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劍的機會
神山之巔。
杜長生的笑聲響徹雲霄，引得虛空震顫，風雪停滯。
笑聲中充斥著毫不掩飾的狂妄，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悔恨。
千年之前，題字皇榜的那一位念他苦守神廟有功，許下嘉獎之時，給出了三個選擇——
一，調離罪地回到故鄉，同時官升兩品，修為重返巔峰，並更進一步。
二，一次感悟完整大道的機會，有半成機率讓自己悟出完整的道界。
三，黃金甲冑。
毫無疑問，黃金甲冑是其中最差的一個。
但杜長生還是選了它。
因為他布局深遠，並向來謹慎。
當年赤夏老祖負傷而歸之時，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滔天死氣覆蓋全身，似是隨時可能隕滅。
而面對著這位身懷重寶的垂死仙人，自己無數次按捺殺機，選擇將心中貪婪隱藏，不示好，不冒犯，只靜坐在神廟中等待。
這一等，便是八百年。
八百年後，仙人隕落。
但杜長生擔心對方假死，還是不敢妄動。
直至又一個六百年後，劍宗二代祖師莊坐井從赤霞村中得到赤夏所留機緣，他才有了八分把握——
對方大抵是真死透了。
可大抵，終究不是確定。
於是他又很有耐心地等了六百年。
直至昨日，距離赤夏隕落已滿一千兩百年之時，他在神廟中不停為自己占卜，自日出至日落，一百零七卦全部是吉，終於……
在積攢了兩千年的貪婪的催使之下，他走出神廟，扮作老道士，去了赤霞村，準備取出那份自己覬覦了兩千年的財富。
卻不想仙人赤夏似乎早有預料，定下苛刻條件，唯有身兼赤霞血脈和認主「赤帝」者，才能得其一份傳承！
杜長生來自罪地之外，自然不會有赤霞血脈。
所以兩千年的等待，頃刻化為了泡影。
一怒之下，他屠戮了整個赤霞村。
……
「當年選擇此甲，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若赤夏在傳承之地留下殺招，那麼憑藉此甲，本座尚可添一分生的機會。誰曾想……」
「昨日本座對著那尊破石像使出千般手段，都未能得見什麼殺招！」
「當然，也未能得見半分機緣！」
杜長生宣洩著心中憤恨，一瞬揮拳百次，覆蓋甲冑的拳頭宛若暴風驟雨一般，狠狠砸在「赤帝」劍上，壓得莊坐井連連後退。
這一刻，他面容猙獰，語氣暴虐，每一句幾乎都是嘶吼而出：
「一千年前，本座放棄了衣錦還鄉、更進一步的機會，放棄了感悟完整大道的無上機緣，選擇了這件至今只穿了兩次的甲冑。」
「當時，無數同僚笑本座痴傻，可他們這群酒囊飯袋又豈能猜到本座之野心？只要得到赤夏寶藏，蟄伏千年，到時候別說是更進一步，便是題字皇榜的那一位也必須對本座相敬如賓！」
「可這一切，現在皆已成空！」
杜長生似是惱羞成怒，那張在數年前苦守中添了幾道皺紋的臉龐在此時漲得通紅。
兩千年來，他於神廟中隱忍算計，箇中計劃從未與人吐露分毫，而數十萬個日夜的偽裝，也讓他憋得幾近發瘋！
直到今日見到莊坐井，他才終於不用再按捺心中想法，也再無顧忌。
轟，轟，轟！
寂靜風雪中，杜長生用金色拳頭不斷砸向莊坐井，每揮動一拳，身上氣息便增強一分。
數百拳之後，一種觸及界的大道感悟自他身上盡數釋放。
頃刻間，在界力的影響之下，方圓百丈內的一切盡皆停滯。
風雪驟歇，黑雲凝滯，滾滾雷霆偃旗息鼓，就連加持了時間意境的莊坐井也都停下了揮劍！
