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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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年多的治療,范進的病情突然出現了反覆。易瑞沙好用,但是患者服用到一定時間以後,會產生抗藥性。德標又慌了,網上查,說亞布力有個地方,有中藥,是偏方,德標就連夜趕了過去,哈爾濱有個朋友是賣數碼產品的經銷商,他家在那裡住,到了亞布力,德標兩眼眯黑,就去了這個朋友家中,朋友父母在家,德標不能空手,去超市胡亂買了點禮品,拎著就去了。

  到了朋友家,淳樸的朋友父母,給德標做了一桌子好菜,喝酒吃飯,德標鬧心吧啦,第二天去醫院,買了一箱用玻璃瓶封裝好的中藥,搋著大雪,扛著藥箱回到了家。這一箱藥,不貴,五千塊錢,拿回來了,范進見瓶子是光的,德標打開泡沫包裝,拿出一瓶,用熱水燙過,就給范進倒了一杯,爸,你喝喝看看。

  范進喝了一口以後,看著瓶子,啥成分啥的都沒寫,就是以前掛點滴的那種白色的玻璃瓶子,就對德標說道:這藥我不喝,太苦了兒子,這不會是毒藥吧?德標說:爸,這肯定是毒藥,以毒攻毒!

  范進:兒子,別瞎花錢了,也別給爸喝這個藥,太苦。

  德標:行,爸,那這藥咱不喝了,咱喝酒。

  范進:兒子,多少錢買的?

  德標:四百八十塊錢,二十塊錢一瓶。

  德標不敢說實話,說了二百一瓶,范進不得心疼錢麼。他不想喝,那就扔了唄。

  德標就是這樣,你倒是看看問問,找找醫院大夫啥的,看能不能賣出去啊,頂風冒雪,死冷寒天扛回來的,說扔就扔了。那怎麼的?范進不喝,說是毒藥,那給別人喝,就不怕把人毒死啊?為了這倆錢兒,要了誰的命,都是犯罪。德標,就得銷毀。決不能再犯放任結果發生的錯誤。

  范進病情惡化很快,骨轉移了。很疼,德標去醫院,找大夫,開美施康定,這個藥不住院,不賣給你,德標辦住院,爸不來,就掛房,那也得開藥,吃完了一盒,把盒拿回來,再買下一盒。范進用了止疼的藥,緩解了,那也得轉移注意力啊。

  德標想辦法,爸喜歡玩麻將,那生意先放著,回家,陪爸打麻將,讓爸贏錢,他就高興了。過年過節的,在家都玩麻將,范進打麻將有癮,這個辦法行得通。

  說干就干,德標組局,德容,德惠,小美,德標,誰有時間,誰就來陪,麻將桌支起來,范進屬於是麻壇老將,那不是蓋的。天天贏錢,打的不大,五毛抻直的。德標換了很多零錢,這比買藥,可省錢多了。德標洋洋得意,我聰明吧?我就能想出來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小美不會玩,她出牌太慢,這德標得加緊培訓啊。有時候德標店裡有事,的確是忙,那也不行,只要范進打電話過來,德標立馬放下,趕緊回家。德標說話,屁了噶幾的,范進喜歡,小美短期內,培訓不上來,那咋辦呢?

  小美去店啊,有事打電話。

  小美去店了,家就沒人做飯了,德標這簡單,咱打電話定餐。樓下飯店有的是,干就完了。

  本地最早的外賣大訂單,出現了!美團,餓了麼,那時候還沒這個呢。

  小區對門,就是本地最好的飯店,姜家私菜,老闆麼,德容的初中同學,兩口子都是,這點兒人脈,那都不是事兒。

  吃飯問題解決了,那還得喝酒啊。德惠攔著,不讓喝,德容也不管,沒法管,范進德標這爺兩個,一個比一個犟,誰能管了他們!最後,小靈發話好使了,草你媽的范進你個老犢子,你能不能有點正事兒?天天領你兒子喝酒,讓他也變成大酒包啊?

