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頭,揍它!(5K,周二,跟各位老哥求個追讀!)
「周爺,我想開山立櫃!」
丁三力激動的說道。
近些時日,鄉里坊間人人都在議論,那日寶芝堂內沈老爺出手奉上重禮之人,到底是何來路,在得知少年出自趙府後,眾人又覺得理當如此。
只是,在他二人沒被蔣莽拖來飯館之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人人口中異軍突起、名聲大噪的周爺,竟是那日在茶樓和他們說話之人。
周澤低頭撣著身上的雨水,抬頭看了看火爐後的二人。
丁三力、牛老五,皆正襟危坐,看向周澤的目光中透著炙熱與期待。
這?
要不——
你們先做個自我介紹?
……
茶好了,丁三力和牛老三也介紹完了。
其實也沒太多可說的,就是兩個丟了田的流民,七年前逃難而來,在雲夢鄉里和狗搶飯的時候相識,之後便一直混跡在各個幫派,勉強苟活到現在。
周澤捧著茶碗,小心的朝碗沿吹著涼氣,而後輕輕的呡了一口熱茶。
登時,一股暖流順著嗓子,划進了胃裡,稍緩了酒後的不適,與此同時,身上的涼意也逐漸開始消散。
「我加入漕幫不久,對你說的這些黑話不是很懂,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說,你想成立個幫派?」
「是!」
丁三力點頭,他道:「不知道周爺對本地的幫派了解多少!」
周澤捧著茶碗,頭也沒抬,「你說,我聽著呢!」
丁三力見狀,趕忙將自己早就擬好的腹稿全部吐了出來,他道:「大周立朝以後,第一大幫漕幫,在太祖南征北戰,和前朝水師作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許多人因此於軍中和朝廷里位居高位,漕幫也理所當然的被本朝水師收編,但為了約束本幫弟子,便立下了『漕不上岸』的規矩『!」
聽到這裡,周澤點點頭,關於這些,他大致有些了解。
所謂』漕不上岸『,並非指不讓漕幫弟子上岸生活,而是說,漕幫的勢力,不會蔓延到河岸之上,更不會輕易與地方縣衙的權利產生衝突。
丁三力見周澤點頭,知道對方聽了進去,更是高興,又繼續道:「所以,像咱們鄉里這樣的地方,除了沒有漕幫之外,基本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幫派,只是,這些幫派的背景,或多或少的都和漕幫中人有所關!」
周澤聽到這裡,輕輕呡了口茶水。
「嗯,幫中好手不少,若是能得一兩人的扶持,在一條街上混口飯吃的確不難!」
丁三力繼續道:「所以我兄弟二人想為周爺效命,咱也在鄉里成個幫派,憑藉周爺的實力,我相信,很快就能把名頭打出去,到時候……」
「丁兄弟!」
周澤擺手,打斷了他,而後將手中的瓷碗放下,略一思考便問道:「我想知道,假如你打著我的名頭,在這片街道上立了棍,然後呢,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
丁三力一愣。
眼前這位周爺問的,他有些沒聽懂。
周澤笑了笑,道:「是不是和猛虎幫差不多,在街上尋個老實掌柜開的鋪子,給門上貼上幫里的罩門紙,也好能每月多收些例錢,要是弄好了,就再用銀子多收幾個小弟,擴擴地盤!」
丁三力聽著,到最後,他神色有些忐忑與尷尬。
混跡街頭多年,像他這種人最善長的便是察言觀色,現如今,他又如何沒能聽出來,眼前這位周爺說話時雖始終面帶笑容,但其語氣,卻並無半點高興之意!
