，不說元化，就連嵛郡、析州的達官貴人、士子才俊也都紛紛聞風而動。
這一次，是雲瑤姑娘今年第一次登台，據說入場費就高達每人三兩紋銀。
白天在南街駐足觀氣時，林間便發現整個花影樓隱隱透著一股異樣。
但這異樣到底為何，又來自哪裡，他還並不分明。
此時夜幕低垂，林間躺在桃樹下，微微閉目。
整個元化城的城景漸漸映入腦海，儼然是從媧皇宮俯瞰元化城的視角。
花影樓作為視覺中心，整個場景更是纖毫畢現。
眼見得樓前人潮洶湧，好似正月里趕廟會一般熱鬧。
花影樓內，各處彩燈高掛，華光綻放，照耀出周圍人群的各色面孔。
或嬉笑打鬧，或矜持獨處，或高聲叫嚷，或正襟危坐……
只是個個臉上或明或暗地都帶著興奮和期待。
終於，有人持一面銅鑼，繞著場院行走一圈，邊走邊敲，一時壓住了各種雜音。
鑼聲未停，先是十幾名宮裝侍女提著燈籠，從花影樓主樓內邁步而出，分成兩排引出一條路徑來。
全場寂靜，只見隊伍最後走出一位麗人。
高聳的雲髻下面，輕紗半攏，衣裾似仙，麗人姿態裊娜地徐徐前行，緩緩登上高台。
神奇的是，此女每邁出一步，地上便生出純白蓮花一朵，恰好托住她的玉足。
「步步生蓮！……」
驚異聲中，雲瑤一步一步踏蓮前行，真好似仙女下凡一般。
林間依然安靜地平躺，微微搖了搖頭。
看來，花影樓果然有點門道。
此時雲瑤已然玉足立定，一雙柔媚眼眸掃視，好似春風拂面一樣，掃過每一個人的面龐。
人人都覺得，女神在注視自己，眼神拉絲的那種。
頓時，氣氛從屏氣凝神中突然釋放，場中「哄」地一聲爆發出狂熱的喝彩聲。
雲瑤落座，素手輕抬，全場立刻又安靜下來。
琴音流淌。
陽春，白雪。
隨著琴音流轉，有人搖頭晃腦，有人手掌輕拍，無不如痴如醉。
不知不覺，一曲終了。
貴人、士子們從沉醉中緩緩醒來。
恍惚間，有人高喊，「在下願出一百兩，請雲瑤姑娘再撫一曲如何？」
當即就有人唱喏，「益生行二掌柜秦老爺賞銀一百兩！……」
眾人都歡呼起來，有的更是向秦老爺遙遙拱手致意。
早有人一路小跑，來到花白鬍子的秦老爺跟前，伸過托盤接起一張銀票。
「多謝秦老爺賞！……」
高台上，雲瑤凝視台下秦老爺片刻，端坐著微微欠身，隨後便輕抬玉手。
高山，流水。
……
曲終幾回，叫價已經到了五百兩。
雲瑤起身，朝著金主躬身，點頭致意。
落座，調琴，修長玉指輕按琴弦。
音聲自然流淌，又是另一番婉轉意境。
正待掃腕，突然一個空靈的簫聲，和著音符緩緩進入曲調。
玉指微頓，轉而便毫不停留地迎了上去。
一時間，琴簫和鳴。
琴聲時而低回，時而悠揚；簫聲時而嗚咽，時而高亢。
……
一曲合奏，將婉轉悠長的意境表現得淋漓盡致。
最後一個音符尚未消散，雲瑤便霍然起立，呼吸急促間，一雙妙目四下掃顧。
然而這簫聲來得蹊蹺，去得也杳然，直如這夜晚寒星撒下的微弱光芒。
「雲瑤姑娘琴音通神，自有仙樂天降來和，真乃神跡也！……」
有人當場高呼。
現場氣氛從一片寂靜之中轟然炸裂，一下子熱烈到極點。
「神了！神了！」
有人興奮地與身旁之人熱切交流。
還有人仍沉浸在剛才的曲調中，神情沉醉地喃喃自語。
「不知是哪位高人，小女子云瑤這廂有禮了！」
雲瑤稍稍平復心緒，朝著場中盈盈一拜。
「高人可否垂憐，賜緣一面？」
見久久無人回應，雲瑤帶著祈求，更加虔誠地拜道。
不多時，她身後站立的一名宮裝侍女俯身過來，在她耳旁悄悄說了幾句。
雲瑤身形微微一顫，遲疑間又緩緩坐下，同時閉緊了雙目。
眼前這一幕，雖然在場之人大多認為不過是花影樓玩的一出把戲，但即使是表演，那也是絕了。看來，又將被當作佳話傳遍士林和官場。
「各位恩客，今晚演奏到此結束！下面進入最後環節，請各位出價，贏得雲瑤小姐的入幕之邀……」
「一千兩！」
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出價，似乎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兩千！」