  德標嬉皮笑臉,媽,我倆少喝,你放心,一定少喝!

  那喝酒,喝上了,還能少喝麼,喝就不喝多,那是喝酒麼?

  德標陪著范進,喝得醉麼哈的打麻將,范進很欣慰:好兒子,你是真知道你爹得意啥!德標:爸,那不是必須的必嗎?整就完了。

  德標不管不顧了,他要陪伴自己的爸爸,在他最後的日子,讓他痛痛快快無所顧忌的活些日子。痛快一天,是一天,得勁兒一會是一會兒啊。

  德標又聽說長春有一種可以治骨轉移的止疼藥,德標又跑一趟長春,在臨近郊外的一個藥店,花了三千多塊錢,買了一隻針劑,用冷藏包裝包好,坐飛機回的本省,到家,給范進就打針,打完了,沒效果,給商家打電話,人家說,這藥,百分之八十的人敏感,你不敏感,德標無語,草。

  再可別花這些冤枉錢了。

  可聽到消息,德標就去。又在哈爾濱腫瘤醫院門外的天橋上,買了很多狼毒球球,據說這也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買回來,范進一看這東西,就腦袋晃得撥浪鼓一樣,我不吃我不吃。


  德標,爸,你真不吃我扔了啊。

  也不管多少錢,直接就扔掉。還不忘了用塑膠袋包好,裡面寫用紙寫幾個大字,劇毒劇毒。

  范進的生命,還是進入了彌留之際。他坐在椅子上,不再去床上躺著睡覺了,他呼吸不了。

  長期坐著,但是不耽誤吃美施康定跟玩麻將還有喝酒,范進的雙腿,開始起水泡,潰爛,半夜裡會疼得一直哼哼,范進還是儘量忍著,德標睡覺死,小美聽到范進哼哼,就去給范進擦拭,再餵他吃止疼藥,要不就給他倒水喝,倒酒喝,小美陪著自己的公公,這個一輩子都很強的人。看著他這樣遭罪,小美落淚,天天哭,爸活得太苦了。

  有小美陪著,范進還是有點精神頭的,就給小美講德標,講這小子幹過那些操蛋事兒,有時候恨得他壓根都痒痒。范進說,這小犢子,一天也沒省過心。

  德標睡醒了,就上網查,治療肺腺癌的偏方,怎麼還能把爸爸救回來。

  多種嘗試,亂花了很多的錢,徒勞無功。

  德標絕望了,去找德惠:老妹兒,走,跟哥去醫院,德惠:哥你要幹啥?德標:老妹兒,爸活著遭罪,我想弄死他。德惠:行,我也早這麼想了。

  哥倆就去了中醫院,找到熟識的副院長,聽了哥倆的來意,副院長很震驚,你倆要整死你爸!德標點頭:大哥,你得幫忙。德惠:我也同意。

  副院長沒戴眼鏡,四處摸,摸不到了,他很慌張,這個忙是幫不幫啊?

  索性,眼鏡也不找了,對德標德惠說,你哥倆回去吧,這忙我幫不了,咱們國家,安樂死不合法。

  無奈,這兄妹就得回去啊。那還能咋辦?

  德標想,要不,我自己動手吧。

  又一想,自己動手露出馬腳,那不還得進去嗎?家裡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的,怎麼辦啊?

  這也安排不上啊。

  回家,繼續陪老爹打麻將吧,吃了止疼藥,范進又來精神頭了,打麻將,來,開殼。

  德標煎熬啊,小美更難受,看著德標這慫樣子,這小子是真的犯愁了,頭髮都有白的了。

  那能不愁嗎?