「周爺覺得此事難成?」
他試探的問道。
「不是!」
周澤搖頭。
「此事不難,只是我沒有興趣!」
話音一落,燭光下的丁三力,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他能看出來,眼前這位周爺,並非是在搞什麼欲擒故縱,亦或是引誘他二人做什麼表態。
對方的神色和語氣透露出來的,是真的如口中所言,對此事絲毫沒有興趣。
「周爺能否告知其中緣由?」
丁三力不甘心,他起身拎起水壺,將周澤眼前茶碗重新續上熱水,然後開口追問道。
周澤也沒有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他端起茶碗,呡了一口,而後道:「理由很多,不過說來說去也就大概兩點,首先就是,對於這種窮人欺壓窮人的事,我不喜歡,也看不慣!」
「當然——」
見丁三力要辯解,周澤伸手,將其打斷,繼續道:「如果說這只是出自我的私心,那另外一個原因就是——
組建幫派這件事,哪怕費勁心思做到最後,最終也只能偏安一隅,便是連雲夢鄉也出不去!」
「這——」
丁三力聽完,若有所思。
周澤解釋道:「如你所說,漕幫能發展至今,英雄造時勢也好,時勢造英雄也罷,但旁人終究是仿照不來,而且大周立國至今,皇權還算穩定,朝廷的政令也算通達,地方的官吏以及漕幫是絕不會坐視一個街頭幫派發展壯大而選擇袖手旁觀的,正如雲夢鄉,無論各個幫派如何明爭暗鬥,但始終無人在趙府之下敢做到一家獨大,丁兄弟覺得我說的可否在理?」
「周爺喊我大力就好,可擔不起兄弟這個稱呼!」
丁三力連連擺手,接著,便是陷入了沉默。
見狀,周澤也不著急。
反正已經很晚了,而且,兩碗茶喝下去,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
對於丁三力的提議,他亦如表現出來的那樣,是真的沒有絲毫興趣。
鄉里,哪怕做到一家獨大又如何?僅憑收些小店面的罩門錢,又能有多少收入?
一百兩?五百兩?一千兩?還是三五千兩?
收的越多,代表需要的人也越多,張口吃飯的人也就越多,到最後其實也剩不了多少。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這種散兵游勇,也就只能在南市這種地方撒撒野,真到了北市,誰敢上門收錢!
哪家分號鋪子手底下不養幾個武師,當真是活膩了?
當然,也並非一無是處,若真能在市井中培養出幾個自己人,有些事做起來肯定是要方便許多。
只是,周澤並不打算用丁三力口中說的這種方式。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丁三力起身,抱著斷指的那個拳頭,朗聲道:
「周爺,小人自小就沒念過書,大字識不了幾個,您今天說的我聽懂了一些,有一些沒聽懂,反正無論如何,我兄弟二人這次是奔著把命交給您來的,如果您覺得小人說的不行,那周爺指條路,只要您說了,別的不敢說,前面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我丁三力哪怕死也會趟過去,絕不後撤半步!」
「周爺,俺牛老五也一樣!」
丁三力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無論如何,先讓這位周爺把自己和老五收下,至於做什麼,那是以後的事情。
「你們先坐!」
周澤擺手讓他二人坐下。
而後,他開口道:「說實話,今日你二人來的太過突然,一時半會我也沒有太好的安排,不過——」
他見丁三力和牛老五神色有些失望,話鋒一轉,道:大力,老五,你二人在街頭混跡多年,可否會做生意?」
「生意?」
丁三力神色有些詫異。
牛老五眼珠一轉,道:「俺,俺可不會,不過三力哥會,他經常幫老張家的小寡婦賣菜,有時候一上午就能把菜全賣掉呢!」
牛老五腦袋並不聰明,他本意是想讓三力哥在周爺面前漲漲臉,吹捧一番,並未想太多。