唯有杜長生一人冷笑連連，宛若一尊在自己領地中俯視眾生的神祇，穿戴金色甲冑，不疾不徐地走到莊坐井身前，一拳砸向對方的胸膛！
砰！
莊坐井沒能躲開，立時胸口凹陷，倒射而出。
他一直退，一直退，退了足足百丈，直至退出界力的影響範圍，方才停下，然後重重摔在了積雪之上！
待到再起身時，那件千瘡百孔的白衣胸口處又多了一個大洞，洞中可見一片血肉模糊，無數死氣自中蔓延而出。
但莊坐井的氣息不見衰退，雙眸依舊燦若星辰。
沒有調整，沒有廢話，甚至沒有多一瞬的思考，他便提起「赤帝」朝前走去，像是一個悍不畏死的亡命者，再度主動進入了那片被界力主宰的領域。
然而……
他走的太慢。
第一步，一個呼吸。
第二步，兩個呼吸。
第三步，五個呼吸。
……
在界力的壓制之下，時間意境似乎也不管用了。
畢竟……
大道感悟的五個層次，意境只是第二層，可界力卻是第四層！
哪怕他領悟的是萬千大道中稱皇稱尊的時間意境，哪怕杜長生只是觸及、還未掌握界的力量，也不能抹平這鴻溝般的差距！
「你倒是倔的讓人討厭。」
望著莊坐井那道執迷不語的身影，杜長生搖了搖頭，一拳傷人後，他心中憤恨發泄大半，臉上暴虐之色也逐漸消退。
同時，眸中貪婪卻越發濃郁：
「兩千年的算計成空，令本座損失慘重。」
「好在有你，莊坐井……」
「是你讓這件甲冑有了用武之地，也讓本座看見了另一道本不該存在罪地的無上機緣！」
「所以，拿來吧！」
最後一字落下，杜長生朝前一步步走去。
而此時的莊坐井，卻已經因為界力的影響，止於第六步，再不能往前。
望著主動接近的杜長生，他雙眸堅定，喉嚨發出不甘嘶吼，時間意境盡數釋放而出，最終艱難地將「赤帝」劍寸寸抬高！
可由於時間意境的過多消耗，他也再維持不住這具氣血處於巔峰的年輕肉體。
頃刻間，那一頭烏黑長髮變得灰白，光滑潔白的肌膚又增添了皺紋，身形再度佝僂……
同時無窮無盡的死氣自體內冒出，如墨噴涌，甚至蓋過了天上黑雲，將其襯托的宛若一尊遲暮的魔皇。
可莊坐井並不在意身上的變化。
他只是立於雪中，握著「赤帝」，雙眸冰冷。
眼下，自己還有一劍的機會。
「有本事，來……取！」
自來到神山後，這是莊坐井說的第二句話。
聲音弱不可聞，似是傾盡全力。
「哈哈，本座便如你所願！」
杜長生放肆大笑，加快腳步。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三丈……
隨著他的接近，莊坐井受到的界力壓制越發恐怖，全身骨骼吱吱作響，雙膝漸漸彎曲，便連七竅之中也有黑血滲出！
仿佛下一瞬便會身隕。
「拿來！」
終於，杜長生來到身前，將手伸出。
「拿來！」
他重複著最後一次命令道。
這一刻，由於對身上甲冑有著近乎盲目的自信，他甚至狂妄地撤走了大半的界力，只為了防止莊坐井死去。
但莊坐井並不領情。
趁著對方收走大半界力的空隙，他以蒼老的軀體竭盡全力，將抬起的「赤帝」狠狠斬落。
「太慢了！」
「莊坐井，你老了！」
面對這有氣無力的一劍，杜長生冷笑不止，甚至都懶得揮拳抵擋。
可下一瞬，他卻不由神情大變——
因為在「赤帝」落下之時，二人周側那些比天上滾滾黑雲還要濃郁的無數死氣，竟是也不斷涌動，如無盡黑潮一般將自己包裹。
霎時間，杜長生身陷黑暗，眼中只剩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唯有耳旁響起一聲低語：