  德標就要改名,真叫范愁了。

  啥招兒沒有,只能等,眼看著范進在眼前受這樣的罪,德標的心亂啊,那真是亂七八糟的破碎一地了。

  德標繼續跌境,無奈,靈力消散,沒法匯聚,想不出來辦法啊。國外也沒親人,德標倒是知道,瑞士安樂死合法,聽說那得一百萬人民幣啊。自己還是沒錢啊!這輩子,這是跟錢著了大急了。

  德標這次終於認識到了錢的重要性,它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很多結果。

  德標為了給范進治病,已經花了三十多萬,哈市經銷商那邊,已經是負債纍纍了。

  兩年多的時間,范進終於還是走了。

  范進走那天,德標看他精神頭不錯,就跟他去說話,爸,你還有啥心愿沒了的嗎?

  范進:我想看到我孫子上學。

  德標:小帥,過來,聽爺爺說話。

  小帥很乖,過去抱著爺爺的腰,臉衝著爺爺,眼巴巴的看著范進。

  范進看著小帥:大孫子,你上大學,要考國防科大,能記住嗎?

  德標哭,國防科大,是范進的執念。

  小帥不懂,看著爺爺,也哭,爺爺是要死了嗎?

  小帥看爸爸哭,就跟著哇哇哭了起來。

  范進也哭,爺三個,淚眼摩挲,都止不住了。。。

  德標淚如雨下,爸啊爸,我本應該替你完成這個心愿的,爸啊,我對不起你!德標跪地,給范進磕頭,爸,我現在後悔死了,我有聰明才智,從沒用到正地方,爸,啊,,爸啊。。。

  德標內心更加凌亂,已經是心似刀割,無以復加。

  小靈看著,也擦眼睛,她已經沒有眼淚。

  小美看著,真實痛惜,公公待兒媳,很好,比德標還貼心,小美陪范進嘮嗑,兩個人都會說心裡的話。難得,這樣一個好人,就要。。。

  胖胖玩遊戲,胖胖邊玩邊哭,,,

  范進:兒子啊,別哭了,你扶我站起來走走,坐得難受。

  范進的身體,都是德標跟小美兩個給擦洗,德標會不停的給范進按摩,爸坐著,肯定肌肉僵硬,德標手勁不小,那也架不住總按啊,德標又網購一個按摩椅墊,按摩椅,德標已經買不起了。


  這個椅墊,好用。

  德標整天把它插著電,自己有勁兒了,就接著用手按摩。

  德惠也來按,德容也來按,小美那更不用說,擦洗,保溫,那腐爛地方流出來的膿液,從來不會嫌棄。

  范進大便已經不能自主了,要用手扣,小美不嫌棄,德標不嫌棄,德惠也能咬牙挺著,德容不行,德容看見都要吐。一次大便,就是一場戰役,德標衝鋒在前,小美緊隨其後。

  德標:爸啊,趁你明白,咱家還欠誰的錢?或者誰還欠我們的?

  范進:你記著,你出事兒時候,你童叔借給咱家錢了,兩千塊錢,我還了多次,他都不要,說是給咱們的,這個人情,要還。再有一個,就是你楊叔,是三千塊錢。別人,不欠我們的。

  德標:爸你放心,這人情,我記著了。

  范進:兒子,爸還有話囑咐你。

  德標:爸,你說吧,我記著呢。

  范進:兒子,你得學會寬容。

  德標:爸,我記住了。

  德標答應了范進,德標沒走心,他沒記住,後來的很久很久的時間,德標依然故我,並沒有真正的學會寬容,沒有去共情別人,沒有理解別人的難處,德標,他太自我了。

  范進說完這句話,讓德標扶他去床上,德標很奇怪,爸都坐在椅子上三個月了,他能躺下了嗎?