可這麼一來,倒弄得丁三力老臉一紅。
低聲呵斥道:「你他娘不會說話就閉嘴!」
周澤也是一樂。
「沒事,不管替誰賣菜,既然能賣出去,說明大力你還是有些生意頭腦的!」
丁三力略一思考,試探的問道:「周爺想做哪行生意!」
周澤搖頭,他沒有著急說話,而是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張一百兩的憑帖,遞了過去。
「周爺,您這是——」
丁三力一看上面的數字,頓時一驚。
他活了這麼大,哪裡見過這麼多錢。
周澤道:「其實我暫時也沒有想好,不過,生意嘛,無外乎衣食住行,大力與老五你二人久在街頭,想必也知道哪門生意好做,那便去試試,如何?」
「拿、拿一百兩,去試試?」
丁三力恍若夢中,說話有些結巴。
周澤反問道,「怎麼,怕了?」
「那倒不是!」,丁三力搖頭,「周爺就不怕小人拿這銀子跑了?」
「不怕!」
周澤一指丁三力的斷指,道:「為了讓我收下你和老五,甘願自斷一指,若是最後拿這一百兩跑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那若是賠了呢?」,丁三力又問道。
周澤眉頭一挑,理所當然的道:「錢進錢出方為財,若是賠了,那是咱學藝不精,吃一塹長一智,重頭再來唄!」
「周爺!」
撲通一聲。
丁三力跪倒在地。
一旁的牛老五見狀,亦是跟著跪倒。
「俺自小爹娘早死,靠著跟野狗搶食才沒餓死,從小到大,把我丁三力當人的屈指可數,能拿出二兩銀子給我吃飯的,更是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像周爺這樣掏出一百兩銀子讓我去學做生意的,丁三力這輩子,就是做夢也不敢想!」
「你們先起來!」
周澤想要將他們從地上攙起來,可丁三力死活不從。
「我丁三力起誓,今日起我這條賤命就是周爺您的,日後若是對周爺有半點私心,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1」
牛老五腦子不夠,說不來這麼多話,只能在旁邊嘟嘟囔囔,不過總歸是跟丁三力一個意思。
「什麼雷~又打雷了,雨還沒停?」
燃了爐子後,就在一旁睡過去的富大龍,這時突然醒過來,茫然的看著三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他這麼一搞,倒也讓爐邊的氣氛活躍了起來。
圍著熱爐,周澤又和二人閒談了許久。
不過,大部分是丁三力再說,他在聽。
不得不說,畢竟是在市井中摸爬滾打中長大的,雖然很多事情聽起來亦真亦假,但也讓周澤對雲夢鄉加深了一些了解。
「你是說,香主和縣裡那位屠三爺原本是朝廷水師上下來的?」
周澤也是沒想到,喜歡始終一身白衣示人的趙慶臣,原來竟然是軍中之人。
看起來可不太像啊。
那一身儒雅的氣息,如果說是六學二館中出來的,倒還有三分可信。
丁三力訕笑,「周爺,這都是街頭胡亂傳的,誰也不敢說是真是假!」
「嗯!」
周澤點點頭。
「你還知道什麼,再說來聽聽!」
「好,既然周爺想聽,那我就說、說說沈……」
……
寅時初,正值深夜。
丁三力和牛老五終歸是扛不住了,抱著椅子,貼在熱爐旁開始呼呼大睡。
加上富大龍,三個人的呼嚕此起彼伏,一個比一個大,震得周澤腦殼發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好不容易,終於輾轉反側近半個時辰。周澤的意識才漸漸變沉。逐漸要踏入夢想之中。
這時——
大頭突然跟他聯繫。
「丑龜找上門來了!」
若非知道大頭不可能騙自己,周澤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就憑它,能從青蟒口中逃生?
即便撿回來一條命,然後呢,找自己做什麼?
它不會認為能打得過自己和大頭吧!
