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欺人太甚,老夫讓手下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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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內閣又送來了票擬。」

  第二天,嘉靖依舊盤坐在丹房內,繼續拿著芭蕉扇輕輕煽動,他有一種感覺,自己快成了。

  丹爐里,藥液已經化作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丸子,在法力的激盪下,沿著丹爐內部飛舞。

  若是仔細看,這顆丸子在飛舞的過程中,正不停散落灰色物質,而本身也愈發圓潤起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韻味,正在丸子內部生成,靜靜等待某個時刻的質變。

  這時,呂芳低頭走了過來,雙手捧著一份票擬,跪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嘉靖停下扇風的動作,瞥了一眼過去。

  呂芳當即雙手捧著票擬遞過來,繼續低頭不語。

  嘉靖放下手中芭蕉扇,隨手將票擬拿過來看了一下。

  寬大的道袍下,手指輕輕掐算一番,他便明白了前因後果。

  嚴嵩這個老狐狸,還是很懂事的,至於徐階?依舊在家養病中。

  「批了吧。」

  嘉靖笑著將這份票擬給了呂芳,隨後再次拿起芭蕉扇對著丹爐底部,不緊不慢的煽動著。

  「是,主子。」

  呂芳低頭稱是,起身帶著票擬趕往司禮監,準備批紅。

  路上,他也將票擬輕輕抖開,仔細觀看起來,隨後帶著驚嘆,搖了搖頭,

  「嚴閣老不愧是嚴閣老。」

  這份票擬,是嚴世蕃單獨送至司禮監,要求批紅的事情,往重的說,就是專權。

  可考慮到他暫代內閣首輔之權,卻也在規矩之內,頂多有一些出格罷了。

  海瑞奏疏一事,在這份票擬上,得到了處理。

  按照嚴世蕃的「建議」,之前從外省調撥糧食形成慣例一事,是他欠考慮了,不提勞民傷財,就是單單如何定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他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退田。

  自大明建國以來,太祖便許天下讀書人一個特權——免稅。

  所以民間百姓都會將自家田地掛在讀書老爺名下,這樣哪怕要上貢,也比交稅要好不少。

  浙江百姓的田少,不代表地方官紳手中的田少。

  若是官府出面,能將這部分田地化作桑田,而不是去收購百姓手中的農田,那糧食的問題,就能得到大大的緩解。

  這樣一來,一方面能增加朝廷的稅收,另外一方面,也不會逼迫浙江百姓將農田改為桑田,導致糧食缺口太大。

  說白了,就是切地方官紳的肉,來彌補當地百姓的生活需求。

  當然,這麼得罪人的事,嚴世蕃他們自然不願意去做,所以在這份票擬中,他提到了張居正等人。

  表示海瑞奏疏一事,事關百姓生活,非常合理,而改稻為桑之事,又是張居正他們負責。

  那麼不如由內閣出面,命張居正等人去辦理退田一事,既解決了海瑞的上奏問題,又能保證浙江那邊,改稻為桑之事順利實施。

  最絕的一點是,徐階現在不在內閣,這件事完全是嚴世蕃繞開李春芳等人,以內閣首輔之權,代表朝廷下達的旨意。

  為了防止清流黨派敷衍,嚴世蕃表示自己會派一官員,以內閣的名義,去「協助」張居正等人,共同完成此事。

  而這些打算,嚴世蕃都表明是自己的意思,是內閣的決定,將所有可能的黑鍋,通通背了過來。

  這樣,皇上便只要等待結果,做出聖裁就是。

  他爹嚴嵩說的對,他們父子不差這一件事,只要皇上還肯用他們,板子也就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罷了。

  而清流黨派這次,也別想脫身,這件事終究落在了張居正他們身上,甚至很難拒絕。

  國庫都這麼虧空了,苦一苦你們這些身為大明官員的人,有什麼問題嗎?

  還是說,你們的銀子,比大明還要重要?

  嚴黨也能藉此脫身,甚至還能藉此讓清流黨派說不出話來。

  改稻為桑本來就是你們清流負責的事情,現在出了問題,我們嚴黨幫你解決了,這可是大人情。

  你們總不能不感激,甚至還要反過來咬一口,打算把這件事推脫到我們身上吧?


  別忘了,皇上可是一直關注著這件事呢。

  …………

  「砰。」

  徐府,一上好的官窯茶盞,被狠狠地摔碎在了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片與茶葉。

  「欺人太甚。」

  太師椅上,徐階一臉怒火,伸手狠狠拍在了桌案上,顯然已經收到了這個消息。

  從大喜轉為大怒,他也不過花了一夜的時間。

  經常生氣的人都知道,一旦情緒上來了,就容易昏了頭,做出一些不經過仔細思考的事情。

  現在,徐階就是這個狀態。

  「叫李春芳他們來,就說老夫酬謝他們這幾日的辛苦。」

  徐階冷著臉說道,一旁管家立刻點頭,轉身去派人請他們過來。

  很快,李春芳與陳以勤二人,便趕到了徐府,走到大門口時,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隱藏了目光中的不滿。

  就在昨天,他們可是被晾在外面一個多時辰,最後被告知徐閣老休養,無心見外人。

  這番敲打,他們本來也認了,可是現在局勢不一樣了,輪到徐階來求到他們頭上了。

  畢竟明面上,徐階可是養病在家,就算有權力,也不能輕易施行。

  當然,兩人心裡很清楚,現在還不是出頭的時候,今天,依舊要能屈能伸。

  不過徐閣老求人辦事,自然也要給足好處才行。

  徐府內,三人的密談,無人知曉,除了一位觀眾外。

  皇宮,丹房內。

  「暗中截殺羅龍文?」

  「命江蘇總督趙貞吉,處理糧食一事?」

  丹爐面前,嘉靖抖了抖道袍,然後掐指一算,瞬間就得知了徐階他們的打算。

  退田是不可能退田的,這種事,絕不能由清流黨派出面處理。

  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他們沒膽子幹掉嚴嵩父子,這種事,太破壞規矩,一旦被揭露,就是死路一條,徐階也扛不住。

  但是他們可以解決要協助的人——羅龍文。

  對方是嚴嵩的人,能力是有的,可惜命不怎麼好,一路這麼長,出點意外也不足為奇。

  這是徐階他們的警告,警告嚴黨別太過分,更是在隱隱威脅皇上,這件事,做不得。

  同樣的,徐階他們也準備做兩次利益交換。

  第一次是默許嚴黨從這件事脫身離開,殺了羅龍文,這件事到此為止,內閣的命令,就可以敷衍了。

  第二次是解決海瑞的奏疏之事,讓皇上滿意,改稻為桑還可以繼續施行,清流黨派願意出面,解決糧食的問題。

  至於暗殺朝廷大員的罪名?

  笑話,失足落水,本就是常事,連皇帝都不能倖免,上下默許的情況下,又算的了什麼?

  大明官員的膽子,還不至於這麼點小,他們對皇帝膽大包天,對於同僚,更不缺心狠手辣之意。

  有意思的是,徐階這次不出面,而是命令李春芳他們去安排這件事,作為交換,他願意下放不少權力。

  這兩人權衡一番後,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有點意思。」

  嘉靖放下掐算的手指,忽然輕笑一聲說道。

  呂芳跪坐在一旁,再次莫名其妙的偷瞥了皇上一眼,說起來,主子好像不止一次無故發笑了,什麼情況?

  「呂芳。」

  「奴婢在。」

  「宣朱七來。」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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