  扶去床上,德標用後背靠著范進的後背,德標不想讓爸靠到後面床頭的牆面上,冬天,這地方涼。

  范進靠著兒子,嘴角滲出了血水,小美看見了,小美驚叫,爸,爸,德標看,完了,爸肺部的積液,已經滿得冒出來了,他沒有了呼吸。

  范進走了,表情安詳,沒有掙扎的痛苦。

  德標又一次靈力全失,跌境至谷底。

  小美給德容德惠打電話,爸,沒了。

  德標傻逼一樣的就在那靠著爸,德容來了,德惠兩口子來了,德容的朋友同學,來了好多人,德標的朋友聽見消息也都來了。怎麼辦的,怎麼下葬,德標又進入夢遊狀態。

  二姨來了,說,她給她家老爺子準備了墓地,正好先給大姐夫用吧。

  這些事情,德標都點頭,答應。

  德標知道,范進不願意火化,可是,沒辦法,得火化。

  白靜死的時候已經探討過了,你偷著埋,也得挖出來再燒。

  白靜跟關德海一樣,死的很乾脆,早晨起來上廁所,上完了廁所,系好腰帶,往起一站,嗡就過去了。

  范進德標當時趕到,第二天早晨出殯,不到七點,就火化完了。

  很快,骨灰還在寄存。

  二姨這塊墓地,正好夠大,四米寬,八米長,德標去看過墓地了,在呼蘭河畔的土坡上面,背靠青山,腳踏河流,先生說,這個地方,正對龍尾,是個好地方。

  德標看,這裡風景,爸會喜歡,來了這裡,釣魚很方便。

  就花了八千塊錢,買了下來。

  爺爺奶奶的棺槨,也正好,可以葬在一塊了。

  下葬,天陰著,下著小青雪,這是二零一二年的最後一場雪了。

  電業局組織了隆重的追悼會,會上,范進的生前好友,約定的悼詞發言人,龐叔,致悼詞。龐叔的悼詞,情真意切,所有在場的人,都被感動落淚。德標並不記得范進的功績,只記得龐叔的痛哭,他是真的爸爸的知心朋友。他倆總是一塊去釣魚,約定的誰後死,就給先死的人致悼詞。當年開玩笑,今日成為了現實。

  來參加范進追悼會的人,殯儀館最大的大廳,都沒放下,德標也很震撼,德標也參加過其他親友的追悼會,沒有這樣震撼過,也沒有這麼大的規模。

  范家,收到了近十萬元禮金。

  這錢,解了德標的燃眉之急。錢到手,立刻給省城經銷商們都打了過去。

  這錢,當然有德容德惠的親友們的,德容德惠統統都沒要,給德標還饑荒去吧。

  電業局,給報銷了一部分有票據的醫藥費,兩萬多的票據,給報了三萬元錢。

  又給了一萬元的喪葬費,范進,工作一輩子,沒有白干。

  至於德標買的那些進口藥,偏方之類的,那沒法報。德標買的時候,根本沒想這套事兒,我給我爸買藥,我自己掙錢,我願意花,找人家幹啥?

  范進下葬第三天,圓墳回來,小靈犯病了。

  大家光顧著范進了,都把小靈扔在一旁了,小靈自己也沒啥感覺,可是范進沒了,小靈精神支柱垮塌,她糖尿病是心源性心臟病,發病了。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德標趕緊叫救護車,小靈住院,從這天開始,住院,轉院,出院,復發,再入院,再出院,德標流連各個醫院之間,耗空了所有。

  最後,德標把小靈轉到醫大一院心內八科,哈市的經銷商朋友托人給安排的,縣醫院這邊派救護車,隨車一位醫生去的醫大一院入院治療,心內八科主任對德標說,你母親這個病,我們這邊能治療,這就給小靈用藥,用的是生脈注射液,用藥立竿見影,小靈精神了起來。

  德標問主任,我媽這個情況,要多久能恢復正常?

  主任說,大概二十天左右,這個不是最重要的,住院治療費用你需要準備二十萬左右,你母親的病,如果心衰矯正過來,她還能活至少十年。

  德標花二十萬,買媽十年的命,值!

  能用錢,買時間,買命,那是真值。德標,沒錢也要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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