不管如何,既然對方來了,而且聽大頭的意思,丑龜還頗有幾分見不到自己,就不離開的士氣,那無論如何,自己也是要過去見上一面的。
沒有吵醒茶樓的幾人,周澤獨自離開。
一個多時辰後,周澤劃著名舢板船,到了淺水區內。
翻身下水,很快就到水下。
泥沙中,三丈來長的大頭,咕嚕嚕的吐著泡泡,一張大嘴開開合合,其中,蘊含著能量的水球不斷在口中翻滾,準備隨時朝前方那個磨盤大小的丑龜打去。
在看那丑龜,一雙綠豆眼滴流亂轉,帶著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頭蠢魚。
它心中暗自詫異,「這憨貨倒也奇怪,每次見面,都會有些變化,如今更是青鱗遍布全身,寒光爍爍!」
見到丑龜,周澤嘴角忍不住抽搐出一絲笑容。
無它——
實在是這個丑龜眼前有些悽慘。
不提身後那斷了一截的尾巴,就連其菱角遍布的龜殼,都出現了道道裂紋,似乎只需輕輕一拳,就徹底能將其擊潰。
它四肢伸出,趴在泥沙當中,其體表血肉,亦是多有傷痕。
「嘿,龜孫兒,好久不見!」
周澤鳧水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對方。
大龜回頭,看到周澤時,雙眼瞬間充血,血絲遍布。
「可惡,你知道龜爺這兩天是怎麼過的嗎!」
「咋的?要動手!」
周陰惻惻一笑。
「大頭,揍它!」
砰!
話音一落,一個水球瞬間在河底爆炸。
霎時間,泥沙翻湧,礁石亂飛,無數的水草連根被拔起,浮向水面。
一人、一魚、一龜,瞬間斗在一起。
一炷香後……
日出江花紅勝火,自雲夢鄉而來,在經水底這麼一鬧,此刻也到了日出之時。
一條孤零零的扁舟,隨晨風吹過,晃蕩在大澤的水面。
一人,一龜皆坐於船舷之上,另有一條大魚,將腦袋浮出水面,嘴巴一張一合,好奇的看著遠處剛剛升起的太陽。
沒有外物的干擾,公平的決鬥,一對二下,周澤與大頭勝的頗為輕鬆。
只是這丑龜下嘴極狠,除了大頭身上被它啃下來幾片青鱗,周澤大腿上也被這畜生咬下了一塊血肉。
不過,丑龜更慘,鷹嘴被生生掰斷,腦袋上全是刀口,深可見骨,僅剩的半截尾巴,也被徹底切斷。
最後,以丑龜認輸而終止。
「臭小子,若不是有事找你,龜爺今日才不會手下留情!」
大龜除了口吐人言以外,就連此時的坐姿也與人無異。
它後爪內翻,撐起身體,如同個鍋蓋般直挺挺的直坐在船舷當中。
雖然打輸了,但大龜輸人不輸陣,嘴上依舊以龜爺自稱。
周澤於甲板上輕蔑一笑。
「不服,下去在打一場?」
大龜聞言,先是對他怒目而視,轉而臉上又出現出得意洋洋之色。
它道:「臭小子,龜爺送你一道天大的機緣,如何!」
說完,它頭顱微微上揚,兩隻前爪勉強交叉,似是人雙臂交叉一般。
「不要!」
周澤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開玩笑,這丑王八又不是小m,幾次栽到自己手裡,怎麼可能好心的過來送機緣。
「你——」
大龜一愣。
它沒想到,對方會拒絕的這麼幹脆。
「臭小子,你不信龜爺?」
「靠,你覺得呢?」
雙方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後,丑龜眼珠一轉,道:
「臭小子,如今那條母長蟲盯上你我了,它有了你我的氣味,若是還想好好地活在這片水域,那就必須想辦法解決掉它!」
周澤抬頭,他問道:「這就是你說的機緣?」
大龜眼神中露著一絲狡獪,「沒錯,怎麼,龜爺與你聯手除掉敵人,不算做機緣嗎!」
周澤嗤笑一聲,他搖頭道:「不需要,我還有五六日就離開雲夢鄉了,到時候任憑青蟒在生氣,恐怕也不敢離開自己的地盤去尋我報仇!」
「你要走!」
大龜聞言一愣,兩隻綠豆眼仔細盯著周澤,似是想看出來眼前這個臭小子說的是真是假。
沒辦法,對方太壞了,龜不得不防。
周澤見它這副模樣,心底暗笑。
其實他所說,一來也確實如此,秋招要去水麓縣,距離這裡不算近,大概率碰不到青蟒。二來,最主要的是,他要壓一壓丑龜的氣焰,即便去殺青蟒,也不能讓這丑龜主導。
丁三力激動的說道。
近些時日,鄉里坊間人人都在議論,那日寶芝堂內沈老爺出手奉上重禮之人,到底是何來路,在得知少年出自趙府後,眾人又覺得理當如此。
只是,在他二人沒被蔣莽拖來飯館之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人人口中異軍突起、名聲大噪的周爺,竟是那日在茶樓和他們說話之人。
周澤低頭撣著身上的雨水,抬頭看了看火爐後的二人。
丁三力、牛老五,皆正襟危坐,看向周澤的目光中透著炙熱與期待。
這?