「給你。」
杜長生的笑聲響徹雲霄，引得虛空震顫，風雪停滯。
笑聲中充斥著毫不掩飾的狂妄，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悔恨。
千年之前，題字皇榜的那一位念他苦守神廟有功，許下嘉獎之時，給出了三個選擇——
一，調離罪地回到故鄉，同時官升兩品，修為重返巔峰，並更進一步。
二，一次感悟完整大道的機會，有半成機率讓自己悟出完整的道界。
三，黃金甲冑。
毫無疑問，黃金甲冑是其中最差的一個。
但杜長生還是選了它。
因為他布局深遠，並向來謹慎。
當年赤夏老祖負傷而歸之時，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滔天死氣覆蓋全身，似是隨時可能隕滅。
而面對著這位身懷重寶的垂死仙人，自己無數次按捺殺機，選擇將心中貪婪隱藏，不示好，不冒犯，只靜坐在神廟中等待。
這一等，便是八百年。
八百年後，仙人隕落。
但杜長生擔心對方假死，還是不敢妄動。
直至又一個六百年後，劍宗二代祖師莊坐井從赤霞村中得到赤夏所留機緣，他才有了八分把握——
對方大抵是真死透了。
可大抵，終究不是確定。
於是他又很有耐心地等了六百年。
直至昨日，距離赤夏隕落已滿一千兩百年之時，他在神廟中不停為自己占卜，自日出至日落，一百零七卦全部是吉，終於……
在積攢了兩千年的貪婪的催使之下，他走出神廟，扮作老道士，去了赤霞村，準備取出那份自己覬覦了兩千年的財富。
卻不想仙人赤夏似乎早有預料，定下苛刻條件，唯有身兼赤霞血脈和認主「赤帝」者，才能得其一份傳承！
杜長生來自罪地之外，自然不會有赤霞血脈。
所以兩千年的等待，頃刻化為了泡影。
一怒之下，他屠戮了整個赤霞村。
……
「當年選擇此甲，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若赤夏在傳承之地留下殺招，那麼憑藉此甲，本座尚可添一分生的機會。誰曾想……」
「昨日本座對著那尊破石像使出千般手段，都未能得見什麼殺招！」
「當然，也未能得見半分機緣！」
杜長生宣洩著心中憤恨，一瞬揮拳百次，覆蓋甲冑的拳頭宛若暴風驟雨一般，狠狠砸在「赤帝」劍上，壓得莊坐井連連後退。
這一刻，他面容猙獰，語氣暴虐，每一句幾乎都是嘶吼而出：
「一千年前，本座放棄了衣錦還鄉、更進一步的機會，放棄了感悟完整大道的無上機緣，選擇了這件至今只穿了兩次的甲冑。」
「當時，無數同僚笑本座痴傻，可他們這群酒囊飯袋又豈能猜到本座之野心？只要得到赤夏寶藏，蟄伏千年，到時候別說是更進一步，便是題字皇榜的那一位也必須對本座相敬如賓！」
「可這一切，現在皆已成空！」
杜長生似是惱羞成怒，那張在數年前苦守中添了幾道皺紋的臉龐在此時漲得通紅。
兩千年來，他於神廟中隱忍算計，箇中計劃從未與人吐露分毫，而數十萬個日夜的偽裝，也讓他憋得幾近發瘋！
直到今日見到莊坐井，他才終於不用再按捺心中想法，也再無顧忌。
轟，轟，轟！
寂靜風雪中，杜長生用金色拳頭不斷砸向莊坐井，每揮動一拳，身上氣息便增強一分。
數百拳之後，一種觸及界的大道感悟自他身上盡數釋放。
頃刻間，在界力的影響之下，方圓百丈內的一切盡皆停滯。
風雪驟歇，黑雲凝滯，滾滾雷霆偃旗息鼓，就連加持了時間意境的莊坐井也都停下了揮劍！
唯有杜長生一人冷笑連連，宛若一尊在自己領地中俯視眾生的神祇，穿戴金色甲冑，不疾不徐地走到莊坐井身前，一拳砸向對方的胸膛！
