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先前未講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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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特蘭港,日落酒館。

  「白尾狐先生!您的腦袋長回來了?」

  酒館中,一位年輕男侍者看見白尾狐推門而入,頓時感到驚奇。

  這座酒館,是黃昏詩社的經營財產。

  此時夜色已深,再過兩三個小時就該天明了,酒館中今日客人本身也很少,此時到了關門時刻,更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不過,沒人才是正好。

  蘇河,費諾拉,加百倫,西索四人,跟在白尾狐身後。安娜-修女,則扮演著那位修女本該進行的日常生活,暫時回歸平靜。

  「我積攢的好運可不少,哪那麼容易死。」白尾狐隨意應付了一兩句:「最近生意怎麼樣,喬德。」

  那侍者返回酒櫃之後,聽了下腳步聲,頓時乒桌球乓擺出五個杯子,打了個響指,便有澄澈透明的方形大冰塊落到酒杯里,隨手一招,櫃中新酒便被風托起,飄到他手中:

  「今夜賣出279金幣,昨夜是450,前天我不在,更早的您可以查帳本,我記不清了。平日裡一般都是400金幣以上,今天賣的少是因為有很多人去參加那位金幣賢者的葬禮……」

  倒酒之前,他習慣性看了一眼顧客,免得有些客人不能喝酒,比如那個小孩,就得給他換成甜水或者果汁。

  那個紫色衣袍女人神色裡帶著恐懼,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情,她需要一杯日落葡萄酒,這和她衣服顏色很搭配。

  白尾狐先生隨便喝點就行,看看今天開瓶但沒賣完的便宜酒還剩什麼。

  那個身穿至高院袍子的中年男人,是大魔導師?白尾狐先生真有本事啊。他剛毅的面容讓人聯想到火焰,烈焰弗朗齊或許不錯。

  那個穿黑袍的白鬍子老人,怎麼感覺有點眼熟?就好像日日夜夜都在金幣上見過。

  葬禮……

  侍酒師喬德似乎想起了什麼,手中酒瓶一下滑落,砸在地上,滿屋都是小麥精釀酒的醇香與甜香。

  見五人望向他,尤其是那個黑袍老者望向他,看見正臉,喬德愈發慌亂,語無倫次:

  「金幣賢者!你們能看見嗎?我看見第一賢者了!」

  白尾狐非常嫌棄地看向他,用力擺擺手,示意他別搞這些有的沒的,趕緊把酒端上來就完事了:

  「第一賢者想想都不可能死啊,天底下哪個能弄死他?葬禮,不過是試探一下賢者議會那幫野心家。

  「摔壞的酒從你工資里扣。」

  加百倫對其餘事情皆不關心,一落座便對蘇河說道:

  「如果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將安娜完全拉入你的歷史,成功率應當是百分之百。

  「她的靈魂雖然具有了遠超正常人類的體量與滋長速度,但本質並未得到拔升,修女身體中的靈魂已經被我分割並固定,原本靈魂無法侵蝕。」

  白尾狐起身離開:「這段你們聊,我不聽,我什麼都沒聽到,我給你們端酒。」

  歷史。

  蘇河對這個詞依然不太適應,在樸素認知中,歷史約等於過去唯一的真相,而現在,加百倫告訴他,歷史可以變,甚至可以存在多個。

  即便明確這是幻術與自性的效果,蘇河依然感到頭痛。

  「這發展到最後,必然會與母神有直接的對抗,不可能周旋。」蘇河嘆了口氣:「無關安娜,而是這段歷史與真實歷史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母神有無進行神降。」

  他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想要在眾神之間周旋,可以;利用神之間的矛盾來為自身牟利,也可以;但,唯獨與某一位神發生直接矛盾,是不可以的。

  因為這種情況下,他贏不了,也借不了足夠的力量。

  這段歷史,對抗的是母神,核心主導就是他蘇河,不是其他任何神。

  就算他能從其他神借力,那也只是「借」,別的神隨意應付、擺爛,他就一點辦法沒有。

  就像剛才的第二月亮,自己確實能脅迫祂,但祂真的出了多少力呢?感覺只是意思意思了一下。

  棋盤的局限性也在於此。

  加百倫和蘇河同時看向了費諾拉,有關母神的故事,她還只講到了星空災變前,後邊與加百倫有關的內容也未出現。

  先前被安娜的降臨打斷,但蘇河一直記著。


  此時正好聊到母神。

  見最終還是躲不過,費諾拉嘆了口氣:

  「這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樣,也和第二月亮想像的很不一樣,舒赫,我可以明白告訴你,第二月亮是很喜歡你的,如果時間停留在齊爾璃首都我與你講故事時,祂願意給予你除了神降之外的所有恩賜。」

  「祂的恩賜,解決不了我的問題。」蘇河絲毫未被打動。

  說什麼喜歡,說什麼恩眷、賜予,都不過是神與人之間的過家家遊戲罷了。

  「……」費諾拉一下無言。

  沉默數秒後,她開口道:

  「上次講到了星星瘟疫。

  「那場流行病,雖然是其餘醫生削弱孕產醫生的手筆,但也暴露部分藥品性質的混亂,暴露了鎮民在向醫生求診時的規則漏洞。

  「鎮民是很聰明的,至少,數量堆砌之下,總有幾個無比聰明的。此前時間,一切都很完美,沒什麼破綻,大家都按照規則研究藥品。

  「但災難過後,有關藥品的研究出現了醫生不樂意看到的分支,那就是【禁藥】的研究。」

  費諾拉說到禁藥一詞時,看向蘇河神色,確認他是否理解了。

  只是,那個小孩面色沒有半點變動。

  早有預料,還是完全沒聽懂?

  老練如她,竟一時也無法判斷,只得繼續講道:

  「這些禁藥,要麼是尋找到了當前藥品規則的漏洞,要麼是莫名涉及了某些被醫生嚴厲禁止的『醫術』。」

  「等一下。」蘇河抬手打斷道:「鎮民知道這些是禁藥麼?」

  一旁,西索·漢密爾頓眉眼間全是茫然,他算是明白這些人為什麼不避著他了,原來這些人都是說密語的,就算讓他貼著耳朵聽,他也聽不懂。

  明明剛剛還在聊神,馬上又開始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聽得讓賢者想睡覺。

  「不知道,不過,醫生的禁止很難做到完全不被鎮民察覺,無論是改變規則封堵藥品漏洞、還是解決發現漏洞的人、亦或是阻斷某些知識的傳播,都多少會留下跡象。

  「說來有趣,唯一不會留下跡象,能將一切痕跡掩蓋完美的那位醫生,已經死了,你知道的。」

  自性啊……看看自己的自性靈偶,再想想加百倫的「歷史理論」,確實是這樣。

  蘇河點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

  一旁的西索則愈發皺起眉頭,感覺自己多餘。

  好在喬德已經把酒給端上來了,他端起屬於自己的烈焰弗朗奇,開始欣賞起杯中藍火,索性連蘇河和費諾拉的對話都懶得聽了。

  隱約間,西索好像聽見某個火神罵了他一聲,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他抿了一口酒。

  真是不錯……自己之前竟然都沒發現白特蘭港有這麼一家完美的酒館……

  「接下來,有鎮民喊出了驅逐醫生的口號,認為醫生無用,認為他們自己就能完成醫生所能做的一切。」費諾拉又停頓了一下。

  這前後之間,真的只是「接下來」,這麼簡單麼?

  前邊剛說到只有自性能完美掩蓋一切,「接下來」,逐神者就出現了,開始追逐自性?

  蘇河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判斷,究竟是費諾拉刻意引導他走向陰謀的論述,還是費諾拉在暗示他某個真相。

  又或者,第二月亮自己都不清楚內里細節,只能給出「事實描述」。

  「我還以為這個口號的歷史會更久遠。」蘇河笑了笑。

  「【確實更久遠,但是那位醫生被清除之後,早就斷代了,冰掩蓋的屍身,可沒有那麼容易被發現。】」

  費諾拉也笑了笑,不過,她的笑容卻沒有蘇河那般自然,帶著謹慎與小心。

  似乎生怕自己任何一個字說錯。

  「你們是在聊什麼偵探小說的破案情節嗎?」西索又咽了一口酒。

  「喝你的酒。」加百倫平靜開口。

  「好好好,我找白尾狐去。」見自己的插嘴不受歡迎,他主動起身離開了。

  通過費諾拉的表情,以及語氣的輕重緩和,蘇河意識到這句話裡邊有很重要的信息,但他暫時還沒法完全解讀,至少不如上邊那些故事一樣一聽就懂,只得暫時記下。


  應該是在說烏米蘭冰川之下的遺蹟?那裡似乎是逐神者的重要老巢……

  蘇河想起了冰川之下的『我教堂』,想起了那位冰中巨人,歌莉婭的母親,普席琳女士口中的天使蒙博納爾。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逐神者過於靠近自性,於是就有了加百倫來限制他們,隨後普席琳女士又與加百倫對抗……蘇河總結著自身此前見聞。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猜對。