要不——
你們先做個自我介紹?
……
茶好了,丁三力和牛老三也介紹完了。
其實也沒太多可說的,就是兩個丟了田的流民,七年前逃難而來,在雲夢鄉里和狗搶飯的時候相識,之後便一直混跡在各個幫派,勉強苟活到現在。
周澤捧著茶碗,小心的朝碗沿吹著涼氣,而後輕輕的呡了一口熱茶。
登時,一股暖流順著嗓子,划進了胃裡,稍緩了酒後的不適,與此同時,身上的涼意也逐漸開始消散。
「我加入漕幫不久,對你說的這些黑話不是很懂,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說,你想成立個幫派?」
「是!」
丁三力點頭,他道:「不知道周爺對本地的幫派了解多少!」
周澤捧著茶碗,頭也沒抬,「你說,我聽著呢!」
丁三力見狀,趕忙將自己早就擬好的腹稿全部吐了出來,他道:「大周立朝以後,第一大幫漕幫,在太祖南征北戰,和前朝水師作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許多人因此於軍中和朝廷里位居高位,漕幫也理所當然的被本朝水師收編,但為了約束本幫弟子,便立下了『漕不上岸』的規矩『!」
聽到這裡,周澤點點頭,關於這些,他大致有些了解。
所謂』漕不上岸『,並非指不讓漕幫弟子上岸生活,而是說,漕幫的勢力,不會蔓延到河岸之上,更不會輕易與地方縣衙的權利產生衝突。
丁三力見周澤點頭,知道對方聽了進去,更是高興,又繼續道:「所以,像咱們鄉里這樣的地方,除了沒有漕幫之外,基本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幫派,只是,這些幫派的背景,或多或少的都和漕幫中人有所關!」
周澤聽到這裡,輕輕呡了口茶水。
「嗯,幫中好手不少,若是能得一兩人的扶持,在一條街上混口飯吃的確不難!」
丁三力繼續道:「所以我兄弟二人想為周爺效命,咱也在鄉里成個幫派,憑藉周爺的實力,我相信,很快就能把名頭打出去,到時候……」
「丁兄弟!」
周澤擺手,打斷了他,而後將手中的瓷碗放下,略一思考便問道:「我想知道,假如你打著我的名頭,在這片街道上立了棍,然後呢,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
丁三力一愣。
眼前這位周爺問的,他有些沒聽懂。
周澤笑了笑,道:「是不是和猛虎幫差不多,在街上尋個老實掌柜開的鋪子,給門上貼上幫里的罩門紙,也好能每月多收些例錢,要是弄好了,就再用銀子多收幾個小弟,擴擴地盤!」
丁三力聽著,到最後,他神色有些忐忑與尷尬。
混跡街頭多年,像他這種人最善長的便是察言觀色,現如今,他又如何沒能聽出來,眼前這位周爺說話時雖始終面帶笑容,但其語氣,卻並無半點高興之意!
