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呂白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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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處青石房子、是炎角部落特意為『祭品』打造的監牢。

  作為重大儀式的祭品。

  一向對祭祀儀式極為看重的炎角部落,在祭品正式被獻祭前,會以對待客人的規格來招待。

  更不用說,呂白翎現在本身也與炎角部落達成了暫時的合作。

  她坐在這青石房子裡,日常就是對著旁邊流過青石房子的清澈小溪發呆。

  看小溪中,一些長著利齒一般尖銳牙齒的魚兒發呆。

  她現在的身形,大概只有十二歲左右。

  自從她被中天主世界選召而來秘境中,僅僅是第一天,她就遇到了令她感到意外的危機。

  在天寶之墟秘境中,她依然會被其他的童男女、在看到的一瞬間就會厭棄。

  也不知怎麼回事。

  她正駕駛著屬於她自己的小船、卻意外的引動一艘接著一艘的船體,對她發難。

  三艘、五艘、十艘、

  二十艘、三十艘、前後,呂白翎默默的看著,一共四十多艘小船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找上了她。

  每一艘小船、似乎都很希望將獨屬於她的船體給破壞,以此來獲得某種好處一般。

  可就是這樣的情況。

  反而四十多艘船體聚集在一起,一時間誰都沒有出手。

  呂白翎同樣的,也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她沒有任何的動作。

  像是一個旁觀者一般的看著。

  她從出生起,就有了這個奇怪的詛咒。

  一開始是最親近的人,對她露出肆無忌憚的厭惡之情。

  惡意一直包裹著她。

  漸漸地長大、這惡意從身邊的親人、延伸到家族中的僕從。

  再從家族中的僕從、延伸到外界、延伸到整個第五域、東土州。

  呂白翎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不會從眼神中流露出厭惡的神色。

  她相信,就算整個中天主世界所有生靈,看見她,也都是一個噁心到想要吐的感覺。

  呂白翎想起來她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還有著期盼、希望、想要開心這些屬於小孩子的情緒。

  但漸漸的,這些情緒,隨著她年齡的長大、變得開始沒有。

  呂白翎發現,她的眼睛好像也出了問題。

  她分不清身邊的人了。

  看誰、好像都和上一個她見過的人,長的一樣。

  呂白翎後來不知道從那聽來一個詞兒——臉盲。

  她覺得,這個詞很適合她。

  她才知道,不是自己的眼睛真的出了問題。

  僅僅只是……

  沒什麼區別,反正無論誰都看她、如同看污穢之物一般。

  接著,呂白翎發現,她自己好像生活在一個朦朦朧朧的琉璃『瓶子』裡面。

  她就是瓶子裡面的一隻白鵝鳥,雖然在不斷的長大。

  但是透明的琉璃瓶子也在不斷的長大。

  偶爾,身邊的人、父親、

  或者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侍女——呂黃金,會在在這個透明的琉璃瓶子上。

  沾染上一點點的顏色。

  ——黑漆漆的顏色。

  或者一點點清脆透響的『紫金』色。

  但很快的。

  不論瓶子外面沾染上什麼顏色、一點點的時間的雨水、還是把這些顏色給洗的茫茫一片真乾淨。

  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越過透明的琉璃瓶子、進入到屬於她自己的、狹窄的、安靜的、無人的瓶中世界。