砰！
莊坐井沒能躲開，立時胸口凹陷，倒射而出。
他一直退，一直退，退了足足百丈，直至退出界力的影響範圍，方才停下，然後重重摔在了積雪之上！
待到再起身時，那件千瘡百孔的白衣胸口處又多了一個大洞，洞中可見一片血肉模糊，無數死氣自中蔓延而出。
但莊坐井的氣息不見衰退，雙眸依舊燦若星辰。
沒有調整，沒有廢話，甚至沒有多一瞬的思考，他便提起「赤帝」朝前走去，像是一個悍不畏死的亡命者，再度主動進入了那片被界力主宰的領域。
然而……
他走的太慢。
第一步，一個呼吸。
第二步，兩個呼吸。
第三步，五個呼吸。
……
在界力的壓制之下，時間意境似乎也不管用了。
畢竟……
大道感悟的五個層次，意境只是第二層，可界力卻是第四層！
哪怕他領悟的是萬千大道中稱皇稱尊的時間意境，哪怕杜長生只是觸及、還未掌握界的力量，也不能抹平這鴻溝般的差距！
「你倒是倔的讓人討厭。」
望著莊坐井那道執迷不語的身影，杜長生搖了搖頭，一拳傷人後，他心中憤恨發泄大半，臉上暴虐之色也逐漸消退。
同時，眸中貪婪卻越發濃郁：
「兩千年的算計成空，令本座損失慘重。」
「好在有你，莊坐井……」
「是你讓這件甲冑有了用武之地，也讓本座看見了另一道本不該存在罪地的無上機緣！」
「所以，拿來吧！」
最後一字落下，杜長生朝前一步步走去。
而此時的莊坐井，卻已經因為界力的影響，止於第六步，再不能往前。
望著主動接近的杜長生，他雙眸堅定，喉嚨發出不甘嘶吼，時間意境盡數釋放而出，最終艱難地將「赤帝」劍寸寸抬高！
可由於時間意境的過多消耗，他也再維持不住這具氣血處於巔峰的年輕肉體。
頃刻間，那一頭烏黑長髮變得灰白，光滑潔白的肌膚又增添了皺紋，身形再度佝僂……
同時無窮無盡的死氣自體內冒出，如墨噴涌，甚至蓋過了天上黑雲，將其襯托的宛若一尊遲暮的魔皇。
可莊坐井並不在意身上的變化。
他只是立於雪中，握著「赤帝」，雙眸冰冷。
眼下，自己還有一劍的機會。
「有本事，來……取！」
自來到神山後，這是莊坐井說的第二句話。
聲音弱不可聞，似是傾盡全力。
「哈哈，本座便如你所願！」
杜長生放肆大笑，加快腳步。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三丈……
隨著他的接近，莊坐井受到的界力壓制越發恐怖，全身骨骼吱吱作響，雙膝漸漸彎曲，便連七竅之中也有黑血滲出！
仿佛下一瞬便會身隕。
「拿來！」
終於，杜長生來到身前，將手伸出。
「拿來！」
他重複著最後一次命令道。
這一刻，由於對身上甲冑有著近乎盲目的自信，他甚至狂妄地撤走了大半的界力，只為了防止莊坐井死去。
但莊坐井並不領情。
趁著對方收走大半界力的空隙，他以蒼老的軀體竭盡全力，將抬起的「赤帝」狠狠斬落。
「太慢了！」
「莊坐井，你老了！」
面對這有氣無力的一劍，杜長生冷笑不止，甚至都懶得揮拳抵擋。
可下一瞬，他卻不由神情大變——
因為在「赤帝」落下之時，二人周側那些比天上滾滾黑雲還要濃郁的無數死氣，竟是也不斷涌動，如無盡黑潮一般將自己包裹。
霎時間，杜長生身陷黑暗，眼中只剩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唯有耳旁響起一聲低語：
「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