「周爺覺得此事難成?」
他試探的問道。
「不是!」
周澤搖頭。
「此事不難,只是我沒有興趣!」
話音一落,燭光下的丁三力,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他能看出來,眼前這位周爺,並非是在搞什麼欲擒故縱,亦或是引誘他二人做什麼表態。
對方的神色和語氣透露出來的,是真的如口中所言,對此事絲毫沒有興趣。
「周爺能否告知其中緣由?」
丁三力不甘心,他起身拎起水壺,將周澤眼前茶碗重新續上熱水,然後開口追問道。
周澤也沒有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他端起茶碗,呡了一口,而後道:「理由很多,不過說來說去也就大概兩點,首先就是,對於這種窮人欺壓窮人的事,我不喜歡,也看不慣!」
「當然——」
見丁三力要辯解,周澤伸手,將其打斷,繼續道:「如果說這只是出自我的私心,那另外一個原因就是——
組建幫派這件事,哪怕費勁心思做到最後,最終也只能偏安一隅,便是連雲夢鄉也出不去!」
「這——」
丁三力聽完,若有所思。
周澤解釋道:「如你所說,漕幫能發展至今,英雄造時勢也好,時勢造英雄也罷,但旁人終究是仿照不來,而且大周立國至今,皇權還算穩定,朝廷的政令也算通達,地方的官吏以及漕幫是絕不會坐視一個街頭幫派發展壯大而選擇袖手旁觀的,正如雲夢鄉,無論各個幫派如何明爭暗鬥,但始終無人在趙府之下敢做到一家獨大,丁兄弟覺得我說的可否在理?」
「周爺喊我大力就好,可擔不起兄弟這個稱呼!」
丁三力連連擺手,接著,便是陷入了沉默。
見狀,周澤也不著急。
反正已經很晚了,而且,兩碗茶喝下去,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
對於丁三力的提議,他亦如表現出來的那樣,是真的沒有絲毫興趣。
鄉里,哪怕做到一家獨大又如何?僅憑收些小店面的罩門錢,又能有多少收入?
一百兩?五百兩?一千兩?還是三五千兩?
收的越多,代表需要的人也越多,張口吃飯的人也就越多,到最後其實也剩不了多少。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這種散兵游勇,也就只能在南市這種地方撒撒野,真到了北市,誰敢上門收錢!
哪家分號鋪子手底下不養幾個武師,當真是活膩了?
當然,也並非一無是處,若真能在市井中培養出幾個自己人,有些事做起來肯定是要方便許多。
只是,周澤並不打算用丁三力口中說的這種方式。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丁三力起身,抱著斷指的那個拳頭,朗聲道:
「周爺,小人自小就沒念過書,大字識不了幾個,您今天說的我聽懂了一些,有一些沒聽懂,反正無論如何,我兄弟二人這次是奔著把命交給您來的,如果您覺得小人說的不行,那周爺指條路,只要您說了,別的不敢說,前面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我丁三力哪怕死也會趟過去,絕不後撤半步!」
「周爺,俺牛老五也一樣!」
丁三力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無論如何,先讓這位周爺把自己和老五收下,至於做什麼,那是以後的事情。
「你們先坐!」
周澤擺手讓他二人坐下。
而後,他開口道:「說實話,今日你二人來的太過突然,一時半會我也沒有太好的安排,不過——」
他見丁三力和牛老五神色有些失望,話鋒一轉,道:大力,老五,你二人在街頭混跡多年,可否會做生意?」
「生意?」
丁三力神色有些詫異。
牛老五眼珠一轉,道:「俺,俺可不會,不過三力哥會,他經常幫老張家的小寡婦賣菜,有時候一上午就能把菜全賣掉呢!」
牛老五腦袋並不聰明,他本意是想讓三力哥在周爺面前漲漲臉,吹捧一番,並未想太多。
