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孤雪
大幕拉開的時候,沈孤雪倒在地上。湛藍的天色映在他眼帘里,悠悠蒼蒼。
有什麼東西從他手裡脫落了,他沒有轉頭去看。他知道那是一把質樸的刀,漆黑的刀身,刀把上用白布層層的包裹著,被多年的汗水浸染著,早已是泛黃和黑的顏色。
在這一刻他只覺得天空很美,有葉晃晃悠悠的從梧桐樹上飄下來,陽光燦爛,有一束迷了他的眼睛。他聽不到風聲,也聽不到刀劃破空氣向他劈來的聲音。
很小的時候就有人說沈孤雪是個奇怪的孩子,有人說他是天煞災星降世,命格里都寫著孤獨。所有對他好與他親近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倒霉,他出生的一年零三天後,當朝權臣沈公一族捲入震驚朝野的「吞龍案」中,他時任吏部尚書的父親被斬,母親也被憤怒的皇帝以三寸白綾賜死,沈氏一族全員流放西南宛州,去一個名叫「潺亭」的小城茫茫然隱於世間。關於母親其實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只隱隱約約記得長發溫柔的拂在尚小的他的臉上,像一隻柔軟的手在陽光下不舍地撫摸。女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將他的小手遞到那個他應該叫做伯父的男人手上,用眼神說著千叮萬囑,然後轉身,從此再不相見。母親的眼睛他還記得嗎?黑色的眸子裡,藏的是什麼?
「看刀!」怒吼的聲音。沈孤雪閉上眼睛。下一秒他猛然睜眼,如墨般深沉的瞳孔里看不見一絲光亮。
另一把同樣制氏的長刀向他砍來,空中飄落的梧桐葉被驚得四處紛飛。端的是勢大力沉的劈斬,持刀的男孩眼睛裡帶著一絲暴戾和快意。場面上他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上風,沈孤雪已經躺倒在地,刀已脫手。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居然還晃了晃神。現在標準的斬勢已成,長刀就要砍到沈孤雪的身上。
只是還不夠快。
沈孤雪在地上翻滾,這一刻他的速度快若閃電!時間在他眼中好像靜止了,只是緩緩的流逝,他看見持刀的男孩眼睛裡突然湧出驚愕來。
他翻滾出長刀劈斬的範圍,曲膝扭腰,從地上翻身起來。這時候男孩的長刀又橫斬過來,他向後退閃,男孩持刀上步再斬!
沈孤雪還要退後,他離他掉落的武器越來越遠。男孩的攻勢更猛了,招招狠辣的刀勢。
「出白線者為負。」沈孤雪還想退,這時候有淡淡的聲音傳來。他餘光一瞥,看見自己左腳腳後已經踩到白線的邊緣。相貌威嚴的中年男人站在白線以外,輕撫髯須,眼神里都是嚴厲。
男孩大喜,他已經將沈孤雪逼到了絕路。現在對方手裡沒有武器,也退無可退。刀光自上而下的劃落,直斬向沈孤雪的胸口。
就要贏了吧,打敗這個不詳的災星,看著他那張看什麼都滿不在乎的臉,有的時候真想將他踩在靴子下面,看那黑色的眸子裡會不會有悲傷。男孩興奮的想。刀已快劈到對面那人的肩膀上,這時候他突然看見沈孤雪說話了,墨色的眼睛裡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蠢貨。」他聽見沈孤雪這樣說。
下一剎那,沈孤雪收肩,側移,長刀從他深旁險之又險的划過,然後他抬手,就要握拳打向男孩中門大開的胸膛。可是他嘆了口氣,只是輕輕拍在男孩胸口。他借力向後退去,像是重心不穩的樣子,他又想向男孩衝去,這時候旁邊的中年男人拍了拍手。
「勝負已分。」男人說。沈孤雪低頭看去,看見自己的腳踩在白線之外。
「打的不錯,浪兒。」男人輕輕撫掌,「紮實穩健,苦訓有果。」他看向被叫做浪兒的男孩,眼睛裡都是讚揚。男孩低垂下頭,不經意間炫耀似地瞥了一眼沉默的站在那裡的沈孤雪。
「而你,」順著男孩的目光,男人看了看像一支長槍一樣直挺挺的站著的沈孤雪,他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男孩忙跟上他的腳步,經過沈孤雪時向他惡狠狠的剜了一眼,「陣前失武,戰時失神,輸的不冤。罰你在此思過,好好想想。」
他們的腳步慢慢遠去。沈孤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背還是挺得筆直。直到徹底聽不見聲音了,他才緩緩地坐下來,低下頭來看自己的手。
「嘻嘻。」這時有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引得沈孤雪轉頭去看。第一眼時他其實並沒有看見笑聲的來處,只有陽光透過梧桐樹,碧綠的影子。然後突然有白玉一般的顏色浸進綠色里,那是女孩骨肉均亭的一雙白皙的腿。穿著和梧桐一樣綠色的女孩倚躺在梧桐樹枝上,只垂下腿來晃晃悠悠。有金色的小鈴系在女孩的腳踝上,隨風發出細微的響聲來。
沈孤雪怔住了,他看著女孩耳邊顫顫巍巍的發尾,紅寶石一樣瑰麗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你是?」他聽見自己發出聲音來,可是他像是沉進那雙瑰紅色的眼眸里,他看見女孩的睫毛彎彎,在眼底里投下細碎的影子。這是什麼感覺?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卻像是故人重逢。
「你剛才明明能贏的,為什麼要演戲?」女孩也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問。
這是沈孤雪與玉屑的第一次見面。彼時長空萬里,春水桃花。故事開始的時候,男孩和女孩尚不相識,他們隔著距離,迢迢相望。
有什麼東西從他手裡脫落了,他沒有轉頭去看。他知道那是一把質樸的刀,漆黑的刀身,刀把上用白布層層的包裹著,被多年的汗水浸染著,早已是泛黃和黑的顏色。
在這一刻他只覺得天空很美,有葉晃晃悠悠的從梧桐樹上飄下來,陽光燦爛,有一束迷了他的眼睛。他聽不到風聲,也聽不到刀劃破空氣向他劈來的聲音。
很小的時候就有人說沈孤雪是個奇怪的孩子,有人說他是天煞災星降世,命格里都寫著孤獨。所有對他好與他親近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倒霉,他出生的一年零三天後,當朝權臣沈公一族捲入震驚朝野的「吞龍案」中,他時任吏部尚書的父親被斬,母親也被憤怒的皇帝以三寸白綾賜死,沈氏一族全員流放西南宛州,去一個名叫「潺亭」的小城茫茫然隱於世間。關於母親其實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只隱隱約約記得長發溫柔的拂在尚小的他的臉上,像一隻柔軟的手在陽光下不舍地撫摸。女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將他的小手遞到那個他應該叫做伯父的男人手上,用眼神說著千叮萬囑,然後轉身,從此再不相見。母親的眼睛他還記得嗎?黑色的眸子裡,藏的是什麼?