  呂白翎一直很安心的待在裡面。

  然後等待哪一天,整個琉璃瓶子連帶著她一起,摔下去、碎掉、死去。

  她看著現在的房間裡,角落裡不知什麼時候,偷偷長出來的、孤零零的小草、

  青石的房子、從一開始之後、就沒有了水在裡面。


  偷偷長出來的小草花,一下子就枯萎死掉了。

  她在想,自己什麼時候該死。

  就這樣,外面的世界到不了瓶子裡面。

  她也不想去看外面、一天兩天、她以旁觀的角度看著自己,冷曼的看著自己慢慢來到了十六歲。

  直到十六歲的一天,呂白翎聽到這樣一個消息。

  她有了一個夫君。

  哦,夫君。

  她知道這個詞代表這的意思。

  她必須在剩下的時間、慢慢等待死掉的時間裡,拿出來一部分時間,和這個夫君代表的人相處。

  怎麼都好。

  呂白翎轉眼就把這個詞拋在了腦後。

  然後,突然有一天,她在黃昏時分,抬頭看到了這樣的景色。

  猶如星河漩臂、一共一二三、十條銀河匯聚一起。

  也像是倒灌而下。

  看著水面上倒映的星河、她也罕見的出現恍惚、分不清哪面是水鏡面、哪面是懸星河。

  ——好似將天的這邊、天的那邊像『橋』一樣架在了一起。

  她也看到,從中垂下來數不清的紅色星光絲線。

  靜靜的、靜靜的、

  在她身處的透明的瓶子外,掛上了一抹紅。

  她覺得十分新奇有趣。

  她聽到這樣的一道聲音,可以和她的『夫君』一起去星河中、那繁星點點中的秘境世界。

  但是她沒有一點著急、沒有一點想選擇的念頭。

  她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她把選擇『去』還是『不去』的權利、交給了她的……

  嗯,那一道聲音,說是她的『牽牛星』。

  她記得名字。

  夫君的名字、李佑。

  …

  …

  呂白翎淡淡的神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這些。

  過往的種種很快的、像是打翻的染料一般。

  隨意的在她腦海里、肆意的自顧自的翻騰。

  她帶著一點點疑惑、她眨著眼睛有點錯愕。

  她竟聽到了,曾在瓶子身上,掛染的,那一抹清脆、熟悉的『紫金』聲音。

  「黃金?她的鈴鐺聲音,怎麼會在這裡響起?」

  呂白翎疑惑不解。

  第一個念頭是,很小就陪著她一起的侍女呂黃金,也有了『牽牛星』,變成童男童女和她一樣、也來到了這裡、天寶之墟。

  第二個念頭是,在這裡、名叫黃金之鄉——山多來的島嶼上,有一個和掛在侍女斷臂上的紫金鈴鐺一樣。

  一模一樣的鈴鐺,在林中響起、在她耳邊響起。

  可是緊接著,她又有疑惑。

  她對侍女呂黃金的紫金鈴鐺、異常的熟悉。

  要知道,她幾乎認不出身邊人的面孔、畢竟臉盲。

  只是憑藉一些聽到的聲音、看到的不一樣色彩的衣服著裝、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來判斷誰是誰。

  所以她自信,絕對不會聽錯。

  這清脆悅耳的鈴鐺聲音,只能是呂黃金的紫金鈴鐺發出來的動靜。

  就像世上沒有任何一片一模一樣的葉片,一模一樣的手指紋路。

  紫金鈴鐺的聲音、就是她極為熟悉的,呂黃金極為寶貝的紫金鈴鐺、不會聽錯。

  「所以,是黃金她自己一個人找到了這裡?找到了我?」

  呂白翎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倍感疑惑。

  她來到這裡,是有一個名叫『李佑』的夫君。

  難道呂黃金來這裡找到她,也是有一個名叫『李佑』的夫君?

  但是……

  呂白翎想到了李佑、便一下想到:會不會是她的夫君找到了這裡?