「兩千五！」
「三千！」
……
雲瑤高坐檯上，任周圍各種老的，少的，粗獷的，細弱的聲調競相爭鬥。
「我出一萬兩！」
「一萬兩？……」
「這是何人，瘋了不成？」
原本還熱火朝天的競價戛然而止，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微胖的錦衣書生昂然站立。
春夜寒涼，他此刻卻輕搖紙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是豐源行的洪大公子！」
「果然是他，上次也……」
「這廝！……」
「狗日的！……」
……
在或羨慕，或憤憤的氣氛中，早有人高舉托盤來到洪大公子身旁。
洪大公子將摺扇一收，大方地從袍袖中掏出一大疊銀票，舉起來甩了甩。
「這是五千兩，餘下五千，三日之後去我府上取，哈哈……」
他看也不看手上的銀票，往托盤裡一丟，隨後便將雙手高高舉起，好似得勝大將軍一樣環顧四周。
雲瑤身形不動，久久才從默然中起身，向著洪大公子緩緩一拜，隨後便在簇擁之下移步台下，款款而去。
等到雲瑤的背影消失，洪大公子也朝周圍拱拱手。
「各位，承讓了，兄弟我先走一步！」
仰頭大笑，大踏步跟隨而去。
……
小院桃樹下，林間收起長簫，朝媧皇宮方向遙遙一禮。
「沒想到，那花魁雲瑤就是謝家小姐……」
回憶起白天劉介所說，林間不由輕嘆。
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十年前，謝家馬幫自天竺返回途中，不知遭遇了什麼變故，竟然全體神秘失蹤。
人馬和貨物全部丟失，謝家為此賠得傾家蕩產，從此一蹶不振。
逆風行舟，偏偏家族又內鬥不止。
短短數年間，謝家便如大廈傾覆，轟然倒塌。謝家的人也都死的死，散的散。
當時謝家小姐才七歲，生得跟玉人一樣，家敗之後也隨之失蹤。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也許是隨最後的謝家人流落外地了。
直到近兩年，花影樓忽然來了一位雲瑤姑娘。
那眉眼雖然大為變樣，但曾跟謝家有過來往的人一眼就認出，她就是謝家的那位小姐。
從富家千金，到青樓花魁，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人們津津樂道的是，如今這位雲瑤姑娘不僅美若天仙，形容舉止更是猶如天生媚態。
再加上一手高絕的琴藝，很快，她便艷名遠播。
每當雲瑤姑娘登台撫琴，不說元化，就連嵛郡、析州的達官貴人、士子才俊也都紛紛聞風而動。
這一次，是雲瑤姑娘今年第一次登台，據說入場費就高達每人三兩紋銀。
白天在南街駐足觀氣時，林間便發現整個花影樓隱隱透著一股異樣。
但這異樣到底為何，又來自哪裡，他還並不分明。
此時夜幕低垂，林間躺在桃樹下，微微閉目。
整個元化城的城景漸漸映入腦海，儼然是從媧皇宮俯瞰元化城的視角。
花影樓作為視覺中心，整個場景更是纖毫畢現。
眼見得樓前人潮洶湧，好似正月里趕廟會一般熱鬧。
花影樓內，各處彩燈高掛，華光綻放，照耀出周圍人群的各色面孔。
或嬉笑打鬧，或矜持獨處，或高聲叫嚷，或正襟危坐……
只是個個臉上或明或暗地都帶著興奮和期待。
終於，有人持一面銅鑼，繞著場院行走一圈，邊走邊敲，一時壓住了各種雜音。
鑼聲未停，先是十幾名宮裝侍女提著燈籠，從花影樓主樓內邁步而出，分成兩排引出一條路徑來。
全場寂靜，只見隊伍最後走出一位麗人。
高聳的雲髻下面，輕紗半攏，衣裾似仙，麗人姿態裊娜地徐徐前行，緩緩登上高台。
神奇的是，此女每邁出一步，地上便生出純白蓮花一朵，恰好托住她的玉足。
「步步生蓮！……」
驚異聲中，雲瑤一步一步踏蓮前行，真好似仙女下凡一般。
林間依然安靜地平躺，微微搖了搖頭。
看來，花影樓果然有點門道。
此時雲瑤已然玉足立定，一雙柔媚眼眸掃視，好似春風拂面一樣，掃過每一個人的面龐。