可這麼一來,倒弄得丁三力老臉一紅。
低聲呵斥道:「你他娘不會說話就閉嘴!」
周澤也是一樂。
「沒事,不管替誰賣菜,既然能賣出去,說明大力你還是有些生意頭腦的!」
丁三力略一思考,試探的問道:「周爺想做哪行生意!」
周澤搖頭,他沒有著急說話,而是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張一百兩的憑帖,遞了過去。
「周爺,您這是——」
丁三力一看上面的數字,頓時一驚。
他活了這麼大,哪裡見過這麼多錢。
周澤道:「其實我暫時也沒有想好,不過,生意嘛,無外乎衣食住行,大力與老五你二人久在街頭,想必也知道哪門生意好做,那便去試試,如何?」
「拿、拿一百兩,去試試?」
丁三力恍若夢中,說話有些結巴。
周澤反問道,「怎麼,怕了?」
「那倒不是!」,丁三力搖頭,「周爺就不怕小人拿這銀子跑了?」
「不怕!」
周澤一指丁三力的斷指,道:「為了讓我收下你和老五,甘願自斷一指,若是最後拿這一百兩跑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那若是賠了呢?」,丁三力又問道。
周澤眉頭一挑,理所當然的道:「錢進錢出方為財,若是賠了,那是咱學藝不精,吃一塹長一智,重頭再來唄!」
「周爺!」
撲通一聲。
丁三力跪倒在地。
一旁的牛老五見狀,亦是跟著跪倒。
「俺自小爹娘早死,靠著跟野狗搶食才沒餓死,從小到大,把我丁三力當人的屈指可數,能拿出二兩銀子給我吃飯的,更是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像周爺這樣掏出一百兩銀子讓我去學做生意的,丁三力這輩子,就是做夢也不敢想!」
「你們先起來!」
周澤想要將他們從地上攙起來,可丁三力死活不從。
「我丁三力起誓,今日起我這條賤命就是周爺您的,日後若是對周爺有半點私心,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1」
牛老五腦子不夠,說不來這麼多話,只能在旁邊嘟嘟囔囔,不過總歸是跟丁三力一個意思。
「什麼雷~又打雷了,雨還沒停?」
燃了爐子後,就在一旁睡過去的富大龍,這時突然醒過來,茫然的看著三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他這麼一搞,倒也讓爐邊的氣氛活躍了起來。
圍著熱爐,周澤又和二人閒談了許久。
不過,大部分是丁三力再說,他在聽。
不得不說,畢竟是在市井中摸爬滾打中長大的,雖然很多事情聽起來亦真亦假,但也讓周澤對雲夢鄉加深了一些了解。
「你是說,香主和縣裡那位屠三爺原本是朝廷水師上下來的?」
周澤也是沒想到,喜歡始終一身白衣示人的趙慶臣,原來竟然是軍中之人。
看起來可不太像啊。
那一身儒雅的氣息,如果說是六學二館中出來的,倒還有三分可信。
丁三力訕笑,「周爺,這都是街頭胡亂傳的,誰也不敢說是真是假!」
「嗯!」
周澤點點頭。
「你還知道什麼,再說來聽聽!」
「好,既然周爺想聽,那我就說、說說沈……」
……
寅時初,正值深夜。
丁三力和牛老五終歸是扛不住了,抱著椅子,貼在熱爐旁開始呼呼大睡。
加上富大龍,三個人的呼嚕此起彼伏,一個比一個大,震得周澤腦殼發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好不容易,終於輾轉反側近半個時辰。周澤的意識才漸漸變沉。逐漸要踏入夢想之中。
這時——
大頭突然跟他聯繫。
「丑龜找上門來了!」
若非知道大頭不可能騙自己,周澤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就憑它,能從青蟒口中逃生?
即便撿回來一條命,然後呢,找自己做什麼?
它不會認為能打得過自己和大頭吧!