  她是知道的,在這個天寶秘境的世界中,要說還有一個人會在意她、離不開她。

  那只能是她的『牽牛星』了。


  思索著種種。

  呂白翎隨手拿起一旁小巧的木杯,裡面是炎角部落特意招待她的飲品。

  清白色的可口椰汁水,被她小巧嘴唇抿了一下。

  然後她看向不遠處,定定站在門口、看著她的炎角部落的一位女戰士。

  「請幫我看一下,外面響起這聲音的,是誰?」

  部落女戰士,身著清涼、簡單的毛茸茸獸皮擋在上半身與下半身。

  在炎角部落當然有女性戰士、只不過、炎角圖騰對身體力量的增幅實在太強、往往只有男性的戰士能獲得更多的火種圖騰的青睞,可以在身上以此從心臟開始、延伸圖騰紋。

  相較而言,女性戰士就算能將炎角圖騰的紋路,一直從心口延伸到胸膛、再延伸到肩膀位置。

  依舊比同等級的戰士要差許多力量。

  往往女性戰士也極少參與部落開闢出的狩獵路線,去狩獵獵物。

  作為部落中,並不算多的女戰士,她便被視為『呂白翎』的守護。

  其實就是獄卒。

  女戰士名為『曼』。

  身材高挑曼妙、足有近兩米的升高。

  但體型卻因為身量頗高的原因,顯得極為纖細。

  她是炎角部落大戰士的親生女兒,在炎角部落中人緣極好、每一個部落的族人,因為愛屋及烏。

  ——對大戰士極為推崇、尊敬的同時,對這一位大戰士僅有的女兒,也當然很信任。

  所以,曼被部落里的人說動,與呂白翎同吃同住。

  當然,這每天極為親近的距離,也是打著讓『曼』與呂白翎這位『貴客』相處好關係。

  能更好的,讓這位貴客來幫助炎角部落。

  名為『曼』的女戰士,聽到呂白翎讓她出去打探聲音的來源。

  她點點頭,很溫柔的一笑。

  這溫柔的一笑,僅僅是因為在曼的眼中,呂白翎站起來還不到她的大腿高,是一個很小的女孩子。

  因為這青石房子,是按照呂白翎的身高臨時建造。

  所以她必須矮身才能出去。

  出來後,她看到不遠處,有幾個部落的小孩在玩耍。

  身為大戰士『邵玄』的女兒,她當然記得部落里每一個人的樣子、也記得名字。

  也認出這幾個孩子,都是孤兒洞的孩子。

  於是她出來青石房後,遠遠的招呼一聲:

  「奧!你怎麼在這裡?去別的地方玩!」

  如果李佑在這裡,看著這部落女戰士,並知道她的名字,一定會想起他接連見過的小孩『奧』、年輕的戰士『特』。

  ——他一定會情不自禁的,把這三個名字給湊到一起。

  …

  …

  女戰士『曼』走進房間,對著『呂白翎』道:「是我們炎角部落一個小孩在砍樹玩,我已經叫他走遠了,不會打擾到你。」

  呂白翎露出一個不解的神色。

  她並沒有趕人的意思,她反而是想知道這個人是誰,並見一見。

  她轉念一想,也怪她沒有說清楚。

  於是她淡淡道:「小孩?先讓他等一等,砍樹玩……

  「我這裡也有很多的木頭,讓他進來砍這些木頭玩吧。」

  女戰士曼眉毛微微一皺:「你想要干……」

  「如果炎角部落想繼續讓我提供幫助的話。」呂白翎淡淡說了一句。

  童女的語氣,有著淡淡的威脅。

  女戰士曼看著呂白翎端正坐在地上,如同小女孩一樣無聊的神情。

  她覺得,或許是呂白翎在這屋子裡煩悶,想讓外面的孩子進來,驅趕無聊?

  可她記得很清楚,部落里的巫覡曾說過,這小女孩一樣的『貴客』實際的年齡跟她一樣大。

  曼:……

  想想,她也覺得沒有拒絕的理由。

  整個部落的駐地、黃金之鄉——山多拉,不會有任何一個外來者。

  火種圖騰的力量,會精準的識別任何一個入侵者。

  女戰士曼看著呂白翎,腦袋裡掠過許許多多的想法,便衝著呂白翎點點頭,然後再次走出青石的屋子。

  她衝著不遠處,那玩鬧的一幫小蘿蔔頭招手。

  「奧,過來這裡。」

  …

  …

  呂白翎聽著耳邊的話,再次閉上了眼睛。

  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當中。

  那一陣陣的悠揚清脆的黃金鈴鐺聲音,勾起了她許多的回憶。

  大部分是兒時的記憶。

  呂白翎幾乎在出生就能夠認識到自己存在,也有著淡淡的、不是很清晰的記憶。

  她後面聽說,大多數嬰兒孩童要到三四歲才有知道自己的記憶,可她一出生就有。

  ——她記得她只看了一眼親生母親的疲憊的、沒有血色、帶著一絲眷戀的面龐。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母親的色彩,是月光一樣清涼的色彩,可轉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之後,她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瓶子之外,掛上了種種顏色。

  有一天,在她六七歲的時候,一個同樣六七歲歲的斷臂童女,成為了她的侍女。

  呂黃金,一個在斷臂衣袖上,總掛著一個發出清脆鈴鐺聲的紫金鈴鐺。

  剛開始的時候,這個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同樣與其他周圍人一樣,也對她充滿了厭惡與嫌棄。

  呂白翎並沒有什麼反應,她待在她的瓶子裡面,看著外界的喧鬧。

  不過,在幾次她無可、無不可、隨手幫助這個住進她屋子的侍女後。

  呂白翎發現,跟她一樣大的侍女,眼中厭棄的神采、多了幾分別樣的東西。

  她分不清那是什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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