人人都覺得，女神在注視自己，眼神拉絲的那種。
頓時，氣氛從屏氣凝神中突然釋放，場中「哄」地一聲爆發出狂熱的喝彩聲。
雲瑤落座，素手輕抬，全場立刻又安靜下來。
琴音流淌。
陽春，白雪。
隨著琴音流轉，有人搖頭晃腦，有人手掌輕拍，無不如痴如醉。
不知不覺，一曲終了。
貴人、士子們從沉醉中緩緩醒來。
恍惚間，有人高喊，「在下願出一百兩，請雲瑤姑娘再撫一曲如何？」
當即就有人唱喏，「益生行二掌柜秦老爺賞銀一百兩！……」
眾人都歡呼起來，有的更是向秦老爺遙遙拱手致意。
早有人一路小跑，來到花白鬍子的秦老爺跟前，伸過托盤接起一張銀票。
「多謝秦老爺賞！……」
高台上，雲瑤凝視台下秦老爺片刻，端坐著微微欠身，隨後便輕抬玉手。
高山，流水。
……
曲終幾回，叫價已經到了五百兩。
雲瑤起身，朝著金主躬身，點頭致意。
落座，調琴，修長玉指輕按琴弦。
音聲自然流淌，又是另一番婉轉意境。
正待掃腕，突然一個空靈的簫聲，和著音符緩緩進入曲調。
玉指微頓，轉而便毫不停留地迎了上去。
一時間，琴簫和鳴。
琴聲時而低回，時而悠揚；簫聲時而嗚咽，時而高亢。
……
一曲合奏，將婉轉悠長的意境表現得淋漓盡致。
最後一個音符尚未消散，雲瑤便霍然起立，呼吸急促間，一雙妙目四下掃顧。
然而這簫聲來得蹊蹺，去得也杳然，直如這夜晚寒星撒下的微弱光芒。
「雲瑤姑娘琴音通神，自有仙樂天降來和，真乃神跡也！……」
有人當場高呼。
現場氣氛從一片寂靜之中轟然炸裂，一下子熱烈到極點。
「神了！神了！」
有人興奮地與身旁之人熱切交流。
還有人仍沉浸在剛才的曲調中，神情沉醉地喃喃自語。
「不知是哪位高人，小女子云瑤這廂有禮了！」
雲瑤稍稍平復心緒，朝著場中盈盈一拜。
「高人可否垂憐，賜緣一面？」
見久久無人回應，雲瑤帶著祈求，更加虔誠地拜道。
不多時，她身後站立的一名宮裝侍女俯身過來，在她耳旁悄悄說了幾句。
雲瑤身形微微一顫，遲疑間又緩緩坐下，同時閉緊了雙目。
眼前這一幕，雖然在場之人大多認為不過是花影樓玩的一出把戲，但即使是表演，那也是絕了。看來，又將被當作佳話傳遍士林和官場。
「各位恩客，今晚演奏到此結束！下面進入最後環節，請各位出價，贏得雲瑤小姐的入幕之邀……」
「一千兩！」
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出價，似乎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兩千！」
「兩千五！」
「三千！」
……
雲瑤高坐檯上，任周圍各種老的，少的，粗獷的，細弱的聲調競相爭鬥。
「我出一萬兩！」
「一萬兩？……」
「這是何人，瘋了不成？」
原本還熱火朝天的競價戛然而止，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微胖的錦衣書生昂然站立。
春夜寒涼，他此刻卻輕搖紙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是豐源行的洪大公子！」
「果然是他，上次也……」
「這廝！……」
「狗日的！……」
……
在或羨慕，或憤憤的氣氛中，早有人高舉托盤來到洪大公子身旁。
洪大公子將摺扇一收，大方地從袍袖中掏出一大疊銀票，舉起來甩了甩。
「這是五千兩，餘下五千，三日之後去我府上取，哈哈……」
他看也不看手上的銀票，往托盤裡一丟，隨後便將雙手高高舉起，好似得勝大將軍一樣環顧四周。
雲瑤身形不動，久久才從默然中起身，向著洪大公子緩緩一拜，隨後便在簇擁之下移步台下，款款而去。
等到雲瑤的背影消失，洪大公子也朝周圍拱拱手。
「各位，承讓了，兄弟我先走一步！」
仰頭大笑，大踏步跟隨而去。
……
小院桃樹下，林間收起長簫，朝媧皇宮方向遙遙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