  費諾拉講述道:

  「後來,那些喊著驅逐醫生口號的鎮民,實在是太過弱小無能,許多年過去都完全挖掘不到那具屍體的一鱗半爪。

  「某些醫生等不及了,於是就有了一位最強大的鎮民來干涉接手。」

  ?

  逐神者太過弱小無能……

  蘇河突然感覺有些荒謬,他眼裡的阿諾德女士,普席琳女士,都是能在無神眷、無資源的情況下,抗衡賢者的能力強大者。

  哪怕她們確實無法與神抗衡,那也不至於用弱小無能來形容吧。

  「他們在這條道路上走得不夠遠?」蘇河指了指他自己,示意「自性」。

  「我無法知曉這一點,也無法給你準確的回覆,你可以參考我剛才給出的描述。」費諾拉在這種問題上非常嚴謹。

  剛才的描述是,挖掘不到那具屍體的一鱗半爪。

  直到此時,蘇河才算理解了自性有關的事情,神們需要自性。

  自性在【禁藥】中,是特殊的,是特許的!

  祂們需要自性來掩蓋其他的禁藥,並且這個需求已經相當急迫了。

  為此,祂們允許了逐神者的存在,縱容了加百倫的研究,也縱容了……我。

  蘇河閉上了眼睛。

  自性是唯一安全的選擇,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是一個所有神的共同利益,是所有神的共同需求。

  也難怪一向謹慎的書女士,一向自謙的書女士,在「棋盤」這個決定上,給出了相當肯定的建議。

  因為他本身就已經站在了這個位置之上,命運已經將他推到了這裡。

  「那麼加百倫其實也走錯了。」蘇河嘆了口氣。

  加百倫幻覺開口道:

  「其實並沒有,加百倫最大的錯誤是,認為逐神者的自性靈偶走錯了,所以他沒有深入研究自性靈偶的構建。

  「轉而研究起了幻覺對現實的影響,研究起了他自己的成神之路。

  「他觸碰的幻覺權柄比逐神者更深,神已經從他身上借用了少許幻覺權柄,封堵掩蓋了許多。」

  研究幻覺和人類能不能生孩子,研究用幻覺重新構建整個世界。

  而這並不是神所需要的。

  「但他最終還是走在歧路上,反而遠離了自性。」

  蘇河回想起此前經歷中的細節:「加百倫好像很喜歡在咒語前邊加上『我說』二字,或者類似的東西。」

  他早有觀察到,但沒有細想。

  這本身就是她的「同事兼上司」,費諾拉竟然沒有再用比喻,反而直接說起了事實:

  「那是他的神性,糅合了『我教堂』對他的影響,也糅合了他自己的許多雜念。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畢竟他已經主動中斷了追尋,雖然身懷秘密,但也沒有外泄,並且原本支持他的醫生也不太願意直接殺掉這位強大的眷者。

  「他非常完美地貼在了醫生們出手的邊緣。不過,某位孕產醫生正好不得不出手,就隨性解決了他。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費諾拉的故事講完了。

  「阿諾德女士的喊話舉報確實是在做無用功……和我之前猜的類似,但是不完全一樣。」

  「母神可能確實是想借我之手搶奪自性,但這也不是祂的核心目標,祂依然專注於安娜那邊。」

  蘇河終於理清了此前的許多疑問。

  逐神者為什麼沒有受到完全的剿滅,為什麼同樣是追求禁術,阿諾德被逼的殺死所有學生隱居,白尾狐被殺的只剩一個腦袋,而最不敬神的逐神者整體反而還很滋潤?

  阿諾德加入逐神者,但卻又不怎麼修習幻術……也不知道是這老太太天才,還是運氣好。

  此時,他望向了手中那個裝著白尾狐記憶的玻璃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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