不管如何,既然對方來了,而且聽大頭的意思,丑龜還頗有幾分見不到自己,就不離開的士氣,那無論如何,自己也是要過去見上一面的。
沒有吵醒茶樓的幾人,周澤獨自離開。
一個多時辰後,周澤劃著名舢板船,到了淺水區內。
翻身下水,很快就到水下。
泥沙中,三丈來長的大頭,咕嚕嚕的吐著泡泡,一張大嘴開開合合,其中,蘊含著能量的水球不斷在口中翻滾,準備隨時朝前方那個磨盤大小的丑龜打去。
在看那丑龜,一雙綠豆眼滴流亂轉,帶著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頭蠢魚。
它心中暗自詫異,「這憨貨倒也奇怪,每次見面,都會有些變化,如今更是青鱗遍布全身,寒光爍爍!」
見到丑龜,周澤嘴角忍不住抽搐出一絲笑容。
無它——
實在是這個丑龜眼前有些悽慘。
不提身後那斷了一截的尾巴,就連其菱角遍布的龜殼,都出現了道道裂紋,似乎只需輕輕一拳,就徹底能將其擊潰。
它四肢伸出,趴在泥沙當中,其體表血肉,亦是多有傷痕。
「嘿,龜孫兒,好久不見!」
周澤鳧水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對方。
大龜回頭,看到周澤時,雙眼瞬間充血,血絲遍布。
「可惡,你知道龜爺這兩天是怎麼過的嗎!」
「咋的?要動手!」
周陰惻惻一笑。
「大頭,揍它!」
砰!
話音一落,一個水球瞬間在河底爆炸。
霎時間,泥沙翻湧,礁石亂飛,無數的水草連根被拔起,浮向水面。
一人、一魚、一龜,瞬間斗在一起。
一炷香後……
日出江花紅勝火,自雲夢鄉而來,在經水底這麼一鬧,此刻也到了日出之時。
一條孤零零的扁舟,隨晨風吹過,晃蕩在大澤的水面。
一人,一龜皆坐於船舷之上,另有一條大魚,將腦袋浮出水面,嘴巴一張一合,好奇的看著遠處剛剛升起的太陽。
沒有外物的干擾,公平的決鬥,一對二下,周澤與大頭勝的頗為輕鬆。
只是這丑龜下嘴極狠,除了大頭身上被它啃下來幾片青鱗,周澤大腿上也被這畜生咬下了一塊血肉。
不過,丑龜更慘,鷹嘴被生生掰斷,腦袋上全是刀口,深可見骨,僅剩的半截尾巴,也被徹底切斷。
最後,以丑龜認輸而終止。
「臭小子,若不是有事找你,龜爺今日才不會手下留情!」
大龜除了口吐人言以外,就連此時的坐姿也與人無異。
它後爪內翻,撐起身體,如同個鍋蓋般直挺挺的直坐在船舷當中。
雖然打輸了,但大龜輸人不輸陣,嘴上依舊以龜爺自稱。
周澤於甲板上輕蔑一笑。
「不服,下去在打一場?」
大龜聞言,先是對他怒目而視,轉而臉上又出現出得意洋洋之色。
它道:「臭小子,龜爺送你一道天大的機緣,如何!」
說完,它頭顱微微上揚,兩隻前爪勉強交叉,似是人雙臂交叉一般。
「不要!」
周澤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開玩笑,這丑王八又不是小m,幾次栽到自己手裡,怎麼可能好心的過來送機緣。
「你——」
大龜一愣。
它沒想到,對方會拒絕的這麼幹脆。
「臭小子,你不信龜爺?」
「靠,你覺得呢?」
雙方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後,丑龜眼珠一轉,道:
「臭小子,如今那條母長蟲盯上你我了,它有了你我的氣味,若是還想好好地活在這片水域,那就必須想辦法解決掉它!」
周澤抬頭,他問道:「這就是你說的機緣?」
大龜眼神中露著一絲狡獪,「沒錯,怎麼,龜爺與你聯手除掉敵人,不算做機緣嗎!」
周澤嗤笑一聲,他搖頭道:「不需要,我還有五六日就離開雲夢鄉了,到時候任憑青蟒在生氣,恐怕也不敢離開自己的地盤去尋我報仇!」
「你要走!」
大龜聞言一愣,兩隻綠豆眼仔細盯著周澤,似是想看出來眼前這個臭小子說的是真是假。
沒辦法,對方太壞了,龜不得不防。
周澤見它這副模樣,心底暗笑。
其實他所說,一來也確實如此,秋招要去水麓縣,距離這裡不算近,大概率碰不到青蟒。二來,最主要的是,他要壓一壓丑龜的氣焰,即便去殺青蟒,也不能讓這丑龜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