「看刀!」怒吼的聲音。沈孤雪閉上眼睛。下一秒他猛然睜眼,如墨般深沉的瞳孔里看不見一絲光亮。
另一把同樣制氏的長刀向他砍來,空中飄落的梧桐葉被驚得四處紛飛。端的是勢大力沉的劈斬,持刀的男孩眼睛裡帶著一絲暴戾和快意。場面上他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上風,沈孤雪已經躺倒在地,刀已脫手。電光火石的瞬間他居然還晃了晃神。現在標準的斬勢已成,長刀就要砍到沈孤雪的身上。
只是還不夠快。
沈孤雪在地上翻滾,這一刻他的速度快若閃電!時間在他眼中好像靜止了,只是緩緩的流逝,他看見持刀的男孩眼睛裡突然湧出驚愕來。
他翻滾出長刀劈斬的範圍,曲膝扭腰,從地上翻身起來。這時候男孩的長刀又橫斬過來,他向後退閃,男孩持刀上步再斬!
沈孤雪還要退後,他離他掉落的武器越來越遠。男孩的攻勢更猛了,招招狠辣的刀勢。
「出白線者為負。」沈孤雪還想退,這時候有淡淡的聲音傳來。他餘光一瞥,看見自己左腳腳後已經踩到白線的邊緣。相貌威嚴的中年男人站在白線以外,輕撫髯須,眼神里都是嚴厲。
男孩大喜,他已經將沈孤雪逼到了絕路。現在對方手裡沒有武器,也退無可退。刀光自上而下的劃落,直斬向沈孤雪的胸口。
就要贏了吧,打敗這個不詳的災星,看著他那張看什麼都滿不在乎的臉,有的時候真想將他踩在靴子下面,看那黑色的眸子裡會不會有悲傷。男孩興奮的想。刀已快劈到對面那人的肩膀上,這時候他突然看見沈孤雪說話了,墨色的眼睛裡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蠢貨。」他聽見沈孤雪這樣說。
下一剎那,沈孤雪收肩,側移,長刀從他深旁險之又險的划過,然後他抬手,就要握拳打向男孩中門大開的胸膛。可是他嘆了口氣,只是輕輕拍在男孩胸口。他借力向後退去,像是重心不穩的樣子,他又想向男孩衝去,這時候旁邊的中年男人拍了拍手。
「勝負已分。」男人說。沈孤雪低頭看去,看見自己的腳踩在白線之外。
「打的不錯,浪兒。」男人輕輕撫掌,「紮實穩健,苦訓有果。」他看向被叫做浪兒的男孩,眼睛裡都是讚揚。男孩低垂下頭,不經意間炫耀似地瞥了一眼沉默的站在那裡的沈孤雪。
「而你,」順著男孩的目光,男人看了看像一支長槍一樣直挺挺的站著的沈孤雪,他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男孩忙跟上他的腳步,經過沈孤雪時向他惡狠狠的剜了一眼,「陣前失武,戰時失神,輸的不冤。罰你在此思過,好好想想。」
他們的腳步慢慢遠去。沈孤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背還是挺得筆直。直到徹底聽不見聲音了,他才緩緩地坐下來,低下頭來看自己的手。
「嘻嘻。」這時有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引得沈孤雪轉頭去看。第一眼時他其實並沒有看見笑聲的來處,只有陽光透過梧桐樹,碧綠的影子。然後突然有白玉一般的顏色浸進綠色里,那是女孩骨肉均亭的一雙白皙的腿。穿著和梧桐一樣綠色的女孩倚躺在梧桐樹枝上,只垂下腿來晃晃悠悠。有金色的小鈴系在女孩的腳踝上,隨風發出細微的響聲來。
沈孤雪怔住了,他看著女孩耳邊顫顫巍巍的發尾,紅寶石一樣瑰麗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你是?」他聽見自己發出聲音來,可是他像是沉進那雙瑰紅色的眼眸里,他看見女孩的睫毛彎彎,在眼底里投下細碎的影子。這是什麼感覺?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卻像是故人重逢。
「你剛才明明能贏的,為什麼要演戲?」女孩也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問。
這是沈孤雪與玉屑的第一次見面。彼時長空萬里,春水桃花。故事開始的時候,男孩和女孩尚不相識,他們隔著距離,迢迢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